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兵不血刃

宋摘星險些被這句話嗆到,只是還沒反應,便聽李唯西說道:「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林莞睡得迷迷糊糊,跟著宋摘星出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雨澤點頭,身體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卧在躺椅中。
李唯西將最後一道荷包魷魚端到桌子上,三個人一併落座,李唯西關切問道:「出了什麼事?」
管家也很確定,「老爺發作的時候雖然控制不住自己,但從沒有打過女人。」
他早就設好局欲將林雨澤背後的心理師引出來,卻沒料到這個人竟然是肖雅潔。自從孫鳴告訴自己周鳴山與兇手見過面,他便想利用這件事抓到周鳴山和林雨澤背後的人。周鳴山一旦交給警方,他背後的心理師必然起疑,這時李唯西再舉辦記者見面會,心理師必定會到場探聽消息。
他的話濃情蜜意盡顯,虐得林莞半捂著心口,「好痛。」
林雨澤有些吃驚,「這一點催眠也能做到?」
宋摘星仍是有些擔心,「有把握嗎?」
本打算晚兩天給他的禮物,看來不得不提前準備了。
連林莞都很好奇,小聲說道:「是啊,怎麼回事?」
他將小偷的路堵死,就是為了動搖小偷的決心。小偷遲遲沒回應,明顯在考慮他說的話。
宋摘星一邊向書桌方向移動一邊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放鬆頭部肌肉。皺緊額頭的肌肉,保持一會兒。好,放鬆,徹底放鬆。轉動你的眼球,從上,到左、到下、到右,好,繼續保持。放鬆你的牙齒,舌頭,放鬆你的下巴……」
緊接著,一道粗獷狠厲的男聲乍然出現。
記者們不斷拍著李唯西和肖雅潔,肖雅潔的表情從始至終沒有一絲變化。
天邊閃電霹靂一聲,雷聲滾滾,大雨瓢潑,入夏以來的雨,下得一場比一場大了。
幾分鐘后,她在壁櫃中翻到了一些陳年舊紙,驚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李唯西終於舒了一口氣,折回西側將宋摘星和林莞喊出來。期間小偷不斷嘗試拉開那扇門,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卻發現始終打不開。
李唯西揚眸,長身而立,呼吸清寒。
「現在你相信了?」
「你明明沒有出現,為什麼算準我會進入這間屋子?」
「你現在已經出現反移情傾向,不利於做決定。」
「哎?」林莞瞪著眼睛,「以前錯失你一次,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就算你回美國了,我也要跟著你回去。」
宋摘星只能應下。趁著外面一時沒了動靜,李唯西偷偷溜了出去。他明白小偷之所以來肯定是要偷心理遊戲的證據和資料,他在二層東邊收拾了一間屋子,窗戶都是封好的,鎖也換過,只能從外面打開,無法從裏面逃脫。
肖雅潔踩著紅色細尖高跟鞋打開心理診所的門,繞過助手的辦公桌一路直奔自己的辦公室而去。
「小偷先生,別來無恙。」
她有些無措,低了低頭,「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林莞記得心理督導師這回事,還是李唯西與宋摘星在一起那天雲月華說的。她轉了轉烏黑的眼睛,揚著頭半開玩笑,「還是有緣吶。」
她的臉上沒有出現半分情緒,只淡淡地安慰林莞:「只是同事關係。」
宋摘星上前,「我一定會查到你的病因,讓你不再受催眠的操控。」
李唯西錯身請她:「進來吃午飯吧。」
「門上怎麼畫了一團火焰?」
「辟邪。」
李唯西淺笑,「催眠確實可以用於治療酗酒、夢遊症、自殺傾向、過量飲食等,但要是拿來害人,就是不應當了。」
