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春夢沉酣,不記幾時眠

怪道她總是提北赫有多少個少年好兒郎,敢情打算學她母后收上七八個面首左擁右抱呢!
她哭著道:「唐天霄,我喜歡你。他們都在騙我,我一個字不想聽!」
可淺媚軟綿綿地保持著他丟開自己的姿勢,抿著嘴一動不動。
可淺媚給他貧嘴滑舌地一逗,止不住笑了笑,卻又忙立起身,依然站在窗口看風景了。
唐天霄皺眉道:「也不能說奇。我們之前也搜過幾遍山了,不是一樣沒發現他們?這荊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深山絕壁間難免有禁衛軍發現不了的死角。如果他們藏在什麼秘室或秘洞里不露面,只要儲備了足夠的食物,別說三兩天,就是三兩個月也沒問題。」
可淺媚回過神,縮縮脖子避開他的撩撥,舒展了蹙著的眉,微笑道:「想你做什麼呢?我曉得你總會過來陪著我的。」
「唔……」
她舍了命要救他,而他也把他的命交給了她,連同他背後的江山社稷,萬民福祉。
唐天霄目光轉動,忽皺眉。
休息一日,可淺媚便催著回宮。
呼吸著懷中女子熟悉的體息,唐天霄舒適地嘆了口氣,眼皮便慢慢地耷拉下來。
陳材聽著,他也只有最後一句「滿家抄斬」云云說得利落,大是頭疼,也不去接他的話頭了。
唐天霄的茶盞「啪」地落地,猛地回身狠狠地咬嚙住她的唇。
第二日,唐天霄睡到天色大亮才醒,看可淺媚還在沉睡,氣色已比昨天好轉許多,也不叫醒她,替她掖好被,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走到門外才傳人預備洗漱。
或許,有些時候,身體深處的快|感和滿足並不是全部。
可淺媚抱頭坐到榻上,很是苦悶地回答道:「不信……可我編不出來……」
日影冉冉,正當頭傾下。
唐天霄也不生氣,只叫人多多預備幾根,只待她弄斷一根,便迅速遞上一根新的。
唐天霄懶懶道:「問你什麼?」
他伸手取下她髮際的銀簪,讓那頭烏髮軟軟地順著自己掌心滑下,柔聲道:「我給你重新梳罷!」
唐天霄靜默了片刻,問道:「那個佔了你便宜的男人現在在哪裡?」
陳材苦笑道:「他?恐怕正舒服著呢!」
而唐天霄只是安然地向她微笑,清淺而溫煦,卻比院外日漸燦然的紅楓還要濃烈。
何況差點失去的,總會在找到后倍加珍惜。
她吃疼呻|吟時,他迅速攻城掠地,掃入她唇舌深處,只待逗引得她有所回應,便叩下牙關,將她的舌尖重重一咬……
「嗯,我……我娘說,再過兩……兩年,該成親了!」
一旦相愛,不能離開。
外面的年輕侍衛正因屋中過於安靜而徘徊庭院時,忽而見什麼物事自窗內飛出,忙飛身撲去接住,動作倒是敏捷連貫,的確身手不凡。
他一看手中的東西,立刻大呼小叫起來:「陳……陳大人,了……了不得,皇上打……打得好凶!看,看!這……這鞭子都給抽斷了!咦,這麼……這麼久沒動靜,淑……淑妃不會……不會給打……打死了吧?」
年輕侍衛便猶豫著頓下腳步,問向陳材:「皇上……無……無恙?」
她親親他的脖頸,又踮起腳,去親他微側著的面頰,溫軟的唇瓣暖暖的,潤潤的,迅速燎燙著毛孔。
可淺媚奇道:「什麼秘密?」
她道:「宮中一定都聽說了我們沒在相國寺祈福,跑到荊山來了。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
他親一親她的額,道:「淺媚,信我。我是你至親的夫婿,我會給你一個安穩的家,富貴尊榮,悠閑快樂,萬人欽羡,無可挑剔。」
他用腳尖勾了勾快把頭埋到雙膝間的可淺媚,笑著問道:「淺媚,我說得對不對?」
「明……明白。」
可淺媚情知受騙,氣不打一處來,還沒來得及瞪他,他便張唇在她耳垂咬了一咬,朗朗地笑著,逃得遠遠的了。
卓銳突然送了密信來,莫非他還真的在破廟那裡查出了什麼?
