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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嬰兒抱錯的話,那麼蕭伯父和蕭伯母親身骨肉的出生時間前後兩個禮拜之內,在同一個醫院出生的嬰兒都是嫌疑對象,為了保險起見,我還特意讓黎叔老婆查詢出那個時間前後一個月的所有嬰兒資料。興沖沖地跑進辦公室,我從黎叔抽屜拿出一疊資料,匆匆塞進包里,然後來到了寫字樓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里,找了一個角落位置坐定。也就過了二十多年,人們的生育能力好像比現在強多了,一個月時間在那個醫院出生的嬰兒還真不少,看得我眼睛都花了。看來只能縮小範圍了,一個月的嬰兒和剛剛出生沒幾天的嬰兒應該區別還是蠻大的,搞錯的可能性非常小。於是,我把蕭然出生前後兩個禮拜的女嬰資料歸納在一起,實在不行的話,再找這個範圍之外的。虧得這個醫院的資料做得很詳細,所以我又把和蕭伯父一樣血型的嬰兒抽離出來。然後,我又把和自己認識的蕭然血型一樣的嬰兒資料也抽離出來,這樣範圍就小了很多。如果我猜得沒錯,肯定是這兩組裡面的兩個嬰兒抱錯了。
我和蕭然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責怪她道:「這幾天你幹嗎去了,讓我擔心死了。」蕭然神情沮喪道:「那天分開后,我就去了我出生的醫院,想查查我的出生記錄,可惜一個人都不認識,別人都不願意幫忙。」我對蕭然道:「廢話,這年頭,人家和你沒親沒故的,誰願意當義工?」蕭然接著道:「反正閑著也是無聊,於是我就打電話給西哥,讓他給我查了皓皓的那個車牌,沒想到車主真的就是皓皓本人。然後,我就根據車主的地址找到了皓皓家,趁她一次出門的時候,向她說了那天撞車的事兒。我約她在她家附近的麥當勞聊了一會兒,順便說了瘋子和浩浩的故事。」我插嘴道:「這丫頭啊……」蕭然微笑道:「阿抗,你別看她挺蠻橫,其實心地並不壞的,和我倒是談得蠻投機的。」
被這個皓皓連番撒潑,我又不能真動手抽她,直急得我面紅耳赤,抓耳撓腮。蕭然看我這個窘樣,反倒哈哈大笑起來。我仔細審視眼前這個皓皓,頭髮黃黃的,像個金毛獅王,穿的牛仔褲還有幾個洞,配上上身那件已經大大的T恤,加上一臉滿不在乎的蠻橫樣,活脫脫一個阿飛妹!素質,素質,素質在哪裡?對於她來說,素質在田野上。
我開玩笑道:「就她個男人婆,和你談得投機,是不是看你長得漂亮對你心懷不軌啊?」蕭然道:「少噁心,那是因為我面善,所以人家沒防備。」我對蕭然道:「你這不是變著法兒罵我面相不好嗎?」蕭然嘿嘿道:「事實如此吧,不過你心地還是蠻善良的。」
上午時間本來就不多,和老闆談話就談了快兩個小時。我始終堅持一點,少說多聽,把更多的機會留給老闆去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在適當的時機,我憨笑著點點頭配合下就行了。永遠不要覺得你自己比老闆聰明,也不要認為是不公平造就了老闆坐在你的頭頂上,實實在在站在你職業階梯上面的人,無論他是因為什麼原因,哪怕是因為踩到狗屎,那也證明他比你強,至少運氣比你強。
要動黎叔的老婆,當然首先要從黎叔下手。黎叔是個妻管嚴,對他老婆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一聽說這次又要讓他老婆去託人幫忙,他就急了,說:「抗總,上次那事我好言相勸老婆大人,嘴皮都磨起泡,犧牲了一個月的夫妻生活,總算獲得了老婆大人的同情,才答應給我個面子,幫了我那回。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對老婆提非份要求了,因為我老婆最怕麻煩別人。」我對黎叔道:「這事兒都怪黎叔你自己,找誰不行?偏偏找個女醫生當老婆,她們什麼東西沒見過,對男人身體那是沒有任何神秘感的。你想想,一個對你泌尿器官組織結構和工作系統了如指掌的女人,她能每次亢奮在夫妻生活第一線嗎?簡直就是痴人說夢。」黎叔堅持道:「抗總,老抗,抗爺爺,反正就是不行!」我央求道:「叔,你就再犧牲一個月夫妻生活吧,就算我求你了,成不?」黎叔道:「少來軟的,叔不吃你那套!」我失望的同時,心裏默念,等我福利彩票中了500萬,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黎叔買個進口的吹氣娃娃。
