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偉大夢想

孫鳴點頭,子彈在身體周圍穿梭,兩個人急速拐入另外一條街。孫鳴躲在牆壁後面,盯著追上來的黑人再次開槍,一個黑人雇傭兵應聲倒地。而他所在的牆角同時被各種子彈打中,牆磚剝落,李唯西拽著孫鳴跟著眾多白人繼續向前跑。
李唯西出聲淡淡:「那也要先找到他,才能如你的願。」
李唯西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有力,猶如讓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宋摘星不敢抬頭,心底卻覺得平靜安穩。正在此時,船忽然停了。
宋摘星若有所思:「所以每一個星次都對應一個宮,一個地支和兩個節氣。而四象和五行又把這些全部包含在內。」
「1號人物查到了周鳴山的行蹤,現在正在江景別墅。」
他們終於到達周鳴山的大本營,可以確信的是周鳴山也在這個建築之中。
他看著李唯西道:「倘若肖雅潔沒有那麼多慾望,她也不會死。如今你走出地宮已將我與段長惟打敗,接下來你的生死僅由天定了。」
說話間地心再次有聲音傳來,李唯西上前將門推開,幾人進入朱雀。期間誰也沒有說話,目光靜穆。再十分鐘后,幾個人踏入青龍區,腳下一條青龍乘風擺尾,而天空也變得浩瀚高遠,東方越來越亮,藍白分明鳶飛而上,大如垂天之雲,照耀著他們所有人。
白虎重新出現在幾人腳下,當門緊緊閉合之後,宋摘星企圖再去推它,卻發現門就像與牆化為一體一樣,無論怎麼用力去推都紋絲不動。
「我剛才看到幾個圓盤上畫著的圖案,似乎是夏至時節的映照。」
肖雅潔眉心一皺,「你是說,要讓煤油燃燒?」
李唯西沿著檯子走了一圈,四周牆壁皆是煙青色,像落雨時的霧氣,不仔細看倒覺得他們沒在室內一樣。最終他站在幾個圓盤前仔細看了一會兒,忽然道:「是夏至。」
李唯西大概看明白這個遊戲的玩法,就像走迷宮,繞過黑球還要找到正確的路才能到達終點。只不過黑球不是靜止的,即便沿著橫豎線向前走,也很難在四十分鐘內到達另一端。
宋摘星走近周鳴山,大聲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唯西剛要張口拒絕,卻看到宋摘星灼灼的目光。她的堅定全部表現在臉上,無論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主意。
「命懸一線,我賭能贏!」
宋摘星感嘆:「這裏面太黑了,剛剛我還以為只有一道門,沒想到是兩道門同時打開。天空布景在變換,腳下布景也在變換,就像魔術一樣,當我們的注意力緊緊盯著白虎和朱雀的時候,這條狹窄的通道就在意識中被忽略了。」
四周靜下來,有一瞬間宋摘星根本不想與時越對視。她看到桌子上擺著三杯清水,眉心輕皺。
他大驚,然而雇傭兵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他們。李唯西本想前往江口,此時卻連連後退,帶著肖雅潔和林雨澤迅速逃跑。雇傭兵追上來連發幾槍,被李唯西堪堪躲過,危險時刻他一把抓住宋摘星的手,同時吩咐林雨澤與肖雅潔跑向老樓。
晨曦初上,霞光萬里,波光粼粼,萬物清爽,碎金色的陽光兜頭傾灑下來,照耀著遠處的江面與近處的人們。時越站在車前,渾身灰撲撲的,眸光黯淡。他衝進建築內無數次,卻一直沒有找到李唯西與宋摘星,如今面色不堪,滿目悲戚。
李唯西透過窗戶看見黑人雇傭兵拿著微型衝鋒槍在走廊中巡邏,眉心一皺,沒想到裏面的布置竟比外面還要嚴密。幸好教室破舊,窗帘厚重,將光線擋去一部分,讓那些雇傭兵沒有察覺到兩人。雇傭兵們走到走廊盡頭后又拐了回去,腳步漸遠。
他給自己戴了一頂草帽,屏住呼吸,隨後又聽見幾聲槍響,這樣的動靜會迅速引來警察,孫鳴應該會逃脫。他一面想,一面透過縫隙窺察街道,只是人還沒從剛才的驚慌中回神,他忽然看見幾個美國警察正在和黑人們溝通。
宋摘星長睫微閃,碎碎念道:「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夜,平原被冰雪所覆蓋,徑途難辨。一人飛騎而過,到達一間旅店被店主人問道:『你從哪裡來的?』那人直指來處。店主人驚愕萬分,告訴他剛剛飛騎渡過了康斯坦茨湖,那人聽完就死了。」
李唯西走回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要看你還和我們隱瞞了什麼。」
「瀑布。」宋摘星張了張口,霎時明白過來,剛剛他說的瀑布是最經典的心理暗示,「肖雅潔太想贏了,太想拿到屬於她自己的那一部分,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建造這個怪物,害死別人的孩子怎麼算?」宋摘星站在時越旁邊驟然出聲。
肖雅潔微微一驚,她此刻有些不敢正視李唯西的目光。只是室內雨落不停,李唯西遲遲不動,竟是一直等著她繼續開口。
李唯西淡淡出聲:「她死了。」
「上面沒有雇傭兵了,這些黑人只在這兩層巡邏。」
宋摘星:「圖案上有什麼?」
宋摘星還在不停地移動星子,她要將二十八星宿全部擺好。李唯西從地上爬起已是大汗淋漓,只是喘息之間,他再次被伸出的牛角頂撞到,牙齒間噴出一團血跡。
搭扣在屏幕一側的指尖微微顫抖,宋摘星抽了一口氣,看著粗糙模糊的屏幕心猛跳著。她想起她與時越見的最後一面,時越說他總抬頭看天空中的星辰,每次看時都能想到她。當一顆恆星死了,要穿過幾十億年的時光才能到達這裏,看見星辰就像穿越了時間一樣,倘若,他比李唯西先遇到她就好了。
肖雅潔有些擔心,「如果錯過了大門打開的時間,我們會被燒死在這。」
冰面裂紋更多,就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前進時,只見肖雅潔驟然後退,緊接著一腳發力,冰面頃刻之間層層裂開。
幾人在雪地上大跑,肖雅潔勉力跟上李唯西的腳步,「南北門通往二十四節氣,東西門通往五行與十二地支,我們只要打開東側門,便可以直接進入丑時了。」
林莞掙扎,卻逃不過周鳴山的手掌。宋摘星大驚,只要匕首將繩索割裂,林莞會立刻掉下去摔成肉醬。
孫鳴點頭,只是還有些擔心他。這時宋摘星一忙跟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跟你去。」
宋摘星連忙手觸屏幕,將標著小字的斗、牛兩顆星子拉到玄武附近的兩個白點上,同時將丑時圖塊移到玄武之內。移動完畢后,天空微亮,空中雲圖已經與屏幕中一樣。
李唯西向白人男子介紹宋摘星:「Frank, this is my fiancée.」(Frank,她是我的未婚妻。)
透明檯子與地宮一樣大,冰冷得看不到邊際。中央擺著一張桌子,宋摘星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時越站在桌子旁邊。如今兩人格外狼狽,李唯西上半身划滿血痕,似乎這一夜走過的所有關卡都體現在那些鮮血之上。時越一直在等著他們,眼睛如冰水一樣清涼澄澈。
李唯西雙手全部是血,捂住他中彈的位置道:「別說話,你會活下來。」
宋摘星與肖雅潔面面相覷,李唯西看著她們道:「白虎正好對應春分到夏至,所以我們從白虎一區的大門直接到達夏至時節的大門。」
宋摘星與李唯西對視,肖雅潔繼續說道:「就像三維立體白虎一樣,身處這裏猶如戴了VR眼鏡,看什麼都跟真的毫無區別。只要抬頭,就可以看見將軍騎著戰馬在我們面前達達而過,看見一排排游魚直上天空,看千帆競發,騰蛟起鳳,海水群飛。人們在陸地的一舉一動都映射在天空之中,法官會在天空進行審判,孩子們會在天空中玩耍,森林在四季中變換,高山群嶺連綿巍峨,站在原地,抬頭就可以看見千萬里之外的風景。」
李唯西見江面船隻漸少,太陽落山,追捕周鳴山迫在眉睫。目光散到遠處,周鳴山的船隻即將消失得沒了蹤影,他隨即從腰后抽出一串鑰匙,走上前將她的手銬打開。
「從進入這座建築時起,我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周鳴山陰毒地回頭,斜倚在牆邊。他的眼淚已經乾涸,一雙目冷如幽潭,「我出不去了,你們也休想出去。」
就在這時,一記響指再次出現,緊接著傳來一聲極其平靜也極其清冷的聲音。
李唯西與她對視,眸光溫柔,「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宋摘星奇怪時間為什麼是90秒,李唯西道:「黃道十二宮以春分為起點,黃經每過30度為一宮,水行星次覆蓋十二地支中的子丑寅三關,正好90度,我猜時間與度數相關。」
「我……我沒有!」
行駛兩個多小時,幾個人終於停在密林中。孫鳴帶著肖雅潔下了車,林雨澤與宋摘星跟著刑警站在後面。肖雅潔還戴著手銬,臉色無瀾,很是服從。李唯西拿著望遠鏡觀察老樓的動靜,孫鳴走上前,期待李唯西能有什麼發現。
李唯西眸光一亮,似乎得到啟發,「現在是晚上九點整。」
「我們九點二十進來,四十分鐘后就是十點,屆時豎向通道會打開,我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李唯西抬頭,「我們不過芒種這關,還能回到夏至那關嗎?」
船離岸而去,時越緩緩從船中出來,隔著水面望著他們。桃花眸清冷無邪,如江面一片粼粼波光耀眼。
肖雅潔一聲嘶喊:「快上岸!」
他說話的時候,時越全程未動,眸光清冷地站在桌前。周鳴山放下宋摘星,眼神示意門后的人進來。一名保鏢隨即上前將遙控器交到他手上,轉身出去時與時越對視一眼,目光犀利清冽。時越淺淺垂眸,臉上全無表情。
兩人頃刻走到冰湖旁邊,身後裂紋層層盪開,發出細密咔嚓的聲響。李唯西牽起她的手,四目相匯,連一呼一吸都如此溫柔。
門內彎道很是陡峭,他們進入牆壁之中,沿著狹窄的通道七拐八拐,繞了很長一圈。李唯西看到牆壁之間有數個小洞,只是裏面太過黑暗,不知洞中是否有其他東西。
肖雅潔皺眉,「一直等到明天中午?」
時越揚眸,「她早就痊癒了。」
李唯西看著她,語氣冷漠,「剛剛外圍彎道每隔十分鐘打開一次門,二十四節氣每隔四十分鐘打開一次,裏面需要多久才能打開一次?」
李唯西看著她們,無比認真,也無比沉重,「我猜這裡是黃道十二星次。」
「不許開槍!抓住他!」
「抱歉。」他淡淡開口,長睫微垂。
他淡淡開口,聲音仍是清冷:「那些孩子被你從各地搜來,利用他們沒有父母疏於管教,讓他們參与非法遊戲。逃跑的孩子多數都死了,僅剩的幾個逃走的孩子也早已被肖雅潔的心理暗示和恐嚇嚇得惶惶不安,不敢報警。除此之外你還買賣器官,黑市洗錢,幽禁精神病患者,你害死了那麼多人,我不可能幫你作孽。」
「多行不義必自斃。」
李唯西看著肖雅潔:「夏至節氣的遊戲設計,你有參与對不對?」
兩人一面躲著槍聲一面往外逃,宋摘星和李唯西道:「彈藥庫就在地下室最左面,讓FBI的人破牆突擊,等於斷了周鳴山的退路。」
宋摘星有一瞬沒明白,「你是說它們是相輔相成的嗎?」
肖雅潔臉色一片慘白,她沒想到短短几個小時李唯西竟然將這裏窺探得如此細緻。她道:「白虎、朱雀、青龍、玄武的分界線恰好貫穿春分、夏至、秋分與冬至。只有找到對應的通道,才能在整點的時候一路前行。但是過了二十四節氣,我們必須進入十二地支內的子時,從子時進入十二星座,再到核心才能找到高台。」
比起高大的白人,孫鳴個子矮,很快湮沒在一群人之中。而李唯西則脫掉外套,與孫鳴道別後反而向回來的路上跑去。
一隊雇傭兵從他們身後走過,宋摘星汗珠子落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李唯西從牆柱后閃出身,餘光向下一瞥,發現有人在一樓拐了個彎就消失不見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他的手驟然垂落,李唯西的懷裡已是一片鮮血。林雨澤猝不及防的死亡讓宋摘星心口跳個不停,她停在原地沒有上前,希望李唯西能與林雨澤好好告別。她知道他已經不恨林雨澤了,在他決定看好林雨澤的病時,他的恨就已經隨著過往的歲月一起消散了。
宋摘星皺眉,「太多了,稍有不慎就會被這些滾動的黑球碰到。」
巨大的蟲子已經來到腳下,宋摘星面色發白,心下一狠疾步踩死幾隻,蟲子體內的黑色汁液濺在四周,發出更加難聞的味道。後面更多更密的蟲子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綠色黏稠的汁液越涌越多,流動時摻雜著怪異的聲響,似要瞬間將人吞沒。宋摘星咬緊嘴唇,不斷往李唯西身邊靠。就在此時,最後一塊模型擺在了正確的位置,幽藍色的光在模型之間的空隙內穿梭,一個單詞從中脫穎而出。
李唯西起身時眸光半眯,示意她們不要動,只怕不穩固的石頭歪下來時將蠟燭帶到地上,幾人會瞬間葬入火海。
周鳴山被徹底激怒,他沒有繼續和李唯西爭辯,直接沖向林莞。就在刀子揮在半空中的一剎,已經離他不到一米的李唯西縱身一躍,左臂瞬時被刀口劃了一道。鮮血浸染刀尖之時,他緊接著將周鳴山撞倒。匕首甩出玻璃台向下墜去,周鳴山怒極,大聲呼喊保鏢,卻遲遲沒有人進來。
李唯西看了看手錶,八點四十分。室內安靜了很久,幾個人都沒有想到夏至這一關到底如何做才能將門打開。
林雨澤直直向下倒去。
宋摘星不明白,剛才明明還有機會通過,李唯西怎麼忽然讓她停下。鐘聲消失,萬籟寂靜,宋摘星的頭髮上不斷滴下冰水,李唯西揚手為她撫去額前的水珠,極輕極柔。
