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北辰點頭：「但我爸不明白，我媽在那之後不久就提出了離婚，我爸一直不肯同意。從那時到我媽去世的幾年裡面，他們幾乎沒有來往。我媽的性格很剛烈，為了維持美術館的運作，工作得很辛苦，但她沒有再接受過我爸的錢。也就是因為這樣，我爸發現無法用經濟控制我媽，就把我控制起來，送到國外去讀書。」
「這您不用操心。」瞿北辰道，「如果你說的是錢的事，我有我的辦法。」
「爸。」瞿北辰道，「當初我去讀考古，就已經沒了去公司的打算，您應該很清楚。」
她看著瞿北辰，神色難過。
「我不會嫌錢多。」瞿北辰不為所動，「但我也說過，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干這行不是我想要的。」
「這麼過去大概有一個多月吧，有一天，我回家拿錢，發現我媽坐在我房間里等著我。」瞿北辰道，「她沒罵我，只告訴我，她和我爸不可能再回到過去那樣，我只能面對。她說我永遠是她最重要的人，但無論她還是我爸，都不會永遠陪著我，我必須要想好自己想過什麼樣的人生，學會獨立。」
龍少：替我表揚辰辰，剛才太帥了。
二樓的書房門半掩著，透出燈光。
瞿北辰：「這是我的興趣所在，我樂意。」
夏曦：「龍少說你那時不願去你外公家住，是不是因為，你那時覺得你小姨也是造成你爸媽鬧離婚的原因？」
「而您，好像從沒明白過，我為什麼不再回家。」瞿北辰的聲音平靜。
夏曦：「但你爸還留著它，是不是說明他仍然想著你媽？」
許多人駐足停下，拿出手機拍照。
「現在還不算晚。」瞿其昌道，「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夏曦想想，你們那點收入加起來夠買S市的一套房么？你已經是大人了，應該對未來有所考慮。」
夏曦莞爾，摸摸他的臉，「新年快樂，寶貝。」
「我不會說你媽的壞話。」瞿其昌語調冷冷，「但你應該知道離婚是她提出的。」
「新年快樂。」他也笑了笑，吻吻她的額頭。
夏曦：「海哥跟我說過，那間美術館本來是你繼承的。」
瞿北海看到瞿北辰沉著臉從樓上下來，上前，「怎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了？」
夏曦沒想到他還有這種經歷：「然後？」
夏曦抬頭，注視著他，「我想說，今晚的是，就讓它過去吧。它改變不了你爸，也改變不了你，但你還有我。」
瞿北辰：「那是您的想法。我也說過，這跟我沒關係。」
瞿北辰不以為意：「你聽聽也好。」
「反正都放煙花了。」夏曦道。
「他們倆，其實對婚姻的看法並不一樣。我爸覺得結婚就是娶老婆生孩子，需要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賢惠妻子；而我媽是個藝術家，熱情浪漫，對感情和陪伴很有要求。他們的性格互補，所以開始幾年，雖然也有爭吵，但過得還算快樂。但後來，我爸越來越忙，能交流的東西越來越少，他們分歧也越來越大。我爸的事業發展得很好，還出資給我媽弄了美術館，但這對他們兩人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幫助。」他停了停，道，「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夏曦愣住，看向龍少。
瞿北辰沒回答，平復了一下情緒，走到她面前。
經過書房門口的時候，她看到瞿其昌仍坐在裏面，似乎余怒未消。
外面的高樓燈光斑斕璀璨，瞿北辰一路把車開到最近的CBD，找個地方停了。人挺多，有點遠，兩人也無所謂，手拉手慢慢走。
陳舒之神色複雜，好一會，嘆口氣，「北辰，你……你恨我么？」
瞿其昌停頓片刻，似乎冷笑了一聲。
「嗯。」瞿北辰道，「我有一陣子過得相當渾噩，三天兩頭不回家也不去學校，就在網吧里打遊戲，吃喝拉撒全在裏面。我爸很生氣，讓人到處找我，每天貓捉耗子一樣。」
夏曦：「第三者？」
瞿其昌沒說話。
瞿北辰「嗯」一聲，沒多說。
心中說不上什麼感覺，她看向瞿北辰，他目視前方，側臉映著淡淡的光，情緒不辨。
龍少：那肯定的，哪次不是我們……
夏曦沒反對：「好。」
張奶奶看著他，一切都明白過來。
瞿北辰目光一動。
夏曦把剛才龍少在微信里說的話告訴瞿北辰。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比我媽溫柔，有耐心，會照顧人。」瞿北辰道，「