上車后,我思緒久久不能平靜,難道瘋子隱瞞了浩浩僥倖逃過空難的事實?如果是個玩笑,那這個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吧,就算他自己走路不磕死,大伙兒也會活活拍死他的。
君子坦蕩蕩,我想這次是提高個人修為的一個好機會。我靠近了沙發上的小珍,猶豫再三之後,還是伸手將她輕輕抱在了懷裡。小珍可能是沒有心理準備,對我的行為有些吃驚,睜大著眼睛,一副不解的樣子看著我。我誠心地對小珍道:「對不起,剛才不是故意的。」小珍神情更加迷惑了,望著我輕聲道:「什麼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鬆開小珍,雙手扶著她的肩膀道:「剛才你問我能不能抱你一下,我並不是存心要拒絕你,只是……」小珍苦笑了一下,打斷我的話道:「是我不好,讓你誤會了,那句話並不是對你說的。」
我自言自語道:「明白了,這下明白了,這麼說來,極有可能就是你和洋子出生的時候醫院抱錯了,這麼說來,洋子才是蕭伯父的親生女兒!」我激動得把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腿拍得啪啪響,對蕭然道:「對了,肯定是這樣,醫院抱錯了嬰兒,洋子才是蕭伯父的女兒!」我看著蕭然不吱聲,安慰她道:「沒關係,我喜歡的不是蕭伯父的女兒,而是你,蕭然。」蕭然道:「但是你想過沒有,醫院每個出生嬰兒脖子上都有一塊牌子,上面都有姓名,中文和日文,護士不可能區分不出來吧?」
我看著一旁幸災樂禍的瘋子道:「你還是不是人,這丫頭這麼損我,你也不幫我說兩句?」瘋子嘆了口氣道:「有人能教訓教訓你也不是個壞事兒。」蕭然介面道:「就是。」我爭辯道:「不就是因為這個北京丫頭長得像浩浩嘛,那又有什麼用,她哪裡及得上我們浩浩1%的淳樸善良?你們用不著這麼吃裡扒外吧?」瘋子安慰我道:「人家一小丫頭,不懂事,你一男人和人家較什麼勁兒啊,算了算了。」我伸手朝瘋子點了點道:「行,今天就看你瘋子的面子,我不跟這個瘋丫頭計較,不然我非得抽她!」皓皓橫了我一眼道:「你抽誰呢,你丫以後上街小心點,就你那竹竿樣兒,要讓我碰上,我非撞飛你不可!」
蕭然為了避免繼續發生衝突,提出來要和我去外面走走,我說好啊,免得呆在這裏受氣。走到門口,我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在手裡掂了掂,然後裝做不經意的樣子靠近那輛停在茶坊門口的中奔,準備狠狠划它幾下出出氣。正準備悄悄走過時下手,突然後腦勺被一個東西砸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是兩個疊在一起的紙杯,只見皓皓站在門口,伸手指著我兇巴巴道:「小樣,就知道你不懷好意,你敢動我的車,看我不砸死你!」說完,她還朝我揚了揚她那個饅頭大的小拳頭。
看來,我不得不對黎叔夫婦下「毒手」了。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以前就聽黎叔說他老婆的最愛就是收藏水晶工藝品,於是我就投其所好,精挑細選了一個水晶煙灰缸,讓黎叔送給他老婆,就說是他自己買的。我將水晶煙灰缸交給黎叔的時候,對他道:「叔,還是我想得周到吧?你老婆喜歡水晶,我就送個水晶煙灰缸,這樣你也可以用,一舉兩得。」黎叔嘆氣道:「這我怎麼敢用啊!平時她收藏的那些寶貝我幫她擦灰她都怕我有個閃失,你送這麼大一個煙灰缸,讓我往裡面彈煙灰,她不找我拚命才怪,那就一年都別想過夫妻生活了。」我被黎叔那個喪氣樣子逗得樂個不停,笑道:「買了這個煙灰缸我就有些後悔了,怎麼看都是一塊玻璃,換了個名字叫水晶往大商場櫃檯裏面一放,身價就爆增上百倍。現在聽黎叔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後悔了,差點還讓你要當一年太監。」黎叔道:「那不會的,畢竟這麼多年夫妻了,現在覺悟提高了不少,已經習慣用啤酒罐當煙灰缸站陽台抽煙了,就是她讓我用這個水晶煙灰缸,我也不會答應的,弄不好還是她在試探我呢。」我一陣大笑,問黎叔道:「叔,這樣生活是不是累也累死了?」黎叔幸福地道:「你不懂,我是累並快樂著。」
