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必要反戈

李唯西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無盡的夜色,「查到了嗎?」
所有記者齊刷刷地回頭,戴墨鏡的女人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堪堪回身。她緩緩摘下墨鏡,一雙目清冽冷靜。
簡建國皺著眉,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李唯西問向孫鳴:「是否有受害者進周鳴山家裡的證據?」
一時之間簡一凡成為被人們津津樂道的英雄,連續被媒體報道。如此正能量的善舉將心理科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甚至院長陳西晚都親自感謝他對醫院病人的付出。
「沒什麼。」
宋摘星與他相視一笑。笑意落在瀟瀟眼中只覺得他們真是般配至極。
門診部前圍起越來越多的人,有人甚至準備報警。保安們迅速出動,就怕兩個人一時想不開從幾十米的樓上跳下來。
李唯西一身襯衫西裝,站在桌前清雅出塵。廳門從開了之後就沒再關閉,但是因為大家都很關心他的舉動,九點之後基本全部到場,出入廳門的人也變得很少了。
宋摘星知道林雨澤終於開始有所懷疑,趁機道:「你之前的病症傾向於躁狂,容易被激怒,容易發脾氣,李唯西按照這個方向給你醫治,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好轉。後來他在整理你病歷的過程中,懷疑你被其他人催眠過。但是這一點他還未來得及驗證。」
興許剛才太過激動,管家走後林雨澤連連咳嗽,不停地大喘氣。傭人趕緊進來攙著林雨澤到內室服藥,他的心臟不好,已經經不起過多的刺|激。
站在樓頂風拂著面,輕輕的,痒痒的,讓人心生暖意。
林雨澤抬頭看她,眼睛半眯,帶著一絲危險的訊號。
「哎呦呦,跳樓啦!不要命啦!」
「我會接受院里的處罰。」
「既然沒有證據,為什麼又這麼肯定是周鳴山所為?」
簡一凡有些得意洋洋,「老爸,我做的好不好?」
李唯西揚眸,冷靜應對,「警方發現隱藏在高媽媽房間中的兇手事前曾經出入周鳴山的家中,並且得到一筆巨款。後來兇手車禍身亡,不敢說是周鳴山所為,但他和兇手必定關係匪淺。」
心理科內,吳聰帶鄭亮亮走入治療室。
眼瞧著林雨澤一直靜默,宋摘星解釋道:「心理學上有個著名『海德堡事件』,是催眠被利用在犯罪性行為的典型案件。1934年夏天,德國海德堡警察局接到一名為E先生的人報案,他指控有人使他的妻子產生各種疾病,並以此敲詐大筆的金錢。但受害者E夫人根本想不起究竟是誰讓她變成這樣。隨後麥爾醫生對E 夫人進行了全面的檢查,判斷出她在催眠中接受了強烈的暗示,要她忘記所發生的全部經過。」
「這得醫生說了算。」宋摘星開門見山,直接將資料遞給他,「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私人心理師,但是從過往的病症中顯示,你很有可能被其他心理師操控和利用,難道你一點都沒有懷疑過他嗎?」
無論外面對他如何評價,只有簡一凡自己心裏清楚,他就是想以這種方式告訴高璨,錢可以拿來做正確的事。
副院長呼哧呼哧地喘氣,「時醫生,你這樣做非常危險,出了事情誰負責?!」
記者一針見血:「顧伯棠是你的父親,他之前強|奸女患者,對你的醫生生涯有沒有影響?」
林雨澤冷笑,「既然你知道我有心理師,就無須你插手。」
六月十一日上午九點一刻,李唯西開了一場記者見面會。自從他與孫鳴見過面之後,孫鳴便去跟周鳴山的案子,李唯西則開始準備見面會的事情。無論是顧伯棠還是逼瘋高媽媽的事,李唯西自始至終沒和媒體交代過,現在一說要舉辦見面會,不僅媒體轟動,更是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只等他回答一系列關於心理科的事情。
李唯西眸光乍亮,他忽然明白了其中的關係。周鳴山根本沒有和林雨澤合謀迫害高媽媽的動機,倘若林雨澤單方面吩咐心理師逼瘋高媽媽,而心理師又從周鳴山那裡偷偷找了個助手,這說明——心理師或許背著林雨澤在與周鳴山來往!
