「我出去一趟。」她對正在和小蝴蝶討論中午吃什麼的白子說。
四人目送她離開，沉默了一會兒。
『我的記憶你不也看過嗎？我怎麼不懂？』
「也？」
『一個騙一個，你們兩個狐狸精，凈知道欺負御子！』
他「看見」漫天飛雪，東京台場整齊排列的黑色計程車；
「你們啊，還能是誰？」源清素回答。
他稍一用力, 把她推開。
「有事和我說？」神林御子一眼看出他的心思。
「啊，好難過。」姬宮十六夜手捂著肚子，伏在源清素胸口。
源清素沒有回答。
「挺厲害的，」話音一落，姬宮十六夜又取笑道，「你不會拿來偷窺吧？」
「剛來，五六分鐘吧。」源清素雙手瀟洒地揣在兜里。
他瞥了眼神林御子白凈的手。
『勉強，男人的衣服也就這樣。』玉姬說。
因為十點要和源清素約會，神林御子七點結束早課，泡了一個小時的溫泉，八點開始，一直糾結穿什麼衣服。
一直到青森縣，白神山地十二湖的木製小屋，草木枯黃的山道；
『說些笑話不就好了。』
這副打扮，和源清素神主的身份不符，但他今天是二十歲的大學生，正要和喜歡的女孩約會，恰好合適。
太陽太大了，有點暈。
「這輩子沒有遺憾了。」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三人下意識仰望天空，潔白的雪花，漫無邊際地從無色透明的天空飄落，美得無法言說。
主要是玉姬。
『那就穩重一點，靠細節博取她的歡心。』
黑色的器量之海，玉姬雙手捂著臉，慢慢蹲下來，好長時間動也沒動。
源清素咒印不變, 又念道；
「走了。」他雙手插在褲兜里，朝山下走去，兩人約好了在白山站見面。
「誰？」
把平時買來、幾乎沒怎麼穿過的衣服，全部試了一遍。
「葡萄！我要葡萄！」小蝴蝶舉起手，拍打的翅膀停下來，差點掉地上。
不知道過去多久，耳邊傳來嘎嘎的烏鴉叫。
源清素心裏一動，從青森縣朝大海望去，輪渡拉響汽笛，正從港口出發，準備穿過津輕海峽，前往北海道函館。
「嗯和-圖-書？」北海道巫女捂著自己的頭, 歪著腦袋, 不解地望著他。
從女大學生兼職的店員手裡接過口香糖和找零，源清素看了眼手機，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心臟砰砰砰地跳起來。
源清素也不適應，但玉姬要是一輩子都留在他身體里，他難道要一輩子不和她們親近？
她忽然理解了源清素之前說的，只能說五句話未必是壞事，果然如此。
腳步不由放緩了。
『被自己女兒喜歡的人，看了自己的記憶，你懂什麼！你明白我的感受嘛！』
『那您說說看，要是您約會，最想做什麼？』
假期的白山站，人比平時稍微多了一些。
要是讓神林御子、姬宮十六夜知道了，還怎麼親密？
依舊靠在源清素肩上的姬宮十六夜, 露出一種看熱鬧而又譏諷的笑容。
『御子不喜歡輕浮的人，花言巧語不行。』
他往嘴裏塞了一片口香糖，覺得時間緊迫。
他洗澡之類的，也會被看見，再多也無所謂。
「操縱本州所有的烏鴉，看到它們看到的，聽到它們聽到的，誰家今晚吃了什麼，笹冢站花壇開的什麼花，三四郎池死沒死鯉魚……烏鴉看見聽見的，只要我想，無一不曉。」
神林御子點點頭，又問：「打算做什麼？」
不著痕迹地左右看了看，沒看見源清素，心裏鬆了一口氣。
『我死了十六年了，上哪知道！』
走出火鍋店，雪還沒停。
神林御子、北海道巫女、玉姬，都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姬宮十六夜依舊靠在源清素肩上。
神林御子假裝沒聽見，反正已經說完五句話。
「過完年再說吧。」源清素想了想, 還是先不提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期末考試結束，寒假的第一天。
源清素手掌捂住她的腦袋，柔軟順滑的白髮緊貼掌心, 心裏有些觸動。
有點緊張。
客廳外像是變成了黑夜, 太陽落進了客廳里, 大放光明。
「吃多了，肚子疼。」但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痛苦，反倒像一隻坐墊上打瞌睡的貓咪，除了臉有點紅。
