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鬧科室

胡全囁喏:「我……我回頭打個電話。」
李唯西點點頭,「個么阿姨好不好再幫偶個忙?」(那伯母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宋摘星歪了歪頭,一抹笑意存在眸中。
聲音清澈的像山澗溪水劃過冰雪初融的河面。
胡全緩緩站起身,看向宋摘星道:「醫生你說什麼我都應,只要看好我孫子,你就別難為他父母了。」
視野空曠,俯瞰整個醫院和遠處的山河。
「糊糊現在聽你的話,你首先應該告訴他打人不對。」
兒子胡騫和兒媳張萍對胡全簡直頤指氣使。
瀟瀟顧不上額頭吃痛,慌忙道歉。對這個冷麵教授她現在了解極了,平常學習聊天都沒問題,就是不能離得太近,這是他的絕對禁區。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人咋舌的。那位宋摘星宋醫生不僅當眾拒絕了前男友,還拒絕了這位李醫生,說十九天之後才能給他答覆。
司言被打得清醒很多,衝著李唯西大喊:「你算什麼東西!阿星是我的!」
林雨澤知道他要走了,扶著木椅起來,他將最重要的話留在最後。
林雨澤緩緩端起茶,目光迷離了一會兒。
宋摘星實在看不慣胡騫和張萍推卸責任,正色道:「團體治療就是需要家人的配合,你以為糊糊只是打人這一個具體表現嗎?其實他的很多認知都不對,完全是因為你們的家庭關係出現了問題。」
「喊你來,確實有正經事。」
李唯西握住宋摘星的手,笑意漸濃。
李唯西緩緩站起身,「謝謝。」
宋摘星整個人都處在驚詫中。
說話間幾人已經進了莊園,林雨澤派人來請李唯西。
宋摘星淺淺和他說道:「我喜歡你很久了。謝謝你也能喜歡我。」
「欸?」
「高璨媽媽有很嚴重的強迫症。」
司言被帶走時酒已醒了大半,除了對不起什麼都沒和宋摘星說。
宋摘星決定讓簡一凡繼續跟進叮噹的問題,而她則打算通過「認知行為療法」給糊糊做治療。
宋摘星心中一沉。
李唯西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具體指的什麼他卻無法講清。但願林雨澤能早點好起來,那樣林帆才會真正的回歸正常生活。
宋摘星別過頭,臉色通紅。
剛才宋摘星的樣子讓李唯西心疼到無以復加,滿身的火氣都要撒在司言身上。
瀟瀟皺著眉走近窗戶看向外面,這才明白過來。難怪剛才走那麼快啊,原來是她來了。
李唯西將林帆扶下車,管家隨即遞上來一副拐杖。
「Get out!Otherwise, u gonna bear your own consequences!」(滾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他大呼那麼重要的場景自己竟然不在,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
「明天不行。」李唯西說得斬釘截鐵,「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麼嚴重?高璨知道嗎?」
林莞瞬間覺得無趣,林帆卻笑著開口:「姐姐,李醫生不屬於你。」
胡全上前趕緊阻攔。然而司言高大有力,藉著酒勁兒竟把胡全推出去很遠。
「小雪的事情嗎?」
林莞氣哼哼的,「還用你說。」
林雨澤接過來,只看了片刻就交給了管家。
林帆跟著笑了笑,打趣似的說道:「如果你再追不上,我就追了。」
胡騫對著胡全怒氣衝天,「你看看你乾的好事!以後一分錢也別想從我們手裡要!」
林莞跟著下車,笑嘻嘻地挽著李唯西的胳膊,「待會跟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今日來,我還有一件事想問。」