外面傳來的聲音更像有人偷偷溜進來,極力控制著自己不被發現。宋摘星悄悄起床,將門打開一道縫,客廳一片漆黑,她更加篤定剛才的人不是李唯西。如果是自己人,起碼會點一盞燈。
宋摘星看著小偷在的房間剛好是東側第三個房間,心中忽然有些明白他之前的做法。
李唯西呼吸微滯,剎那失神。林莞連忙岔開話題問她:「對了,你剛才說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事?」
宋摘星明白他說得話,只是還想再做爭取:「糊糊的認知已經在調整,忽然就走,還要適應新的環境,我怕對他不好。」
黑格子地毯很容易造成錯覺,讓人覺得地面暈眩。
風沒停,潲了一半的雨打在宋摘星身上,「我有事來找李唯西。」
半晌,房間內的小偷苦笑道:「還從沒見過這樣抓賊的。」
她正站在廊下,身後的門忽然開了。
自從她與李唯西分手,兩人再也沒有交集,她一路沿著山路走到別墅前時,天還泛著灰白色,似乎雨永和*圖*書遠下不完似的。
記者轉身看著肖雅潔,將問題重複一遍:「心理學上真的有手段可以逼瘋一個正常人嗎?」
李唯西淺淺回應林莞:「只這一年。」
窗外水汽氤氳,小雨朦朧,南風吹拂枝葉,連著地面都濕溻溻的。
管家還有些遲疑,直到林雨澤給了他肯定的眼神,他這才轉身出門。
林雨澤沒睜眼,只是緩緩出聲:「已經在新聞里見過了。」
李唯西知道胡全的事情對糊糊的打擊,輕皺眉,「怎麼突然就要搬走?就算搬走,也可以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來一次,沒有理由完全放棄。」
林莞跟著出來,站在李唯西身後微微一愣,「你怎麼來了?」
肖雅潔緩緩挺身。她冷冷一笑,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肖雅潔反倒一笑,語氣平穩,「三大流派分別應對潛意識、行為和自我完善三個層面的治療,相互支撐又相互完善,形成一個完整的大體系。」
林莞瞧了瞧宋摘星,又瞧了瞧李唯西,訕笑道:「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林莞看著李唯西和宋摘星的樣子,聽著李唯西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只覺得這個生日過得毫無興緻。桌角的生日蛋糕一動未動,她悻悻放下筷子,淡淡開口:「我吃飽了。」
這些話李唯西早有預料,他拿不出什麼證據,周鳴山自然沒事。不過李唯西所求並不在這,他看了看窩在書房裡的宋摘星和坐在沙發上的林莞,只覺得今天的雨下得不是時候。
她走到門口,發現門上畫著一團紅色火焰的圖標。三簇火焰分別向不同的方向燃燒著,在淫雨天氣下顯得熱烈而張揚。
李唯西一語說破讓宋摘星很是黯淡,她小時候隨母親換了城市到了漢州,又遭逢父母婚變,所以整個人都鬱鬱寡歡。她害怕糊糊也會這樣,剛剛經歷爺爺逝去,又要離開一直依賴的家,猛地變換城市,很可能加重病情。
他回答淡淡的,似乎無意多聊,隨即轉身為她倒了熱咖啡,又拿了干毛巾遞給她。
她不禁暗暗佩服李唯西,既然所有的記者都在,他卻一個字都沒多說。周鳴山和肖雅潔都出現在了媒體鏡頭之下,已經無所顧忌,現在最害怕的人,必然是李唯西從始至終沒有提過的林雨澤。
宋摘星垂眸,跟著李唯西進屋。
宋摘星下午就收到了林雨澤的邀請,要她去趟林家。
他說得擲地有聲,小偷一時沒有回應。
他問的問題過於精專,記者們一時不知道他的意思。
李唯西鬆鬆穿了一件白色上衣,米色棉布直筒褲,帶著一些書卷氣,精神清爽。宋摘星轉身,恰好與他的眉眼對上。
李唯西開了一條門縫向外看了看,這才轉頭說道:「1號人物給我晶元的時候就有人來過別墅,他們想要的東西,肯定會想方設法找到。」
是李唯西。