李唯西頃刻將杯中液體全部飲下,只覺得喉中一片辛辣。他將杯子重新放回桌角,手心忽然不穩,杯子隨即跌落在地。就在此時,時越直視李唯西的眼睛,啟齒喊道:「摘!星!」
「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李唯西與宋摘星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影子。李唯西勸慰道:「等抓住周鳴山就知道了。」
宋摘星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你為什麼不早說。」
美國芝加哥。
李唯西早就想到這一點,沉吟片刻:「我們剛剛通過子時,如果是正常通關,建築會打開子時向亥時的大門,但是剛才我們直接從子時進入十二星座,開的是那道弧形的門。我猜測一定條件下弧形大門會層層打開,四象通往五行,五行通往十二地支,所有的弧形牆壁其實都暗藏玄機。」
肖雅潔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互相配合而無動於衷。室內一時安靜至極,直到李唯西將頻閃燈的頻率調節成與水滴速度相同,宋摘星將所有圓盤啟動后,奇迹便在那一瞬間出現了。
「鹿,蟬,青蛙還有草。」
肖雅潔已經沒了力氣,跌在牆根一動不動,臉上儘是血痕。當李唯西從雞冠內取出最後一塊鋼片圖形時,他似乎也被抽幹了力氣,膝蓋一彎倒地不起。汗水直灌到脖頸,與血跡一起將整個上衣浸濕,須臾后他咬牙起身到屏幕前,勉力將雞的圖形插到凹槽內。柱子變得整整齊齊時,頭頂已星斗垂空,長河燦爛,而宋摘星仍在做最後的排列,額頭滲出大粒大粒的汗珠。
周鳴山斜睨躺在地上的李唯西,可惜道:「不能讓你親眼看到林莞和林帆的死,實在遺憾。」
然而李唯西的下一句話卻讓她身受重擊。
就在這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讓她渾身一個激靈。她拿著手電筒往外照,漆黑的走廊什麼都沒有。她驚魂未定,手指顫抖,眼球迅速轉動,索性轉回身重新進入剛剛那條主幹道繼續向里走,盡頭處幾個房間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室內顏色已經換成白色,90秒之後就是破解關卡的時間。李唯西面色微瀾,最終答應她。他想到剛剛肖雅潔喊她名字的時候自己就像被人控制了一般,這種感覺出現不止一次,讓他暗暗擔心。這座建築詭異又特別,他不敢想象後面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對面牆壁上的符號若隱若現,他趁機仔細辨別,發現上面大約是五個奇怪的圓球,不知到底隱喻著什麼。
圓柱托著太極盤將兩人送達天邊,此處正好挨著圓頂側壁,待機括之聲停了,宋摘星走近李唯西。他們二人身後即是一道門,只需按對密碼就可以將門打開。只是宋摘星不知這密碼從哪裡來,皺眉看向李唯西。
「溜門撬鎖的功夫見長啊。」宋摘星感嘆。
時間過去30秒,李唯西細細看幾個圓球的外觀,顏色一致形狀一致,每一個都有相同的三角缺口,除了數字不同分不出多餘的區別。天空昏暗無比,似有暴風雨將要來臨,李唯西點著幾個圓球,發現它們都可以在壁面上自由移動,忽然意識到該如何破局。
時越從桌前抽身,率先將宋摘星扶起來。冰涼的手心觸摸到她的指尖,宋摘星渾身輕顫。她淚眼迷濛地看著時越,緊接著破涕而笑。剛剛李唯西倒下時她就在猜測時越的目的,如果真想要兩人的命,三杯水中都摻雜毒液就行了,沒必要施用催眠多此一舉。所以當周鳴山出來時,她並沒有急於質問時越,反而主動吸引周鳴山的注意,大聲譴責他的劣行。她想後面的計劃一定還與時越有關,她要等。
李唯西將林雨澤放下,餘光看了一眼肖雅潔。
「胡說,胡說!一派胡言!」
周鳴山的目光緊緊攥著他們幾人,笑意陰冷,「牆壁內埋滿了炸藥,只要我拉下手閘,所有炸藥都會引爆。」
大火燃燒了數個小時,巨大的建築最終化為一片廢墟。清晨直升機盤旋在頭頂,消防車與警車錯落地停在建築旁邊,林莞與林帆由醫護人員扶上擔架抬走,Frank指揮警察將孩子們陸陸續續接上車。
「如果你沒有貪圖利益,沒有和他沆瀣一氣,你又怎麼會見不到你兒子?」李唯西步步緊逼,眸間生輝,「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恨林雨澤,其實是恨你自己。你恨你的懦弱,恨你時時刻刻聽林雨澤的話,不敢違背他分毫。是你的軟弱害死了你的孩子,讓他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
周鳴山沉默在原地,雙目渾濁。他只覺得時越無比可笑,這才想到李唯西能在美國這麼快地找到自己,原是他在不斷泄露自己的行蹤。他緩緩抬頭看著這座巨大的地宮,唏噓自己的心血造就了如此瑰麗如此壯觀的景緻,他哀嘆道:「既然你選擇加入他們,那就和他們一起死吧。」
宋摘星立刻向圓盤跑去。
宋摘星有些驚慌:「那麼多人拿著槍,你自己去太危險了。」
她念及此不覺又皺了眉頭,看著身後大片破裂的冰面道:「湖中水流湍急,我們沒辦法過去,無法再打開回去的門了。」
幾名黑人大驚,李唯西趁機尋了空子闖出包圍,孫鳴在巷口給他打掩護,兩人一路向集鎮正中心跑去。
「這裡是芒種節氣?」宋摘星看向李唯西,「我們在往前走。」
李唯西點頭,「對於北回歸線及其以北的地區來說,夏至日是一年中正午太陽高度最高的一天。但是同時,夏至是太陽的轉折點,這天過後它將走『回頭路』,之後白晝會逐日減短。」
幾人驅車疾馳,孫鳴一路上都在做部署。不知道周鳴山有多少人,如今只能先將初步的營救計劃做出來。車上的李唯西面色清冽,1號人物發現周鳴山進入一幢老樓中,之後就再也沒有跟蹤到,似乎信號在樓中被屏蔽了,想來那幢老樓一定藏有貓膩。只是周鳴山現在極具危險,也不知道他身邊有多少力量,現在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要先找到林帆和*圖*書和林莞才行。
李唯西知道宋摘星也想到這一層,「沒錯,雖然時間不能倒流,但是心理學上有視覺暫留這一現象。當車子行駛過快時,你會發現車輪在往後退。風扇也有這種現象,在一定頻率下,扇葉會在人的眼中往後旋轉。」
他睫毛半垂,白皙的面容已狼狽無比。從牛角中取得鋼片后,右膝緊接著被虎爪刮開一道血口,濃艷刺目。
陽光大盛,李唯西渾身狼狽,白皙的面容早已沾染數粒塵灰,然而一雙眼睛卻清澈如水,唇角笑意明媚如斯,不可方物。宋摘星由他扶著,兩人十指相連,一步步走向陽光中。
天空已經風和日麗,帶著初春時節的明媚與乾爽。「芒種」地面被分成許多條橫豎線,有的橫線只有一半便斷掉,有的橫線則是好幾條上下連在一起,而豎線則分佈均勻,如五線譜一樣橫陳其中。只是橫豎線當中夾雜著許多黑色的球不斷滾動,就像種子散在大地上。
肖雅潔也在對付牆壁內出來的各種動物,左臂已經受傷,她費勁從狗的耳朵里拿出圖形,轉瞬便捂著傷口將其插到柱子的凹槽內。
兩個人站起身,沿著走廊向上走,果然看見FBI行動處的人已經闖了進來,正和那些黑人雇傭兵對戰。槍聲大響,一些身穿西服極其華貴的白人男女紛紛下樓,趁亂而逃,李唯西這才明白周鳴山原來邀請了眾多名流前來,難怪要雇那麼多槍手為他看門。
「你胡說!是他!是他害死了我兒子!」
空曠的玻璃台發出「咚」的悶響。
他的手也冰涼涼的,讓宋摘星更加不安。
前後夾擊,李唯西扶著牆壁不知如何是好。正前方的黑人已經掏出槍準備就地解決李唯西,然而就在下一秒,那名掏槍的黑人直接被擊斃倒地。
他們大多安靜地待在牆邊或者窗邊,面黃肌瘦,形容憔悴,宋摘星猜想他們都是玩非法遊戲的受害者,而且已經到了被周鳴山掌控的地步。周鳴山不惜代價將他們偷渡過來,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摘星想到那麼大的空間,倘若沒有停在原地,走到一半不敢再走,也會即刻被冰雪下的蟲子咬傷致死。如果李唯西沒有抱住她,或許她也倒在雪地里了。度過冬至的唯一辦法就是想象裏面什麼都沒有,快速跑過才可活命,可大多數人根本不敢這樣做。
宋摘星揚手將散開的頭髮束了馬尾,乾脆利落:「我絕對不拖你後腿。」
肖雅潔站在兩人身側道:「沿著橫線向前走,要通過這些密密麻麻的黑球才能到達大門。只是不能碰到任何一個球,否則它們會立刻爆炸。」
孫鳴點頭,只是還有些不解,「你怎麼說服他配合我們抓捕周鳴山的?」
李唯西想到之前在七個房間中看到的設計圖,那時他就懷疑段長惟是以十二星次為根據設計了一場遊戲,沒想到竟在這裏驗證了。他看著宋摘星道:「黃道面包括了所有行星運轉的軌道,也包含了星座,其中十二個星座稱為『黃道十二宮』。而十二宮、十二地支、二十四節氣,四象、五行都與十二星次有對應關係。」
宋摘星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李唯西連忙帶著她向下走。
肖雅潔只知道到達最後會從地面拔起一座高台,只要上得高台就算成功破解了這個遊戲。她皺眉:「你知道裏面有幾層?」
李唯西沒料到周鳴山還有防備,眼看他要割斷繩索,他迅疾上前乍然出聲:「你為什麼非要殺死他們!」
「阿星說得沒錯,夏至晝長夜短,是一年中正午太陽高度最高的一天。這應該是夏至最大的特點。」李唯西極認真地看著她們,「我們要回到中午十二點。」
「子時大門打開,冰面上什麼都沒有,我就在想我們沒從子時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如果肖雅潔沒有執意要來子時的話,我們本可利用豎向通道直達核心。」李唯西眸光變暗,「所以當時我就懷疑周鳴山給到肖雅潔的設計圖有詐,他在引誘肖雅潔上鉤。」
肖雅潔指尖微蜷,這一刻她很想抽一支煙。
宋摘星大驚,連忙阻止:「不要。」即便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一旦選中有毒的那杯就會立刻斃命,她絕不會讓他犯險。
遠處建築一角,李唯西攙著宋摘星緩緩走來。時越一眼看到他們,疾步上前卻又頓住,唇角終於上揚。他單手插兜,斜倚車邊淺淺一笑,散逸溫柔。
林雨澤極其挫敗地鬆手,進入美國后他的話一直不多,雙目渾濁,一夜似乎老了許多歲。他擔心林帆和林莞出事,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
雨仍在下,李唯西唇角上揚,他此時忽然明白了室內擺放這一切的目的。原來通關的辦法早已告訴了他們,只是他們沒有察覺到而已。
李唯西輕柔地看著宋摘星,四目相匯,她即刻明白他的心意。她絕望地抽回手,知道如今再說什麼都已無濟於事。他選擇走下去,選擇與上天爭那一份運氣,沒有人阻止得了。
然而時越似沒有聽到一般,接著道:「這裡有三杯液體,一杯醋,一杯水,一杯稀酒精。三杯液體中只有一杯摻有劇毒。」
「不要,不要……」宋摘星搖頭,疾步衝上前想阻止周鳴山。林帆與林莞雖被倒吊著,此時也拚命掙扎。天空變成血紅色,閃電劈開鯨尾,上千道細碎的光似要將兩人撕裂。
宋摘星擔心她有別的目的:「只有孫鳴才能打開。」
宋摘星仍有些不明白,李唯西抬頭看著整座建築,面色微凜,「五五分割並不美,最美的是黃金分割。周鳴山那麼痛恨正中心,很可能會讓設計師將生路安放在十二地支的位置。」
李唯西沿著彎道向前走,外圍的彎道空間大概能容四五人橫臂站立,牆壁儘是一片黑暗,而腳下的白虎卻栩栩如生,眼睛威嚴身形勇猛,黑色的條紋橫陳在白色虎背上更顯真切生動。
「裏面有呻|吟聲。」
李唯西:「一個人順利走過了平地,卻被人告知他剛剛騎過的是一片薄冰,薄冰下面是最大的邊境湖。雖然他平安到達了旅店,卻在得知真相的一剎那被活活嚇死了。」
李唯西揚眸看了看四周,猜測道:「這座建築由內外幾個套環組成,我們剛剛站在最外面的圓環,本該走完四象進入五行,五行之後進入二十四節氣,但是整點的時候連通內外圓環的豎向通道會打開,所以我們直接到達了二十四節氣。」
李唯西長睫半垂,就在剛剛兩人接近門口時他忽然喊住她,就是意識到或許這個遊戲從一開始就是陷阱。
原來集鎮上的警察早已被買通。李唯西如鯁在喉,難怪周鳴山敢在這裏紮根,原來他早已打點好一切。
走到後面,走廊安靜至極,連水滴聲都沒有了。燈光越來越暗,她乾脆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照著路面。慘白的燈光映著她惶恐不安的面頰,映著凸凹不平的牆壁,映著暗黝黝的鐵柵欄,她吞了口唾沫,害怕一不小心就會撞到什麼東西。
宋摘星自言自語道:「連牆壁都是屏幕。」
李唯西淺淺一笑,「可惜不能走正門,不然帶你進來的速度更快。」
李唯西:「時間倒流。」
宋摘星查看李唯西的傷口,李唯西卻忽然按住她的身子,子彈打中遊艇一側,穿透半個舷板。宋摘星被他蓋在下面,只聽耳邊不斷傳來槍聲,水浪四濺,巨大的撞擊讓她難以支撐,全身直冒冷汗。
她脫了鞋,身子微旋,遊艇便離弦一樣向前駛去。兩岸風景不斷後退,肖雅潔的目光陰冷淡漠,發狠似的將遊艇開得越來越快。她要追上周鳴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李唯西點頭,「鬧市中這裏反而更加安全,沒人會在意這個老房子。」
而此時宋摘星被拉得太急,突地滑了一跤。厚厚的雪深陷一塊,宋摘星跌摔在地時忽然看見雪地底下藏著幾具骸骨,還沒回過神,她繼而發現膝蓋處沾染的根本不是白雪,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子。她的臉色登時慘白,頭皮像炸開一樣大叫一聲,跌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李唯西自然也發現雪下的骨頭與蟲蟻,只是不容細想,他連忙打橫抱起宋摘星,一路向右側門跑去。