李唯西避開記者的視線,轉而看向廳門外的風景。盛夏陽光金燦燦地灑下來,路面被炙烤著,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
簡一凡終於察覺到老爸的異樣,輕輕放下刀叉,一臉嚴肅地看向他,「爸,你是不是覺得我捐少了?」
時越走上前來,看著宋摘星道:「我知道你最近很難過,很想帶你晒晒太陽。」
為了避免媒體接觸,李唯西連醫院中的父親都沒再去見,一直待在別墅中。孫鳴如今著急忙慌地趕來,到達時已是滿頭大汗。
隔壁的林雨澤呼吸平穩,好像站了起來,準備返回書房。
「能否傳喚周鳴山?」
宋摘www•hetubook.com•com星客氣地與他打招呼:「雲主任讓我來跟您的案子。」
「快看啊!跳兩個!」
時越貼在她身側,看著湖影如練,風嘯山川,五官清淡,語氣溫柔。
他單手半扶桌角,剛和大家打了招呼,質問聲緊隨而來。
她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根煙,精緻細長,與紅色指甲很是相稱。
簡一凡給簡建國切了七分熟的牛排放他盤子里,「我覺得我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也是為咱簡家行善積德呢。」
「怎麼,你還想投資他做生意?」
冰柚茶里泛著氣泡,時間在氣泡間不斷流逝。李唯西走到他身邊,一字一句道:「我就要這二十四小時。」
孫鳴點頭,「街口一角的監控查到了。」
此時林雨澤和幾個傭人都在隔壁,宋摘星悄悄溜到書桌前。桌面上放著林雨澤簽過字的稿件,她錯身打開正中的抽屜,扒了扒裏面的資料,又連續打開其餘柜子查看是否有重要線索。直到她在其中一個柜子中發現大量刊載「甘草」報道的報紙,臉色霎時蒼白。
孫鳴嘆氣:「這個老狐狸。」
鄭亮亮知道這種電擊治療,心裏十分抗拒。
書房中有幾秒的寧靜,宋摘星穩了穩呼吸道:「你的生活平靜嗎?那為什麼林帆的生活會一團糟?導致你也沒有片刻的安穩。家庭美滿更是指望不上,林莞前陣子還被綁架過,林帆又無法喜歡女人,對你這個父親又愛又恨,這就是美滿的象徵?至於事業順利,想必也很難講,當家庭一旦出現變故,你的事業真的會有繼承人接盤嗎?」
1號人物這幾天一直在忙碌他交給自己的事情,自然不敢懈怠。
他出言拒絕,吳聰卻沒有回應他。鄭亮亮開始不斷打哈欠,角膜反射遲鈍,呼吸變淺,他察覺到是之前注射的藥物起作用了。
李唯西搖頭,「不是。高璨媽媽有嚴重的強迫症,我只是治療她的強迫癥狀,即便治療效果不佳,她也不會突然瘋掉。」
不過他始終沒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只是苦笑著點頭,「是,兒子說得是。要看開啊。」
似乎察覺到她的羞赧,時越重新握上她的腕子。
李唯西看著室內的一眾人,一一掃過他們的眉眼,他只認得那些學生,其餘的人大都陌生。
宋摘星直言不諱的方式讓林雨澤皺了皺眉,不過在他看來,她這種激將法未免有些小兒科。林雨澤看了看那些資料,管家隨之接過來。
「你是個屁!」
自從他接連破產和得癌症之後,他以為上天已經拋棄了他,卻萬萬沒想到被心理科的一位醫生資助,讓他重新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茶氣氤氳在林雨澤眉眼,看得出他在權衡。
「你……」簡建國捂著左邊的臉,牙疼得要命,「你為什麼要救助他?」
宋摘星想起剛剛見過的李唯西,笑意未達眼底便消失了。
西郊別墅內,李唯西接到1號人物的電話。
「可是林帆病症的源頭就是你這個父親。」宋摘星淺笑,絲毫沒有落入下風,「相信李唯西醫生之前也和你講了其中利弊,這次我來,主要是來跟進你的病情。」
林雨澤面色如舊,「我沒什麼病。」
底下開始陸續發出不好的聲音:「跳樓啦,有人要跳樓。」
鳴山副總裁入獄的同一日下午,孫鳴著急找李唯西,直接驅車到達西郊別墅。
時越雙手抄兜,白大褂在陽光下清澈俊逸。
見面會特地選了室內,深藍地毯將潔白的地板一分為二,地毯上落了幾排椅子,而前方白色地板上只放了一張阿迪斯高桌,銀色桌腿與米色桌面與地板相得映彰,顯得明爽潔凈。淺色天花板上全部裝了玻璃燈,將不大的內廳照得格外明亮。