林莞睡在二樓西側,宋摘星陪她上去,這才發現二樓的地毯是黑格子地毯,與一樓的黃色繁花地毯風格完全不同。而且二樓房間門的顏色要比一樓顏色深些,像新刷了一些紅漆上去。
「心理疾病本身周期就長,何況糊糊是認知結構出現偏差,我們等同於在糾正他已有的知識體系。」
那小偷聲音渾厚,略帶著怒氣。
林雨澤慢慢睜開眼睛,目光竟有些渾濁,「我會配合你。」
宋摘星心尖一痛,臉色不好。李唯西為她盛了蒓菜湯,安慰道:「先吃飯吧。」
「她和我提分手,我卻沒有答應,也從沒有和她提過。」李唯西轉頭問林莞,「這怎麼就叫分手了?」
李唯西知道他的心理防線即將突破,沒有出聲。小偷的聲音隨即傳來。
書房的門被關上,宋摘星囑咐林雨澤:「你不要有戒心,只是放鬆治療。作為你的心理諮詢師,我一定將你的病跟到底。」
「你的潛意識看到了。」
「我料定他們會來,要偷的東西肯定不會偷到。」
李唯西答道:「長年研究心理學,掛些喜歡的畫。」
李唯西接著說道:「偷東西判不了多久,所以我不會報警。如果你一直不說,只能付出更大的代價。」
他揚聲后所有人都看向肖雅潔,連攝像機都一併調轉方向,讓她不能往外再走一步。
小偷打斷,「我沒看它們。」
林雨澤嘆氣:「我十幾年前焦慮壓抑,總是頭疼,認識她之後癥狀才緩解很多。所以這麼多年一直由她來照顧,從沒想到她會將催眠術用在我身上。」
但她沒辦法替糊糊做主,這才是真正讓她難過的事情。
「那你好好想一下,之前你對管家或hetubook•com•com者林帆拳打腳踢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共同點。」
他抽回手,接著說道:「你眼角餘光看到的黑色圖形沒有進入你的意識,卻在潛意識中加重了你的緊張感。到達二樓地毯全部是黑色方格,若放在平時倒沒什麼,但這時的你會覺得更加壓抑,沉重。房門又是紅色,紅色會讓你第一時間聯想到紅色畫框和門口的火焰,給你溫暖的感覺。所以當我在樓下大喊出聲時,你下意識不是躲在樓梯和走廊,而是要躲進房間內。」
「你將自己的主觀心態放到糊糊身上,就不能再做他的心理諮詢師。他媽媽即便搬到別的城市,我們也可以建議她到其他城市的心理科看病,而且就算你強留糊糊糾正了他的認知偏差,等他回到家中被父母觀念影響,還是有可能反覆。」
林莞這會都被嚇醒了,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沖門內的小偷吼道:「再不說讓你生不如死!」
吃過午飯,宋摘星本想先走,不想被大雨困住只能暫時留下。林莞也給明圓山莊打了電話,等雨停之後再回去。結果大雨一直持續不停,下山的車道泥濘不堪,暴風侵襲,許多樹木連根拔起,兩人一直到晚上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離開。林莞倒是很高興,乾脆又給林雨澤發了信息,說住在李唯西這裏,明天雨停之後再回。
看來李唯西設好了局就為了等自己出來。
見他尚在夢中,宋摘星放下書,走向一側的壁櫃。
李唯西意味深長地問他:「誰派你來的?」
宋摘星匆忙拿了資料進入明圓山莊。老實說她來這裏並不是因為林雨澤著急喚她,而是想查到林雨澤與記者「甘草」的關係。
所有的燈全部打開后,別墅內卻沒有半分動靜。小偷忌憚自己被發現估計正藏在哪一處,而李唯西這時卻從一樓東角慢慢走出來。
上午剛一辦完記者見面會,緊隨而來的新聞像炸開了鍋。媒體不僅披露李唯西對周鳴山的指控,更連肖雅潔也出現在最新的報道里,將她上午說過的話一一刊登出來。只是任李唯西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林雨澤卻始終不發一聲——當下還沒有人知道他與這件事情有關係。