李唯西握住宋摘星的手,慢慢向時越靠近。
正走神時,她見Frank忽然遞給李唯西一把槍,說了句「Good Day」便與兩人道別疾步離開。李唯西將手槍放到腰后,看著一臉懵怔的宋摘星解釋道:「美國可以合法持有槍支,別擔心。」
時間倒流,夏至在晚上九點之後變成了中午的樣子。雨滴還在向上回溯,宋摘星驚在原地說不出話,她有一瞬間甚至可以想象到造物者對人類的溫柔。
宋摘星細算,且不說每關都要等待四十分鐘,如果期間的遊戲沒有在四十分鐘內通過,則需要耗費更久重來。她覺得心驚,這樣一座怪物似的建築不僅可以殺人,還能使人徹底發瘋,變成時間的奴隸,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時越眸光微暗,他有些遺憾:「給到肖雅潔的設計圖就是最終的設計圖,我期望她能從中看出端倪,可惜了。」
槍聲讓整個街道的人迅速驚慌,很多白人男女紛紛亂跑,同時給了兩人逃跑的時間。
一旦整點過去,豎向通道就會關閉,他們要在一分鐘之內通過冬至到達丑時,現在必須爭分奪秒。幾個人大跑,順著通道一路到達冬至一關。打開門的一剎那,只見漫天飄雪,地面已被幾丈厚的白雪覆蓋,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見。
李唯西看著三個一模一樣的杯子,眼神靜默。時越淺淺笑起,「你選一杯喝下去,如果還能活著,我即刻帶你去見周鳴山。」
宋摘星跟著笑起來,目光溫暖。孫鳴走了進來,剛好看到Frank離去的身影。李唯西將剛剛與Frank交談的內容與他詳細講了一遍,又補充道:「晚上要與FBI小組見面,你和幾位同事準備一下。」
她的手腕忽然被周鳴山緊緊攥住,她嚶嚀一聲,卻接著揚聲道:「你殘害了那麼多孩子,警察絕不會放過你!」
肖雅潔顫抖著身子,心知陪著他們走到核心前途艱難,「當時給我的設計圖只建到子時區域,我猜那裡一定可以通往核心。」
幾人說話之間,蠟燭已經燃了一半多。整個房間又暗又靜,煤油的氣味不斷充斥著腦仁,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李唯西牽著宋摘星的手邁向了下一個房間。肖雅潔緊跟而來。
兩人將冰水余珠抖落,沿著通道一路前行,直到走到盡頭,再無出路。李唯西長指撫上牆壁,在漆黑的通道摸到開關,大門打開時,水行星次一關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只見彎道比四象彎道略窄,而頭頂天空昏暗無比,一切都在尚明未明,尚暗未暗之中。兩人駐足在黑暗通道內沒有急於進入,而是觀看這一關的動靜。
他臉色霎時慘白,一忙想到老樓里的那些實驗室。如果周鳴山不讓鳴槍,很有可能裏面還有更重要的人,或者在做實驗,槍聲會讓他的合作夥伴感到危險和不安,所以周鳴山才不會在他的實驗基地對自己動手。
長指撫在剛剛穿過的那道門牆上,隨著手錶指針的移動,他輕輕一推,那道門再次被推開。
宋摘星連忙將李唯西扶起來,心疼地看著傷口。李唯西捂著左臂看著周鳴山,只怕他再有其他的舉動。就在這時,頭頂天花板忽然沒了任何景色,幽藍的屏面傳來一段孩子的笑聲,緊接著播放出周鳴山兒子小時候的視頻。
李唯西迅疾地將宋摘星拉到身後,緊接著滅掉幾隻毒蟲。此時凸凹不平的模型組成了一個「Live」,壁面緩緩打開,牆壁之後即是子時,兩人攜手大跑。
宋摘星知道他觀察過了,只是奇怪他為什麼反而往下走,「我們為什麼不上去?」
宋摘星猜到此處正好顯示四象當中的玄武一區,抬頭看天空,只見頭頂天花板的雲圖也變成與電子屏幕一樣。浩瀚無垠的星空閃閃爍爍,神秘而安靜。
建築上空的時鐘敲了八下,肖雅潔打開通道的暗門,幾個人來到另外一個房間。李唯西確信他們已經往裡走了一層,因為他們所站立的通道比外側彎道狹窄很多。只不過乍一進來,幾人便被眼前景色徹底驚呆。
「四條,上下兩條,左右兩條。從核心出發連接夏至、冬至、春分、秋分四個節氣一路到達最外面的圓環。」
時越看著周鳴山道:「孩子們都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們通關的技能和經驗不再是你的資本,放棄吧。」
宋摘星一接到鋼片隨即照做,當鋼片絲毫不差地嵌進柱子內時,只見電子平板上的一角緩緩亮起。屏幕上同時出現了二十八星宿的軌跡,白色的星點隨意飄動,與天空中的星辰位置完全一樣。
肖雅潔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忽聽建築內隱隱傳來咔咔的聲音。李唯西眉心緊皺,他順著電子平板向下看,這才看到柱子側面有十幾個凹槽,凹槽有各種不同的形狀,像各類機關一樣。
李唯西轉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核心大門,亦是唏噓。宋摘星想到剛剛他還與她們一起渡過冰面,卻在一瞬間察覺到整個遊戲的可疑之處,皺眉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這是個陷阱的?」
宋摘星感嘆:「他們把天花板做成了天空的樣子。」
話音未落,李唯西像是被人攝去心魂,感到身體有一種被|操控的力量,一瞬間完全無法動彈。而肖雅潔緊接著再下一腳,冰面登時漏了一個大洞,後面的宋摘星躲閃不及,直直陷進湖中。須臾之間,回神過來的李唯西大驚失色,撲上前一手勾住宋摘星的胳膊。冰面的裂紋越來越多,洞口延展,李唯西伏在冰面,身下的細冰一塊一塊向湖心掉落。李唯西本想直接將她從水中救出,不料湖中竟出現一隻大瓶將宋摘星卡住。
「怎麼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前一隊人的身影消失在牆根處時,李唯西與宋摘星疾步上岸。兩人貼著牆面走到窗玻璃前,李唯西向里張望,發現裏面是一間廢舊的教室。宋摘星剛探頭過來,玻璃窗就已被打開,讓她驚訝不已。
「不。」李唯西斬釘截鐵地否定道,「那樣太久了,時間是我們最大的障礙,我們要在九點二十就通過這個房間。」
宋摘星恍然大悟:「讓人操作,遠比計算機模擬遊戲帶來的衝擊力強烈。」
圓盤連續旋轉,中心發出音波,他們每個人都驚在原地。只見空中雨滴先靜止不動,緊接著向上回溯,一道又一道極速向空中奔涌而去。時間彷彿在向上而去的水滴中跟著倒流,讓人置身虛幻,感受河流延伸時空倒懸。荷葉依舊存著雨珠,在一顆又一顆懸浮雨滴中間,白色牆壁上緩緩出現綻開的綠色花蕊,張著圓鼓鼓眼睛一蹦一跳的青蛙,麋鹿的角漸漸生長,接著在夏至時節脫落,隨著圓盤的轉動循環往複。而夏蟬也漸漸展開翅膀鼓翼而鳴,接著收起翅膀縮成一團,半夏草在同一時間肆意生長,綠色的根莖葳蕤蔓延,接著在圓盤的轉動中慢慢枯萎,變成嫩芽重回地面。
宋摘星難以想象這座建築到底怎樣建造而成,只覺得渾身發麻,備受恐懼。李唯西繞著水瓶座轉了一圈,緩緩道:「我們從未到達過五行屬性中的任何一關,然而五行屬性卻連通四象和十二地支,如果五行大門打開,我們便得到了通往任意一個地支的捷徑。」
秋日湛藍天空又高又遠,行過噴泉后,車子拐入下一個街道。宋摘星透過車窗看著極高的威利斯大廈,感嘆它拔地而起似要穿破雲層。摩天大廈一公里之外,密歇根大道內的千禧公園內雲門正傲然屹立。雕塑表面反射著城市的輪廓線,車子行過時,雲門上方映照著一行人的去向,帶著奇幻的扭曲感。
然而李唯西比宋摘星更快地發現白雪上面的東西,如果不細看,所有人都會以為地面上是皚皚白雪,但其實表面一層全部都是白色的蟲子,它們與白雪混為一體,幾乎肉眼瞧見的地方,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蟲子窩在雪裡。
李唯西暗道不好,想必他們已經被下面的人發現。他連忙推了宋摘星一把,急迫道:「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把他們引開。」
他因為憤怒表情變得殘暴猙獰,額前的白髮跟著搖動。他恨時越背叛自己,他們聯手明明可以置李唯西于死地!
肖雅潔半揚唇角,她驚嘆李唯西的聰穎,在了解遊戲規則之後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到了一條最便捷的路。如今幾人退到白虎,經過朱雀到達青龍也就二十分鐘,十點半時青龍通向玄武區的門會打開,同時豎向通道也會暢通無阻,正好是進入十二地支的最佳時機。
宋摘星好奇道:「你參与了哪部分?」
宋摘星恍然:「三個圓球將三角缺口一齊對準中心,就會出現一個三角形。但這個三角形是不存在的,只是我們主觀想象出的輪廓。」她終於明白這五個圓球的缺口意味著什麼,接著道:「主觀輪廓是在一定感覺信息的基礎上進行知覺假設,進而在視覺中樞形成的輪廓。」
「Who?!」
李唯西明悟:「所以我們剛剛可以從白虎越過五行直接走到夏至,豎向通道可以減少我們通關的時間。」
時間指向十一點三十一分。
宋摘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核心之門不是安全之門嗎?」
偌大的玻璃台明凈空蕩,時越看著他們,聲音清脆如瓷盞落地,「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們。」
肖雅潔臉色立時煞白,久久沒有說話。
肖雅潔沒料到暗門竟通到了這樣的內室,看著圓荷上的露珠晶瑩透明如斷線珍珠,與李唯西問道:「我們進入了二十四節氣?」
說話間建築內部的聲音再次出現,李唯西帶著宋摘星迅速後退。
宋摘星不敢細想,如今幾個人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怕驚嚇到站在中心的那頭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有人知道這一關該如何通過,又害怕隨意走動牛身傾斜,整個房間會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宋摘星將他的話消化了很長時間,終於明悟,唇角不斷抖動,「你是說,我們現在站著的四象只是最外面的一環,裏面的幾層則分別是十二星座,二十四節氣還有十二地支……」
宋摘星壓低聲音說道:「這裏肯定是周鳴山十分看重的地方,否則不可能由那麼多人把守。」
轉瞬間建築內的大門再次啟動,李唯西立刻握住她的手腕,與肖雅潔對視一眼,隨即跑向豎向通道。
宋摘星被眼前的風景迷住,她有一瞬間感嘆建造者鑄造這座建築的初心。置身其中,覺得天地有大美,四時有明法,萬物有成理,一切都是那麼崢嶸而浩蕩。
「或者說,他一步步引著肖雅潔帶著我們,前往核心。」李唯西抬頭,看著圓形的屋頂感嘆道,「如果你站在上面看著底下的我們拚死度過一關又一關,你會有怎樣的感想?」
緊接著,牛蹄上的蠟燭開始搖動,有一滴蠟滴到石堆上,險險就要引起一場大火。
肖雅潔跟在他們身後,大喊道:「是大門!」
四象已經全部出來,而上面配著的二十八個星宿已歸位一半。
她緊接著將龍形鋼片插|進去,屏幕再次顯露一隅,李唯西緊接著說道:「辰時對應青龍區,相配二十八宿中的角、亢兩宿。」
「可是我們剛剛只能往前或者往後,怎麼向里呢?」
孫鳴與幾位刑警都想上前與他同去,李唯西想了想,囑咐道:「你們在外面守著,如果我被發現了,一定有辦法逃出來,到時候你們在外面接應我。還有,」他看向孫鳴,另做吩咐,「你迅速通知Frahttps://www.hetubook.com.comnk,讓他帶人前來支援。」
「怎麼做?」
他起身牽住宋摘星的手,讓她一刻也不離開自己,急道:「我們去追周鳴山。」
火勢蔓延到腳下,岌岌可危之時地心再次有聲音傳來,李唯西忍痛將門打開,幾人迅速逃進「子時」。衝天之火被緊緊關在門外,燃燒的蓽撥聲卻仍能聽得清。宋摘星覺得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冰火兩重天,幾個人的體力已經在通關中被耗去大半。而此時,「子時」的房間更加安靜得可怕。
孫鳴自然明白正是李唯西幫助FBI破過不少案子他們才願意幫忙,感嘆道:「有你在事半功倍,看來下面要打一場硬仗了。」
室內安靜下來,周鳴山知道自己已是瓮中之鱉,不覺苦笑。他慢慢走到玻璃台一側,指尖顫抖地觸摸著牆壁,淚汪汪地再次看著這座建築,「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如果我的兒子能回來,我會一直陪著他。」
肖雅潔:「是。需要通關,還需要時間,缺一不可。」
李唯西看鋒利的匕首已接近繩子邊緣,眉心緊蹙,「你選擇和林雨澤共事,就一定會承擔相應的代價。你兒子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肖雅潔點頭,「通關的房間只要時間一到可以回去,但是如果你不過芒種這關,往前走就不可能了。」
等兩人從牆壁中再次出來時,只見一方透明玻璃橫跨在整個地宮之上。此處離地面約幾十米高,向下俯視便會看到剛剛走過來的每一關,就在此時宋摘星大叫一聲,李唯西尋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中心之門內橫陳一台巨大的絞肉機,恰是肖雅潔進入的地方。此時絞肉機旁邊鮮血滿地,支離破碎,極為可怖。他單手捂住宋摘星的眼睛,溫涼的掌心讓宋摘星感到一絲安穩,呼吸終於放緩下來。