皓皓走到我們面前和蕭然打了個招呼,坐在了我和瘋子的對面。瘋子一直盯著皓皓看,眼淚刷刷地往下落。瘋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皓皓道:「對不起,那天撞了你的車,我不是故意要逃的,我聽蕭然說了你的事情,雖然我沒見過你的那個浩浩,但我相信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兒。」我對皓皓道:「還說不是故意的啊,對不起都沒說聲,油門一踩就一溜煙沒了。」蕭然對我道:「你別打岔,人家小姑娘沒有帶駕照,當然心慌的。」我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皓皓道:「沒帶駕照還敢把車開到外地?」蕭然道:「她老闆喝醉了,所以回來時候只有她開了。」我心裏嘀咕道,原來是個小蜜啊,我說這麼年輕的女孩兒開中奔,不是家裡有錢,就肯定是二奶三奶的。
回到瘋子家已經是深夜,我看了看小珍,她一個人像小貓一樣蜷縮著睡在自己房間,可愛得要命。我幫她關掉檯燈,然後關上門,又輕手輕腳走到瘋子的房間,他也睡得很踏實。電視里還是那個頂蘑菇的遊戲畫面,不時發出咚咚咚的聲音。我本來想關掉,後來想想,還是把電視機音量調小了點,然後回到蕭然房間里,帶著微醉的狀態很快進入了夢鄉。
抽離出來的資料裏面,和蕭伯父一個血型的嬰兒一共有十二個,和蕭然血型一樣的嬰兒一共有八個。很明顯,蕭伯父的親生骨肉很可能就在和蕭伯父血型一樣的十二個嬰兒裏面,但究竟是哪一個呢,這隻有天知道了。不過這十二個嬰兒裏面,有兩個是外國人,一個是英國的,一個是日本的。我想也沒想就把那個英國的用筆劃掉了,這老外和中國人光是體毛上的差別就夠大的了,再粗心也不至於弄錯。我正準備把日本的那個也劃掉,突然想到了秦始皇曾經派了500童男童女東渡的故事,於是就手下留情了。由於是日本嬰兒,我就多留意了一下,很快就發現了資料上父母所留下的家庭住址按照現在上海區域劃分的話,也是上海閔行,我心裏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洋子不是說她父母當年在中國停留的時候也住現在的閔行那塊嗎,該不會是她吧?當然,這也不無www.hetubook.com.com可能,但如果她要是蕭伯父的親生女兒,那這個世界就未免太小了。既然這十二個嬰兒我都要一個一個確認,那麼我乾脆就從洋子開始吧,要是中了頭獎,我就飛回老家去祖墳上三叩九拜。
我一副得意的樣子對蕭然道:「說到資料,我正要給你看看我手裡的一份資料。」說完,我拿出包里那疊黎叔老婆給我的資料遞給蕭然。蕭然認真看了看,對我道:「這個我早看過了,而且比你的還要詳細。」我心裏暗忖道,早知道這樣,就不用浪費那個水晶煙灰缸了。我驚訝道:「哦,是嗎,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對了,裏面還有一個日本嬰兒,可惜我不認識日文,你不是大學選修過嗎,我還準備讓小珍給我翻譯呢。」蕭然焦急問道:「你沒有找洋子吧?」我不以為然笑道:「當然沒有,我還擔心這個日本嬰兒是她呢。」蕭然定了定神,看著我道:「不錯,就是她。」
這個小潑婦,老子今天是服了,完全就是一女流氓嘛。我還想說點什麼有力量的話,硬是被蕭然拉走了。我緩緩轉過頭,對蕭然道:「拉我幹嗎?」蕭然撲哧一樂道:「不拉你你又能幹嗎?」我問蕭然道:「這個皓皓什麼來頭,囂張得讓我想狠狠干她幾十回!」蕭然推了我一把,瞪我道:「你敢!」我一把抱過蕭然,微笑道:「當然不敢,只不過過過嘴癮罷了。」蕭然哼了一聲道:「那還差不多!」
我將涼水遞給小珍,然後關切地問道:「張開嘴,讓我看看,等下我去幫你買點消炎藥,吃了就不疼了。」小珍很聽話地張開小嘴,我用手輕輕托住小珍的下顎,很認真地看了看她牙齦,然後安慰道:「沒事兒,虛火上升,可能是這些天累的。」小珍望著我,很幸福地微微笑了笑。我感到奇怪,問小珍:「小珍,你笑什麼?」小珍道:「因為我有你這麼一個好哥哥啊。」我故作嚴肅地對小珍道:「你可千萬別誇獎我!」小珍疑惑道:「為什麼啊?」我接著一本正經道:「我這人一聽到表揚,就會驕傲的。」小珍烏黑的眼珠,盯著我片刻,然後莞爾一笑。