ｍ•ｈｅtubｏok.coｍ.ｃｏｍ我小時候她對我很好，但一直在國外，我十幾歲的時候她才回來的，進了我爸的公司。」
走道里，只聽腳步聲響起，沒有停，徑自往樓下。
夏曦看著他，默然。
夏曦握了握他的手，只覺心疼，但想不出什麼話好安慰。
「奶奶，我過兩天再來看您。」他說。
瞿北辰搖頭：「我不知道算不算，她回來的時候，我爸媽感情已經破裂了。」
說罷，她覺得自己再也說不下去，轉身離開。
「那……你媽是知道的？」夏曦問。
「是么？」瞿北辰停了停，道，「爸，您希望我是什麼樣子？」
「嗯？」
「我們去哪兒？」過了會，她問道。
「你畢竟是我兒子。」
「怎麼會這樣？」她問，「北辰，一點餘地都沒有么？」
「也許吧。」瞿北辰道，「我能理解他們的選擇，但不等於我能認可。」
「不用了奶奶。」瞿北辰看著她，「我和我爸的事，您不用再操心，我們已經把話都說完了。」
夏曦：奶奶現在怎麼樣？
夏曦停住腳步，回頭，深吸口氣，走進去。
夏曦看著，嘴角不由地抽了抽。看熱鬧不嫌事大。
夏曦坐到車上的時候，回頭望去，陳舒之還站在那裡，沒有動。
瞿北辰看著她，道，「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
路上，夏曦的手機震了震，她點開，發現是龍少發來的微信。
「怎麼會這樣？」她拉著瞿北辰的手，又氣又急，轉頭對瞿琳道，「去把你大哥叫下來。」
瞿其昌面色不定。
「你好像在把所有的憤怒都歸咎在我身上。」
「那些錢我早就連本帶息還給了舅舅，要是經過了您的手，您應該比我還清楚。」瞿北辰的聲音里似乎壓抑著怒火，「我走的是不是正路我自己知道，我以前沒欠過您的，以後也不會欠。」
瞿其昌不緊不慢：「你難道沒想過回到公司工作？」
瞿北辰深吸口氣，用力地抱了抱她。
夏曦知道跟他說別的事也排解不了，索性跟他聊下去。
龍少和夏曦一驚，忙躲到旁邊的房間里。
夏曦看著面面相覷的眾人，只覺心情複雜。
「今天四捨五入是不是heｔubook.com.cｏm就是過年了？」
瞿北辰也摟著她，繼續向前走。
一樓的客廳里，眾人已經聽到樓上的動靜，面面相覷。
「我先回去了。」瞿北辰說著，轉頭尋找夏曦的身影，未幾，看到她從樓上下來。
「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媽的事。」少頃，他語氣放緩，「我接受你小姨，是在你媽去世之後。我說過，提這個是解釋我當年為什麼一定要爭撫養權。她給不了你優越的成長環境，這是不負責任。」
「不知道。維持它的資金對我爸而言，並不算什麼。」瞿北辰淡淡道，「他是個事業成功的人，喜歡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願去生活。他可以很慷慨，但並不理解為什麼有人會不喜歡他看重的東西。在我看來，他當年不願意跟我媽離婚，與其說是還有感情，不如說是他無法接受婚姻失敗。」
「是龍少帶我去你的房間，我們下樓的時候聽到的。」夏曦忙找理由。
瞿北辰沉默片刻，道，「我們去走走好么？」
「嗯。」片刻，他答道。
街道很長，雖然天氣冷，但仍然挺熱鬧。兩人手拉著手，慢慢散著步。
兩人才出大門，有人在後面喊了一聲「北辰」。瞿北辰回頭，卻見是陳舒之。
「知道，她們倆感情很淡，但我媽沒跟我提過這件事。」瞿北辰道，「我也是那時從我舅舅外公的談話里才知道的。當年我小姨也喜歡過我爸，還跟他表示過，我爸沒有接受，她這才出國。」
未幾，書房裡傳來點響動，似乎有人站了起來。
「你發現你爸媽的問題以後，很難過吧？」她問。
夏曦和龍少對視一眼，只覺心砰砰跳著，忙跟著跑出去。
瞿北辰上前，抱了抱她。
看到夏曦進來，他露出訝色。
龍少聳聳肩。
「這麼說來，其實你小姨更適合你爸？」
「嗯。」瞿北辰頷首：「我那時候聽到這些，很無法接受，當然，現在也沒有接受。」
夏曦：你和海哥幫忙多勸勸奶奶，別讓她氣著了。
瞿北辰又安慰了一會老人，放開手，走到夏曦面前，「回去吧。」
「曦曦……」龍少想阻止她，夏曦甩開手，走到瞿其昌面前，看著他。
「瞿伯伯，」她說，「北辰房間的hｔtｐs://m.hｅtubｏok•coｍ•ｃom書架上有一本相冊，您真的應該去看一看。他從來沒有輕視過您，可您又怎麼看他？」
「到底怎麼回事？」湯怡忍不住道，「北辰，你們都說了什麼？」
「也不是。」瞿北辰道，「至少我八九歲以前，他們是很開心的。」
瞿北辰沒回答，沉默片刻，道，「您還是回去吧。」