電視里播放著周鳴山從警局出來后的場景,其律師當眾回復記者們的問題,聲稱周鳴山與李唯西之事毫無關係,對李唯西說的話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李唯西說得一針見血,這一點宋摘星也很清楚。她忽然想到當時叮噹也是動手打人的毛病,胡梨還要讓兩個孩子放在一起看,殊不知叮噹是因為習得父親打他的動作,而糊糊的病因卻是因為家人給他灌輸了錯誤的養育理念。
「今年Lee在,我當然不願意再待在家裡。」林莞笑嘻嘻地看向李唯西,「希望以後每年生日我都能和Lee在一起。」
她說得露骨,宋摘星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暖熱的咖啡。細碎的頭髮從耳邊垂下,帶著淡淡茉莉花的味道。
他細心聽著別墅的動靜,等喝完水后咳嗽半聲,而後轉入自己的房間,將門關死。
聽得出小偷的聲音沮喪至極,「是。」
她摘下墨鏡的那一刻,表情毫無波瀾,只將夾在指間的香杉煙輕輕丟到地上。
林莞雖嘟著嘴,不過笑意始終掛在臉上。
李唯西知道她擔心糊糊的病情,卻不同意她這樣做。
宋摘星看三幅圖雖然都是黑色圖形,但還是各有不同。第一幅是橫條黑白圖,第二幅是螺旋狀同心圓圖形,第三幅是豎條黑白格子,這幾幅圖利用了格式塔心理學,乍看都會出現錯覺,以為圖形在動。
「Lee,好久沒有吃你親手做的飯了。」
「生日快樂阿莞。」宋摘星恍然記起今天是六月十二號,她的生日還是從段長惟日記本上得知的。
宋摘星仍然睡在之前睡過的卧室,冬日珊瑚絨毯子換成了夏天的薄毯,碎花窗帘帶著清爽的氣息隔住了外面的陰霾。她關了燈,深夜微涼,聽著外面啪嗒啪嗒的雨聲遲遲沒有睡意。
他掛了三幅畫框上去,都是心理學常見的一些黑色圖形,用硃色框包著。宋摘星有些不明白,「怎麼忽然掛這樣的圖?」
宋摘星緊接著出來,與李唯西一起上了旋轉樓梯。鞋子踩在樓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帶著緊張和壓迫的意味。到達二樓后,只見走廊空空,宋摘星快他一步,趕緊用自己剛剛在壁爐處取的鑰匙打開林莞的房門藏進去。
「從來沒有。」
整座別墅瞬時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宋摘星撤回身,又遵照李唯西的吩咐從壁爐架上面拿和圖書到一把鑰匙,全部做完后趕緊瘋一般跑回自己的房間將門反鎖。
醫院園子中樹蔭映照水面一派靜謐,幾朵嫩荷裹著葉尖亭亭而立。六月幽靜美好,只是還未享受片刻日光,卻忽地大風卷地,急雨而下,綠柳搖蕩,一切都被浸濕,沾染著綿綿的水氣。
「自然看患者適合哪一種。」
小偷明顯不配合,「沒有人指使我。」
她接著聽見李唯西的聲音。
她又掏出一根煙,尋了打火機點上。
他一直沒有提代價是什麼,直到小偷咬牙道:「你少嚇唬我。」
李唯西看著她,手指搭在桌角一直未撤下,「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闡述了無意識的作用,由此開始了催眠實踐。催眠者的暗示誘導使被催眠意識處於積極而活躍的狀態,使潛意識中的大量信息被重新組合。想必這個你不陌生吧?」
他說完準備開門出去,宋摘星一把拽住他。
事情水落石出,李唯西將錄音關掉,面色終於回暖。只是還未說話,忽聽一樓突然出現椅子刺啦啦倒地的聲音。
李唯西倒不著急,「我有辦法讓你主動躲進這個房間,就有辦法讓你說出幕後指使。不過那時你絕沒有現在這樣舒服。」
「哎呀Lee,今天是我生日,就不能先好好吃飯嗎?」沒等宋摘星說話,林莞忽地打斷他,「吃完再說,OK?」
宋摘星拉住林莞:「心理暗示。」
「還以為你和Lee再也沒有往來了。」
小偷:「一位姓肖的醫生。」
宋摘星未打開燈之前他跟著小偷到達東角,心知小偷停在一樓的時間有些長。如今燈光大亮,李唯西反而心安許多,他一步步從一樓東側走到西側,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而後又折回客廳的桌沿兒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宋摘星:「我來照顧糊糊。」