「催眠?」
「凡凡啊,你知道你老爸出差半年,跟孫子似的天天陪客戶,就賺了二百萬。」
「患者突如其來變成瘋子是你救治不力導致的嗎?」
「我到底有什麼心理病症?」
「我現在一切很好。」林雨澤看出宋摘星的表情變化,笑了笑,「我的生活平靜,家庭美滿,事業順利,都依託於我的心理師。你想挑撥我們的關係,想必是打錯了主意。」
「不舒服就喊出來吧。」
她沒有直接問心理師是誰,因為她篤定林雨澤不會告訴她。如今問時間問題,她盤算著林雨澤倒會有回答的可能性。
他一定會再聯繫自己的。
「這是醫院里最高的樓。」時越緩緩抬起頭,「離太陽最近的地方。」
「小雪還在吃藥。」
宋摘星點頭,「沒錯。」
人群有些鬆動,零星有幾個人出去。記者還在不斷發問,而李唯西則在回答的過程中一直看著時間。半和*圖*書小時后,他說道:「最後一個問題。」
管家趕緊出門,小心擦拭著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
即便如此,鳴山地產還是壓下了很多新聞報道,周鳴山更是和這件事情切斷了任何關係,連孫鳴都一時拿周鳴山沒有辦法。
時越眸光流轉,面色清寒,開口卻沒有半分推脫。
如果沒記錯,這個女人當年是父親的學生,現在是心理科副主任吳聰的妻子——肖雅潔。
「這個問題,相信警方會給你們答案。」
時越轉頭看著她,目光如水,「喊什麼都可以。」
治療室中瀰漫著很重的消毒水味道,但鄭亮亮卻沒有什麼反應,他緊緊跟在吳聰的身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眼看時越和宋摘星就要到達最高層,瀟瀟乾脆留在樓梯口放風。雖然接近這裏的病人都已經被清走,但她還是緊張到渾身緊繃。
宋摘星一怔。
他鮮少笑,不想笑起來竟是這樣好看。桃花眸清亮明麗,光映照人。
「那位女士,想必這個問題你也知道答案。」
記者再問:「周鳴山為什麼要針對你?」
簡建國心想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個傻兒子。
孫鳴繼續說道:「但是那些錢都是林雨澤身邊的人打過去的。」
吳聰一邊將沙枕放在他頸下,一邊解釋道:「電痙攣療法就是用微弱、短暫、適量的電流刺|激你的大腦,達到控制精神癥狀的目的。你現在有網癮症伴隨抑鬱,這種方法療效好、見效快、沒有藥物副作用,能快速使你的抑鬱癥狀和抑鬱情緒得到緩解。」
周鳴山出事後連律師的解釋都模稜兩可,沒想到竟然在李唯西這裏得到答案。記者們交頭接耳,都感到這件事情十分離奇。
宋摘星靜靜看著時越。做醫生這麼多年,她還從來沒有上到過門診部的最上面,如今連醫院的牌子都在自己的腳下,讓她得以看見群峰溝壑,千山一碧,心中一時波濤起伏。
簡建國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涼,半晌回應他:「你救助的那個人,原名就叫王守才?」
他微微一笑,「國外的煙更好,國內的人吸的不多。」
為了防止病患跳樓等事故的發生,通向病院最高層的樓梯門長年封鎖,連鎖芯都透著斑斑銹跡。門診部大樓總共二十層之高,高層連窗戶都設了柵欄,避免精神錯亂的患者不小心跌摔出去。醫院的種種措施不可謂不周到,只是這些柵欄雖然擋住了病人,卻也同時擋住了外面雲熙如畫的風景。
時越為宋摘星做的一件事就是打開了那道門。
「我開的。」
「有人在暗中報復我。」李唯西說得坦然,「警方已經介入,我們在高媽媽的房間中發現有人潛伏的痕迹,高媽媽只是他們利用的工具,目的是打倒我。」
李唯西認得她。但是這讓他更加吃驚。
宋摘星與他一起沐浴在陽光之下。兩人站得那樣高,看得那樣遠,仿似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直清醒,怎麼可能會被催眠?」林雨澤覺得有些可笑。
李唯西泡了冰柚茶,將他帶到內廳。