「保密，先走走路，今和圖書天天氣不錯。」
玉姬要是在這方面多嘴，他可以用她小時候尿床的事取笑她，不給任何面子——在尿床這點上，源清素壓倒性地佔據優勢，他沒尿過床。
一邊朝山下走去，她一邊在心裏想：待會兒見了面，該說什麼？
『穩重和沉默寡言的界限在哪裡？會不會讓她覺得無聊？』
她心裏不是很認可源清素這個花心的混蛋，但御子大人很喜歡，既然如此，要買東西，兩人不是應該一起嗎？
『您是她母親，怎麼會不知道呢？』
「禮物？豬仔也說去買禮物。」白子奇怪地看著御子大人。
邊在心裏說服玉姬幫自己，源清素去車站的小商店裡買了口香糖。
九點半，她挎著一個小包，離開房門。
會記得今天是扔生活垃圾的日子，是因為烏鴉們記得，每到這天，它們會撕開垃圾袋，將裏面的垃圾翻一遍。
「你好，不是，你來了。」
『我看您年輕的時候，簡直是東京的地頭蛇，每天前呼後擁，帶著一大群人串街走巷。』
「成功了？」姬宮十六夜問。
「明天不是要回四國嘛，去給母親買點禮物，中午不回來。」
「縱幾度寒霜，神日尤未熄，神鳥如火煥生機。」
今天天氣是不錯，冬日溫暖的陽光，把街道曬得像被窩一樣溫暖，很多人都在愜意地散步。
又不能和她們抱怨。
意識到這個問題，心情沉重起來。
「……」三人，不，四人看著她。
七月的時候，綾子以「從小就不一般」為開頭，對兩位巫女小姐說起過這件事。
而在關西, 京都之主把伊勢神宮給他，作為關西的據點。
「御子大人也要出去嗎？」白子愣了下，問。
「半個小時之前，豬仔出去了。」
有樂町剛從漢堡店出來的女高中生、表參道撐著透明雨傘的情侶、代官山緩緩行駛的白色麵包車……
『沒有。』
福島縣，大內宿的風光，有點像從前去過的雲南，生機勃勃的自然風光；
「我出去一趟。」源清素說。
他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學會如來咒后，姬宮十六夜甚至說過，他的口水是飲料，很好和_圖_書喝，但他還是去買了口香糖。
神林御子簡單『嗯』了一聲，問：「等多久了？」
源清素拿出手機一看，果然，已經十點了。
拋開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源清素思索穿什麼衣服。
百合海鷗線行駛在高架上，遠處的跨海大橋燈火輝煌；
『什麼？』
源清素回過神，語氣裡帶著沉吟地說：「我沒事，只是新得到了一個能力。」
山形縣，銀山溫泉下著冷雨，民樓中間的河流湍急而清澈；
『我又不說出去，你也沒什麼值得羞恥的事，有必要嗎？』源清素說。
雙眸炯炯有神，透著不知道說是智慧還是狡黠的光芒。
有著華麗金髮、個子高挑的公主, 穿著弔帶裙，邊撓著肩膀, 邊走進客廳。
「應該……不了。」
整個人閃耀的像是太陽捨不得離開，跟著她進了車站。
『你談戀愛還是我談戀愛，我跟你聊了一個小時！』
「嗯。」源清素揉著眉心，聲音卻很清醒，「神林小姐，我忽然發現，你十分鐘內只能說五句話這點，其實很好。。」
京都，鴨川永不停息的河水，兩個小孩正在河邊吵架；
「頭又疼了？」神林御子看著源清素。
就在這個時候，神林御子忽然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
「放心，有人監視我。」
『把你殺了。』
大阪，天王寺公園光禿禿的樹枝上，纏滿了的聖誕彩燈；
『牽不牽？』他問玉姬。
逼問他和十六夜之間的事？這是約會嗎？
『玉姬阿姨，沒時間給你難過了，快告訴我御子喜歡什麼。』
一個小時？
平時兩人都聊什麼了？
同時湧進腦海的，還有被家庭主婦們拿著掃帚追趕的片段。
對關係混亂的四人視而不見, 拿了吃的就走。
眼看時間來不及，才終於下定決心，穿平時上課穿的衣服。
「嗯。」源清素點頭，依舊沉浸在剛才不可思議的體驗中。
「蓋天坐地，神日之上神烏繁，飛來侍神前。」
源清素看了眼神林御子, 想著是不是把大御所的事說了。
「什麼能力？」姬宮十六夜好奇道。
◇
◇
『你不會懂的。』
「咕嗚！」m.hetubook.com.com，一陣虛幻又威嚴的鳴叫，八咫烏掙脫印章的束縛，沖入源清素腦門。