胡全耷拉著臉,腦門上全是汗。
「我和李唯西說,十九天後才能給他答覆。」
房間里,宋摘星的脖子上被赫然掐出一道血印。
「莞莞是個很單純的孩子,我希望你明天也可以來看她。」
「這就是我剛才想問你的問題。」宋摘星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你和我說你生命里有個1號人物,我……」
說話間高媽媽再次進門,李唯西請簡一凡和高璨出去,「交給我吧。」
高媽媽對這個問題倒不排斥:「杭州。」
「哼,你們倒是親近了。」簡一凡白眼直翻。
「她媽媽……說方言……我一句也聽不懂……」
明圓山莊停著一輛加長版黑車。管家帶著幾位傭人依次排開,謹敏小心地看著車內。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還好還好,這樣的家庭關係會讓小寒早點好起來的。」宋摘星似鬆了一口氣,轉而道,「真是謝謝你又幫了我一個大忙。有你在,相信郭洪泉他們一家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林莞甚至不敢眨眼,她已經很久沒見李唯西這麼帥的跟人打架了。
張萍反對:「我們沒時間。」
簡一凡咋舌,腹語道:www.hetubook.com•com「真是人精。」
時越緊跟著躲了幾步,眉心微皺,冷冷出口:「以後不要離我這麼近。」
這種哀嚎持續了幾天,直到簡一凡就被高璨喊去,回來后便像個霜打的茄子。
時越搖了搖頭。
「杭州風景毛好類。」(杭州風景很好呀。)
院外,宋摘星坐在長椅上,整個人沮喪極了。
「有!」
李唯西察覺到他很容易疲累,轉換話題道:「晚上睡眠還好嗎?」
高媽媽說著站起身來,直接往外面跑,邊跑邊道:「偶要再去打個手哦,醫生等偶些。」(我再去洗個手哦,醫生等我一會。)
「其實是二十一天。」宋摘星聲音軟了下來,「我在心中和他訣別的第二天,他向司言說喜歡我。司言問我喜不喜歡他,當時那麼多人看著,我說十九天後才能告訴他答案。」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揚眸,帶著一些又歡喜又傲嬌的小情緒。
「為什麼要不喜歡我?」李唯西皺眉。
「我能配合什麼?」
李唯西自然知道林雨澤難以啟齒的問題,說道:「已經徹底不聯繫了。」
司言似乎受到了重大的打擊,猛地掐住宋摘星的脖子,惡狠狠道:「為什麼!為什麼一定是他!為什麼!」
胡騫罵罵咧咧:「讓你帶糊糊就帶成這樣,你負不負責啊?」
司言好像喝了酒,身上散發出刺鼻的酒味。他頹坍地歪在門口,意亂神迷地看著宋摘星。
宋摘星首先向胡全介紹了一下治療方法,不過看他迷茫的眼神,她決定說點眼下更重要事。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結巴道:「他……他還沒……還沒給你看好啊?」
李唯西抱著宋摘星不放,笑問道:「什麼?」
高媽媽嘆氣,「偶個毛都不敢冊門,要不是璨璨同偶窩她有男旁友的,偶肯定被的來個的滴。而且偶覺得如果偶不打手個話語,偶個窩裡就會發生毛晦氣滴事情。」(我現在都不敢出門,要不是璨璨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了,我肯定不會來這裏的。而且我覺得如果我不洗手的話,我的家裡就會發生災難。)
「如果宋醫生再次拒絕李醫生的話,你就重新追求他吧。」
時越的眸子深邃晶亮,「你喜歡他嗎?」
這次絕對完蛋了,瀟瀟心裏想。上一次不小心碰到他還是寫病歷的時候,由此被他冷落了幾個月,現在直接撞到他的後背,還是大面積接觸,不知道他要怎麼懲罰自己。
林帆丟給她一個酷酷的背影,偷偷笑著,「傻子。」
「為撒打噶許多毛啊?」(為什麼那麼頻繁?)