李唯西拉了孫鳴一把,見黑人緊追不捨,更加擔心還在老樓里的宋摘星。他囑咐孫鳴:「你快回去,老樓里大約有三四十人,彈藥充足,每個人都配槍,戰鬥力很強。Frank和你們匯合后,你務必告訴他要拿下老樓。」
只是李唯西平靜地站在門邊,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頭頂鐺鐺鐺的聲音再次傳來,時鐘敲響十一聲,陰森森的寒氣撲來,像有一隻無形的利爪穿過鋼板牢牢地捏住他們,提醒他們所有人都將死在這裏。
老樓中一下子安靜很多,宋摘星蹲在暗處猜想大部分的雇傭兵應該出去追李唯西了,等了十幾分鐘后便緩緩站起身來。她向外探了探頭,沒有聽到其他聲音,隨即靠近剛剛打開的牢門,沿著昏暗的走廊慢慢向里走去。
宋摘星有些不明白,她的腳下也是一塊屏幕,白虎慢悠悠地卧在一側,幾乎跟真的一模一樣。
李唯西想到上次他與宋摘星走過的七個房間,瞬間明白了肖雅潔的話。他們現在就是實驗對象,只不過代價慘重,要麼通關,要麼死在這裏。
她伸手碰觸黑色模塊,急速與他道:「剛剛的主觀輪廓就是用了視覺錯覺與知覺假設,明明沒有五角形,人腦卻能在缺口裡構築出五角形的邊界。這關也是一樣,心理學常見的花瓶錯覺、不可能圖形都是在利用人的視覺錯覺。兩個人臉擺在一起,可以從中看到一隻花瓶,那麼這幾個模型根本不用拼在一起,只需要擺出正確的順序,一定能拼出一個東西。」
宋摘星嘗試與孫鳴聯繫,只是一直沒有打通。整個遊艇晃得讓她頭暈,白浪湧起,在肖雅潔的駕駛下,遊艇像一頭巨大的水怪極速穿行。
林雨澤現在異常緊張,擔心道:「不知道莞兒和帆兒在不在裏面。」
李唯西呼吸不穩,「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你堅持一下。」
宋摘星趕緊跑到牆邊,看著閃著藍光的電子屏幕一時不知道做什麼。
就在她接近死亡的剎那,一聲刺耳的槍響打破了走廊里的寂靜。
「唯西!唯西!」宋摘星大驚失色,跌在地上喊他,卻發現他已經被深度催眠,完全喊不醒。破碎的玻璃杯就在身旁,宋摘星手指打顫,摸著杯中傾灑出來的液體哽咽道:「杯子里有鎮靜劑對不對,你放著這三杯液體,不過是對他進行心理暗示。裏面沒有毒,而你卻輕輕鬆鬆控制住了我們。」
肖雅潔側眸看他,「是。」
肖雅潔趔趄一步,她沒想到李唯西竟然將她的處境分析得如此透徹。
他說完所有人都感到心情沉重,知道周鳴山不好對付。一側的肖雅潔眸光流轉,她驚嘆李唯西的分析能力竟是這樣精準無誤。在她還未入獄之前,周鳴山就和她說過他的抱負,芝加哥是一座還未完全復興的城市,他要在這集力量之大成,城市的不確定性同時給了他冉冉升起的機會,這樣的事情在國內根本無法實現。
噬人的毒蟲與毒汁越涌越多,兩人來不及細想,一人站在黑色圖案中,一人站在白色圖案中。當宋摘星的腳落在白色圖案中的按鈕上時,機括的啟動聲再次傳來。
「周鳴山給肖雅潔遊戲設計圖,是為了讓她知道時越已經在他手中,以此要挾她不要供出自己。設計圖上的每一個信息都告訴肖雅潔時間的重要性,告訴她從子時通過後便可前往核心之門,告訴她十二點是整座建築唯一通往生路的時間,我相信肖雅潔沒有騙我們,她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他頓了頓,接著道,「然而周鳴山是怎樣的人,他又怎麼會如此坦誠布公地告訴肖雅潔所有真相。」
整個建築上空忽然傳來巨大的鐘鳴聲,一聲接著一聲猶如重鎚敲擊鐵鼓清脆刺耳。肖雅潔帶著他們往前走,再次打開大門,只不過沒有著急往前邁,而是往右一轉。這次連李唯西都有些驚訝,在白虎和朱雀兩個區域之間,暗藏一個小小的通道。只有一步寬,一人側身才能通過。剛剛兩個區域換的太過突然,讓他也沒有意識到一步之間還能轉身。
子彈撞擊到鐵門和牆壁,磚石的碎屑不斷崩過來,宋摘星躲在李唯西身後,兩人一時進退不得,根本沒有機會出去。她瑟縮在角落,知道李唯西的子彈一旦打盡,兩個人緊接著就會被殺。她想跑回去,從剛剛路過的彈藥庫取些補給,只是身子還沒站起來,走廊里的槍聲竟然停了,外面隨即傳來雜亂的聲音。須臾之後,圍攻他們的黑人盡數倒地,屍體橫陳在樓梯口,鮮血噴濺。李唯西鬆了一口氣,和宋摘星輕輕說道:「Frank和孫鳴來了。」
宋摘星被眼前的一切驚住,只覺得此景美得讓人心醉。創造這座建築的人,內心該裝著怎樣的波瀾壯闊星辰大海。
周鳴山冷哼一聲,「我的兒子最喜歡遊戲,能讓那些孩子參与這些遊戲,是他們的福氣。」
「唯西?」宋摘星有些擔心他的狀況,輕輕喊了他一聲。
李唯西在救她時就想過這個問題,直到發現了那些美國名流才找到答案。他緩緩道:「這些孩子都是寶貴的財富,可以驗證周鳴山的遊戲計劃。他們都有通關的技能,可以向那些富人展示遊戲的力量和爽感。」
站在一側的宋摘星見他樣子知道他被卡住,她看著黑色的模型,又想到剛剛過的那關,電光火石間忽然明白過來。
宋摘星被他拽得腳下生風,一聲連著一聲的槍響不停地傳來。
他再次哈哈大笑,聲音凄涼無奈。從時越背叛他的一刻起,從那麼多保鏢呼喚不來的一刻起,從自己的兒子出現在頭頂天空的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他敗得一塌糊塗,前功盡棄,最終要走向和林雨澤一樣的結局。
肖雅潔知道李唯西有了答案,道:「說吧。」
宋摘星搖頭,語氣很是堅決,「我和你一起去。」
話音方歇,周鳴山將牆角處的蓋子打開,一道手閘赫然出現在幾人面前。
孫鳴也阻止他:「一起去更安全些。」
鐘聲長鳴,一分鐘的時間即刻就要過去。宋摘星看到大門已關閉一半,而肖雅潔已一腳踩入門內。她趕緊拉著李唯西起身,咬著牙以極快的速度向門內奔跑。就在肖雅潔全然進入核心,而大門只剩一條縫隙時,李唯西忽然喊住了宋摘星,聲音高昂穿透檐頂,兩人乍然頓在原地。
水中的宋摘星感受到身下有巨大的吸力,這才明白水瓶座中「隱形的水瓶」竟然暗藏在冰下。李唯西額頭冷汗涔涔,單單撈住宋摘星已是不易。眼看肖雅潔馬上就要進入核心之門,宋摘星用盡全身力氣,反手握住李唯西的腕子,腳下發力堪堪躲過水瓶的吸流。岸上的李唯西瞅準時機立刻將她撈出來,冰水從身上傾瀉到地面,兩人大口喘著氣,面色慘白。
李唯西:「走馬燈正是利用人的視覺暫留現象發明的。」
聲音未落,李唯西已經看見建築的入口。低矮的大門在建築中顯得格格不入,大門正在緩緩關閉,鏽蝕的聲音像巨獸發出的呻|吟。暮色四合,門后一片黑暗,三個人來不及做任何決定便側身進入。
他牽住她的手,無比認真的樣子,「我屬於你,即便沒有我父親的事,我想我一定也會回去。」
鋼質門緊緊閉合,沒留下一絲縫隙。
李唯西回神,知道她決心已定,緩緩點頭道:「你務必要跟緊我。」
李唯西眉頭緊鎖,他看了看時間,還剩兩分鐘不到八點。
肖雅潔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沒錯,封住整個建築的天花板其實就是一塊巨大的屏幕,可以隨時出現各種情景。」
宋摘星在想怎麼樣才能過得去,正順著黑球的軌跡思考,李唯西忽然出聲:「我想我們沒必要過去。」
這時宋摘星若有所思道:「夏至時節是如此特別,通關方法會不會和它本身的特點有關係。」
宋摘星看見單他們這一面的牆壁就足有幾十米長,根本看不到盡頭。每一塊鋼面牆壁都帶著冷峻的質感,堅硬的外殼映照在光潔的地面上下相稱,就像補齊了建築的另外一半變得平衡而完整。宋摘星感嘆這座建築就像平放在地上半個巨大的雞蛋,他們站在雞蛋的腳下渺小如蟻,彎曲的壁面讓她無法看到建築的頂部,而更讓她懼怕的是,她對建築的內部也同樣一無所知。
「周鳴山不會再用一個廢人,更何況他救了你,還要分你之前的錢,你覺得他會這麼做嗎?」李唯西再次出聲,直接將她的心理防線擊潰,「你殺林雨澤也好,困住我們也好,都不會讓周鳴山動容,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幫助我們找到周鳴山,否則你必死無疑。」
剛剛碩鼠的鋼片已經開啟了屏幕一角,宋摘星果然看見上面的星辰都標著蠅頭小字,玄武的頭也慢慢出現。三條弧線同時展露出來,分別是四象,十二地支與二十八星宿的軌跡雲圖。
就在剛剛誰也沒有看到的一瞬間,肖雅潔忽然抬腿絆了林雨澤一跤。林雨澤慌不擇路,加之體力不濟,人沒摔下去,卻因為調整步子落在後面。起身抬頭時,子彈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
冰水表面平靜,暗則洶湧,兩人卻毫不猶豫投身跳了下去。剛入冰水時,下面水流極是湍急,兩人一前一後,宋摘星險些跟不住。李唯西返身攬住她的腰身,順著冰湖一路向下,直到水流變小,通道變寬,黑暗中兩人從水中游出,拾級而上。十二星座越來越遠,他們一步步走入五行之內。
宋摘星想到剛剛在子時的天空和星辰,心中一動,「黃金分割具有嚴格的比例性、藝術性、和諧性,確實更像周鳴山的選擇。」
周鳴山沒想到他竟留了后招,臉色大變。記憶回溯,李唯西當日對高璨媽媽做了校度分析,就已經知道她在裝病,所以雲月華一直覺得她的病情奇怪,只是沒有想到她與高璨一起欺騙自己。當李唯西查到高璨媽媽痊癒時,高璨才將真相告訴他。
宋摘星明悟:「原來這些數字是遊戲中的提示,遊戲設計得真是完美。」
「有一條捷徑通往江口,跟著我走。」
李唯西隨即起身帶著宋摘星離船,風聲在耳,兩側樹木隨著他們的跑動匆匆後退。片刻后,一幢巨大的建築展露在他們面前。橢圓形的外罩將建築全部包圍在裏面,外側牆壁光滑冰冷,在最後一道陽光下反射著金黃色的光芒。
肖雅潔看著他,「你想到什麼?」
「愚蠢至極!」周鳴山憤憤大罵,聲音決絕惡毒。他怒指著林帆和林莞,齒牙咬在一起,「你參与建造這座建築,參与綁架這兩個人,參与肖雅潔的心理設計,我那麼欣賞你,明明可以走得更遠,你為什麼回頭!」
比起美得一塌糊塗的滿池荷花,四周牆壁也怪異得讓人心驚。每一面牆壁上都掛著一隻巨大的圓盤,每個圓盤被分成十二塊,上面刻著彩色的花紋。怪異的色調與池中荷花顯得格格不入,將頭頂的雨珠也襯得怪異詭譎。
就在此時,一頭碩鼠從牆壁鑽出來,鋼築的碩鼠個頭細長,牙齒尖利,以極短的時間破壁而出,緊接著縮了回去。而牛頭緊接著從牆壁中生長出來,雙目圓瞪,牛角衝天。機括聲不斷傳來,牛頭縮回牆壁,猝不及防時,李唯西身後牆壁上突地伸出來半個虎身,直接將李唯西撞倒。宋摘星趕緊扶他起來,此時牆壁中十二生肖的身子此起彼伏地出現,又緊接著消失。就在狗尾巴縮回牆壁,而豬的獠牙從牆壁中探出來時,李唯西忽然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宋摘星算著離林莞和林帆消失也有三天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如今時越還在周鳴山身邊,讓周鳴山如虎添翼,眼下確實步步維艱,想從他們手中救下林帆和林莞並不容易。李唯西見她眉間起了褶皺,揚手為她撫平,還未說話,身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按了接聽,眸光一亮。
肖雅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解脫,「周鳴山的實驗基地。」
就在此時,整個建築再次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像機器緩緩啟動,建築的地板跟著微微顫抖。彎道前方的大門緩緩開啟,李唯西帶著宋摘星急速跑了過去。
「天空。」肖雅潔抬頭,笑意染在唇角,「那上面的所有風景,我都參与設計過。」
星子太多,宋摘星來不及抬頭,李唯西屏住呼吸強撐道:「亥時相配室、壁兩宿;未時配為井、鬼兩宿;卯時配氐、房、心三宿……」
李唯西點頭。他聽到老樓中的槍聲消減下來,猜測Frank已經控制了彈藥庫,正要鬆口氣,忽然看見江口碼頭幾名黑人雇傭兵正跟著一個男人上船。
幾個人立刻沿著豎向通道返回到四象中的白虎,天空再次雲影徘徊,廣闊無塵。
三個人立刻跑向碼頭,廣闊的天空大片雲朵變成了紫藍色,晚風撲面,帶著鹹鹹的味道。李唯西拉著宋摘星登上遊艇,正要吩咐駕駛員開船,卻被肖雅潔一把換下來。
黑球有大有小,擠在橫豎線中間擋住了一部分去路。他們不敢妄動,只怕黑色的球有什麼問題。
一切發生的太快,李唯西大驚,返身扶住林雨澤。老樓處幾個FBI成員趕來,向黑人開槍,黑人雇傭兵紛紛倒地。遠處周鳴山已經上了船,夕陽下周鳴山與他們遙遙招手,笑著道別。
樓梯旁邊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像,一個女人面部猙獰,九條蛇盤曲在頭髮上面,每一條蛇頭都張著大嘴,露出獠牙,惡毒地凝視著地面。光線很是昏暗,兩人靠著雕像躲避剛剛過去的幾個男人,大氣都不敢喘。李唯西腦中迅速判斷這裏的情況,一樓殘存很多廢棄的教室,其餘房間則改造成了一個又一個實驗室,他剛才向里瞥了一眼,發現了一堆人的器官,驚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慘死在這。
肖雅潔:「沒錯,但也需要正好的時間通道才會打開。」
李唯西再次看了看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十二點,或許他們還有機會。