中間當然有很多質疑聲,批評簡一凡不該把錢捐給家有餘財的老闆,但這種質疑很快便被更多的擁躉和讚揚覆蓋。特別是在王守才手術之後,他插著呼吸機躺在病床上熱淚盈眶,對簡一凡艱難地說著謝謝,場面既溫暖又震撼,人們看到了一個生命的重生。
李唯西目光深邃:「現在還有件更重要的事要查。」
風吹過底下的一排白楊樹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樹高枝密,鬱鬱蔥蔥,花木葳蕤,風和景明,美得不可方物。
時越牽著宋摘星的手上來,眼界忽然廣袤開闊。
底下有個學生突然和李唯西交換了一下眼神,李唯西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記者說道:「我和周鳴山素不相識,這個問題抱歉我無法回答。」
李唯西淺揚唇角,「這就有意思了。」
宋摘星薄唇半抿,沒有說話。
六月十日晚,周鳴山被捕,一時引起業內轟動。他的律師當面澄清周鳴山只是在配合警方工作,即便如此對周鳴山的討論仍然成為整個漢州市的街談巷議,一時熱鬧無比。
「一切——都會好起來——」
「你的父親十幾年前做了錯事,為什麼你還要再做醫生?不怕和你父親一樣嗎?」
李唯西低頭看了看手錶,見面會已過了十分鐘。
孫鳴一瘸一拐地坐在沙發里,冰水沒顧上喝,直接開口道:「死的那個人,進過周鳴山的家。」
夜色漸濃,像化不開的墨。他的眉眼中多了一分清冷,月落星沉,蟲聲如雨,他心知明日會有一場更大的風波。
「不開心——」
她緊緊貼著天台,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淵。
胡梨上前固定住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體的主要關節,通電之前,鄭亮亮只記得吳聰說了最後一句話。
孟美麗直接呸他一臉,指著他大罵:「你爸當年從那麼好的單位辭職,就是被王守才那個王八蛋害的。出去辛辛苦苦大半年拿下來客戶,就是為了打倒王守才!起早貪黑賺了兩百萬,被你大蠢手一揮瞬間原數送回!我的兒,你可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孫鳴:「可惜沒有周鳴山直接犯罪的證據。」
持續半個月的捐款事件慢慢平靜下來,直到簡一凡爸爸簡建國聯繫他。那是一個陽光晴好的中午。
簡一凡趕緊拿餐巾去擦,有些擔心,「老爸你怎麼了?」
時越沒有多說,宋摘星卻聽出了大半。吃藥也意味著病情還在反覆,只能依靠藥物控制,宋摘星沒再說什麼,走到西山精神病院牌子跟前,放目遠眺。
「你啊什麼啊!我和你爹定期向希望工程捐款,年年施助行善,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一個傻兒子!」
「如果心情不好,就跑到太陽底下站著,抑鬱的情緒就會消失。」時越斜睨著她,唇角上揚,「我將其稱為『暴晒療法』。」
「是春杉煙。」1號人物說得篤定,「我分析了煙的成分,又對比了好幾個牌子,挨個聞了味道。這種煙國內根本沒有,是日本的煙。」
「不需要他交代。」
喊了足足幾分鐘,宋摘星嗓子都要喊啞了,終於停下來。她深深呼出一口氣,陽光下臉色不再呈透明的蒼白色,轉而多了几絲紅潤。
時越低頭看她,眉間明潤,「自己還沒好,就要惦記別人了。」
所有的隱忍,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心力交瘁都含在那個字里,通過空氣越傳越遠。
林雨澤險險踉蹌一步,臉色陰怖,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去喊林帆!」
「之前李唯西跟進了那麼久,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宋摘星連忙將報紙重新放了回去,再站起身時恰好看到林雨澤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那是因為你並沒有和我們說實話不是嗎?」