一天中午,我在寫字樓的餐廳里排隊買飯的時候,黎叔跑過來要插隊,一臉興奮地湊到我耳邊悄悄道:「成了!你的煙灰缸起作用了!」我一下來了精神,兩眼放光道:「搞到啦?」黎叔含笑點了點頭,對我道:「傳真在我抽屜里,按照你的要求,你說的那個出生時間一個月前後的嬰兒資料都在。」我大喜道:「你怎麼不帶下來?」黎叔道:「急啥,都到手的東西,等吃完飯,抽支煙過後,再慢慢研究也不遲。」我從隊伍里出來,將黎叔塞到我排隊的位置道:「來,叔,你喜歡吃飯,我排了半天的好位置免費送給你。」說完,我一溜煙往公司沖。
掛了電話,我趕到紅茶坊,瘋子和蕭然兩個人坐在一個靠窗的桌子在聊天,看到我來了,和我打招呼。我急著問蕭然道:「浩浩呢?怎麼沒看到她,我就知道她不會有事兒!」
瘋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雙手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表情比較嚴肅。我拍了拍瘋子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邊。對面的蕭然帶著一絲倦意朝我微微笑道:「她等下就來。這幾天我不在,你是不是安靜了許多?」我嘆了口氣道:「是啊,心倒是安靜了不少,就是身體安靜不下來。」蕭然不屑道:「那你找西哥一起去按摩啊,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我笑笑道:「最近手頭緊,沒錢,何況我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戀舊得很。」
「不會吧?」我大聲問蕭然道,惹得周圍的人都不解地看著我。蕭然點點頭道:「嗯,那個日本名字翻譯成中文的話就是洋子,而且我看過洋子名片上的日文名字,和醫院資料上的一模一樣。」我點點頭道:「以前也看過洋子的日文名字,不過不懂,我看所有日文都差不多,就好比我看非洲足球運動員一樣,感覺個個都長得一樣。」
又是讓我厭煩的生意應酬,雖然極不情願,卻又不能推辭,無奈之下,不得不打了電話給小珍,告訴她道:「小珍,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你們自己吃吧。」小珍道:「那你少喝點酒,記得早點回來啊。」我對小珍道:「嗯,放心,我胃動力不夠,會儘早回的。」小珍道:「對了,阿抗,今天西哥和洋子他們都說不過來了,要不幹脆明晚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吧?」我對小珍道:「好啊,你組織就行了。」
蕭然對皓皓道:「算了,他就這個性格,其實人不壞。」皓皓道:「誰讓他惹我了,最看不慣他這種小男人!」我被皓皓氣得七竅冒煙,指著她道:「你,你,你……」皓皓歪著頭,一副蠻橫的樣子道:「我怎麼啦?你再啰嗦,我還潑你!」
我問小珍道:「我怎麼沒聽瘋子說浩浩有日記?」小珍道:「瘋子他不知道,不過,你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告訴瘋子,因為我不準備讓瘋子看浩浩的日記。」我有些奇怪,問道:「為什麼?瘋子在法律上是浩浩的丈夫,他如果沒有權利看的話,那任何人都沒有了。」小珍一本正經道:「反正不能看,你要告訴瘋子這個事情,我就不理你了。」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雖然我不知道小珍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決定,不過我相信一定會有她的道理,所以,我答應了小珍的要求。
https://www.hetubook•com.com金字塔的遊戲其實不好玩,最下面和中間我感覺基本沒有差別,只有頂尖才有意義。但頂尖對於我來說,似乎是空中樓閣,等到猴年馬月,那個時候頭髮白了,兒子也讀大學了,即使能站到頂尖,俯首下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青春散落了一地,似乎這個成本忑大了些,有些不合算。人一輩子,如果為了一個目的把自己搞得太累,我覺得沒有必要。金錢如糞土,這我是不贊同的,我就不相信你拿著大糞能夠換來一日三餐。不過我自己也從來沒有把錢看得太重,多有多用,少有少用,只要自己開心過得去,其實就足夠了。