夏曦跟在龍少後面，輕輕地走過去，心裏正忐忑糾結，忽然聽到裏面傳出來的聲音。
相比之下，她十一二歲的時候，每天會影響心情的只有練琴練得好不好，零花錢夠不夠用之類的問題。葉萍對她雖然嚴厲，但家裡並沒有出現過那樣的危機，也沒有那種亂七八糟的事。瞿北辰經歷過的痛苦，她可能根本無法體會。
夏曦忽然覺得這樣的環境下，他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也很不容易，忍不住同情地抱了抱他。
「辦法？」他說，「你所謂的辦法，不就是繼續用你那點數學頭腦做做投資吃點蝦米么，你知道公司一天的流水有多少？」
她答應一聲，跟著瞿北辰向眾人別過，朝門口走去。
「怎麼現在就回去？」張奶奶站起來，「你爸呢？」
夏曦和他聊了一會，放下手機。
「公司已經有海哥了。」
瞿其昌冷笑了一聲。
瞿北辰不禁啼笑皆非：「這也能四捨五入？」
「怎麼樣？」過了會，瞿其昌問。
瞿北辰：「您並沒有資格指責這個，您知道她為什麼要離婚。」
他說著，苦笑，「我那天晚上留在家裡，自己把自己關起來哭了一場，但我知道自己那樣氣他們，什麼用都不會有，所以第二天，乖乖回學校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可以不用依靠我。」瞿其昌的聲音再度沉下，「你以為你舅舅借給你投資的那些錢是哪來的？你寧可把數學天賦浪費在這些旁道上面，也不肯走點正路。」
看神色，她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忽然，「砰」一聲，馬路對面商場的巨型屏幕上，播放著3D效果的煙花動畫，搭配著廣場上的彩燈景觀，很是炫目。
「北海能力再好，精力也有限。」瞿其昌的聲音稍微平和了些，「北海大概跟你說過，我們計劃向海外擴展，正是用和-圖-書人的時候。你干過的事我知道，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就接觸過投資，魄力和眼光都很不錯。你喜歡這個，可以去做金融方面的業務，公司有足夠的資源讓你施展。」
「您親自登門見我，想讓我把北辰帶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她壓下激動，低低問道。
張奶奶卻沒說話，神色失望，片刻，眼圈發紅。
「你在問我之前，已經都想好了？」瞿北辰的聲音毫無波瀾。
瞿北辰沒有說話。
夏曦看著他的神色，知道今晚是完蛋了。
夏曦輕聲道：「你爸和你媽的感情，是不是一直很糟糕？」
「您也別擔心我，」他溫聲道，「我還是會好好的。」
瞿其昌：「數學也是你的興趣所在，當年不睡覺也要做題，不也是說扔了就扔了。以你的才能，哪怕是在國內讀個商科，現在也不止這個樣子。」
夜晚，外面的風挺冷。
「你小姨，」她問，「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說罷，對她略一頷首，朝車子走去。
夏曦：你怎麼不自己跟他說？
「那什麼跟你有關係？嗯？」瞿其昌道，「回國以後找個研究所博物館，領每個月幾千一萬的工資？你這是自己毀了自己。」
夏曦猶豫了一下，道，「其實剛才你和你爸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
龍少：還能怎麼樣，拎著我大舅罵。
夏曦想了想，道，「你媽想得挺明白。」
瞿北辰看向她。
他望著遠處的燈火，緩緩道，「其實他們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我外公那邊就很反對。我媽那時候讀大學，是學校里的校花和才女，心高氣傲；我爸則是大學都沒讀完就輟學做生意的人。他那時手上有箇舊廠房，我媽看中了，想租來做展覽，兩人就認識了。誰也想不到他們會在一起，但我媽就是不管不顧，畢業以後就跟我爸結婚了。」
龍少：那不行，他會翹尾巴，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安靜。
瞿北辰道：「我沒有能力繼承。在我媽去世以後，美術館其實連生存都是問題。如果要保留下去，只能靠我爸。」
瞿北辰看看她：「你想說什麼。」
「瞿北辰！」一聲怒喝從裏面傳出來，「你給我站住！」
張奶奶閉了閉眼，少頃，長長嘆口氣。
夏曦欣賞著，道，「辰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