可淺媚咕噥著,到底有些底氣不足,慢慢走到另一邊去,終於不再催著回宮了。
「沒有……」
窺著他又在桌前倒涼茶喝,她站起身,垂頭走過去,從身後環抱住他,低聲道:「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並不是真想學我母后。旁人親近我時,我就和……就和吃了蒼蠅般難受。我只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只想你欺負我。」
她這樣說著,已喜孜孜地將鞭子纏到腰間,眉眼間俱是得意。
她疼得落淚時,唐天霄已放開她的唇,一舒臂便將她輕輕拎起,丟到床上,自己卻立於床邊,隨手便將她底裙扯了,也不解她上衣,便抓過她驚慌亂蹬的白玉一般的雙足,分開,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拖,強勢攻入……
他懂得珍惜,她也懂得知足。
可淺媚取過看時,那鞭子入手溫潤,色彩斑斕,看著倒是精緻華美,卻明顯不是她期盼的蟒皮所制,頓時大失所望,嘆道:「皇家要用的物事,便得做成這等穿金綴玉華而不實的擺設么?」
可淺媚低著眉眼,卻犟嘴道:「不怎樣。小心你的公雞皇后急了眼,一口吃了你!」
可淺媚道:「若是我老了丑了,你大約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百般對我好了吧?」
他竟從不知道,北赫居然也豢養著這樣的死士。
「撤?真撤?」
可淺媚便不說話。
可淺媚不說話,半閉著眼眸專心地在他鎖骨上打著圈兒舔舐。
年輕侍衛側耳傾聽,只聞隔一倏忽便是一聲低低啜泣,聽著頗有節奏和*圖*書,忽然便明白過來:「啊,我……我知道了!是不是淑妃失……失蹤兩日,皇……皇上起了疑心,正……正拷打她?」
這時,可淺媚驀地發出一聲極痛楚的尖叫,他驚得差點跳起,忙要去查看時,陳材一把將他拖住。
陳材回答著,轉頭就走。
那梳子依然是那把雕著簡潔花紋的普通桃木梳,被握得久了,邊緣已微微地發亮。
唐天霄不覺慍怒:「你還要怎樣讓人家佔便宜?是不是在北赫女人的心裏,摟摟抱抱、親個小嘴兒、拉個小手兒都算不得佔便宜?連衣服給人剝光了差點全線失守也不算得什麼?你知不知道,換個貞烈些的女子,已經羞愧得自己抹了脖子了!」
他沒跟在唐天霄身後貼身護衛,親自在破廟廢墟那邊帶著匠人研究疏通那個不知什麼年代留下來的半坍塌秘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害怕有刺客潛在那裡。
唐天霄打起十二分精神,終於反客為主將她擒到自己身下時,已忍不住苦惱地喝斥。
如入口綿甜但後勁如火的烈酒,飲之不覺,覺時已沉酣不知歸路。
「厚葬,從重撫恤家屬。」
可淺媚明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中極不自在,一路抱怨臨時找來的鞭子不好使,兩三天間在山石上抽斷了七八根。
唐天霄笑道:「不然咱們再來試上一試,看看你能不能經得起一個面首來上兩次吧!」
直到她哭得累了,困了,然後在他的腕間酣然入睡。
隔了好一會兒,唐天霄打了個呵欠,不經意般道:「你還在我身邊。我們差點一起死了,可到底一起活了下來。這還不夠嗎?」
即便世上有一把刀,能將相愛相溶的兩個人靈魂一分為二,他們也必然會失去自己已經融到對方靈魂中的那部分魂魄,同時對方長入自己靈魂深處的魂魄,也會在生命深處不斷涌動,然後生根發芽,拔之不去。
這時,可淺媚幽幽道:「天霄,我真想生個孩子了。嗯,一個或者兩個都行。然後我們倆把他一點占養大,看著他成家立業,生出一堆的孫子孫女來,便是老了,我們一定也快活得很。」
院中稍遠處,有臨時調過來的年輕侍衛和陳材一起值守著,發現屋內低低的絮語漸漸不聞,正立到樹蔭下打著呵欠時,忽聽得屋中有茶盞落地的聲音,忙豎起耳朵。