宋摘星有點迷糊,她大概明白那些圖案意味著什麼,「夏至分為三候,一候鹿角解;二候蟬始鳴;三候半夏生。」
「哈哈哈哈哈。」周鳴山再次大笑,「先想想你自己的死活吧。」
周鳴山額頭隆起,他惡狠狠地看向時越:「你逼瘋了高璨媽媽!你也一樣有罪!」
「夏至是二十四節氣中最早被確定的一個節氣,所以我才參与了心理學的設計。與其相反的冬至則正好與夏至對應,只要掐算好時間就會很容易通過。緊挨著夏至的芒種時節的『爆炸黑球』和小暑時節的『織雲捕風』我也只是看到過一部分模型,並沒有參与。」
時越淺淺看著她並未說話,桃花眸中隱著一絲不忍。
「十分鐘,二十分鐘,四十分鐘,一個小時還有兩個小時。」肖雅潔聲音低落,「越往裡走,打開門的時間就需要越久。」
即便宋摘星說出思路,一時想要擺好這些黑色模型也需要時間。宋摘星看見從綠色汁液中鑽出無數蟲子,牙齒鋒利,足有百節,密密麻麻貼地湧來,一時頭皮發麻不知如何是好。綠色汁液有毒,而毒蟲則在汁液中產卵,數量極速增倍,眼看離他們越來越近,牆壁卻一直沒有打開。
「你的兒子一定對你十分失望。」李唯西再上前一步,「你如此自私,把憤怒全部轉移到林雨澤身上,絲毫不怪你自己。你口口聲聲愛你兒子,卻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為了所謂的錢離開他的身邊。周鳴山,別再為你的愛找任何借口,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
「天空豈由你操控?」宋摘星毫不畏懼,迎上他的目光,「你不是瘋,你是壞!拿著別人的命不當命,你的成功,是踩著多少人的鮮血走過來的!」
室內的一切聲響全部停止,宋摘星將屏幕上的星子全部排列整齊后,發現屏幕淡淡隱去,轉而變成了一幅遊戲畫面。畫面是最早版本的遊戲中出現的方格,白色的方格背景中,幾個細小的黑色方格被染成一個小男孩,他坐在天台上,抬頭看著漫天藍色的星辰。
李唯西回頭,「這裏到底是誰設計的?」
如果他們再想不出破解的辦法,下一個四十分鐘之後,他們仍舊會被困在這裏。
宋摘星將眼淚擦乾。肖雅潔支撐起身子,與宋摘星一起同時踏入水瓶座。幸好這一關沒有多餘的障礙,肖雅潔疾步上前,看到李唯西已接近核心,臉色大變。腳下薄冰發出細碎的聲響,跟在最後面的宋摘星不敢貿然上前,只能一步步試探著往前走。
肖雅潔忽然出聲:「有暗門。」
這座建築看似古怪,其實所有關卡都設計得恰到好處。只要摸清變化規律,就等同於拿到一把打開建築的鑰匙。宋摘星想到那些玩遊戲的小孩子心尖一寒,倘若這種遊戲投放出去,不知要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到底都在幫周鳴山做什麼?」李唯西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宋摘星看著二樓的門,有一間「行為科學實驗室」。她仍然站在牆柱後面,正思索著這幢老樓的用途,身體驟然被人一拉,整個人又轉到了牆柱的前面。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身在水行,只有在室內變成黑色的時候才是安全的時候?」宋摘星擔心他:「只有90秒的時間,如果破解不了會很危險。」
老樓里槍聲還沒停,孫鳴與幾位刑警商量前去接應Frank抓捕周鳴山,臨走時囑咐李唯西照顧好其他幾人。等孫鳴幾人走了,宋摘星看向李唯西道:「那些孩子應該都是玩遊戲倖存下來的人,周鳴山把他們帶到美國的目的是什麼?」
一樓一隊人朝他們原來的房間走去,如果剛才沒轉過來,自己很有可能就暴露在那些雇傭兵面前。
「我沒瘋!瘋的是你們!」周鳴山逼近她,目露凶光,「今天要不是你們攪和,所有www•hetubook•com•com人都會看到這個實驗基地,他們會為此驚嘆,驚嘆我是一個多麼偉大的夢想家!只要將遊戲投放出去,我會賺你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就在此時,天似漏了一角,瑩瑩星光一路向下,直照宋摘星而來。天空與室內同時變暗,萬星閃耀在宋摘星周圍,她的頭髮烏黑,唇色明潤,眼眸晶亮,手指不斷點著屏幕,漏下的天光與人合為一體,在黑夜中絕美耀眼。
宋摘星卻盯著圓盤上十二個分裂的圖塊慢慢道:「視覺暫留。」
宋摘星已經做好與李唯西同進退的決定,肖雅潔微微一笑,就在十一點三十分到來之際,她脫下一隻鞋子,猛地向青牛蹄下的石頭扔去。
「沒錯。確切的說,連周鳴山都控制不了我們,能不能走出去完全靠自己。」
她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嚶嚶的聲音讓她心頭一緊。她再次觀察四周,發現沒有人跟過來,這才靠近那些房間。
聽到1號人物,Frank很有興趣,插嘴道:「The handsome guy also came?」(那個很帥的帥哥也來了?)
耳邊生風,李唯西一邊跑一邊向孫鳴大喊:「通知Frank了嗎?」
她話音未落,石頭已盡數坍塌,牛蹄垂下,而蹄上的蠟燭瞬間跌落在地。大火先在最內一環燃燒,火星四濺,緊接著將第二圈和第三圈的煤油一起點燃。火光衝天,室內一時大亮,幾人這才看到青牛的真實樣子。青牛確實是泥塑而成,牛眼則暗通機關,一定時間后石片落下,眼睛睜開,再一段時間后石片轉動,眼睛閉上。剛剛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正是時間到了。
此時近在咫尺的天空已是雲煙浩渺,鴉青色山巒隱在霧中,一頭巨鯨在空中游來游去,發出低沉的嘶鳴。巨鯨之大蓋過宋摘星的身子,她立在暗影中,瞳孔極速顫動。
李唯西低頭看表,「要驗證我說的對錯,我們只能往裡走。」
大火映得幾人面頰發燙,幾人繞著最外面的圓圈到達大門處,宋摘星被嗆得頭昏腦漲,李唯西長指碰觸牆壁,發現牆壁也開始發紅,知道自己猜對了。牆壁是由特殊材料製作而成,一旦到達預設溫度,大門便會自動打開。
「還不明顯嗎?」周鳴山展開雙臂,眉毛上揚,向宋摘星展示著他的心血,「無論你在高山還是平原,無論你身處城市還是山區,無論你在國內還是國外,只要抬頭看看天空,你就能看到你窮盡一生也無法到達的地方。你可以在沙漠中看珠穆朗瑪峰上的雪,在泥河裡看拉斯維加斯的閃電,在峽谷中看天地翻覆,在群山中看江河無窮。你看這奇幻世間浪漫婀娜,人這一輩子還能有什麼遺憾!」
李唯西淺淺看著她,「地面是一圈又一圈的遊戲,一環又一環的機關,當我們從最外面一步一步向里靠近,直至走入中心時,恰好進入了周鳴山的靶心。」
周圍都是圍觀藝術品的白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副欣賞的表情在大廳中穿梭,沒有人注意他們。
室內顏色還在不斷變換,宋摘星疑惑該如何通過這一關打開子時的大門。李唯西也在原地等了許久,忽然察覺到對面牆壁上隱隱出現一些花紋,他眉心舒展:「機括在對面的牆壁上。」
宋摘星一聽到那些詞語就腳下發軟,不知道這座建築到底暗藏多少嗜血的遊戲。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周鳴山緊接著揚手,將遙控器高高舉起笑意沉沉:「他們死了,接著就是你和李唯西!」
李唯西的眸光溫柔清澈:「沒錯。十二次分別是星紀、玄枵、娵訾、降婁、大樑、實沈、鶉首、鶉火、鶉尾、壽星、大火、析木,所對應的十二星座依次是摩羯、水瓶、雙魚、白羊、金牛、雙子、巨蟹、獅子、處女、天枰、天蝎、射手,同時對應的十二地支是丑、子、亥、戌、酉、申、未、午、巳、辰、卯、寅。二十四節氣以春分為起點,當太陽經過春分點時,同時進入白羊宮。」
三個人身處相對寬闊的彎道,四周很黑,左右儘是牆壁,辨別不出任何方向。就在這時,他們身體好像懸空一樣,一隻白虎從他們腳下倏忽走過,彎道地面完全透明,彷彿地下數丈皆是森林盡藏白虎。三維白虎做的太過逼真,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李唯西抬頭,遙遙看見建築的天花板像天空一樣籠罩著他們。天花板上雲影徘徊,無邊無際廣闊無塵,如碧玉一樣澄澈。風來,雲影盡散,天光渺渺,極明極靜。
宋摘星只覺得身子微微一震,緊接著她身後的男人咚的一聲重重倒地。她跟著摔了下去,鮮血染濕了半個肩膀。地上的人已經沒了聲息,她終於甩開了那條黑粗的胳膊,大口喘著氣從地上爬起來,李唯西緊跟著上前扶她,關切道:「有沒有受傷?」
「是煤油。」
宋摘星緊緊盯著時間,害怕黑色一旦變換成其他顏色,整個室內就不安全。李唯西眉頭緊皺,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天空中並沒有出現變化,可見機關就在牆壁上。他長指輕觸屏面,每點到一個圓球時會出現一個數字,左邊是圓球數字是19,中間的是1,右邊兩個則是0.5和2,還有一個圓球怎麼點都沒有數字出現,十分奇怪。
周鳴山將手中的遙控器丟掉,一手將林莞的繩子拉到身前。林莞嗚咽大叫,雙目驚恐地看著他們。
時越將林帆與林莞放下來,兩人已經沒了任何力氣,倒在檯子上不停地喘息。林莞看著李唯西與宋摘星,眼淚滑落,乾裂的唇角半張著,十分虛弱地說了聲「謝謝」。她徹底放下了對李唯西的愛,她深知自己難以匹配李唯西,他那麼高,那麼遠,最適合他的人是如他一樣明媚的宋摘星。
宋摘星倒抽一口涼氣,「單二十四節氣走完就需要將近一天,更何況裏面還有十二地支和十二星座。」
「有雇傭兵的地方才是值得去的地方。」李唯西一邊下樓一邊說道,「有地下室。」
黑暗中牛眼圓睜,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空氣似乎凝滯,一片死寂。
林雨澤搖搖頭,聲音越來越低,「周鳴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才想殺了我的孩子。求你……求你一定要把帆兒和莞兒救出來。」
倘若有人心理素質不過關,早就嚇得癱在這,只等蠟燭燃盡,這間房子便成了活死人墓。建造這座建築的人,其心不可謂不毒。
宋摘星不斷咳嗽,臉上已染了一些灰燼。李唯西揚手為她抹去,宋摘星感受到他溫熱的手指摩擦自己的肌膚,知道他剛剛觸摸牆壁受了傷,心尖微動,看著他道:「我們終於到了。」
宋摘星垂眸,一切都被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如果不管不顧衝過去確實是最好的過關辦法,但是大多數人看見了蟲蟻,看見了骸骨,就很難穿過去了。
Frank大笑,與李唯西聊起以前的事格外興奮。宋摘星在一旁看著李唯西風姿卓卓的樣子,想象著以前他在美國的情景。倘若沒有顧伯棠的事情,或許他會一輩子待在這裏,根本不會回去。
「我們要走到核心。」肖雅潔側眸,「我只看過中心的設計圖,那裡有一個高台,只要到達核心區域,我們才算走出去了。」
遙控器直接操控機關,只要按下紅色按鈕,林帆與林莞會立刻墜下深淵。繩索纖細,林莞呼吸急促,一滴眼淚垂下幾十米的地面,落到正中心一團血肉之內。林莞哭得渾身發顫,而林帆似乎遭受過毒打,此時已經沒了多少力氣,只懨懨地隨著繩索搖晃,喊不出半個字。
行了一分鐘,她沿著暗處的牆邊拐入一間更大的倉庫,她將手電筒高高舉起,透過窗戶看見裏面堆積了各種槍械和成箱的子彈。宋摘星猜測這裏應該是周鳴山的彈藥庫,那些雇傭兵都是在這裏做槍支和彈藥的補給。
他狀態癲狂,聲音高昂,說起這些滔滔不絕。宋摘星看著他樣子心中一寒,「你瘋了。」
密林離老樓還有一段距離,李唯西看向孫鳴:「1號人物說周鳴山啟用了他的銀行賬戶才得以讓他查到周鳴山的行蹤,我猜周鳴山在這裏做違法交易。」
肖雅潔適時出聲:「那麼多關卡中,冬至是死人最多的一關。」
她眸光一亮:「心理學!所有遊戲都是和心理學有關係。」
李唯西笑著回答:「He can drink with you again.」(他又可以和你一起喝酒了。)
李唯西知道肖雅潔看過遊戲的設計圖,淺淺問道:「你都知道什麼?」
李唯西向她們解釋:「這座建築裡外有五個圓環,最裡面是十二星座,第二環是十二地支,第三環是二十四節氣,第四環是五行,第五環也就是最外面的一環是四象。越往外圓環越大。我們站在最外側,四象就將二十四節氣全部覆蓋。所以只要我們走到青龍區,再沿著豎向通道一路向里,經過冬至和丑時,便可進入子時了。」
宋摘星和孫鳴同時意識到,或許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在晚上和FBI見面,周鳴山已經開始行動了。然而更讓宋摘星沒有預料到的是,接下來的每一分鐘都讓他們處在驚心動魄之中。
他一路向江邊老樓飛奔,暗暗祈禱宋摘星不要出事。
李唯西眼睛半眯,沉吟道:「芝加哥以前是重工業城市,後來敗落,製造業全面萎縮,鋼鐵工業也全部外遷,到現在城市也沒有完全被控制。治安不好導致黑幫盛行,周鳴山將最終計劃選在芝加哥,展示著他要打破原有秩序的野心。」
宋摘星站在雕塑下面瑟瑟發抖,她知道身前的這個雕像是蛇髮女妖美杜莎的原型,極度丑怪,極度殘忍。整個東區都透著詭異的氣息,這時李唯西忽然握住她的手心,帶著她沿著樓梯向上走去。
肖雅潔一腳踩下去沒有將冰面徹底踩碎,卻引來了李唯西的注目。李唯西趕緊回頭,生怕站在裂紋中心的宋摘星掉下去。說時遲那時快,肖雅潔眸光緊緊攥住她,愧疚又決絕地大喊一聲:「宋摘星,我必須贏!」
星辰遊動,李唯西站在牆壁前與她道:「二十八星宿對應十二生肖,你將屏幕上的星辰拉到它們本應在的位置。」