我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我答應了蕭然,一定要幫她查清楚她的身世。既然蕭然不是蕭伯父和蕭伯母親生的,而且他們夫婦自己都不知道這個事實,那麼我猜測肯定就是在醫院出生的時候和別人抱錯了孩子。所以,要了解事實的真相,只有從蕭然出生的醫院著手。還好蕭伯父告訴我的那家醫院是大醫院,至今仍在,不然蕭然的身世一輩子都是一個謎了。雖然我沒有把握查出結果,但至少有了希望,何況醫院系統裏面我還有個熟人,當初拆穿阿麗假懷孕的那個大夫,我的好同事黎叔的老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心,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熱水,然後走到小珍旁邊,遞給小珍微笑道:「來,喝點熱水。」小珍沒有反應,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小珍,喝水嗎?」小珍這才轉頭,夢中醒來一般,有點尷尬地望著我道:「哦,我不想喝熱水,嘴裏長了一個小泡泡,有點疼。」我立馬換了一個杯子,對小珍道:「那我去給你倒杯涼水。」
這時,身旁一直情緒低落的瘋子卻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我,我一邊擦臉一邊自言自語道:「丫頭片子,徹底反了,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我今天不收拾她,她還不知道什麼叫暴力美學!」
聽到小珍的話,我愣了一下,將杯子又慢慢放回了茶几上。我靜靜看著一旁的小珍,她仍然盯著茶几發獃,彷彿剛才那句話不是對我說的。眨眼的瞬間可以遇見一個人,一杯咖啡的時間可以了解一個人,一段浪漫的時光可以愛上一個人,但要忘記一個人,卻可能一輩子也不行。讓我完全忘記小珍,一輩子肯定不行,但我可以挖掘心中一個隱秘的領地,將她作為一個永恆的回憶悄悄塵封在內心世界。有一種愛,並不一定要擁有,因為擁有可能就是一種傷害。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特意又問了一遍出票小姐,確信是浩浩之後,我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小珍,可很快電話鈴聲就在廚房間里響起。我提著包衝出了房門,小區門口遇到正提著早點的小珍,看到我的出現,笑盈盈地道:「阿抗,我剛買好早飯……」我來不及多解釋,從小珍提著的袋子裏面迅速拿了一個三明治,一邊跑一邊對小珍道:「瘋子和浩浩去了緬甸,我來不及了,老闆在公司等我,有空時打電話給你。」小珍瞪著大眼睛激動地望著我大聲喊道:「浩浩?你是說浩浩嗎?」
本以為自己理出了一點頭緒,聽蕭然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合情理。不過我立刻對蕭然道:「這個難說,也可能是護士粗心吧?這麼說來,洋子現在的父母應該就是你的親生父母,那麼蕭然你,你,你是日本女生?」蕭然聽到我這麼說,眼圈一下就紅了,開始沉默。我緊緊抱住蕭然,在她耳邊輕聲道:「蕭然,無論如何,我只知道你就是蕭然,是我最愛的蕭然。」
蕭然擦了擦淚水,沉默片刻,抬頭對我道:「我倒是希望醫院弄錯了。」我不解地問蕭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蕭然又開始小聲抽泣道:「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之後,曾經偷偷翻過他的包,包里有一個空著的舊首飾盒,盒子裏面寫著一個人的名字,你知道是誰嗎?」