待他安排停當,回到卧房看時,可淺媚已經起了床,丟開前日的布衣,換了一身靛藍的衫子,松垮垮地綰著個偏髻,正趴在窗邊對著窗外的荊山出神,連唐天霄走了進來都沒發現。
可淺媚抱著膝不說話。
他死裡逃生,恨他們入骨;她卻絕對不願意他們出事。
發現自己正被一個毛頭小子成功地引導為一個結巴,陳材悲憤地無語望天。
他沉吟之時,已覺可淺媚緊張的目光往這邊看來,瞥眼之際,她已轉過眼眸,只默然地盯著地面出神了。
許久,他鬆開托她下頷的手,依然那樣疼惜而包容地淺笑著,輕輕地拭去她濕了大半面龐的淚水,把她擁到懷裡,由她伏在自己胸前,很低很低地抽泣著,簌簌的淚水濕透了他的前襟,漉漉地粘在他的胸口。
可淺媚頓時失神,眼眸轉了幾轉,垂頭道:「是……他……他們必定恨死我了!」
唐天霄皺眉,對著鏡子照了照,沒覺得窗外風景抵得過他這般風標秀舉,清暉奪目。
「是。」
唐天霄有些怨忿,有些懊惱,偏偏又有些軟弱般,低低地在她耳邊說。
卓銳回稟道:「有。我們有三名侍衛未及逃出,在爆炸中遇害,屍體已經找出,只是……面目難辨,連全屍都沒保住。」
可淺媚有片刻的靜默,呼吸極綿長。
「哦……哦,好,我……我是小戚,戚……兆磊,我娘說……說我這名字……氣象宏大,氣宇軒昂,將……將來必定大……大……大有所為!」
「我理會不理會,他們都會有動作。」
「也不小了呀!」
「那密道看來很是古老,只怕是比地面的廟宇還久遠些。炸藥已經把靠近密室的部分堵住大半,暫時看不出是通向哪裡。我讓人挖了一段,發現下方又堆著些舊土,猜著前方密道很可能因為年久失修坍塌了一部分,所以只叫人守著,暫時沒有繼續挖下去。」
可淺媚自己看時,沒看到髮際的花朵,卻發現了自己青黑的眼圈,伸手摸了一摸,發愁道:「等我到二十五歲時,只怕長得要比你那公雞皇后還丑了!」
她這樣嘲諷著,隨手又將鞭子抽向營帳旁一塊山石。
唐天霄笑道:「你都不怕她,何況我?放心,這中宮的主人么,早晚會姓可!」
「我不要那些破鞭子。」
唐天霄嘆道:「你既不肯說,我來幫你說罷。北赫安排你到我身邊來,本是想害我,可你不但沒有行動,還和我如膠似漆,越來越好,他們不樂意了,或許還後悔了,想害死我,依舊把你帶回北赫去配給那些英勇強健的北赫兒郎,對不?」
重要的是,那一刻,他們彷彿血肉相連,血脈相通,連靈魂也緊緊的結合而融在了一處,長在了一處。
可淺媚道:「果真好得很么?我瞧著並不怎樣!」
唐天霄再不知是得意還是難受,只是將她緊緊擁著,一遍又一遍,吻去她眼角的淚水。
可淺媚應了,由著他牽到妝台前,扶正了菱花鏡,從袖中取出梳子,一下一下給她梳攏著頭髮。
他折下青花瓶里插和-圖-書著的一枝淺紫色木槿花,簪到半歪的髻上,滿意地端過鏡子放到她面龐前,說道:「瞧,這白白的小臉兒配上這又大又香的花兒,倒是精神了許多。」
可淺媚雖然臉色蒼白些,神思恍惚些,步履緩慢些,根本看不出哪裡給狠打過。
可淺媚給他用話堵得沒法,摸摸自己的腰際,悻然道:「我連兵器都被你毀了,拿什麼打獵呢?」
看著這年輕侍衛一臉憨笑,陳材點頭道:「是該……該成親了!沒成親的男人,都算……算不得真正的男人!」
唐天霄沉著臉,問道:「那些刺客查得怎麼樣了?」
可淺媚正忐忑時,唐天霄已覽畢密信,修長濃黑的劍眉一挑,已笑了起來,說道:「難不成南朝四百年的皇家機密,竟在朕這裏解開了不成?這可有趣了!」
他不逼她,不問她,甚至也不去刻意安慰她,只是如常般溫柔地擁著她,撫著她柔軟的發,傾聽她無聲低泣里的絲絲委屈和為難。
那根長鞭雖是牢韌,卻萬萬經不起給繃緊后這般使力一割,早已斷作兩截。
「皇上在裏面。」
「誰……誰……誰說的?我……我娘說,我已經……已經是大……大丈夫了,才……才會選……選拔來隨……隨……隨侍皇上!」
「哦?」
流瀑樣的劍光劃過,可淺媚驚叫著坐起了身,剛有點緩和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這都正午了,打算折騰到什麼時候?