就在這時,建築再次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大門緩緩打開。
當室內變成黑色時,李唯西緊接著拉住宋摘星的手大步向對面牆壁跑去。藉著微暗的光,兩人快速來到牆壁前,發現壁面竟然有前後兩層。在暗室內,牆壁由天空投影變成電子界面,前一層安然放著五個白色的圓球,只是每個圓球都有一個類似三角形的缺口,不知道是何用意。而後一層只隱約看見一些黑色的東西,隔著一層壁面很是模糊,判斷不出到底是什麼。
一聲槍響傳來,正中林雨澤的胸膛。
他們隱藏在昏暗的走廊角落,李唯西一邊對付那些黑人一邊道:「我們要先出去,孩子們在槍戰中會受傷。」
宋摘星嗓子發脹,她想這些孩子之所以沒被漢州警察發現,一定是從全國各地運過來的。或許他們裏面還有盜竊犯或者被遺棄的人,周鳴山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困住他們。她看了看房門上的鎖,又看了看巨大的玻璃,想找一些辦法救他們出去。然而就在她看著那些孩子的時候,有個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剛剛鎮靜劑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消失,李唯西單手扶著桌角撐住身子,溫柔地看著宋摘星。在周鳴山驚訝之時,他緩緩道:「時越早就將你的計劃告訴了我,他要協助我救下被你囚禁的孩子們,所以才跟著你來到了芝加哥。」
李唯西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時間,左腕上的手錶指向晚上七點四十分。
宋摘星聽得瞠目結舌驚在原地,極短促地吸了口氣。而李唯西則靜默不語,遲遲未動。
肖雅潔冷冷地盯著他們,「沒有我,你們根本走不到最後一步。」
頭頂「天空」已經變成了天青色,從上面開始緩緩落雨。煙雨蒙蒙中,滿水清荷,層層漣漪,水波直接盪在幾個人腳下。整個室內已經變成了巨大的「水缸」,缸內遍植荷花,水明如鏡,清香習習。他們所站的檯子極窄,將「水缸」圍成一圈,險險與牆壁相連。而牆根下林立一排燈光,只是燈光未開,只有來自頭頂天空的光將室內照得詭異而安靜,幾個人停在原地,都沒有走上前。
肖雅潔停在原地,看著李唯西眸光閃爍。
宋摘星看了一眼時間,還有35秒就要變換顏色。李唯西知道此時如果順時針方向推水行一關的大門,他們會立刻逃離這裏進入木行一關,但這樣他們就會錯過進入子時的機會。他穩了穩心神,觸碰黑色模塊,黑色模塊形狀都不規則,凸凹不一,一時難以辨別其中含義。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無論他怎麼擺,黑色模塊都拼不成一個完整的東西,讓他一時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哈哈哈哈哈。」
篤篤的馬達聲驚起一片水鳥紛紛騰上天空,肖雅潔雙手用力,遊艇順勢拐彎,周鳴山的船再次出現在視野中。似乎意識到自己被跟蹤,周鳴山的船上不斷響起槍聲。肖雅潔毫不畏懼,讓李唯西與宋摘星抓好扶手,變換了軌道一路超了幾條大船。風聲呼嘯,李唯西配合肖雅潔擋住了周鳴山的攻擊,兩條船離得越來越近。
「肖雅潔玩了一輩子心理暗示,到頭來卻被一個外行算計了一回。」李唯西聲音很淡,聽不出多餘的情緒,「現在如果我讓你不要去想瀑布這個詞,你腦子裡會出現什麼。」
手閘落下的一瞬間,只聽地面轟隆一聲炸出一道火花。周鳴山最後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從玻璃台跳下。身影如梭,他的笑聲一直沒有停止,直到越過幾十米的高台跌摔在地,與炸藥一齊炸開。
笑聲寒洌刺耳,還未等幾人說話,瞬息之間手閘已落,周鳴山大喊道:「那就讓你們給我陪葬!」
「轉動圓盤。」李唯西一面盯著室內一面道:「圓盤轉動起來后,十二塊圖形會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動態圖案。」
肖雅潔淡淡開口:「你到底察覺到了什麼?」
宋摘星知道此行有很多危險,點了點頭,希望他能保護好自己。她沒再說話,因為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那一瞬。李唯西看宋摘星還在愣神,淺笑道:「如果我沒有回國,我會後悔一輩子。」
「你閉嘴!」周鳴山嚼穿齦血,對他提到的人恨之入骨,「如果當初林雨澤沒有派我到外地,我的孩子就不會死!他在九歲生日那天病死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而你看看林家的孩子,哪個不是活得得意風光,憑什麼他們就能其樂融融,而我就必須失去我的兒子!」
「從高處看這個建築確實更像箭靶。」宋摘星冷汗直冒,「剛才如果不是肖雅潔推我一把,急著自己進去,現在死掉的就是我們三個了。」
李唯西握住她的掌心,給她溫暖,「你還記得格式塔心理學中,考夫卡講的故事嗎?」
根據五行的位置,最上面的球是木,中間分別是水、火,下面兩個則是金和土。當李唯西將它們的缺口同時對向中心時,讓人恍惚看到一個五角形正好嵌在幾個球中間。一道幽藍色的光沿著五角形在幾個圓球中穿梭,所有圓球被點亮的一瞬,壁面緩緩打開。
兩人各自無話,秋日的風凜冽穿來,樹葉嘩嘩作響。
宋摘星恍然大悟:「越向外走,反而包含了更多的節氣和地支。豎向通道會讓我們快速接近我們想去的關卡,這樣原本需要耗費很久才能到的子時就近在咫尺了。」
肖雅潔:「我們進入建築的時間是七點半,當時就是走的豎向通道,所以我猜想或許半點的時候連接裡外圓環的通道也會打開。」
「只有進入中心登上高台,我們才會明白周鳴山到底有怎樣的計劃。如果當初你們走過的北斗七星密室是遊戲1.0,七個房間是遊戲2.0的話,那麼現在的建築,則是在之前的基礎上建造的最終版。」
李唯西從龍尾中得到龍形鋼片,隔空丟給她,一面去取盤曲蛇頸處的鋼片,一面與她喊道:「丑時對應玄武區,相配二十八宿中的斗、牛兩宿。」
只見太極圖拔地而起,如登天之梯帶著兩人一路向上。一根巨大的圓柱托起了太極圖上的他們,地下毒蟲泛濫,汁液蔓延,再與他們無關。身後背景匆匆閃過,李唯西從上方看著下面的圖景,從春分到冬至的所有關卡慢慢映入眼帘。而宋摘星抬頭看著整片圓形的天空布景,暗夜星辰再次出現,千支嬌蕊在月下綻開,數萬隻螢火在天之涯閃閃爍爍,群鶴長鳴于空,靄靄紅塵皆在眼前。她忽然有些理解周鳴山,倘若外面的世界天空真的可以當作屏幕,讓世人看到一輩子從不曾看到的風景,又該是如何的神醉心怡。
宋摘星已經來不及和他說話,只見樓梯處迅速跑進來端著槍的雇傭兵。李唯西離開宋摘星后與黑人撞個正著,黑人個子沒有他高,一雙眼睛卻兇狠噬人。李唯西在黑暗中卯足勁,趁他舉起槍的功夫兩手扶著樓梯借力,身子一旋,一腿高高抬起直接向他頭頂劈下去。黑人白眼翻了翻,瞬間倒在樓梯口。
李唯西看向她,「你還知道什麼?」
然而就在此時,中心的牛眼忽然睜開,在黑暗中發出凜人的光。幾個人皆嚇了一跳,肖雅潔大駭出聲:「那隻牛是活的!」
宋摘星知道這一關卡十分特別,唏噓道:「夏至時節,是白晝時間最長的一天。」
火光衝天,巨大的地宮濃煙滾滾,熱浪奔涌而上,衝擊一波接著一波。李唯西與宋摘星落到水瓶座中的冰湖內,順著河道一路游向前方。破碎的玻璃與建築殘片接連落進冰湖水面,一根接著一根柱子襲來,不斷砸在兩人周身,冰水中李唯西緊緊攬著宋摘星,從未鬆開。
「我有!」
周鳴山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李唯西。他瞳孔大張,驚訝道:「你不是……被催眠了嗎……」
以青牛為中心,地面被分成一圈又一圈,全部沾滿了黑色的液體,散發著慪人的味道。幾個人站在最外圍,腳下已沾滿了黑色的汁液,李唯西緩緩放下宋摘星,將她膝蓋處的蟲子打落,白色毛蟲落進黑汁中瞬間消失。他半蹲下來拿食指捻了一抹液體聞了聞,臉色大變。
李唯西揚手拂去她的眼淚,呼吸清淺,「我們要在一分鐘之內通過二十四節氣進入十二地支,最快的方法就是通過冬至。一是春分與秋分的遊戲關卡我們不熟,難以在一分鐘之內就能通過遊戲。二是冬至與夏至對應,夏至是時間倒流,冬至時間則剛好合適,我賭冬至一關無需我們做什麼。但是當冬至一關打開時我便意識到,那一關給我們設置的難度是心理上的難度。」
肖雅潔嗤之以鼻,似乎在聽他說一個笑話。
如果沒有快速通過遊戲的辦法,他們想要到達中心位置,起碼要三天以上。而那時幾個人精疲力竭,就算走到了也根本不是周鳴山的對手。
「沒錯。」李唯西看了看時間,立刻尋找水瓶座一關中的按鈕,他猜想這裏一定有什麼通道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
格蘭特公園內的白金漢噴泉由粉紅色大理石築成,中央一支水柱伴隨著巨大的水流聲高高噴起,直上半空。與此同時,寬闊的水池內不斷噴湧出銀白的水柱,四周幾百道水花一起射向中央,如高空煙花齊放,浮光躍金,蔚為壯觀。
李唯西沒想到宋摘星已經將下面的地形摸清楚,感嘆她提供了這麼重要的線索。他們跟著幾個富人往外跑,身後不斷有人被擊斃,李唯西拉著宋摘星轉瞬躲到窗戶下面,hetubook.com.com隨即拿起電話與Frank聯繫。他將這邊的情況與Frank講了一遍,囑咐他佔領彈藥庫時不要傷害到精神病人和孩子們。周鳴山的犯罪證據都在這幢房子里,FBI可以立刻逮捕他。
趁著黑人過去,李唯西帶著宋摘星躲到窗帘下,又一步步向門口靠近。破舊的桌椅遮擋住外面的視線,讓兩人得以喘息。李唯西猜測周鳴山將舊時的廢棄學校外觀改造成別墅的樣子,就是為了隱藏自己。兩人還沒到達門口,忽然聽見粗重的腳步聲向他們而來,聲音越來越大,嚇得宋摘星面色慘白。
核心之門關閉,水瓶座內冷氣撲來。
炸藥一路向上,四周牆壁紛紛坍塌。幾人大驚,時越連忙與李唯西一起抱起林帆與林莞轉向身後。
呻|吟聲越來越強烈,她跟著聲音來到一所房門前,踮起腳尖向里看,然而僅僅一眼就讓她差點驚嚇昏厥。一雙眼睛正從窗戶裏面和她對視,嚇得她連退幾步貼著身後牆壁大口喘氣。
宋摘星靠近他,試圖幫他一起調節頻閃燈,李唯西轉而看著她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房間的玻璃窗很大,宋摘星倚在牆壁一側,偷偷窺探裏面到底有什麼。她吃驚地發現裏面關押著很多孩子,以青少年居多,然而每個孩子似乎都沒有力氣,眼睛空洞迷茫,更小的孩子則哭聲喑啞,不斷啜泣。裏面男孩比女孩的數量多一倍,都是亞洲人,只是每個人都安於現狀,沒有任何反抗和掙扎。
肖雅潔在身後忽然開口:「他需要更多的錢。他參与黑市交易,販賣槍支,買賣器官,就是為了實現最後的計劃。」
李唯西沉吟:「子時對應的節氣是立春到雨水,而我們如果沿著芒種向前走,還要走6個節氣才能到,時間太久了。」
「沒錯。」李唯西看著紅色的大鳥展翅飛騰,乘風旋轉,幾根尾羽閃閃發光如火一樣耀眼,「既然是一層一層到達中心,我猜裏面的幾層難度會越來越高。」
別墅緊鄰一條河道,江水渾濁,常走船隻。這裏更像芝加哥偏僻地方的一處村子,老樓后還有集鎮,一條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李唯西猜測這裏應該是周鳴山某一處秘密基地,因為他看到別墅外圍著一群黑人,看起來穿著普通,實際各個都配著精悍的手槍。集鎮大多售賣日常用品,說明有很多人在這裏生活,並且對那些持槍的人習以為常,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
「可是,他又怎麼會如此篤定,肖雅潔會鑽進他的圈套?」宋摘星想到肖雅潔那樣自信的神情,身上一陣冷寒。
老樓中槍聲此起彼伏,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江面上周鳴山的身影越來越小,船隻濺起的水花遙遙盪起一道白浪。
宋摘星看著緊緊閉著眼睛的李唯西,心痛如絞。她站起身,淚光盈盈地向時越嘶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幫周鳴山!」
李唯西上前,「你要做什麼!」
聲音充滿怨懟和委屈,眼淚順著面頰流到唇角,將乾涸的血跡再次洇濕。她和李唯西一路走到現在,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這樣敗給他們。
剛剛室內太過黑暗,幾個人都沒有注意那頭青牛,乍一看到它睜眼都嚇得心驚膽戰。宋摘星努力去看牛的樣子,只模糊看到它身體直立,一動不動,只有一雙眼睛穿過黑夜發出攝人心魄的光。
他說得又急又快,卻讓宋摘星瞬間明白他的用意。周鳴山肯定在這幢建築里,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上面的幾個樓層里。只是老樓高高几層,他們不可能走完,但是如果能摸清林帆和林莞是否被關在這裏,就算不虛此行了。
缺口的連線能擺成五角形,而五行的相生相剋恰恰也是五角形。
星光一直沒有散去,環繞在她的周身,照耀著她的樣子。天空之上大鳥奔騰,一碧萬頃,皓月千里,橫無際涯,仿若天地都因她而存在,璀璨深邃。