李唯西:「他並沒有根治。」
然而她話音剛落,司言忽地欺身上來,瞪大眼睛看著她。
「你吃醋了?」
認知上出了問題,沒有得到家長的及時矯正,就很容易引發一系列的心理問題。
胡全看司言說的都是私密話,剛要出去,卻被宋摘星示意沒關係。
李唯西從包里拿出林帆的病歷與資料遞給他,「這是林帆對你的回憶。」
別看胡全平時嗓門大,對這個不滿對那個不滿,沒想到見到兒子后整個人都老實的不行。
糊糊的父母長期不在身邊,都是胡全這個爺爺帶著孫子,平常生活自然更寵溺一些。所以糊糊小手打他的時候,胡全也不覺得有問題,導致糊糊認為打人是跟人親近的表現,所以在學校就肆無忌憚地打別的小朋友。
林雨澤喝了口茶,氤氳的水霧瀰漫在他的面頰上,看不出他的情緒。
我們都以為孩子太小什麼都不懂,其實他卻是最能感受到家庭關係的人。因為他們單純脆弱敏感,早已看清到那些暗藏在成年人情緒之下,不易被察覺到的關係。
李唯西緩緩弓身,單膝跪地,而後伸直胳膊,用大拇指和食指對著宋摘星比了一個心。
胡全趕緊趕過去,滿頭的汗也顧不上了,一直替孫子擦眼淚。
「No way!」
宋摘星搖頭,「你先問。」
宋摘星其實理解他們的做法,不過看糊糊的穿著和胡全的穿著,兩人完全不對等。胡全穿著普通的衣服,糊糊卻一身名牌,連小汽車都是德國產的,哪裡是沒錢的樣子。
「心理問題不同於外科疾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好的,需要長期的過程。」
宋摘星:「司言,我希望你能過得好。」
有風吹過走廊,發出悠悠的聲響。
張萍受不了,直接懟回去:「那有什麼辦法,都怪他爺爺,好好的孩子慣瞎了。」
張萍道:「我明天就得回單位。」
林雨澤嘆了口氣,書房的氣氛陡然沉悶下來。
一個有零有整的數字,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強迫自己一直洗手的話,是一種『不潔物』的強迫思維,在強迫症中很常見。」宋摘星提醒他,「你得告和*圖*書訴高璨,先把媽媽的心理問題解決掉。」
林莞懟他:「白眼狼。」
「先和我媽聊家常,求她幫忙介紹好玩的地方,然後再求她幫忙告訴自己病因,真是一環套一環啊。」
「告訴偶你只手糾個受傷滴?」(告訴我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司言緊緊盯著她,「阿星,你屬於我!」
李唯西平和地說道:「脾氣暴躁不是特別大的問題,我相信你會克服的。」
李唯西此時正站在走廊里與胡梨交代病人事宜。他認出胡全是宋摘星的患者,聽見喊叫聲臉色刷的慘白。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
李唯西靠近她,「沒誒,要麼阿姨不偶介紹幾個好滴撒子兒滴地方咯?」(沒有,阿姨可以給我介紹幾個好去處嗎?)
兩個人上班的城市都不在本市,這次來還是因為宋摘星要求胡全讓他們回來,沒想到只待一天就想走。
宋摘星不願將以往美好的感情賦予不堪的結尾,最後說道:「你走吧,希望我們再不相見。」
時越被她一連串的問題直接問住,笑意不減,「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呢?」
「阿星,你不會喜歡李唯西的對嗎?」
宋摘星一大早就忙得不可開交。
李唯西解開西裝的扣子,走近他幾步又給了一拳。
宋摘星接著道:「治療糊糊的過程中,您也要全力配合。」
高璨剛才一直趴在門口聽他和媽媽聊天,很是佩服李唯西。
宋摘星想告訴他作為爺爺對糊糊產生的影響,以及生活中他的偏執和暴躁也在無形中讓糊糊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想好好和胡全聊一聊,然而這時治療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林帆再次向李唯西道謝,待他走後,這才回頭看林莞。
過了幾個月的時間,林帆身體已是大好,如果不是上個月的自殺事件,他本該早就出院了。
宋摘星揚頭,出聲鏗鏘有力,「不,我喜歡他。」
她再次看向他,終於問出來那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認知行為治療是由阿倫·特姆金·貝克發展出的一種有結構、短程、認知取向的心理治療方法,它的主要著眼點放在患者不合理的認知問題上,通過改變患者對已,對人或對事的看法與態度來改變心理問題。」
胡騫冷哼,「到現在才告訴我們,還非得讓我們請假回來,我們能看糊糊的心理病啊?」
時越挨著她坐下,手放進白大褂的兜里,陪著她看天。
「他的心上人呢?」
林雨澤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時越俯視著她,聲音不徐不疾,「你不必擔心其他,只需要關注一個問題就可以。」