突如其來的漲痛已很是熟悉,總是讓她禁受不住地低低吟哦,想退縮,偏偏抬起身儘力相迎。
而殺村婦的黑衣人,以及裝成淺媚捆在岩石上的女子,顯然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留在秘室,打算和他在爆炸中來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了。
「瞧瞧你,一出宮更是懶得不像話。連頭髮也亂蓬蓬,不肯好好打理。」
不曉得是信,還是不信,或者心裏早有了主見,只是愛惜她,才這般敷衍地聽著她的狡辯。
「拷……拷打?」陳材也結巴了,猶豫片刻道,「嗯,沒錯,是拷打。皇上也只捨得這般打她了!」
她不覺低頭,看向腰際的荷包。
「不就是長鞭么,多的是。明兒我讓人給你找根臨時先用著。」
他走過去,拿手中半紅不紅的一片楓葉去撩撥她的面頰,笑道:「一大早的,就在這裏發獃,莫不是在想我了?」
卓銳答道:「他們所用的刀,明顯是北赫風格,倒也沒細查哪裡打造的。不過我們在清掃密室時,倒是意外發現,那密室里似乎另有通道通往別處。」
他將她的頭靠到自己胸膛,從身後擁緊了她,昵聲輕笑:「丫頭,怕不怕?」
他下定決心,等日後閑空了,一定要到怡紅院找個妓|女送過去,好好調|教調|教他,至少要讓他曉得男人打女人是怎麼回事。
唐天霄望著在自己懷裡悶著頭的女子,不置可否地順著她的話頭應道:「哦?」
「後來,有個年輕的男子過來想欺負我,我……我著急得很,但沒力氣,打不過他,便一直叫喊著求救。然後……有個好像是頭領的人過來制止了他,又令人拿了飯菜給我。那飯菜里應該也做了手腳,我吃了后便又睡了過去。」
唐天霄不應,又問了幾句京中局勢,細細囑咐了,便打發了唐天祺和他的禁衛軍先行回京,卻讓卓銳繼續增加荊山的暗衛,不可錯過任何將對手一網打盡的機會。
可憐可淺媚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無辜地望著他,瑟縮了一下。
可淺媚無可迴避,定定地與他對視,曜石般的黑眸漸漸晶瑩迷離。她那微微翕動的鼻翼有些發紅,呼吸間聽得到不順暢的凝噎之聲。
他轉頭問卓銳:「破廟那裡,有沒有清理?」
陳材見唐天霄等進了屋子,終於忍耐不住,問道:「小哥兒,你叫什麼名字?我現在沒空和你解釋,改天叫個人去和你細說吧!」
激烈的心跳沒來由地停頓了一拍,然後是唐天霄低低的咒罵:「死丫頭,就會哄我喜歡。不過……我愛聽。」
炸藥自密室引爆,其威力之大,連外面的廟宇都一併夷平,密室內的人自然早已化為齏粉,能有一根兩根骨頭剩下,已算是幸運。
這女子扯了一堆破綻百出的謊話,不但老老實實承認了,還這般憂鬱委屈的模樣,竟讓他哭笑不得,連生氣也生不出來了。
「通往哪裡?」
唐天霄點頭道:「說不準這密道所通的地方,也已被那些人利用上了。多加人手,儘快把密道疏通,朕可等著瞧,他們還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唐天霄繼續道:「我開始擔心他們會因為你的背叛而害死你,不過現在看來,喜歡你的少年郎的確不少,所以你只是給軟禁了,也許還給人佔了點便宜。你對那些北赫人還是很有感情,是主動跟著他們離開的,所以他們應該也沒想到你會背叛得如此徹底,商量怎麼對付我時也沒迴避你,所以你不但曉得那所破廟,連其中的機關都一清二楚。」
唐天霄問:「哦,你這麼怕自己變醜?」
如今想來,密室中的人,連同那個村婦在內,竟沒有一個是善良之輩。
可淺媚雖覺得有些小題大作,但少個絕頂高手跟在身側顯然對她不是壞事。
夏蟲不可以語冰!夏蟲不可以語冰!