源清素看著那些親密的情侶，萬分不解，到底要經過什麼樣的程序，才能在獨處的時候這麼自然呢？
往北。
得到鼓勵，源清素深吸一口氣。
廣島，5號線電車，準備從廣島站出發，正在上車的兩名西裝男子，商量著去廣島港；
『我的記憶。』
「你怎麼了？」源清素睜開眼，問她。
往西。
神權印章上的紅日開始發光，璀璨卻又不刺眼的紅光中，烏鴉眼珠一動，緩緩振翅，像是要飛起來。
走著回到白山神社，源清素在火爐邊躺下。
『不知道！』
『怕什麼，牽！』
「怎麼了？」神林御子關心道。
在四人，不, 五人的注視下，撕裂的地方流過一道太陽光，兩張圖合二為一。
烏鴉通體漆黑, 但每一根黑油油的羽毛邊緣，都描了一層金邊。
淺草寺、銀座、澀谷天空；
離開卧室，來到客廳，白子和小蝴蝶正在擦地。
「他買他的，我買我的。」她冷淡地說。
神奈川縣，橫濱中華街一家叫『崎陽軒』餐廳，玻璃門上貼著灌湯包的宣傳圖；
十二月二十四日，學校放假，聖誕節前夜，扔生活垃圾的日子。
源清素四處打量，沒看見神林御子。
他手一招, 被隨手擱在客廳書架上的本州神主的神權印章，飛了過來。
源清素還真不明白。
「要現在試？」姬宮十六夜問。
「豬仔也說不回來吃飯。」
源清素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神林御子點了下頭。
『……你看見了？』
神林御子點頭，平淡地說：「明天要去四國，我去買些禮物，你們有想要的嗎？」
「哦。」白子似懂非懂，「我沒什麼想要的。」
他睜開眼，繽紛的景象、繚亂的聲響，全都消失了。
他扭頭朝車站入口看去，穿著簡單，但看起來格外好看的神林御子，正挎著一個白包走進來。
一件女式白襯衫，胸前有漂亮的褶皺，經典造型的修身牛仔褲，外面套一件米色風衣。
『我怎麼知道？』
除了印章, 大御所還將東京大神宮給了
和圖書他，作為神主的辦公場所。
「莫名其妙又說什麼。」神林御子說了一句，手放在他額頭上。
雪下了一會兒，到了晚上就停了。
溫暖的金色神力，像熱水一樣裹住源清素的腦袋，暖暖的，舒適得讓人想睡過去。
猶豫了一會兒，穿了一件灰色的無帽休閑衛衣，下半身是簡單的黑色休閑褲。
「哦，好，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居然被你猜到了，我們兩個果然心有靈犀。」
地面打濕，像是下了一場雨，只有窗台上積了少許雪。
『玉姬阿姨，約會去哪好？御子喜歡什麼地方？』
「原來如此, 這樣是挺舒服, 但不能一直這樣，會浪費時間, 讓人墮落。」六齣花自顧自地點評。
源清素戀戀不捨地坐起身，北海道巫女也坐直身體, 但看見姬宮十六夜依然靠在他肩上, 也學著靠上去。
「誰管你。」白子將手帕在水桶里洗了洗，「出去做什麼？午飯回不回來吃？」
這時，北海道巫女走了進來, 看見三人的姿勢, 思考了三秒，躺在了源清素膝上。
雙腿修長，黑髮在身後微微飛揚，清雅洒脫。
源清素笑了一聲，將手放在她肩上，輕輕安撫。
『怎麼樣？』他事先詢問玉姬的意見。
攤開印章，將兩張圖緩緩湊近。
神林御子從白子的眼神里看出了這層意思。
這個話癆，像是要把十六年積累下來的話，一骨碌全倒出來，整天在源清素心底念叨，想不聽都不行。
他右手食指與中指在臉前併攏，念誦封印咒, 同時也是一首神樂歌。
『別鬧了。』
「沒什麼想做，一起給綾子阿姨買禮物？」
視線拉遠，離開東京。
源清素用手輕輕拂過, 感覺不出曾經破損過。
『應該還有很多目標吧？消滅妖怪、消化小蛾、給御子帶去幸福、替我報仇、守護……』
無形中像是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源清素一時間失去了知覺。
「對了，」白子喊住正要出去的神林御子，「御子大人，中午回來吃飯嗎？」
「起來。」神林御子拿開手，對源清素訓斥。
源清素居然撒謊，直接說和她約會不行嗎？需要瞞著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