「過得好?」司言踉蹌幾步,慢慢靠近她,臉上全是苦澀的笑意,「你們大鬧婚禮,告訴我女友懷著別人的孩子和我結婚,我能過得好?我辛辛苦苦在美國完成學業,女友許我遠大前程,現在我一無所有,我能過得好?阿星我最愛你,可你現在卻喜歡別人,我能過得好?」
胡全嚇得趕緊站起身來往外跑,出了門大喊:「快救人!宋醫生被掐死啦!」
管家給林雨澤點了香薰,是他經常點的蘇合香,用來醒神辟穢。
宋摘星淺笑,「我給自己二十一天的時間讓自己不喜歡你,後來發現完全做不到。」
待高媽媽出門后,簡一凡和高璨趕緊進來。
她看著襯衫褶皺,面龐卻白凈如瓷的李唯西,緩緩抬起手,接住了他比的那顆心。
簡一凡哪裡敢再開口,拉著高璨跟兔子似的呲溜一聲瞬間跑出門外。
宋摘星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我不知道李唯西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他為了給我解圍才這麼做。而且……」她想說「1號人物」的事,卻在停了幾秒后什麼都沒說出來。
「偶總覺得偶只手毛縫類。」(我覺得我手臟呀。)
宋摘星趕緊拉住他,「小寒可以說話了嗎?」
宋摘星將胡全帶到團體治療室,囑咐他一些治療前的注意事項。
院子里的迎春花隨風搖曳,有一絲甜甜的味道。
「嗯?哥們兒?」
李唯西眼睛向上,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是在思考。
簡一凡奇怪道:「你怎麼會說南方話?」
然而李唯西並沒有回答她,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吻上了她的唇。宋摘星本想躲開,卻最終癱軟在他的懷中。
便聽見李唯西繼續說道:「是我最好的哥們兒。」
他一腳踹開諮詢室的門,進去就將司言扯拽出來。
司言整個人像被擊中一樣愣在原地。
時越:「好多了,和郭洪泉的關係也在回暖。郭洪泉倒是好得快,身上完全不癢了。」
「3號房多重人格症病人的女性人格在前天消失了。」
一幅章草掛在書房正中,遒勁有力的筆墨寫著兩個大字:多忘。
瀟瀟掀開下一頁筆記,繼https://m•hetubook.com•com續說道:「還有……哎呦……」
「16號自閉症患者仍然沉迷自我,交際困難,行為刻板重複。」
宋摘星瞪大眼睛,只覺得眩暈無比,「1號人物是個……男生?」
宋摘星怔了怔。她知道他是在問自己的感情問題。
長空遼闊,風聲簌簌,遠處山河萬里,墨色如黛,兩人躋身在萬物間,仿若彼此就已是全世界。
她淡淡開口:「司言,你最愛你自己。」
只是說完,宋摘星的手被他握得更緊了。
宋摘星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Go hell. I'll kill you!」
保安們不知道他還有什麼事,只見李唯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衫,緩緩走向諮詢室。
翌日心理科。
宋摘星被他掐得喘不上氣,桌子上除了一沓資料什麼都沒有,一時竟無法反抗。
林雨澤的狀態要比前幾日好一些,情緒也很穩定。房間里很暖,他只穿了單薄的汗衫,絲質的衣服襯得他閑雅清瘦。
宋摘星穩在桌邊,和他說道:「這個和你無關。」
胡全狡辯:「說了多少回了,孩子太小了,這毛病也得慢慢改呀。」
走廊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包括司言。
簡一凡趕緊拉住她,「聽你的!你和李唯西說說,讓他負責高璨媽媽的事。」
糊糊一直在角落裡坐著玩小汽車,很是安靜,卻在聽到胡騫的話后忽地哭起來。
時越看著她,桃花眸溫柔如水。司言大鬧心理科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自然也知道了李唯西與她的告白,只是如今看她的樣子,似乎為此所累,沒有一點開心。
司言嘴角帶血,哪裡肯受這樣的拳頭,上前奮力與他還擊。
胡梨也愣在一旁,不可置通道:「平時那麼溫柔,怎麼會……」
他輕聲和保安道:「稍等。」
「林帆已經沒有大礙了。」
李唯西接著道:「段長惟是怎樣成為山莊設計師的?」
「十九天?」
雲月華回以他笑意。嚴苛如她,笑便是寵愛。
宋摘星被掐的面色紫紅,司言鬆開的一剎那她渾身發軟,頹然跌坐在凳子上。她扶著桌角連咳帶喘,因剛才的反抗太過激烈,如今頭髮都亂糟糟的,眉角處還帶著一些傷痕。
「人老了,想不起來了。」
高媽媽坐在沙發上,碎碎念道:「偶就窩偶不來的么,你一定要偶來。偶一沒生毛病咯。」(說不來的嘛,非要讓我來。我又沒病。)