他故意將內廳的門打開,方便心理師煙癮犯了的時候毫無戒心的出去。同時將時間限定在半個小時左右,目的也是吸引心理師一直留在這裏。他提前給幾個學生介紹了春杉煙的形狀和味道,將學生分散在人群中。當他在答記者疑的時候,學生們則在人群中不斷穿梭辨別,看看誰身上帶著這種煙,帶著這種味道。
宋摘星辨別出是林莞的聲音,轉身走到屋檐下,看著外面的風雨發獃。此時天邊烏雲上涌,層層翻滾,大樹撼動枝葉,嘩嘩作響。她想起她揭露李唯西父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沒想到這麼快又要與他見面了。
肖雅潔垂眸,記者們安靜下來。
肖雅潔穿了一件墨綠色絲綢襯衫,搭配修身黑色裙子,利落短髮,小鑽耳釘,整個人氣場十足,清爽幹練。眾目睽睽之下,她逆著光站在門口微微仰頭,環繞在優美天鵝頸上的一串珍珠項鏈極現精緻,艷壓在場所有人。
昨天她在柜子里發現大量甘草報道的報紙,連十幾年前的報道都完好無損地保存著,她猜測他和甘草的關係肯定不一般。而且,宋摘星懷疑甘草的所作所為,或許就是林雨澤指使。
肖雅潔:「催眠也是一種治療手段,當然不陌生。」
李唯西一瞬不瞬地看著宋摘星,目光溫潤。
「醫者父母心,做醫生的,肯定希望患者早日康復。」
她說得言簡意賅,記者們卻大為吃驚,禁不住竊竊私語。肖雅潔看向李唯西,唇角冷冷一揚。她自然明白了今日的事,眸光中反倒多了一分欣賞。想想當年他不過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不想如今竟有這樣的手段。
一切線索都對上了。
李唯西自然知道攻心為上,只堪堪一笑,「你所處的房間是經我改造的房間,裏面窗戶封死,沒有信號。天花板上裝了幾排紅外燈,一旦接通電源,強光照射下不用半個小時,你就會身體脫水,渾身起皮。」
宋摘星眉眼流動,緩緩將咖啡放下。
宋摘星本想找他說林雨澤的事情,不過看林莞正灼灼盯著自己,向李唯西說道:「糊糊的媽媽要放棄糊糊的治療,說他們要搬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了。」
正思索著,管家已經帶著宋摘星來到書房前。房間內,林雨澤正疲憊地躺在躺椅中,眼睛半眯。
「今天林父怎麼放你出來了?」
睡前李唯西為兩人煮了牛乳,又囑咐她們務必鎖好自己的房間,只說外面風大雨大,小心身體著涼。
宋摘星去了ICU病房看了看顧伯棠,他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神志不清。趁雨下得小了,又與雲月華請了假,連忙趕去西郊別墅。
林莞好奇:「留在哪?」
還沒敲門,宋摘星便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房間內與hetubook.com•com李唯西笑鬧。她將敲門的手撤回來,一時不知該進該退。
肖雅潔凝視記者,淡淡開口:「感官剝奪,睡眠剝奪,囚禁或模擬行刑過程,將人困在密閉空間給予迫害,都會讓正常人發瘋。」
她心跳得厲害,正想著怎麼聯繫李唯西,忽見一個黑影跳出來。她下意識要關門,只聽黑影輕輕說道:「你還好嗎?」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林雨澤已在放鬆治療中沉沉睡去。宋摘星悄悄走到書櫃前,開始翻看有沒有可用的資料。上次她翻過了抽屜,眼下只有書櫃沒有搜了。
李唯西打開手機錄音裝置,隔著門與他問道:「誰讓你來的?」
李唯西說道:「你只要告訴我誰指使你即可。」
李唯西悄悄給1號人物發了消息——兇手找到了。
香草地大街。誠明心理診所。
是甘草的手寫稿。而手稿上的字跡,和林雨澤本人的字跡竟然一模一樣!