治療室的門緊緊閉著,鄭亮亮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時越淺笑,雙手攏在唇角兩側陪著她一起喊:「哦——」
李唯西眼眸烏黑深邃,鼻樑高挺,俊逸中透著桀驁。他的目光散在茫茫的夜中,想到自己出事那天拜託林莞幫忙的事情。他猜測林宅中肯定有林雨澤私人心理師留下的煙,林雨澤沒有吸煙的習慣,如果經常與私人心理師會面,想必宅子里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之後林莞果然在林雨澤內室里找到一個煙蒂,能進入林雨澤內室吸煙的人,想必是他的私人心理師無疑。
簡建國剛喝了口水,沒等話音落地全部噴出來。
記者的問題甫一問出,有個戴墨鏡的女人隨之轉身出去。內廳的門一直沒關,她一隻腳已經邁出門外,紅色高跟鞋在陽光下更加刺眼,正要邁出另外一隻腳時,忽然被李唯西喊住。
李唯西唇角半抿,沉穩道:「我的父親早已為他做的事情付出慘痛的代價。他並沒有讓我變得悲觀、自私和冷漠,相反,他的事情一直警醒我,身為醫生責任更多,使命更重。」
「對啊。」簡一凡暗搓搓地擠眉弄眼,「投資這麼一個有能力的人,又衷心感謝我,以後肯定賣力工作。老爸你說我是不是個天才啊!」
管家皺眉,上前道:「這麼說即便心理師不在老爺身邊,老爺一樣可以被催眠?」
「是啊,老婆叫顧蓮,連他女兒我都見過了。」
他的問題讓記者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時角落裡忽然有個小記者站起來,咄咄逼人問道:「你剛才說高媽媽是被人利用報復你,你又拿不出證據,指不出是誰,如何讓我們相信你?」
他抬頭,看著那位小記者認真道:「周鳴山和此事有關係。」
「不要。」
沒等簡建國開口,一直藏在後桌的孟美麗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兜頭潑了簡一凡一杯子檸檬水。
被點到的記者站起來發問:「心理學上真的有手段可以逼瘋一個正常人嗎?」
站在這,可以望見遠處連綿不斷的西山山景,層巒聳翠,危峰兀立,如淡墨幾筆勾畫在天邊。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他:「小雪的病好些了嗎?」
「周鳴山身為地產大鱷,為什麼要報復你?」
宋摘星目光灼灼,「你很有可能被催眠過。」
他說得唉聲嘆氣,簡一凡忽然笑起來。
他見不得她一點為難,最終還是回答她。
「十八年。」林雨澤回答道。
她下意識退縮一步,便聽林雨澤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說的話我一句也不信,請你立刻離開林宅。」
「如果你的私人心理師精通催眠術,給你專用的『密語』或者『關鍵數字』https://m•hetubook.com•com,你只要一聽到或見到這些密語和數字,就會很快陷入很深的催眠狀態,失去自己的意志和意識。」
孫鳴:「咬死是自己乾的。」
林雨澤示意宋摘星坐下,長嘆道:「我很欣賞你,這也是我繼續與你們心理科保持聯繫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將帆兒的病看好,做好你的分內事即可。」
與高璨分別後的第二天,簡一凡一上班就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引得雲月華都驚嘆連連。
「你之前不是都賺幾千萬的嘛。生意嘛,有賠有賺,老爹你要看開啊。」
遠處青翠欲滴,宋摘星心情頓時晴朗,嘆道:「好漂亮。」
簡一凡想著他爸應該是要誇他,畢竟自己捐款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即便老爸出差剛回來,肯定也得知道了這個消息。
「啊?」簡一凡整張臉皺在一起,他實在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檔子事兒。
宋摘星知道他的興趣被提起來,向他傾了傾身,「你只需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的私人心理師接觸你多久了?」