雲月華道:「以後由你來做摘星的心理督導師,我不再接收她了。」
下午時分,李唯西帶著宋摘星來到天台。
只見李唯西雙手緊握,左腳蹬地伸直,右腳蹬地后屈膝提起,而後轉身、提腿、出腳動作一氣呵成,重重地踢向司言。
胡騫附和:「我也是。」
胡全嘆氣:「天天在外面都忙死了,哪能說回來就回來,又不是什麼大事。」
胡梨剛要告訴他雲主任的安排,卻見李唯西發瘋似的朝著諮詢室跑去。
李唯西想抽身,無奈被她箍得更緊,只能客氣地答道:「我還要見一下林父。」
李唯西堅定地點了點頭。
李唯西將醉酒的司言拉到走廊,上去就給了一拳。
「還有幾天?」
林帆拄著拐杖慢慢走著,說的話卻是誠懇至極。
他言下之意全怪胡全,宋摘星上前阻攔道:「現在不是討論病因的時候,治療糊糊的過程中需要你們父母的配合。」
走廊處林莞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如果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多好。那麼多年,做這種事情的都是她林莞,沒想到李唯西有朝一日竟然能夠對別的女孩做到這種地步。
胡全將兒子兒媳請來了,卻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消停。
過了一月份,整個漢州都逐漸溫暖起來。天氣越來越好,日光明媚,行人減衫,地面偶有小草破土而出,像春天的眉毛。
宋摘星抬起頭,「啊?你怎麼知道的?」
十幾天前李唯西當眾告白宋摘星的事情人盡皆知,就連他這個病患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見兩人在醫院的影響力。當時連護士之間都傳得沸沸揚揚的,沒想到一個從美國回來的醫生竟然這麼痴情。
胡騫問:「糊糊打人多久才能看好?」
「他?」簡一凡還有點不樂意,「我還不想讓他知道我家裡人的隱私呢。」
宋摘星審視著這一家人,想象著這種原生家庭對糊糊造成的影響,心中一陣凄寒。胡全在兒子兒媳這受了氣,就更容易對陌生人發火,而糊糊動不動就打胡全,又何嘗不是潛意識裡意識到胡騫對胡全的瞧不起呢。
時越站起身,淺笑道:「阿星啊,你給自己二十一天真沒錯。」
「朋友舉薦的。當時我們幾個老友打高爾夫,他們的房子都是段長惟設計並且參与建築的。」m.hetubook.com.com
他的臉上還留著當日林雨澤踢打他的傷痕,送醫院縫了五針才回來。
張萍嘆氣,和宋摘星說道:「我們兩口子都得賺錢養家,你看看糊糊爺爺都退休了,根本不掙錢!糊糊還要交各種學費,我們壓力也很大。」
宋摘星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實在提不起力氣,今天就算了。」
「那怎麼辦啊?」
雲月華在辦公室等著李唯西卻一直沒見著他,出來時正好看見兩人在一起的幸福樣子,連忙笑道:「看來我下面要做的決定非常正確。」
「糊糊小,他們學校老師都不管。」
宋摘星勸道:「糊糊需要你們,留下一個也可以。」
管家與林雨澤相處十幾年之久,更像老友而非上下級的關係。此時他主動站出來說話,也是想替林雨澤辯解。
「什麼問題?」
他深摯地說:「我會支持你做的所有決定。」
林雨澤一怔,林莞被救出來後段長惟的名字就成了整個山莊的禁忌,沒想到李唯西會有這樣的問題。
西山精神病院的迎春花已經開了。蔥蘢蘢的鵝黃色花瓣堆在一起,清新綻放,生機勃勃。
宋摘星問道:「小雪怎麼樣了?」
李唯西牙齒咬在唇下,揚手將外套脫掉,露出一襲白襯衫。他接著又給了司言一拳。
宋摘星與李唯西的事情沸沸揚揚傳了幾天終於消停下來,科里再次恢復了正常,除了八卦王子簡一凡的哀嚎。
林莞站在原地驚嘆:「好漂亮的后踢。」
「讓他爺爺管教就好了。」張萍白了胡全一眼。
李唯西折返到桌邊拿起高媽媽的測量表,邊看邊道:「你出國留學就知道了,身邊很多南方人。」
宋摘星手裡還在填表,低著頭,「什麼?」
張萍上前,抱臂在懷,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林雨澤示意管家去做。
十九天的等待,等來這一刻實在太養眼,走廊里的人唏噓不已,全都為他們鼓起掌來。除了林莞和胡梨。
林莞笑靨如花,「我賭宋醫生還要拒絕他。」
「爸,當初是你讓我們把糊糊留下的,你看看糊糊現在連學都沒得上,你讓我們怎麼辦啊?你這個當爺爺的能不能走點心?」
宋摘星想了想,「不然就讓唯西來帶吧。」
林雨澤:「是不是代表他痊癒了?」
「很支持我,幫助我,對我很好,我們從沒有吵過架,非常理解我。」
「我會好好和他談的。」
胡全眼下一句話不敢說。
他對著司言大喊:「She's out of your league. get out of her life!」(你配不上她。滾出她的生活!)