女人的心思你莫猜,變幻莫測。風雲變幻還有天氣預報,可女人的情緒什麼預報都是白費,因為根本就不給你任何預兆。我正為小珍笑了而高興,可沒想到她轉瞬卻換了一副黯然傷神的表情,輕聲道:「你說如果那次出事的不是浩浩,而是我,你會不會因為沒了我這個妹妹而傷心呢?」我還在思索該怎麼回答,小珍伸出小手指著我的鼻子接著道:「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是說很傷心很傷心的那種!」我看著小珍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不會。」頓時,小珍臉上一副失望透頂的難過表情,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眼淚立刻在眼眶裡開始打轉。我接著道:「因為,如果小珍有個三長兩短,那麼我的心就沒了,徹底地沒了,也就沒心可傷了。」聽我這麼說,小珍臉上立刻又浮現出一絲會心的笑容。小珍就是這麼簡單,她所有的心事都可以從她真實的表情中讀出來,沒有摻雜任何掩飾,因為她也不會。
思路清晰之後,我急需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小珍,然後讓她告訴我這個日本名字是什麼意思,翻譯成漢語應該是什麼名字。還有一點重要的就是要了解洋子的血型,如果兩點都確認無誤的話,那我就真的該去買彩票了。
男女之間難道真的就不能有純正的友情嗎?以前和_圖_書我一直認為的確不可能,但我現在反而有些疑惑了,開始懷疑自己的看法是不是過於武斷。人畢竟不是野獸,那麼每個人心中總會大大小小有那麼一塊心靈凈土。我確信自己有這塊凈土,在經歷了在小珍和蕭然之間痛苦的抉擇之後,我決定將這塊凈土開發出來,留給天真無邪的小珍。也許是我自己多想了,高估了自己的個人魅力,玷污了小珍心中那片純凈的凈土。她只是想我抱她一下,而且就那麼一下下,可能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給她依靠。既然這樣,那麼我對她的拒絕反而就顯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了。
我已經逐漸習慣開始改變自己了,當然是受到瘋子的影響。以前剛進公司的時候,我無論對誰說話都是衝天炮一樣噼哩叭啦,而且那神情總讓人覺得我是天王老子一樣,加上我那陣子每天用啫哩水把頭髮刷得向天翹,所以公司裏面有些不懂事的女人都暗暗叫我雞冠頭。當瘋子告訴我這個讓人痛心的事實時,我拍著桌子叫道是誰是誰來著,看我不割了她們這些長舌婦的舌頭當冷盤才怪了。記得瘋子當時對我說:「你整天嘰嘰喳喳抱著文件在辦公室里豎著幾根頭髮衝來衝去,看誰也不服氣,活脫脫一隻小公雞,別人不這麼叫你還能怎麼叫?」
就在我給師傅車錢準備下車的時候,接到了蕭然的電話。我對蕭然道:「正要找你呢,這兩天休息得還好吧?對了,瘋子去緬甸了,而且不是一個人。」蕭然嘿嘿道:「我也正要找你呢,順便告訴你,瘋子並沒有去緬甸。」我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蕭然道:「因為我就和瘋子在一起,而且還有一個女孩,你猜猜她是誰?」我想到瘋子買的兩張機票,驚喜道:「不會真是浩浩吧?」蕭然頓了頓,對我道:「嗯,就是浩浩。」
下午約了重要客戶到訪,所以中飯都沒來得及吃,直到下班時候才想起該往寂寞的胃裡塞上點湯湯水水了,所以下班后我就急急忙忙趕回了小珍她們的住處,準備狼吞虎咽安慰一下我這個狀態不佳的胃。
皓皓對瘋子道歉道:「真的對不起,這樣吧,修車多少錢,我全賠。」瘋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一邊搖頭一邊用紙巾擦眼淚。我對皓皓道:「算了,買了全保的,再說就憑你長得和浩浩雙胞胎似的,你就是把瘋子的車撞得只剩下四個輪子,他也不會讓你賠的。」我話音剛落,沒想到這個皓皓瞪著我道:「又礙你什麼事兒了,老唧唧歪歪,娘們兒似的!」
蕭然看我和皓皓吵起來,趕忙責怪我道:「你怎麼搞的,少說兩句不行嗎?」我對蕭然道:「你沒看她潑婦一樣嗎?」剛說完,對面的皓皓突然拿起桌上的杯子,一杯茶水朝我潑了過來。我一個躲閃不及,被她潑了個滿面,忑狼狽。我心裏暗忖,這丫頭還真無法無天了,於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她,那眼神是告訴她,我正在給她一個機會道歉。沒想到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冷冷道:「活該!」
聽到小姐這麼回答,我第一反應就是瘋子把小珍拐跑了,但冷靜一想,不太現實啊。於是我問小姐道:「另外一張機票乘客姓名能告訴我嗎?」小姐的回答讓我吃驚不小,居然是浩浩。