宋摘星靜默片刻,說道:「我想讓糊糊留下來。」
李唯西剛剛故意停留三分鐘,是因為小偷原在一樓東角,如果要通過客廳的樓梯到達二樓,至少需要三分鐘的時間。
宋摘星趕緊將他拉進房間,她沒開燈,只模糊看著他的眉眼聽他說道:「有人偷東西。」
但宋摘星敏銳地察覺到李唯西不太對,只是也說不上到底哪裡奇怪。
直到中途有個學生偷偷與他示意,李唯西立刻將目光鎖定在墨鏡女人身上。當最後一個問題問出,並不涉及周鳴山,墨鏡女人轉身要走,李唯西便知抓住她的機會到了。
煙霧繚繞,她眯著眼睛將發布會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遍。她現在暴露在媒體面前,想必是李唯西故意為之。只是她沒料到李唯西會當眾問她問題,而且是一些毫無價值的問題。
李唯西就住在隔壁,宋摘星以為是他在外面,好奇這麼晚他在做什麼。窸窣聲斷斷續續,直到書房的門輕輕打開,宋摘星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前一天還在趕自己走,沒想到第二天就態度大變。宋摘星猜測肯定是李唯西的記者見面會徹底引起林雨澤的懷疑,不然憑林雨澤的忍耐度,斷不會這麼快就召宋摘星過去。
李唯西點頭,「已經準備好了,只是沒想到今天你們也在。你照顧好自己。」
他走到東側第三個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她將煙掐滅,拿出鑰匙準備打開抽屜。只是鑰匙還沒碰到鎖芯,她警覺地發現鎖被打開過。
整個別墅有兩層,最上面還有閣樓,所佔很大,外面的人如果真想偷東西,也要挨層尋找,肯定需要一些時間。宋摘星不明白,淺聲問他:「是誰?偷什麼?」
宋摘星看了看管家,想到另外一件事,「我想問,你對女人拳打腳踢過嗎?」
宋摘星一邊拿毛巾擦頭髮,一邊與她解釋:「李唯西雖停職了,但還是心理科挂名的醫生,也是我的心理督導師。雲主任太忙,醫院里病人的事情我想與他商量。」
李唯西反手覆上她的指尖,「大雨封路,報警也來不及了。你按我說得做。」
「那你更喜歡運用哪一種呢?」
他沒看她,也沒有再說話。宋摘星自覺地與他道了晚安,走向自己的房間。她總覺得李唯西怪怪的。
宋摘星:「勸過了。他媽媽說對工作不能辭,糊糊沒人照顧只能搬家,不想再看了。」
到了凌晨兩點左右雨聲暫歇,宋摘星剛要入睡,忽聽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翌日。
「Amber,咖啡煮好了。」
李唯西的聲音徹底將房間內的小偷驚醒,片刻,他在裏面詫異地回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宋摘星問道:「這幾天你又見你的心理師了嗎?」
小偷明顯看過天花板了,聲音有些發顫,「我還有個問題。」
「燈乍然大亮,你已經緊張,而三幅圖則讓你的大腦高速運作。活躍思考時,大腦會展現出高頻腦波Gamma腦波。但這一狀態不會持續太久,激升之後腦波頻率會突然下降,進入Theta腦波狀態,這時候是一個人最容易被暗示的時候。」
放鬆治療讓林雨澤睡得很踏實,宋摘星將書稿恢複原樣再次走到他身前。他的眉間有很多皺紋,看得出飽經世故。宋摘星忽然想,也許十幾年前顧伯棠老師的真正對手並不是被傷害的患者,而是他林雨澤。
宋摘星臉色蒼白,當年讓顧伯棠名聲掃地的人就是他。到底有什麼樣的仇恨,讓林雨澤不惜冒名也要對付顧伯棠?而現在他故伎重演,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李唯西,不可謂不狠毒。
李唯西再次看了看時間,抬頭笑道m.hetubook.com.com:「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雨澤的手心微蜷,默了片刻嘆道:「記憶都有些模糊,或許問他們比較好。」
但李唯西也猜到心理師肯定隱藏在人群之中,如果想將她抓出來,就需要知道她有什麼特點。當林莞拿到煙蒂時,李唯西篤定心理師有很大煙癮,否則他很難幾次都在林雨澤身上聞到煙的味道。
肖雅潔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這才明白李唯西當眾攔住自己,是為了拖延時間。她留在發布會的當空,有人已經迅速潛入自己的診所。