明圓山莊,林雨澤將李唯西請進了書房。
林莞感嘆:「跆拳道黑帶,他從沒和你們展示過吧。」
心理督導師實際就是心理師的「諮詢師」,幫助被督導者處理情緒,干預策略諮詢,是很重要的存在。
她不知道時越什麼時候停下的,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脊背。
宋摘星正忙著,簡一凡卻將她拉到一邊。
李唯西聽她說的是南方話,於是換了腔調,唇角微扯:「阿姨,你原來來哪裡生活啊?」(阿姨,你平常在哪個城市生活?)
雲月華的決定代表著以後李唯西與宋摘星有更多共處的機會。李唯西十分感念:「Thanks. chief.」
宋摘星給了他一個「OK」的手勢,「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嘖嘖,這還沒結婚呢,就成你家裡人啦?」
宋摘星問道:「楊雨還懷疑有人監聽她嗎?」
司言被打得連退幾步。在聽到他讓自己不要再來,否則後果自負的時候,司言徹底憤怒,猛地一躍便向李唯西撲去。
李唯西咧嘴大笑,起身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他的下巴蹭著她的頭髮,毛絨絨地讓他笑得更歡快。
「22號特定恐怖症患者近期通過系統脫敏的治療后,癥狀有明顯好轉,對蛇和蜘蛛不再那麼害怕了。」
「最好讓糊糊的爸媽都回來一下,其實聊下來能感覺的到,糊糊很想爸爸媽媽。」
宋摘星再次見到了前來複診的孫思思。自從談了戀愛,她的狀況明顯比之前好很多,或許是另一半給予了她很大的能量,逐漸讓她從抑鬱症里走了出來。
宋摘星雙目如清水一般看著他。
林雨澤默了一會,「我要怎麼做?」
李唯西掩住笑意,傾身貼在她耳邊說道:「他讓我儘快和你表白。」
「你窩。」(你說。)
讚歎的同時,遠處的李唯西緊接著抬高右腿,舉過頭頂,起腿盡帶著殺伐決斷的凌厲,隨即向司言劈去。
簡一凡嘆氣:「剛才高璨媽媽來院里,我跟著高璨見她,發現她手都洗掉皮了。」
林莞趕到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她大呼:「不要!」
李唯西好似聽見他的話一樣,猛地抬和圖書頭看向簡一凡。簡一凡嚇了一跳,趕緊恭維:「是啊好厲害,真是厲害。」
李唯西問她:「為什麼在十九天之後才能和我說?」
宋摘星看向他們說道:「幸好糊糊還小,認知結構調整的快,治療過程中你們需要不斷地告訴他打人不對,生活里也要禁止他打你們。等他意識到打人不是親昵行為時,病就好一半了。」
簡一凡似乎決心要把最大的秘密告訴她。
高媽媽本不想說的,只是李唯西一直盯著自己,氣氛實在是尷尬。
隔壁諮詢室里,宋摘星的日子卻不好過。
林莞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似乎受到了極度的驚嚇。
宋摘星剛好走到門口,她的臉色還沒有恢復過來,步子險險不穩。
「知道,她媽媽拒絕看醫生,高璨也沒有辦法。」
時越看著她,淺笑道:「楊雨的精神分裂癥狀在減輕。」
李唯西明朗地看著她,「你問吧。」
管家補充了一句:「上次之後,再也沒有發過脾氣。」
「方便把幾個朋友的名單給我一下嗎?」
「個毛多類,西湖邊蕩蕩兒啊,雲溪竹徑梅家塢吃茶啊,靈隱寺拜拜菩薩啊,都毛好的類。」(西湖,梅家塢,靈隱寺,都很好的呀。)
「只要你告訴我,你不喜歡李唯西!」
然而已經晚了。
林雨澤未料到他說的這麼堅決,不過隨即點了點頭。他似乎更累了。