這個皓皓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差點把我脖子骨撞斷,居然還說和我沒事兒。頓時我心裏一陣無名怒火開始迅速飆升,對皓皓道:「你還有理了是吧?娘們兒?誰不知道抗總是純種爺們兒!」皓皓不示弱道:「你就娘們兒嘛,嘰嘰喳喳的弄得我頭都大了。」我大驚道:「有沒搞錯!你……潑婦!」皓皓做了個鬼臉道:「對不起,我聽不見,我不和娘們兒一樣的男人說話!」
蕭然接著道:「你別看皓皓大大咧咧的,其實她蠻細心的。」我問道:「哦,從那裡看出來的?」蕭然道:「她看我一臉愁容,就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兒。我就告訴她說想到一家醫院查一份資料,可是沒有熟人。沒想到她馬上一口答應,說第二天就可以幫我弄到手。」我不服氣道:「不就是有一中奔嗎?說不好還是當二奶換來的,她以為她是誰啊,好像天上星星都隨便摘一樣。」蕭然道:「我當時也以為她只是說說,結果沒想到第二天她真的就把我想要的資料帶給了我!」我將信將疑道:「莫非她就是那個醫院院長的二奶?」蕭然道:「你就別瞎猜了,從我的了解來看,她應該不是那種女孩子,不過我也沒問她的背景,那是她的隱私,我不方便打探。」
儘管我臉皮夠厚,但這個自作多情的打擊還是讓我臉上的紅色素急劇增加。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平靜,微笑道:「哦?那你是對誰說的?」小珍道:「你又誤解我了,可能是我自己想得太投入了,也沒有顧忌到你在旁邊,其實那句話也不是我說的,是浩浩當初對瘋子說的。」我問小珍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這種話我想浩浩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吧?」小珍道:「我看了浩浩的日記。瘋子從來都只是拉浩浩的手,就是因為浩浩對瘋子說了那句話,瘋子才第一次抱浩浩。」
床頭柜上有瘋子留下的便條:「謝謝你們這些天對我的關心,我突然想一個人到外面去走走,想來想去,只有緬甸最值得我去,你們保重!」看完便條,我立刻撥了瘋子的手機,關機了。我愣了片刻,反應過來,立馬跑到客廳,在門www•hetubook•com.com后的留言板上找到一直貼在上面的訂票公司的電話,趕快撥了過去。我匆忙地問訂票小姐:「您好,請問今天有沒有上海到緬甸的航班,是什麼時候的?」小姐回復道:「今天上海飛仰光的飛機8:40起飛,需要幫忙嗎?」我把瘋子的名字告訴小姐,急忙問道:「請問他是不是在你這裏出了票?他有很重要的東西忘拿了,我想給他送過去,麻煩你查查。」小姐很快就給了我回復,告訴我:「他的確是出了兩張到仰光的機票,不過您現在趕過去送東西已經來不及了,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問題,問小姐道:「你是說他……他出了兩張上海到仰光的票?」小姐道:「嗯,是的,兩張。」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瘋子才給我指認了那個帶頭叫我雞冠頭的女人,當時她正在寫字樓餐廳和一幫同事吃飯。我拿著飯碗一屁股坐在她對面,啪的一聲把飯碗響響地拍在長方形飯桌上,鼓著並不大的眼睛對她興師問罪道:「就是你叫我雞冠頭的?」我這句話剛問出口,她和周圍幾個女同事笑得差點噴飯。剛畢業不久,我那個時候知道個啥,所以用筷子敲得飯碗叮噹響,惱怒道:「你知不知道,小學時候老師就教我們了,不要給別人起侮辱性綽號?雖說姐姐你長得漂亮,但我叫你狐狸精你心裏會舒坦嗎?」沒想到她倒是挺放得開的,繼續笑著對我道:「隨便你啊,雞冠頭。」我被她們氣得沒辦法,所以猛扒了兩口飯,拿起飯碗臨走時對她們道:「以後誰再叫我雞冠頭,我就叫誰雞婆!」在眾多女人驚訝的目光中,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故意扭著屁股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一覺醒來已經是八點過。我匆忙洗漱完畢,走到廚房一看,電熱水壺裡的豆漿正呼呼冒著熱氣。小珍的房間里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估計她和往常一樣出去買麵包了。今天上午和老闆有工作談話,所以盡量早點到公司不是個壞事兒,於是決定自己隨便到外面買點什麼當早點算了。出門前,我習慣性地推開瘋子的房間門,讓我吃驚不小的是,瘋子不見了。
