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三十五章 婚訊

馥之訝然。
姚虔笑笑,道:「三兄也知弟身體狀況,時日所限,故而緊了些。弟當初與大司馬商定時,本不如此匆忙。」
藍衣婦人抬眼,上首,竇氏面色冷冷。心中一驚,她這才想起來,竇氏曾欲將家中女兒嫁給武威侯,多次向大長公主旁敲側擊,卻是無果而終。
「綠蕪。」
馥之回到自己房中,只見光照昏黃,戚氏正坐在榻上,為馥之縫著出嫁的禮衣。
綠蕪怔了怔,頷首道:「正是。」
「潁川姚氏?」一個婦人的聲音道,語帶逗趣:「果然稀罕。我聽聞今上也在選后,可是怕被今上搶了去,故而不敢聲張?」
綠蕪忽而覺得不想看,低下頭,一禮:「婢子告退。」
燭光燦燦,將室內照亮。戚氏看著馥之,忽然,眼圈一紅,低頭抹起淚來。
「綠蕪?」顧昀回頭看她。
少頃,忽聞外面有家人來報,說姚征夫婦來了。
「許是早定下了,君侯的事,還須問過你?」另一人笑道:「我聽說新婦是潁川姚氏之女,長輩與主公乃至交。」
馥之怔了怔:「怕甚?」
「姓姚?」這時,竇氏身畔一人恍然道:「上回承光苑遇瘋象失楫的可是她?」
姚虔病弱,馥之待嫁,六禮外的雜事都交由趙五和戚氏打理,里裡外外,忙得不亦樂乎。
姚嫣沒有開口,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
「婢子來。」她低眉道,說著,替他將纁裳圍起。
鄭氏走hetubook.com•com過來,目光落在禮衣上,笑笑,轉頭對馥之說:「馥之何不|穿上試試?」
「侄女不必勞動!」還未出門,只聽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馥之看去,卻見三叔母鄭氏和姚嫣已經走了進來。
姚征聽他這般言語,心中亦生出些悲戚,不再說下去。
鄭氏轉頭看去,姚嫣神色淡淡。片刻,她看了馥之一眼,朝內室走去。
「不上。」顧昀道。
上方,溫熱的氣息拂來,掠在綠蕪的髮際。她稍稍抬眼,顧昀昂著頭,正將雙目靜靜地注視著鏡中。
「三叔母。」馥之上前一禮。
「不妨事。」戚氏笑了笑,道:「大白日,看得清。」
「家中也給你訂過親事?」
室中,顧昀正身著白絹中衣站在一面大鏡前,將一件嶄新的玄端禮衣穿在身上。對鏡比著照了一會,他看向一旁,又從椸上取下纁裳,展開,低頭圍在腰上。
剛要出門口,卻忽然聽顧昀出聲喚道。她停住腳步,回過頭。
姚虔神色淡然:「三兄,昔長兄長嫂早去,弟曾在靈前立誓要將馥之照料周全。如今,馥之一意隨我去太行,弟身體如何,自己清楚,過身守喪,虛耗兩三載,女子年華如何等得?三兄,些許禮數,變通即可,弟將來見兄嫂,亦無愧矣。」
姚嫣冷笑,一字一句,緩緩道:「謝郎要去巴郡任鹽務使,明朝啟程呢。」
五月上旬剛過和_圖_書,京城中又沸沸揚揚地傳開了一件事——武威侯顧昀將婚娶,新婦是潁川名士姚陵的女兒姚馥之。
「為何不點燈?當心損目。」馥之走過去,對她道。
顧昀鬆開手,稍稍抬起雙臂,側向一旁。
那婦人興緻勃勃,道:「上回延壽宮筵,眾人乘舟去看貢象,不料貢象發起瘋來,就是這姚女君,哦,還有虞……」
綠蕪望著他,少頃,微微抿唇,緩緩向他一禮:「敬謝公子。」
一雙手伸過來,將顧昀手中的系帶接過。
竇氏看看神色微訕的眾婦,笑笑,親切地坐在她旁邊,道:「正說武威侯婚事,當恭賀大長公主。」
眾人皆笑。
鏡前,馥之將禮衣穿在身上,展開袖子,左右地看了看。光照淡淡,落在錦織的暗紋上,似微微流動。
她抬頭望望天空,日頭高掛,已是近午了。
馥之應聲過來,微笑地將禮衣接過。
婦人的話未說完,突然,一個聲調長長的聲音傳來。眾婦驚詫回頭,卻見大長公主正踏階緩緩過來,笑盈盈地看著她們。
「……叔父說過要將你諸事落定,可未曾誑你。」納采那日,姚虔站在堂上對馥之說道,淺淺的笑意中滿是自得。
綠蕪到掌事處稟了些備禮之事,回到庭中。
「瘋象?」眾婦皆好奇。
綠蕪步子稍緩,隔著窗欞看了看裏面,見約有四五人在做活,似正準備著親迎的用物。
「……五日後便要親迎,怎這般https://m•hetubook•com.com突兀?」路過堂下的廂房時,忽聞裏面有人說話,語中帶著疑惑。