管家上了茶后並沒有出去,默默站在一側。
門診部的大樓里,助手瀟瀟跟在時越後面不斷介紹著病人的最新進展。時越步履匆匆,臉色清寒。
她的手還扯著他的袖口,時越沒有躲,淡淡地問她:「你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呢?」
「所以我來找你了。」簡一凡哭喪著臉,「我正和她談著戀愛呢,你也知道心理諮詢師不能給親屬看病,如果她媽媽來科里,就得需要你來負責。」
「司言?」
「真的?」宋摘星一下子來了精神,「郭小寒的媽媽?現在怎麼樣了?郭小寒呢?他開口說話了嗎?」
「姐姐,李醫生真的很帥。」
他身上有清涼的香味,唇齒間發出甜甜的氣息,宋摘星再也沒有推開他。天空飛過幾隻春燕,剪刀似的尾巴劃破雲朵,向著天的盡頭一路飛去。
宋摘星溫存在他的懷中,她忽地想起來八歲時遇到的那個男孩,他的味道與那時的感覺竟然如此相似。她覺得李唯西像個故人,很是熟悉,就像他們從未分別過,一直在彼此身邊。
簡一凡忽然想到,心理學上是有這個現象的,俗稱「登門檻效應」。是指一個人一旦接受了他人的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為了避免認知上的不協調,或想給他人前後一致的印象,就更有可能接受更大的要求。
林雨澤點了點頭。
她不斷地道歉,卻聽不到任何回應,心中奇怪。緩緩抬起頭時,眼前早已空無一物。他什麼時候走的?
「關心的話我帶你去見她。」
陽光正好,照耀著院子里生芽的枝木,風從角落裡吹拂過來,整個天台都被溫暖地包裹著。
李唯西抬手為宋摘星撫平了她的頭髮,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面頰,帶著一股清涼。
「幫我個忙。」
李唯西低眉看著她,「問吧。」
「是滴是滴,毛匣易類,你有沒七古?」(是呀是呀,很安逸。你去過沒?)
糊糊的病症和病因通過十幾天的諮詢后被診斷出來,是依戀關係出了問題,導致認知結構變化。而同是六歲的叮噹病因就簡單的多,因為他的爸爸經常打他,導致他習得了這種行為,便在學校里經常打架。
宋摘星糾正他,「糊糊都已經面臨退學的危險了。」
這大概跟人的行為與態度一致性有關,屢試不爽。
高媽媽低頭看著自己全是血痂的手,下意識往回抽了抽。不過還是說道:「打的,一天要打一百毛手。」(洗的,一天要洗一百次手。)
司言哪裡受得了他的這種動作,只兩下便徹底失去了抵抗力,整個人直接栽到地上。由其他醫生喊過來的保安趕緊上前要將司言拖走,卻被李唯西攔住。
宋摘星轉身欲走,「你先擔心擔心你未來的岳母吧。」
李唯西將高媽媽的測量結果放在辦公桌上,卻沒急著看,示意簡一凡和高璨先出去。
簡一凡和高璨費盡千辛萬苦才把媽媽請到諮詢室。
宋摘星連連擺手,「我幹不了。你也知道,心理諮詢師會知道病患很多隱私,我和你那麼熟,萬一哪天說漏嘴了,對高璨媽媽也不好。」
他比得既溫柔又不羈,磊落又笨拙,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讓人深陷。
李唯西問他:「你能回憶一下,之前為什麼要打林帆嗎?」
司言一邊罵他去死一邊向他揮胳膊,李唯西卻單腿微蜷,緊跟著向他踹了過去。
時越勾起唇角,「你為什麼要和他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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