然而剛剛黑人的喊叫聲已經引來其他雇傭兵的察覺,李唯西迅速上樓,到達門口時越來越多的雇傭兵向他湧來。他轉向剛剛觀察過的東區,手肘一抬撞向窗戶,玻璃破碎時他耳邊響起嘁嘁喳喳子彈上膛的聲音。李唯西知道自己躲不過,腦中迅速思索著是賭命一搏還是束手就擒,就在這時,周鳴山的聲音忽然出現。
李唯西拉著她向外跑,「來不及了,現在孩子們在這反而安全。」
連肖雅潔都不知道這關到底如何才能通過,如今只能期冀李唯西想到破解的辦法。
宋摘星跌在周鳴山腳下,她屏息看著周鳴山,呼吸漸緩。
宋摘星應下:「好。」
然而就在孫鳴喊摘星的時候,李唯西忽地失神,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再次有一種不受掌控的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冰面還在破裂,宋摘星半弓著身子伏在冰面上,靠近水瓶座的大門推了推毫無反應,「核心高台是假的,我們又該怎麼上去呢?」
他聲音嘶啞,含著哭腔:「我兒子最愛笑了,如果沒死,現在也該娶妻生子了。我一直拿長惟當兒子看,我知道他要殺林莞,我沒有阻止他,因為我想讓林家的人全部給我兒子陪葬!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和林雨澤合夥做生意。」
宋摘星回過頭來,「黃道十二星次是黃道十二宮嗎?」
粗重的手指觸上紅色按鈕,下一秒之後,玻璃台上的一切都靜止了。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子時通往水瓶座的弧形大門緩緩打開。
宋摘星直起身子,越看天空越覺得高遠,整座建築如此空蕩,確實格外詭異。她慢慢走到核心之門的位置,緊閉的鋼門如一頭冰冷的獸。她心中一驚,立刻轉回頭來:「水流!吸力!巨大的水瓶!」
然而此時李唯西忽然出聲,淺淺道:「剛剛冬至那一關,人會被凍死。」
林雨澤顫顫巍巍地握住他的手,用盡最後一口氣道:「我這輩子……做了壞事……對……對不起了。」
宋摘星明白了他的意圖,她看著牆根下的一排燈光道:「那是頻閃燈。」
剛剛的一個小時內,李唯西根據腳步聲判斷裏面至少有三組黑人雇傭兵在巡邏,且武器精密,身材魁梧,遇上任何一個人都會讓他們兩人有生命危險。現在正是午飯時間,三組人馬輪流換班,剛剛的雇傭兵正是吃完飯回來的,現在恰好都在一樓來回走動。
宋摘星想想還在後怕:「恐懼才是殺死那些人的罪魁禍首。」
李唯西:「為什麼這麼說?」
穿著詹姆斯經典秋衣抱著籃球的白人小男孩一路穿過街道向著瑞格利球場跑去,而成年男女則在馬路上步履匆匆,似乎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車子一路穿過博物館,音樂廳和劇院,最終到達一幢藝術館前。下車時宋摘星感到有風遙遙吹過來,眺望遠處發現碼頭盡在眼底。鬧市中的高樓幾乎將太陽全部擋住,隔著湖岸懸在半空的摩天輪反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西式的磚牆建築與海藍色水面與天空中大塊堆積的白色雲朵相映成趣,一切都顯得高闊而遼遠。
李唯西再次抬頭,看著巨大的弧形天花板道:「這是一座圓形建築。」
兩人發現整個別墅大概有五六層的樣子,到達二樓後房間比一樓淡雅很多,再往上的房間比二樓的房間則更為奢華。兩人停在二樓一角,依稀聽到雇傭兵說話的聲音,李唯西連忙拉著宋摘星躲到牆柱後面。
肖雅潔知道他窺破了自己的心思,半晌道:「這道門四十分鐘後會打開,但是如果沒有通過遊戲,即便時間到了,我們也出不去。」
綠色汁液越淌越多,李唯西帶著宋摘星逃出時,兩人腳下已經沾了濃濃一層。巨型蟲子挨挨擠擠密密麻麻鑽出,跟著他們進入子時一關。李唯西與宋摘星發現子時地面已經出現了太極兩儀的圖案,倘若之前沒有急著進入水瓶座,或許他們早就從這裏逃出了。
宋摘星有些窘迫,「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肖雅潔怔在原地,李唯西補充道:「人眼在觀察景物時,光信號傳入大腦神經,需經過一段短暫的時間,光的作用結束后,視覺形象並不立即消失,人眼仍能繼續保留其影像0.1-0.4秒左右的圖像。」
然而就在時越轉彎時,暗道乍然斷裂,磚瓦四濺,跟在後面的李唯西與宋摘猝不及防,直直向下墜去。時越大驚,抱著林帆返身尋找,卻被熱浪驅到更遠的地方。整個建築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時越什麼都看不見,保鏢催促他立刻離開,而時越卻緊緊抓著壁角大喊著宋摘星的名字,遲遲不願離去。
「這是遊戲規則?」
地下室還在漏水,滴答滴答的聲音讓她汗毛顫慄。她一步一步邁得很輕,眼睛卻四處觀望。這裏雖然燈光昏暗,但她仍能看到嵌在牆壁之間的房門。房門都是鐵門制的,鐵皮斑駁冰冷,只在最上面露了一個狹長的扇形窗戶。
就在此時,門內忽然出現一聲慘叫,聲音凄厲異常,之後再無聲響。宋摘星渾身一抖,心口突突直跳,剛剛是肖雅潔的慘叫聲,難道她在裏面出了事?!
「好,好。」李唯西不停地點頭,「我答應你。」
而宋摘星還在想著冬至那關的骸骨,臉色沒有恢復。她抬頭望著李唯西,淚水盈眸,「剛剛那些……是人的骨頭。」
宋摘星:「不等孫鳴了嗎?」
建築搖搖欲墜,即便身處暗道也能感受到牆壁間傳來的震感。宋摘星腳下不穩險些摔倒,李唯西緊接著扶住她,帶著她繼續向前走。保鏢接了林莞,李唯西終於騰出手牽住宋摘星,他的手心溫熱,讓宋摘星貪戀。
時間已經過了四十多秒,他們要在十幾秒內通過冬至時節。
周鳴山將東區改造成了很多實驗室,宋摘星此時正站在「唾液分析室」前面,看著門口的牌子不寒而慄。整個別墅窗戶很少,讓室內變得昏暗無比,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呼吸可聞,都盡量壓制住腳步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周鳴山生性多疑,報復心重,控制欲強,追求完美,他之所以選擇在中心殺死我們,不過是為了成全他自己的慾望。」
李唯西長眉微展,立刻與她一起擺弄模型。就在此時室內顏色大變,原本的黑色蕩然無存,從上到下已全然換成青色。同一時間,從四周牆根處不斷湧出綠色汁液,散發著濃重的讓人作嘔的氣味,一點一點向他們蔓延而來。
肖雅潔眸光閃爍,她頹坍在牆壁處,呼吸愈來愈急促。
「你在這等我,我打開門后你再跟過來。」
肖雅潔不動聲色,便聽孫鳴道:「我們人太少,還是先摸清情況再做打算。」
李唯西摘了她一支發卡,輕輕探進牢門的鎖眼。鎖開時咔嚓一聲,聲音不大,卻緊接著迎來一聲粗魯又刺耳的質問。
「時越嗎?你已經將他獻出去了,他不再屬於你。」
肖雅潔看著她,「白雪內什麼都有,只消看見一樣就會立刻害怕踏進去。很多人只能停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最後溫度驟降,被活活凍死。」
「該死!你們全都該死!」周鳴山感到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頭頂,讓他絕望。
宋摘星現在極度震驚,在想這樣的建築該是怎樣的恢弘盛大,將那麼多智慧融於一體。一層又一層的圓環裏面涵蓋著太古天星,蒼穹宇宙,又同時將心理學展現的淋漓盡致。黃道12星次象徵心理層面,反映出一個人行為的表現方式。而現在,每一個支點,每一個節氣,每一個星座同時又是遊戲中的一個環節。她瞬間感到徹骨的寒意,不知道他們最終能不能活著出去。
子時房間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立在邊緣一米高的圓粗柱子,鋼柱頂端平鋪一塊電子面板。李唯西走過去,看見平板上面一片藍光,似乎還未啟動。此時天光大盛,幾人不約而同抬頭,看見天空已經被星河包圍。紫藍色的銀河系萬星璀璨,二十八星宿按照自己的軌跡運行,白色光點瑩瑩閃爍,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紋路在星河下若隱若現,而星辰各自遊動,毫無章法,似乎一切都在混沌未啟之中。
周鳴山的刀停在半空,斜斜看他,「林家的人都要陪葬。」
宋摘星皺眉,「你是說我們現在就已經在遊戲之中了?」
大門關閉時,李唯西與宋摘星收住腳步,還未說話已再次被眼前的一切驚呆。
李唯西呼吸變淺,緩緩道:「不僅僅是。古代為了量度日、月、行星的位置和運動,把黃道帶分成十二個部分,叫做『十二星次』。它們按赤道經度等分,與二十四節氣、十二地支,四象,五行,二十八星宿一起組建了東方占星學。」
李唯西抬頭,企圖在牆壁上捕捉到一些實物,只是室內太過黑暗,他看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他低眸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分鐘不到十一點半。
李唯西與宋摘星順著林子進入湖道,隨即潛入水底一路游到老樓附近才停了下來。他暗中觀察黑人槍手的數量和行走規律,發現他們大多圍在入口位置,其餘人則分成兩隊圍著老樓巡邏,中間間隔一分鐘。李唯西扶著宋摘星從水中爬出來,隱藏在船隻附近,只等槍手走了之後上岸。
「你是說,周鳴山在撒謊?他一步步引著肖雅潔前往核心,是為了殺她?」
李唯西靜默片刻,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到中午,我們等不到晚上了。我先潛進去看看。」
她說完便將雙手抬起,盯著手銬和李唯西說道:「只要找到最終地點,我一定會幫到你。你先把我的手銬打開。」
肖雅潔想到她入獄前周鳴山給到她的一部分圖紙,沉吟片刻道:「時間。當時遊戲設計還沒有完成,我只看到了一些時間標記,每一層的門都有固定的時間打開,時間對這個遊戲來說十分重要。」
李唯西上前將頻閃燈全部打開,看著天空落下的雨滴,「室內沒有氣流,降雨器將雨水均勻落下,只要兩次燈光照到同樣的地方都有一顆雨滴,那麼視覺系統就會做出誤判,認為雨滴始終懸停在半空。」
肖雅潔迎上他的目光,「這是周鳴山的野心,也是他的夙願。我只參与了很少的一部分,也只是猜測他會把現在的東西最終實現在現實生活當中。你見過魚兒在天上游嗎?」
李唯西聲音變淡:「越來越難。」
肖雅潔冷笑兩聲,帶著極力的隱忍和克制,「我絕不會放過他。」
鐺鐺鐺的時鐘再次敲響,是十點的鐘鳴聲。宋摘星懵怔時,李唯西隨即牽著她的手返身推門,大喊道:「我們回到白虎區。」
她抿了抿唇,與李唯西說道:「他會幫我查到林帆和林莞的下落嗎?」
等黑人雇傭兵和白人警察走掉,李唯西迅速向老樓跑去。他希望宋摘星能安靜地等著他,即便Frank要申請流程調人過來需要時間,傍晚之前也能趕到了,屆時他們都會安全。
肖雅潔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身後衣著普通的黑人很快便要追上來,李唯西慌忙拐入另一條岔口,直直向江邊跑去。然而正當他要跑出街巷時,對面正好又來了一隊黑人,李唯西暗叫不好,迅速折回身子跑向鬧市。鬧市中追上來的幾個黑人攔住了他的去路,李唯西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一步步後退,卻又迎來身後一隊黑人阻住街巷,陰鷙地向他逼近。
宋摘星沒想到這座建築竟然涵蓋了那麼多的內容和意義,更沒想到當時經過七個房間時看到的一部分設計圖竟然讓李唯西了解到這種地步。她驚嘆他心思細膩,見微知著,所有的波瀾不驚都是因為提前做了準備和預判,就像手中永遠握著一張牌。
李唯西:「他需要幫助Frank救下那些孩子,時間來不及。」
建築上空的時鐘再次敲響,鐺鐺的聲音清脆刺耳,直敲滿了九下才停止。每當整點來臨,建築內的時鐘就會敲響,以此警告遊戲者時間的重要。
「時間。」李唯西伸手,雨滴落在掌心,「整座建築最大的困難就是時間問題,那麼多節點需要通過,稍一不慎,我們就會被困在裏面活活餓死。」
他說完微微搖頭,又露出極其燦爛的笑意,「Anyway,I will attend your wedding ceremony.」(我一定會參加你們的婚禮。)
林雨澤半閉著眼睛,嘴角鮮血噴涌。他有些累,卻堅持著將話說完,「他的兒子沒活到九歲就死了。當時我們一起做生意,我堅持讓他親自取貨,沒想到回來時兒子已經沒了。他恨我,如果當時他在,他兒子或許不會死。」
「是的,層層對應,每一個支點都是一個遊戲關卡,都需要我們破解和度過。」
孫鳴一瘸一拐,速度沒有李唯西快,聲音更大一些:「他們要調人過來,需要時間。」
李唯西抬頭望著高高的天空道:「我們不能在下面待著了,這座建築那麼高,上面一定有東西。」
「什麼?」
兩人離開時陽光還沒有穿透樹林,留下孫鳴幾個人在原地等著。孫鳴立刻聯繫Frank,將他們的位置與情況告訴他,語氣急迫,驚得枝頭飛鳥都振翅而去。抬頭不見天日的樹林透著詭異而又悶熱的氣息,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臉上帶著沉默而冷峻的表情。
笑聲大起,周鳴山緩緩從側門中走出來,一縷白髮直挺挺地豎在額前。他沒有拄拐杖,似乎已不再需要那個東西,心靈上重新有了支撐。如今他一身驕傲,看著倒在地上的李唯西笑道:「再聰明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手掌心。」