蕭然飽含熱淚,楚楚可憐地看著我道:「可我現在感覺自己是一個孤兒,你明白嗎?」我對蕭然道:「別這樣,你不是曾經說過蕭伯父永遠是你的父親嗎,何況現在這個情況,我們要找到你的親生父母並不難。這都是醫院的錯,才造成現在這個事實,你要覺得冤屈,我們去告那家醫院。」
聽小珍這麼說,我心中不由得對瘋子肅然起敬,就因為她對浩浩的這份認真。在這個速食愛情的年代,瘋子的做法嚴格點來說,應該是另類的。但另類的東西,往往就是人們所忽視的,因為自開始很多人就從心裏開始排斥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然而,另類的東西往往就是精華,如果我們沒有認真地去審視和思考,無意間就會錯過那些精彩。就好比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西方搖滾樂,對於很多喜歡流行音樂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另類。然而,我個人認為那是最有思想的音樂,以倡導自由、和平、開放為主題,這並沒有錯,關鍵在於我們怎麼去理解那個年代西方國家的中下層階級的生活態度。我們不能否認,那些華美的音樂篇章,那些驚世駭俗的吉他SOLO,永遠留給了搖滾殿堂里朝拜的人們。至少,我就是朝拜者之一。
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意氣風發,成天夢想著要出人頭地;等到參加工作兩三年之後,就開始發現原來自己的夢想畢竟只是一個夢想,其實不一定非要實現不可;再到參加工作五六年之後,人的覺悟就更高了,發現付出和收穫有時候並不完全成正比。等到老闆突然問你1+1等於幾,你會考慮一下的時候,就說明在職場上打滾的你真的成熟了。
王胖子終於辭職了,我順理成章接替了他的經理位置,雖說芝麻大個官,可也算是我事業上的一個新起點,所以,第一次坐上王胖子的大班椅時,我就暗暗下定決定,一定要干出點名堂來,讓別人刮目相看。
當香煙愛上打火機的那一刻,就註定要被傷害。我不知道小珍是不是因為當初我對她所犯的錯,導致了她別無選擇地對我產生了某種無可奈何的愛戀。說心裡話,我真的不願意事實是這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對於小珍和我都未免殘酷了點。
這時候,一輛中奔緩緩停在了紅茶坊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女孩兒。「好啊!正要找她呢,她倒是送上門來了!」我指著門外的那個女孩兒對瘋子和蕭然叫道。身邊的瘋子看到那個女孩兒,一下呆住了,迅即全身激動得發抖,篩糠一樣,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失聲大叫道:「浩浩!」蕭然對瘋子道:「皓皓,皓月當空的皓,我說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她。」我問蕭然道:「你約她來的?」蕭然點點頭:「是的。」我一臉疑惑道:「你是怎麼找到她的?」蕭然道:「因為我記得她的車牌。」我驚訝道:「那為什麼那天我問你,你說沒有完全看清楚?」蕭然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對我笑笑道:「因為我擔心你又瞎來,把人家嚇著,那就沒有機會約她出來了。」我不服氣道:「衰是衰了點,也不至於把她嚇著吧?」蕭然道:「我是怕你流氓本性對人家敲詐勒索啊。」我搖搖頭對蕭然道:「蕭然啊蕭然,你這個人啊,就是看不到我對女孩兒崇高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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