宋摘星:「暗示是有強迫性的,屢次重複著暗示的時候,人格會逐漸瓦解。因為E太太盲目信任P醫生,所以在這種基礎上面,成立了一種神交的關係。神交的關係越深,P醫生便越能抓緊E太太的心理,使E太太的人格完全消滅,變成P醫生的工具。」
李唯西一直想著與周鳴山一起開發心理遊戲的心理師。如今周鳴山與心理師合作的事情得到確認,林雨澤也同樣與這個心理師有關係,那麼當下更重要的事,是找到在他們背後操控這一切的心理師。
簡一凡冷汗都冒出來了,一時也想不到怎麼應答,不覺又說了一聲:「啊?」
宋摘星暗暗舒一口氣,她知道那些話起作用了,否則不會看到他如此情緒失控的一面,更不會讓他如此迫不及待地趕自己走。下面要做的,就是等他再聯繫自己。
宋摘星自是知道他為自己做的一切,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已讓她筋疲力竭,有種被抽干力氣無所適從的感覺。
宋摘星挑眉,「是嗎?」
簡建國帶著簡一凡吃西餐,話不多,臉色也像蘸了醬油的麵包,說黑不黑,說白不白。
林雨澤終於緩緩站起身,目光凝在宋摘星身上,語氣冷厲。
「老媽?」簡一凡頭上頂著檸檬片大吃一驚。
孫鳴更不懂了,「那傳喚他的意思是?」
「完蛋了,完蛋了。」
再之後他托1號人物去查這種煙,果然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簡一凡往水果沙拉里淋了千島醬,語氣重新活潑起來,「我之所以資助王守才,就是看重他的能力。他之前的廠子做汽車,旗下還有4S 店的資源,如果能重新做起來,想必一定做得好。」
「你會好起來的。」
副院長帶著保衛科的人到達最高層時,瀟瀟嚇得已經哭成淚人。而時越帶著宋摘星已從樓層邊緣撤了回來。
已入六月,夏季炎炎,葉子掛在枝上打卷。天邊雲霞如奇峰驟起,圍攏著火球似的太陽。
媒體追蹤報道心理科期間,鳴山地產默默發生了一件事。警局從廢墟大樓入手,查到了綁架宋摘星的地下實驗室,只是查到時人去樓空,偌大的地下建築早已空空蕩蕩,只留下了幾間實驗室,其餘再沒了半分痕迹和證據。孫鳴只能從建築本身入手,以違規建築捋著源頭查到了鳴山地產副總身上,最後副總入獄,鳴山地產企業自查,一時股市大跌,內部受到重創。
「那你如何解釋高媽媽瘋掉一事?」
角落中管家拿著資料的手微微一顫。
副院長勃然大怒:「誰把鎖打開的?簡直兒戲!」
兩個人大喊的聲音很快傳到地面,在寧謐的午後顯得格格不入。地面上的人尋著聲源抬頭,都是嚇了一跳。只見高樓之上兩個小點緊緊貼著樓邊不斷大吼著,那麼高,那麼險,著實為他們捏一把汗。
助理瀟瀟跟在後面嚇得膽戰心驚。這道鎖許多年都沒開過,「兇器」扳手現在還藏在自己的床底下,要是被發現,她瀟瀟的職業生涯就算完了。
孫鳴:「更重要的事?」
花木葳蕤,青草碧嫩,山光明媚,站在這裏可以看到風景遼闊,江河萬里,綿綿延延。宋摘星目光散在遠處,忽然對著山巒大喊:「啊——」
宋摘星知道他肯定聽進心裏去了,突然轉了話題道:「我理解你對李唯西的戒心,你也見過那天我怎樣對待李唯西,我與他是完全不同的人。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名心理科醫生,沒有其他任何目的。我只想看好你的病,這是作為醫生的責任。」
他故意沒提林雨澤。他相信高璨也在盯著發布會的事情,提出周鳴山會引起高璨的關注。更重要的是,這句話能讓林雨和*圖*書澤有所警醒。一石激起千層浪,他說完全場更是吃驚,質問聲一句接著一句。
他話音一落,全場嘩然。記者再次提問:「是誰在暗中報復你?有什麼其他證據?」
他宣布自己將資助王守才所有看病的費用,甚至包括未來幾年的藥費和手術費。這個舉動不僅引來心理科同事的稱讚,甚至得到了院方高度關注,以致後面幾天連腫瘤科的醫生都在配合他為此事籌劃和奔波,心理科再次成為全院討論的對象。
李唯西眉頭緊鎖,他沒想到高璨媽媽瘋掉和周鳴山還有關係。看來林雨澤負責聯繫高璨,而周鳴山則為林雨澤逼瘋高媽媽提供了可用的人選。