這時,戚氏將手中的針斷線,拿起縫好的禮衣看了看,舒心地笑:「做成了。」
顧昀伸展雙臂,將全身左右地看,片刻,唇邊露出滿意的笑容。
顧昀抬眼,卻是綠蕪。
「阿嫣,隨你馥之姊去內室。」鄭氏又對姚嫣道。
綠蕪忙鬆開手,站到一旁:「嗯。」
綠蕪直起身來,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前襟。
顧昀看著她,問:「我記得你當初是為父還債?」
她越說越是哽咽,沒說下去。
大長公主略一還禮。她看看眾婦,又看向竇氏,笑了笑,緩緩道:「家中悶熱,夫人有邀,怎敢不來?」說著,在綉榻上坐下,望向竇氏:「方才說到何事?也好讓我樂一樂。」
綠蕪聽了會,沒有出聲,腳布輕輕地離開了。
姚嫣一身淺青衣裙,看著馥之。片刻,她垂下眼帘,向馥之一禮:「阿姊。」
「公主如何得空來此?」竇氏滿面笑容,忙與眾婦起身,向她見禮。
顧昀再看向鏡中,片刻,道:「我今日已同叔母商議將你放出,你可到家宰處領回契書。」
馥之看著戚氏,默然不語。
「自是怕命報。」姚嫣神色唇邊微彎,盯著她,繼續道:「你嫁給武威侯,自有錦衣玉食無限風光。枉他對你一片真心,卻要到巴郡那兇險之地。」
馥之訝然:「阿嫣?」
「何事如此熱鬧?www.hetubook•com•com
「阿姊不怕么?」她忽而笑笑,開口道。
姚征頷首,片刻,卻又搖頭:「我姚氏向來最是重禮。少敬家中無人,馥之侍奉也是應當,少敬急急將她嫁走,豈不容她全孝?」
馥之忙起身,就要過前堂去迎。
心中似有什麼忽然閃過,一沉,馥之猛然看著姚嫣。
玄衣領口微敞,露出中衣素白的衣緣,襯得面前人的胸膛寬闊而筆挺。綠蕪注視著,抬手輕輕撫過玄端的領緣,將它拉得服帖。
「可好了?」顧昀忽而看來。
姚虔道:「嫁妝等物,弟自潁川來京時便已悉數備下,三兄安心。」
馥之不管她,將案上的整個燈台點亮。
竇氏聽了,面色稍霽,將手中紈扇搖了搖。
「之前無聲無息,怎突然就要結親?」彭城侯府的后苑中,幾名貴婦與彭城侯夫人竇氏齊聚一處,坐在涼亭中觀賞苑中花鳥。話題聊開,說到近來盛傳的武威侯婚事,一名貴婦道。
話音落去,無人應聲。
姚征看著他,嘆口氣:「只是這嫁妝……」
那日媒人來納采議定之後,因就著姚虔啟程,時日緊迫,顧姚兩家無多耽擱。幾日之內,媒人頻頻登門,禮數一一齊備,婚期也儘早地定了下來。
「少敬實草率。」姚虔寢室中,姚征雙眉微蹙,對姚虔道。「馥之雖孤,畢竟是姚氏嫡長之女,那邊又是三公重臣,婚姻大事,少敬怎不與我等兄弟說一聲?」
綠蕪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可不是?和-圖-書」旁邊的貴婦搭話道:「我聽聞收養她的是族中叔父,今年才得了個博士,想來是個清寒的,卻不知如何被顧氏看上。」
「確實潁川帛。」戚氏在榻上笑道:「主公來之前,曾囑老婦在潁川置下,如今卻是正好。」
「這彩帛織工甚好。」馥之的房中,鄭氏將一匹用作嫁妝的帛布拿起,仔細看了看,驚訝地說:「卻似潁川所產。」
顧昀應了聲,綠蕪轉身,朝外面走去。
「如何?」她看向姚嫣。
「公子今日不上朝?」綠蕪將系帶打結,片刻,輕聲問道。
「哦?」大長公主看著竇氏,片刻,轉開眼,伸手在旁邊的過盤中拿起一顆葡萄,唇邊亦浮起微笑,聲音無波:「確是好事。」
「誰知道?」旁邊一個藍衣婦人吃著葡萄,笑道:「不過那女子我見過,生得樣貌卻是極好……」話剛出口,她的手臂被捅了一下,轉頭,卻見旁邊的人給她丟了個眼色。
戚氏停下手中,輕嘆一聲,道:「想當初二郎家中女君出嫁,也是這般時節納采,過了三四月,秋至才親迎;便是士庶女子,納采至親迎也須月余。」說著,她看看馥之「卻豈似女君這般,短短十日便要出嫁……」
手心冒出一陣冷汗,她哂哂,忙遮掩道地笑道:「不過也聞得那是個孤女,又非京城人士,只怕是單薄得很。」
綠蕪愣住。
鄭氏笑吟吟,讓姚嫣過來與她見禮。
「哦?」鄭氏莞爾,將彩帛放下:「四叔叔果然思想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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