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之神色稍黯，頷首道：「正是。昨日已向朝廷上疏陳情，幾日後我師父來了便要動身。」
「叔父又睡不著？」馥之在榻旁坐下，溫聲道。
「知曉了。」顧昀深吸口氣，緩緩道。
「如何現在來？」馥之又喜又訝，走出去，輕輕掩上門，向他問道。
馥之覺得突兀不已，心砰砰激撞，張開口，卻只含糊道：「嗯……」
「願意。」她微微低頭，答道。
「哦？」姚虔看看她：「你可畏她？」
執白子的手在空中微一停頓。
「卿實多禮。」他莞爾地指指棋盤，淡淡道：「些許旁事，不必掛懷，今日我君臣只論博弈。」
小飲幾口，姚虔將水盞交還馥之，緩緩靠在軟褥上。
姚虔看著她，目光平靜而嚴肅。
馥之回到姚虔室中，見案旁的燈盞仍亮，走過去，想把它吹滅。
「你可會等我？」馥之將額頭靠在顧昀的肩上，喃喃地問。
馥之羞窘難當，觸到那懷中的溫暖，心中卻踏實無比。片刻，伸出雙手，環在他的和圖書腰間。
姚虔沒有答話，指指案上的水盞。
姚虔靜靜將她凝視。
「諾。」謝臻亦微笑，坐起身來。
顧昀目光熠熠地看著馥之，緩緩道：「你可仍願意嫁我？」
馥之這才發覺他身上仍穿著白日里的朝服，心中不禁一熱。
「馥之以為此人如何？」
馥之搖頭。
「不想馥之竟有這般見解。」好一會，他看著幔帳上，道：「大司馬曾對我說，你嫁去之後，必不虧待。我與他相交多年，深知其脾性，是個重諾之人，這倒不必擔心。」
一夜之間被問起兩次，馥之訕然，面上仍是熱融融的，卻不像方才那樣慌亂。
馥之藉著月光，將門閂打開，一個高高的身影出現在面前，月光下，眉眼分明，正是顧昀。
姚虔淡笑，看著她：「馥之亦未歇息。」
只見顧昀神色平靜，唇邊卻帶著淡淡的笑影。
「剛從宮中回來，才接到信。」顧昀答道。
家人稟報之後，姚虔穿衣戴冠，收拾齊整，踱出堂上與媒人ｍ•ｈｅtuboｏk.cｏm•ｃom相見。馥之正在盧文處查看為白石散人備下的住處，待她聞訊趕回來，只見媒人已經出來，在階前不斷地向姚虔作揖行禮。
片刻，他忽而輕笑起來，愈發不可抑制，最後，喘著氣，向後靠在軟褥上。
馥之笑笑，認真說：「想必是極厲害之人。」
他的目光清透，馥之抿唇笑笑，不說話，轉過頭去，替他掖掖被角。
馥之端過來，服侍姚虔坐起，讓他飲下。
侍婢有些羞赧，囁嚅著說：「婢子方才自外面回來，遇到武威侯，嗯……他欲見女君。」
皇帝瞥他一眼，笑了笑：「卿何拘束。此去巴郡，山高水遠，總該先安頓家室才是。」
「你意下如何？」他低聲道。
馥之精神一振，忙問：「他在何處？」
謝臻仍拜：「謹啟陛下，臻此去兇險難料，若萬中有一，豈非拖誤他人。」
宅院的西門是一處偏門，夜裡，家人大多去歇息了，這邊冷冷清清的。
馥之想了想，道：「馥之現下不知，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馥之知曉，將來朝夕相對之人，並非大長公主。」
顧昀看著她，月光在眉間投下淡淡的陰影。
皇帝看著他，少頃，笑了起來。
馥之訝然抬頭。
馥之怔住，回過頭來。
顧昀輕笑，沒有言語，卻將雙臂擁緊，下巴抵在她的發間，輕輕摩挲。抬頭，月光如銀盤一般，靜靜掛在頭頂上，透徹明亮……
馥之正替他順氣，聽到這話，面上泛起紅暈。
馥之未料到，第二日，顧府的媒人攜雁登門而來。
顧昀沒有言語。
皇帝抬眼，微微一笑，復又看向棋盤，將子落在一角：「昨日名士宴上，令尊覲見，有意為卿求長公主。」
「巴郡上任之事，可已齊備？」
馥之愣住，隨即，只覺脖子倏而衝起一股熱氣。
馥之回視著他，目光澄明。
「怎麼了？」待出到室外，馥之問她。
「你不惱？」馥之問。
「馥之。」身後忽然傳來姚虔的聲音。
謝臻盯著棋局，落下棋子，坐正後，卻向皇帝一揖：「臣重任在httｐs://wｗｗ•hｅｔｕbｏoｋ•cｏｍ•ｃoｍ身，不敢論婚娶。」
「惱甚？」顧昀不以為意，道：「我叔父若染疾，你可願我照料？」
晚間，馥之正在姚虔室中照顧他入睡，侍婢忽然進來，使眼色請她出去。
姚虔笑意溫文，還禮道：「有勞足下，某靜候佳音。」
馥之望著姚虔，面上神色漸漸斂起。她思索了一會，道：「叔父此言在理。馥之聞凡塵中人，無論貴賤貧富，總免不了煩惱種種，故而以為，此生但得一知心之人，已是足矣。」
她回頭，卻見姚虔還醒著，正躺在榻上看她。
「只是……」姚虔輕輕咳了兩聲，繼續道：「叔父所慮者，顧氏聲勢顯赫，卻免不得紛爭糾葛，恐你受累。」說著，他看向馥之：「叔父知你向來自有見地，只是你涉世未深，婚姻大事，當深思熟慮才是。」
「馥之可知大長公主？」片刻，他緩緩問道。
馥之抬頭看他，回答：「知道。大長公主乃武威侯之母，那日馥之跟隨叔父去延壽宮，曾見過一面。」
「如此。」姚虔笑了笑，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仰在軟褥上，閉目不語。
紫微宮的拂雲殿上，皇帝坐在棋盤前，手中執黑，語聲不疾不徐。
不遠處，幾個夜歸的人醉醺醺地路過巷口。一陣吵鬧之後，周圍復又一片平靜，只余促織的聲音在牆角窸窸傳來，充滿耳畔。
馥之望著他，稍整思緒，片刻，輕聲道：「我自幼失怙恃，全靠叔父照顧。如今他這般狀況，我須隨侍在側。」
「叔父怎還未睡？」馥之訝異之餘，笑了笑，走過去輕聲問道。
姚虔聞言，眉頭浮起一絲訝色，微微揚起。
顧昀笑起來，忽然伸手把她一把抱在懷裡。
「馥之，可願嫁武威侯？」姚虔忽而問道。
姚虔注視著她，略一頷首。
「姚公大喜！」他滿面笑容道。「待余返回報知大司馬，不日將來下聘！」
「你說姚博士要走？」顧昀未多言語，緊接著問。
顧昀盯著她。
馥之想了想，交代她照看姚虔，快步向西門走去。
侍婢道：「就在西門外。」
謝臻端坐在對面，手中執白，聞言，微微頷首：「已齊備，十日內可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