燈光通透,冷淡簡約,李唯西剛來漢州時曾被邀請在這裏做過講座,當時很多學生參加,與內廳主人也相熟。因為自己在學校中兼職教授身份,他今天在這裏開見面會,又邀請了一直跟著自己做研究的幾個學生過來。一切準備就緒,廳門大開,記者們陸續進來,緊跟在後面的則是一些社會人士和對這件事格外關注的醫生。
瀟瀟抽噎,正準備說話,忽地被時越打斷。
李唯西反問道:「小偷的兒子一定就是小偷嗎?」
李唯西:「看來周鳴山都安排好了。」
「我的私人心理師沒有利用過我。」
宋摘星身穿藍色襯衫,搭配一條九分束腳牛仔褲顯得格外清爽幹練,脖頸處白色衣領的紐扣半開,露出一字型鎖骨,更添優雅知性。她帶著一厚沓資料進入明圓山莊,由管家引入書房,林雨澤早已命人煮好茶等她。
宋摘星看著面前的時越,只從他桃花眸中看出孤松巍峨,平靜優雅。她心裏劃過絲絲暖流,像他這樣撕風裂霧,光華照眼的人能為自己做這些,承擔的壓力想來肯定不少。
當簡一凡把二百萬的卡交到王守才手上時,王守才泣不成聲。
「E夫人在乘坐火車時遇到P醫生,P醫生對她實施了催眠,利用E夫人在催眠狀態中喪失了意識,乘機姦汙了她。後來,P醫生又利用催眠驅使E夫人去賣淫,從中獲利。E夫人結婚以後,P醫生又暗示E夫人產生多種疾病,並且必須在他那裡治療,收取E夫人付的治療費。之後更是利用催眠讓E夫人謀殺自己的丈夫,甚至自殺,並且暗示E夫人必須忘記所發生的一切。結果是,E夫人果然忘記P醫生對她做的一切事情,直到麥爾醫生通過催眠術讓E夫人重新想起來。」
宋摘星有些吃驚,心中暗道難怪林雨澤如此相信他的私人心理師。十八年的相處早已將他和那個人牢牢捆綁在一起,他沒理由相信李唯西,更沒理由懷疑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心理師。
「傳喚?」孫鳴終於得空喝了口水,又險些嗆著,他不明白李唯西的意思,「如今有證據證明受害人曾和周鳴山有聯繫,確實可以將他傳喚到公安機關進行詢問查證。但是我判斷周鳴山不會交代,而且扣押他的時間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
守在樓道門口的瀟瀟本就精神緊張怕人發現,沒想到時越他們竟然主動招來院方。她一屁股跌坐在地,險要哭出聲。
李唯西:「鳴山地產的副總裁沒交代什麼?」
她說完后,連管家都很是震驚,「還有這樣離奇的事情?」
「不必了。」李唯西打斷他,「明天就會有答案。」
鄭亮亮的眼窩更青了一些,他的網癮症一直沒有戒掉,身體早已透支。吳聰事先給他注射了阿托品和麻醉劑,吩咐他躺到床上。他的身邊放著氧氣面罩和器械,吳聰吩咐胡梨進來為他測量體溫、脈搏和血壓。
直到吳聰取了棉球擦拭他的額頭兩側,而後在他頭上放了電極通電,他才意識到這是什麼治療。
「周鳴山被警方臨時傳喚,難道和這件事情有關係?」
她暗暗唏噓,自己果然沒有跟錯教授,這一刻時越簡直頭頂聖光,帥的要死。
1號人物很是認同,不過有些憂心,「漢州的心理師太多了,如果再去查誰經常用這個牌子的煙,還得需要一些時間。」
「在深度的催眠狀態之下,意識廣泛的消滅一發生,批判力便會完全喪失。」宋摘星並不畏懼,與他對視,「如果他沒有利用過你,為什麼你經常會對林帆打罵,導致林帆對你產生抗拒,轉而喜歡順從他的男人呢?」
林雨澤臉色發白,宋摘星緩緩走近他。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為樓層撒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剛下過雨,空氣濕潤,風聲高遠,天空湛藍如鏡,彷彿一切都安靜下來。他們的身前即是「西山精神病院」六個字的牌子,漆紅的大字高高懸在樓頂,矜重莊嚴地俯瞰整座醫院。
簡建國有些牙疼,硬生生咧嘴,「好,好。」
林雨澤遲遲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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