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小偷引向那間屋子。
診所空無一人,她進入自己的辦公室,疲懶地將墨綠色鱷魚皮包斜著扔在沙發上。
宋摘星抬頭,連林莞都是一驚。
而李唯西則慢慢走向二樓東側。
她緊張而又擔心地說:「不如我們報警吧,你不必……」
門內的小偷和門外的林莞同是震驚無比。
等李唯西走了約莫五分鐘,宋摘星也悄悄出門。她一步一步走到玄關處,聽著身邊沒有一點聲響,這才抬手將電閘箱打開。
宋摘星走上前補充道:「我們喊的去西側,你肯定要往東側躲。而數字三,則是你在慌亂無措的情況下唯一的選擇。」
「今天,你得死!」
宋摘星有些驚訝他們竟然敢私闖別墅來偷,心驚道:「萬一他們得逞了怎麼辦?」
李唯西揚手握住她的腕子,宋摘星沒有抽回,只聽他貼在自己耳邊悄聲說了幾句,這才放開。
「放我出去。」
「你從門口進來,會先看到門上的三團火焰,這是你進入房間之前第一個看到的圖形,潛意識中已經有了數字三的印象。到達別墅內后一直停留在一樓,燈全部打開你意識到有危險,所以等我進入房間后你迅速做出判斷要上二樓。而你到達旋轉樓梯時會經過書房,燈光大亮,書房門口牆壁掛著的三幅圖,三這個數字重複出現,會在你潛意識中加深印象。三幅圖都是不同的黑色圖形,很容易出現錯覺以為它們在轉動,壓力越大,轉動越快。」
林莞睡下之後,宋摘星下樓,發現李唯西正在書房外面的牆壁上掛畫框。她上前幫他,被李唯西拒絕,只淺聲說:「馬上就好了。」
宋摘星驚訝地回頭看著躺在躺椅中的林雨澤,沒想到他竟然就是記者「甘草」。
宋摘星點頭,「那麼至少說明一點,心理師給你的暗語中包含著你不必對女人動手。」
李唯西淺淺出聲,倒不疏離,「家裡有院內的監控,剛看到你。」
宋摘星放下資料,看向管家,「你先出去吧,我要給林老做個淺度催眠。」
她倚著門大口喘著氣,心中只期待李唯西那邊能夠順利。
宋摘星溫柔出聲:「閉上眼睛,深呼吸。慢慢……吸氣,慢慢……呼氣。你感到空氣慢慢進入你的喉嚨,進入你的肺部,一股暖流在你身體中流淌。現在開始放鬆你的雙臂,暖流到達你的指尖。」
就像定時炸彈一樣,炸開了就沒什麼了。反而讓人知道自己揣著個炸彈,這才最害怕。
李唯西眸光深深,只是嘆氣。
三分鐘后,他忽然大開房門,喊向宋摘星:「阿星,二樓西邊。」
「肖雅潔?」
她篤定李唯西不會告發自己,只是如今被他發現自己就是隱藏在周鳴山和林雨澤背後的心理師,多少對自己不利。
記者們站起來的當空,肖雅潔隨之轉身出去,背影優雅驕傲。李唯西收回目光,他回憶起十幾年前的肖雅潔還是活潑天真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幹練城府。
她癱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中,掏出一根香杉煙給自己點上。
「是嗎?」
她連忙將抽屜打開,發現裏面關於心理遊戲的資料和備案全部丟失。
「這些圖放在這很是顯眼。」
她偷偷打了手電筒,找到總閘開關,而後毫不猶豫地向上一推。
李唯西貼向門口,手指摸著鎖眼,長睫半垂。
林莞舉起紅酒和她碰杯,「有你們在身邊,勝過在一群不熟的人里左右應付。以前每年生日爸爸都會邀請一大堆人到山莊里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往那一站祝福你,沒勁。」
她儘可能不讓自己發出聲響,不斷從書櫃中拿出書來翻。窗帘將外面的光擋了大半,林雨澤咳嗽了幾聲,宋摘星嚇得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是心理諮詢師,自然知道心理學的三大流派。我想問你對精神分析學派、行為主義、人本主義三大流派怎麼看?」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不過李唯西也早就預料到了。他最後看了一眼時間,抬頭看向所有人說道:「今天謝謝大家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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