卻並不像是因為承受不住。
唐天霄嘆口氣,鬆開環著她的臂膀,快步走到桌前,抓過茶盞,拎起茶壺,連倒兩盞涼茶,一氣喝了,才似把騰騰欲起的怒火hetubook.com.com按捺下去。
唐天霄以鈞雷之勢將她帶往那完全不受控制的虛無般的極樂空間時,她終於哭叫出聲。
「都撤了,但多布置暗衛,明松暗緊,爭取引蛇出洞,明白嗎?」
這是他渴望已久的感情,同樣也是她彷徨多少時日後的訣擇。
他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淺媚,你想養幾個我這樣的面首?」
而被稱為化外之民的北赫,又有什麼樣的領袖會有這樣的魅力,讓部下捨命報效,視死如歸?
——但是,對於另一方來說,他們又是絕對的忠誠之士。
龍吟劍何等鋒利?
唐天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腦中轉來轉去,都只有一句話。
唐天祺應著,卻還是有點遲疑,「他們剛剛失敗了一次極周密的計劃,應該沒那麼大胆這麼快又有第二次行動吧?」
唐天霄眼皮都沒抬,將手中那縷烏髮攏到頂部,散淡地應了聲:「哦!」
唐天霄不去逼問她刺客們的下落,卻絲毫沒有放鬆荊山內外的盤查,並且總帶她在荊山晃著,難保有逃不出去的刺客一時頭腦發熱,奔過來自投羅網。
唐天霄聽得柔情涌動,走過去將她擁到懷中,讓她貼在自己胸膛,微笑道:「要一兩個孩子有什麼難的?就是要十個八個都沒問題!你小呢,自己身量還未長足,所以沒懷上吧?我們努力些,明年一定可以有個孩子……如果是男孩,我便冊為太子。將來我會把大周江山經營得四海晏靖,倉廩盈足,他便可以當個萬事無憂的太平天子,你說怎樣?」
陳材忍不住問道:「小哥兒,你幾歲了?」
年輕侍衛跟在他們身後,滿面疑惑。
唐天霄微笑道:「沒有可是。你是我妻子,我是你夫婿。我們曾經孤獨,但我們終能找到彼此相伴。我們還將攜手同老。淺媚,這是你的幸運,也是我的幸運。」
「嗯,果然氣象宏大,氣宇軒昂,大……大……大有所為!」
唐天霄負手笑道:「前兒東海那邊進貢來一種深海鯊皮,說製成軟甲后可以刀槍不入。這玩意兒花花綠綠的,做了軟甲男人哪裡穿得?本來想著給你做件的,又怕你穿了后更淘氣,因此就放著了。後來要做鞭子,便叫人拿了這個去試試,果然好得很。」
可淺媚忙將耳朵貼到他嘴邊時,只聽他輕聲道:「等你生下峰兒,做了我的皇后,我便告訴你!」
她明顯底氣不足,快把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
唐天祺猶豫了下,笑道:「聽說三妹昨天來得很是巧。想要知道得更多,應該不是太困難。」
可淺媚悻然道:「你不曉得在多少女人跟前全線失守過,也沒見你抹過脖子……」
她聽到他的心跳,沉重激烈,並不平穩。但他抱著她的手臂很穩定,談笑舒徐,毫無異樣。
他問:「喂,淺媚,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年輕侍衛兀自滿面焦灼地咕咕叨叨,一刻不停。
「十……十七。」
他唐天霄不是不懂得惜福感恩的人。
一切的別離和悲傷都已結束了吧?
——即便不問,唐天霄也已料定,這鞭子必是某個北赫男子送給她的,並且是在她心目中佔有相當分量的男子所送。
唐天祺笑道:「應該不會坍塌吧?看看,這密室不是還給有心人在利用著?」
可淺媚道:「我的身手才智,並不下於那些男兒。為何我要聽那些中原看不住自己妻妾的老男人們豬油蒙了心的論斷,聽什麼狗屁不通的女人貞烈觀?我母后也是中原去的,可北赫老國王薨逝后,她養了七八個面首呢,都是北赫一等一的驍勇男子!」
唐天霄悄悄叫過侍女,聽說她如常用了早膳,才略略放了心。
草草用罷早膳,唐天祺、卓銳等聞得他起床,已經過來相見。
北赫民風開放,她的男女觀念很是受其影響,但並非不知道中原人只認可女子從一而終的觀念,何況在宮中時日已久,深知自己如此受寵,已是多少年來絕無僅有的了,即便和高高在上的沈皇后、宇文貴妃比起來也是幸運之極。
唐天霄啞然而笑,正要帶她上山時,那邊有人飛奔過來,卻是卓銳派人送來了一封密信。
唐天霄一招手,道:「附耳過來!」
「哦……」
「是……是!你是大……大丈夫!」
於是他們繼續在荊山獃著,依然只帶了六五名近衛在山間狩獵,但有多少高手暗中潛在附近,便只有天知道了。
過了約一柱香工夫,可淺媚的聲音越發弱了,漸漸低不可聞,只是偶爾如貓叫般細細地拔尖聲線喊上一聲。
果然,等他的前襟濕到無可再濕的時候,她的情緒漸漸平緩下來,便沙啞著嗓子開始交待。
他倒還不笨,總算看得出唐天霄極看重可淺媚。
他托起她下頷,讓她抬起一直埋著的頭,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睛,低沉而有力地說道:「信我嗎?我是你這世間最親近的人,願意給予你我所擁有的一切。」
可淺媚抿緊唇,向鏡子里張望著,忽道:「你梳得並不比我好看。」
卓銳繼續道,「到凌晨時,秘室部分也基本清掃出來,發現了鐵鏈碎片和一些燒焦的人骨,都已無法辨明身份。」
「沈度正打算聯合交州庄氏有所動作,也不用理會了?」
儘管許多事情依然不明朗,但他清楚明白地聽到了她的訣擇。
她便有些著急了,漲紅了臉說道:「他……他是想欺負我,可我不願意,後來,七……又有人過來喝阻,他便氣忿忿走了,再也沒和-圖-書回來過。」
他這麼想著,又追問道:「沒有留下其它關於他們身份的蛛絲馬跡嗎?比如殘留的刀劍之類,看不看得出來歷?」
正當唐天霄猜著她是不是睡著了時,她驟然一翻身,猛地撲到他身上,吻住他的唇,不等他回應,便強悍地撬開他牙關,與他深相糾纏,卻野蠻得讓唐天霄措手不及,差點一口氣透不上來,給活活地憋死。
以她這樣的貞操觀,給送到中原前能保住完璧之身,已經算是奇迹了。
唐天霄的怒火再不用去冷水去澆,如當頭遇著了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頃刻消磨得不見蹤影。
唐天霄怔了怔,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笑道:「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他們想取我性命?這下可算把你逼得不得不做出訣擇了。你回不去了,從此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我。」
「等我再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掉了,手腳還是沒什麼力氣。我怕他們繼續給我下藥,便裝著沒醒繼續睡著,等下半夜恢復得差不多才悄悄起床,正聽到門口守著的人在談要利用那個破廟害你的事,我便打昏他們,逃出來找你了……」
她吸了吸鼻子,仰臉向他笑道:「其實若不是他們一定要取你的性命,說不准我已經跟他們走了。他們是我的親友,我的恩人。」
「這……這樣啊?」
「我沒有北赫情郎……」
「結……結……結束……」
「太后必定曉得荊山遇刺之事了,若你不回去,只怕老人家不放心。」
唐天霄慢慢地將手中的長發纏作一個髻,對著鏡子里的那張局促的面龐看了又看,小心地用那根嵌了明珠的長長銀簪簪住,才閑聊般不經意地問道:「哦?那人是誰?過來喝阻他的人又是誰呢?」
他寬慰地笑了笑。
這回可淺媚有反應了,瞪大眼睛連連搖頭,已是眼淚汪汪了。
她望著鏡子里唐天霄專註于手上動作的鳳眸,忽輕輕道:「其實我並沒有和人怎樣。」
繃著心弦輾轉了兩三天,原來那荷包已經破了,卻鬼使神差般依然被她小心地保管下來,此時已經用新的替換下來,雖然在外不便,只挑著了一枚鵝黃底子的,卻依然有一雙飛燕在碧樹翠葉間嬉戲。
氣夠了他,又過來哄他……
唐天霄放開可淺媚時,可淺媚面色雪白,如一團稀泥般趴在床邊,半閉著眼睛,連呼吸都細弱了許多。
唐天霄沉吟,「但他們總得找機會離開吧?也許,他們還會……呵,淺媚好容易出來玩一次,給生生地鬧成了這樣,也許朕該在這裏多逗留幾天?」
他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是他的一部分,從此密不可分。
他忍不住悄聲問陳材:「喂……陳……陳大人,你可……可看得出淑……淑妃傷在哪裡?」
「那天行在山道上……我看到天上一隻鷹,正預備去射時,有人從山坡下偷襲,我一時不察,被他們從馬背上拉到坡下,又拿迷|葯迷暈了我……」
唐天霄的唇揚起,窗口投入的陽光灑在他面龐,那笑容便格外地明亮溫煦。
縱能揮劍斷情,也斷不了靈魂深處根深蒂固的柔情激涌。
可淺媚肩背直了直,咕噥道:「你說對那就對吧……」
也許,她和他,都是幸運的,並且,能幸福下去吧?
此時京中卻有人來,原來是唐天霄吩咐做的鞭子日趕夜趕終於完成,快馬加鞭送過來了。
年輕侍衛不知道可淺媚入宮前以及入宮后的劣跡斑斑,便擔憂起來,「哎,淑妃這小身板兒弱……弱不禁風的,禁……禁得起嚴刑拷……拷打嗎?也……也只有皇上敢動刑了,若是……是別人,力氣用得……用得大一點,出了……出了人命,還……還不給滿家抄斬了?」
片刻后,唐天霄攜了可淺媚出來,緩步走向前面廳堂用膳。
「我已經通知京里,讓人取了最好的材料,找了最好的匠師,在給你另做鞭子。——難道就你那些總想著占你便宜的北赫情郎做的鞭子才是好鞭子?」
要不然,這位氣宇軒昂的小戚大人,沒給敵人殺死,先就得自己笨死了!
如此算來,如今她只能對著唐天霄一人,倒是委屈了她!
為了去他疑心,將他順利引入密室,那個村婦先割了自己的舌頭讓他相信她的確是相助可淺媚的受害人,又不惜讓同伴取了自己的性命來堅定他的救人決心;
那樣烈性的女子,這一刻,忽然就如天塌了般倒在他懷裡,哭得氣哽聲塞。
他的聲音低沉地迴旋在她耳邊,一字一字,擲地有聲,似有著巫蠱般令人著迷的魅力。
若問她這鞭子從何而來,她一定會回答,可一定是胡編亂造,說些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
她猶自不信,忙把鞭子提起細看時,連細小的划痕都看不到。再用手細摸,此鞭非藤非革,上面的絢麗的墨底彩點竟然是天然的,並不是彩筆所繪,再看不出來是什麼材料所制。
唐天霄身體緊繃,再也忍耐不住,捉過她纖細的腰肢,握緊,長驅直入。
她已將她的委屈向他敞開,他等著聽她的為難。
她的手勁不小,刻意想讓這華麗麗的鞭子華麗麗地毀去。
到第四天,唐天霄想哄她早些起床去看日出,她也不感興趣,反而窩在帳篷里大睡特睡,日上三竿才爬起身來。
裏面的同心髮結,當然也還是原來的模樣。
正在朦朧之際,可淺媚輕輕道:「你怎麼不問我?」
陳材不答。
唐天祺抓頭,嘆氣:「那怎麼辦?讓我們三萬禁衛軍一直耗在這裏?hetubook.com.com
「哦?」
從此她會是他的。
她不小心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看法,心中也是懊惱。
「我醒過來時,發現給關在一處農家小院里,頭疼得很,也沒什麼力氣,院里活動的是些蒙面的黑衣人,也不曉得是什麼人。」
這時可淺媚又是一聲痛呼,聲音壓抑著低了許多,卻拖著明顯的哭泣著的鼻音。
「可這到底……到底是在做什麼?」
唐天霄想起那異常堅固的廟基和牆上的蟠龍,道:「繼續往前疏通。這座廟宇……絕對不簡單!」
可淺媚摟緊他脖子,哽咽道:「我知道你待我好,比待清嫵姐姐和宇文姐姐更要好十倍,百倍。可……可是……」
「皇上……皇上在,更要護……護駕!」
他不忍再逼,將她抱在懷裡為她清潔,卻見她的身體給蹂躪得一片紅腫,已有血絲滲出,又悔不該下手太重,待要安慰幾句,又不願縱容她再滋生那些荒謬念頭,遂硬著心腸起身,喝著涼茶道:「休息片刻便起來罷,你躺著倒是舒服,我服侍你這麼久,可折騰得餓了!」
他哼了一聲,忽然一甩手,將長鞭纏在柱子上,「丁」地一聲龍吟劍出鞘,閃電般當空一揚。
她再不會離開,他也不會容忍任何人將他們分開。
唐天祺答道:「說來也奇了,這些刺客中也有受了傷的,按理沒那麼快逃出山去。可我們把三萬禁衛軍重新開過來,搜查了整整一夜,竟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抓到!」
「淺媚,我……離不開你這瘋丫頭……」
他向前走了兩步,凝視著可淺媚,徐徐道:「淺媚,你既顧念舊情,不肯說這些北赫人的事,我也不強你。只是你需得明白,你既選擇了我,便再沒有回頭的路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你斷不了,我來幫你了斷。」
唐天霄手臂一甩,將手中的斷鞭遠遠扔出了窗外。
他望著她腰間的荷包,道:「你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換的衣衫,也許就是你自己換的衣衫,所以什麼都沒留下,卻留下了這個荷包。也許……你還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只是沒打算好自己選擇哪一邊,由著他們把你的貼身之物拿來設計我。可最後發現我可能給他們害得屍骨無存,你捨不得了,拼了命要阻止,才被下了葯,丟在他們的藏身之處。可能他們下的葯不夠重,可能你體質比一般人好,你醒得比他們預料得早些,所以才能及時趕了過來,把我從閻王殿里拖了出來。」
誰知一鞭下去,山石震動,石屑簌簌而下,鞭子卻完好無損。
唐天霄走到她正面,仔細地端詳著,笑道:「可不是呢,我的手並不比你靈巧。不過我的確不想讓你一臉灰溜溜的模樣,希望你看起來漂漂亮亮,開開心心。」
唐天霄笑道:「既然已經知道了,越性玩幾天,誰又拿咱們怎麼樣?」
陳材看著鞭子斷口處明顯的兵器劃過的痕迹,決定不去理會他,免得不小心學成個結巴,以後連和老婆吵架都不會。
唐天霄拿手指描繪著她如畫的眉眼,笑道:「那時,你從小丫頭變成了老丫頭,我大概也從小夥子變成小老頭子了。不過那時候我們的孩子都快和我們一樣高了吧?到時我得分一半心對他們好,只怕真沒法百般對你好了。」
何況,大周雖一時奈何不了北赫,有宇文啟鎮守北疆,北赫也無力大舉進犯大周。不論大周皇帝是死是活,大周會不會內亂,對於北赫來說,能把握的機遇並不多,有必要為謀刺他不惜一切設盡心機嗎?
「陳大人,有……有刺客!」
可淺媚不答話,只宛轉于簟席間,哽咽著承受他,回應他,淚水一串一串地滾落下來。
「母后聖明,聽說刺客沒得手,自然應該很清楚,下面給逼得惶惶不安的,不會是我,而是刺客。」
這年輕侍衛聽著便惋惜嘆道:「嚇,只……只怕已沒了半條……條命了!可惜了,可惜了,這淑……淑妃……咳,好……年輕呀!」
唐天霄冷笑道:「讓朕三萬禁衛軍陪著他們三兩隻刺客死瞌?那也忒瞧得起他們!撤兵吧!」
他無奈道:「好罷,你說了一大堆假話,到底說了一句真話。你的確逃出來找我了。我也只要有這一句……也便夠了。」
見唐天霄沉著臉在房中踱來踱去,可淺媚總算看得出他真的生氣了。
唐天霄驚愕地張大嘴巴,怒道:「你……你說什麼?」
她捉住他撫著她面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揉搓過去,感覺他在她指間的堅定和溫軟。她道:「我不怕。我很想和你在一起……長長的,一輩子。」
「哦?」唐天霄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結束了?」
「真沒有嗎?」
「對付朕么,大約一時是不敢了。」
可淺媚微微側頭,他那俊美無儔的面龐如浮了陽光般璀璨明亮,黑眸少有的清澈乾淨,純粹得讓她心思迷離,只想就此沉醉著,哪怕從此不再醒來,也是難得的幸福。
也許曾經的山盟海誓有些虛無縹緲,但青石落下的剎那,他們不僅生死相依,而且生死相隨。
可淺媚抬起頭,眼睛像兔子一樣紅紅的。
「我……我的天哪,你這瘋丫頭!」
可淺媚驚訝地抬起頭,訥訥道:「他……他沒佔著我便宜……」
「嗯。」
他撿起和可淺媚衣帶纏作一處的長鞭,再細細打量時,更覺出這長鞭和她原來的鞭子一般無二,只怕是連蟒皮都出自同一條蟒蛇。或者,它們根本就是一對,只是這條蟒鞭留在了北赫的另一個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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