李唯西臉色大變,他放眼望去,蟲子上長著細小的絨毛,彎曲著身子一動不動,整個關卡整片地面整一層白雪,全部叮滿了白色蟲子。
宋摘星站起身,知道他的意思,點頭道:「就像走馬燈。當燈開始旋轉時,上面的每一幀圖畫動作都會連接起來,每個角度都可以看到馬奔跑的連續動作。」
一側的李唯西臨危不懼,反而更加鎮定,一手牽住宋摘星,一手在屏幕上極速點動,片刻已將前幾個模型排好。
她看到林帆和林莞被吊在巨鯨尾巴上,從圓頂上倒垂下來。他們兩人嘴裏塞著布,只能發出咿呀的呻|吟聲。林莞雙手反綁,腦袋沖地,頭髮上染著血,極其狼狽極其無助。她倒看著宋摘星,眼淚簌簌而落。
宋摘星撲向周鳴山,卻沒有攔住周鳴山按下按鈕。張狂的笑聲回蕩在四周,他要親眼看著兩個林家出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李唯西額頭冒了些冷汗,關乎到性命,稍有差錯就會功虧一簣。只是如今不得不賭,一旦蠟燭熄滅,他們也一樣會被困死在這裏,再也沒有機會。
時越出聲時連腳下的玻璃台都被炸開了裂痕,宋摘星與李唯西緊跟著時越後退,頭頂天空屏幕炸開無數碎片,紛紛墜落,所有關卡所有機括所有壁面瞬間湮沒在火海之中。
李唯西站在原地一時想不通如此設計的原因,恰好這時建築內部的啟動聲再次出現。
宋摘星緊抿唇角,她想到子時那關從天而降的星輝確實是他有意安排。即便有周鳴山脅迫,時越也早已將答案告訴他們,只是肖雅潔沒能察覺到而已。
孫鳴走過來,為他遞了瓶水。幸好一號人物查到了時越發出去的信號,才指引他們前來營救。只是還是晚了一步,等他們營救了老樓內的孩子與精神患者后趕到這,這裏已經起了大火。
宋摘星淚盈于眶,她篤定剛剛在水中的吸力是從地下而來。巨大的通道會吸著他們進入地宮,直接到達五行一關。
肖雅潔命時越將高璨媽媽逼瘋,時越不忍,並沒有用Zersetzung手段殘害她,而是做了心理暗示和催眠。所以當肖雅潔入獄后,時越已經親自和*圖*書將高璨媽媽喚醒,為了瞞過周鳴山才不得已讓她繼續裝瘋。當李唯西發現真相前去與他對峙時,時越告知他周鳴山建造了一座實驗基地,他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如何營救那些孩子,所以他必須取得周鳴山的信任才能藉機行事。
「沒錯。」肖雅潔的目光遊離在彎道之外,「雖然我只知道這些,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會配合你走完全程。」
李唯西淡淡地看她。他猜測肖雅潔知道的內容要比自己多很多,可她每次只說一點,不得不懷疑她的用心。
周鳴山看著毫無動靜的林帆和林莞立時僵住。他再次按動紅色按鈕,只是任他怎麼操縱,頭頂懸著的兩人都沒有任何下墜的跡象。
李唯西拳頭緊緊攥起,半晌看向時越道:「這就是你作為心理師最後的招數?」
肖雅潔已經對接下來的遊戲一無所知,她面色發白,聲音寂寂,「如果……牛蹄上的蠟燭跌落下來,我們幾個會被……活活燒死。」
兩船相距不到十米,李唯西看到時越就站在船頭,眉心緊皺。幾乎同一時間,一發子彈擦著李唯西的肩膀而去,劃出一條刺目的血痕。肖雅潔再次將遊艇加速,直直衝周鳴山的船撞去。
剛剛肖雅潔帶著他們進入豎向通道的時間是八點整,李唯西道:「豎向通道只有在整點的時候才會打開?」
說話間李唯西就差最後一個球擺上去,他道:「五個球只有四個有數字,我就在想這個數字或許與體積有關。金的密度恰好是19 g/cm³,而水的密度則是1g/cm³,木的密度為0.5g/cm³,火沒有密度,所以最後一個球無論怎麼樣碰觸都無法顯示數字,但排除法足以讓我們完成這一關。」
全程未說話的肖雅潔此時一忙上前,「我跟著你們去。」
「你的兒子死了,所以你要殺死林家的孩子?」李唯西盯著他,字字珠璣,「建築內的密碼是live,你最大的心愿就是讓你的兒子活著!但是他死了,你就算殺死林帆和林莞,你的兒子也不會活過來。」
孫鳴有些吃驚,「和非法遊戲有關嗎?」
如今,時越做到了。
肖雅潔:「大部分是段長惟留下來的,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設計師。」
宋摘星眸光一亮,「子丑寅對應五行中的水行,如果我們能到達水行星次,屆時弧形通道打開,我們會直接進入子時。」
「摘星,」孫鳴勸阻,「你留在這裏,我去比較好。」
幾人開門快速進入豎向通道。他們一路向里跑,在十點三十分的最後一秒,肖雅潔將豎向通道的大門打開,幾人大汗淋漓,終於進入丑時房間。
宋摘星呼吸漸緩,「上帝視角之下,我們都不過是螻蟻,難逃他的掌心。」
似乎一年又一年的時光就在圓盤轉動中倏忽而過。夏木陰陰,落花淡淡,藤蘿垂蔓,白牆轉綠,雨水滴瀝如檐露,一切都美得如幻象,如琉璃。
宋摘星經他提醒,想了想道:「夏至那一關,其實通關的條件早就告訴了我們,我想這一關也是一樣。或許當蠟燭燃盡時才是我們被困死在這裏的時刻,只要蠟燭沒有熄滅,我們就還有機會。」
她大約看見幾十個人被關在房間中,從剛才那雙陰森冷漠的眼睛來看,這些人大多都是精神病患者。她猜想周鳴山在這裏豢養了大批精神病人,那些呻|吟聲正應對了自己的猜測。不知這裏到底關押著多少人,宋摘星轉了身子慢慢向前走,看見緊鄰的幾個房間都很相似,上面塗寫著「實驗室」三個赤色凄艷的字。
她在縱橫星子面前撲簌簌地落淚,哭得壓抑隱忍。她知道這是時越留給他的。那個小男孩是時越,而這一關,是時越專門為她準備的。柱子一側的李唯西同時意料到這一點,他什麼都沒說,只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溫柔如水。
宋摘星乍然明白過來,「溫度。」
他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淺淺道:「剛剛的live,是周鳴山最大的心結。」
「周鳴山!」
「小時候我以為我比其他人都慘,肖雅潔將我養大,我本該報恩,幫她做她喜歡的事情。可我遇到了李唯西,遇到了摘星,我便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過著比我更孤獨,更慘烈的人生。他們沒有退縮,雖然命運沒有饒過他們,但他們同樣痛擊命運,活得瀟洒樂觀,用自己的故事幫助和警醒更多的人。我從來沒有背叛誰,我只是因為他們,重新變成了我自己。」
肖雅潔垂眸,「我本沒想讓你們活著出去。」
宋摘星看著她的樣子,心知她還有很多事情瞞著他們。她一直在向周鳴山表現她的忠心,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相信,周鳴山根本沒有要救她的意思,否則她不可能到現在還與他們在一起。
掛電話時孫鳴正巧趕過來,發現了躲在牆根處的他們。宋摘星總算心安,來不及寒暄便跟著李唯西與孫鳴向外跑。孫鳴一面鳴槍一面帶著他們突圍,最終將他們帶到江邊,與幾名刑警匯合。
她乍然出聲,卻被李唯西猛地堵了回去。
轟隆隆的聲音慢慢駛過,宋摘星快速上前去推那道門,只是絲毫不動。這驗證了肖雅潔的說法,如果沒有通關遊戲,即便時間到了他們也只會困在這裏,像遊戲失敗了一樣,他們必須重新開始,重來一次。
李唯西想到剛剛走過來的通道,問道:「連通內外圓環的豎向通道有幾條?」
正如之前預測的一樣,時間才是這個建築給他們的最大阻礙。
肖雅潔仰頭,整座建築遠遠出乎自己的意料,她擔心今晚他們根本走不到核心了。
龍頭再次伸出來時,李唯西一腳登上龍頭,隨即傾身揚手,將左上方兔子額心處的圖形摳出來。只是還未落地,龍頭已經縮了回去,他未站穩,緊接著跌摔在地,後背鑽心一樣的疼。
宋摘星臉頰憋得通紅,半個身子驟然騰空,雙腳不斷摩擦地面試圖反抗。然而她的力氣太小,在黑人雇傭兵面前不堪一擊,她呼吸越來越困難,雙手緊緊扒著那條粗壯的胳膊,只是任她怎樣掙扎,鉗住她的人都像個石頭一樣紋絲不動。她的呼吸輕下來,到最後終於沒了力氣,手指緩緩鬆開。
然而時越的回答卻像一把利劍直直插|進他的心口。
來的路上李唯西已經與宋摘星說過他的計劃,他在美國認識FBI的人,可以協助他們儘快查找林帆和林莞的下落。如今見到Frank,宋摘星才真正意識到李唯西在美國的地位和影響,想來他不僅啟用了自己在美國的關係,還讓整個行為分析處的人重視和配合他此次的行動。
肖雅潔冷冷地看著他們,眉心一絲褶皺無人察覺。
當時越走上前時,宋摘星終於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時越根本沒有投靠周鳴山,他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擁有純澈初心的朋友。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手指搭在他的掌心中,這是她感到最溫暖的一次。
肖雅潔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而現在的李唯西正在想出去的辦法,沒有察覺到肖雅潔的神情。
兩人同時一驚,短短90秒內要破解兩個關卡,難度不言而喻。
他所在的這條街商品琳琅滿目,水果器具衣衫鞋帽應有盡有,一些攤主已經逃散,留下擺滿商品的攤位無人照看。李唯西跑到一處賣衣服的攤位前,看見攤子上面擺了一些人體模特,戴著草帽穿著沙灘裙子排成兩列。他一腳登上檯子,緊接著拽了一套西裝罩住自己,人還沒完全躲住,幾個黑人迅速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周鳴山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笑道:「你醒了,就能看著她死。」
宋摘星抬頭,看見頭頂天花板也是一片黑暗,心頭一凜。他們十點三十一分到達「丑時」這一關,如果十一點三十一分沒有通過的話,他們在今晚無論如何也到達不了核心區域了。而下一次去往中心的時間,還需要二十四小時。
李唯西道:「周鳴山之所以將最終實驗基地建在芝加哥,一定是有更大的企圖。那些遊戲害人不淺,美國警方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我們那麼重視這個案子,Frank多少會幫我一些。」
李唯西不急於聽她的答案,接著說道:「你暗算林雨澤讓他中槍,又帶著我們進入這個建築,就是為了告訴周鳴山你和他才是一夥的。你要投誠,要將我們置於死地,你才有回到他身邊的機會。」
幾人大驚,連一側的時越都緊緊皺眉,他沒料到周鳴山會將這裏徹底毀掉,畢竟這是他所有心血鑄就而成。李唯西想到剛剛穿過牆壁時的那些洞,才意識到原來那裡藏滿了炸藥。
宋摘星皺眉,「所以你剛剛一直沒有說冬至裏面到底有什麼。」
他隔空丟給宋摘星,道:「柱子一側有老鼠形狀的凹槽,把它插|進去。」
孫鳴與其他三位刑警跟著下來,李唯西安排他們在原地等待,隨即帶著宋摘星進入藝術館。大廳中一名三十多歲的白人男子上前與李唯西打招呼,兩人用熟絡的英語交談。
肖雅潔戴著手銬,林雨澤年紀又大,李唯西與宋摘星在前,肖雅潔扶著林雨澤在後,幾人一面躲避雇傭兵一面奔逃。林雨澤邊跑邊回頭看離得越來越近的黑人,他氣喘吁吁,有些跟不上李唯西的步子,然而就在他轉頭時,腳下忽然一個趔趄,重心偏移,整個人險險摔倒。
肖雅潔深呼一口氣,重新支起身子道:「我們要在12點之前到達中心,否則就會被困到下一個午夜12點。時鐘剛剛敲響了九下,是對我們的提醒。整個遊戲都有時間規則,當時鐘敲響十二下的時候,我們必須要到達核心,否則所有遊戲都會重來一次,直到我們死在這裏。」
「五行相生相剋,將五個球放到相應的位置,壁面就會打開。」李唯西一面說一面將數字為19的球放到左下的位置,並將三角缺口對向中心道,「你還記得凱尼澤三角形嗎?」
「圓形?」宋摘星剛剛在外面還以為是橢圓形,或許是因為面積太大了,讓她有了誤差。她問道:「地面也是圓形?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是圓形的一部分?」
肖雅潔窺了一眼他的手錶,「已經十一點了,這個房間一個小時打開一次門,如果沒有通過,則需要再過一個小時。」
而丑時關卡更加詭異,一頭泥塑的青牛昂首站在中心,兩隻后蹄撐在地上,身子直立而起,左前蹄半揚在空中,右前蹄則踏在一堆石頭上。堆起來的石頭約有一米高,看著並不穩固,似乎隨時都有歪倒的可能。房間很暗,只有一隻蠟燭恰好放在青牛的右前蹄上,寂寂地燃著火苗。
而就在那一天,時越給李唯西輸入了催眠指令「摘星」二字,他要利用這一招在關鍵時刻給周鳴山致命一擊。
兩人在教室內靜靜地待了一個小時,直到走廊里沒了動靜,李唯西這才帶著宋摘星出來。走廊很暗,一排排教室門斑駁不堪,兩人一路行到東區一角,才發現這裏與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他知道這關危險重重,卻無法將真相說出口。頭頂時鐘發出如冰碎一般的聲響,李唯西一邊帶著宋摘星急速奔跑,一邊轉移話題道:「冬至是北半球白晝時間最短的一天,現在正好是晚上,我們只需要踏過雪地推開對面的大門即可。」
李唯西反而搖了搖頭,「1號人物也來了,他已經在追蹤周鳴山,只要有消息就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與此同時,肖雅潔越過李唯西的身子快速上前,挨著冰面一步步向核心之門靠近。
宋摘星懵怔時,李唯西轉眸看她,「五行中木屬青色,火屬紅色,土屬黃色,金屬白色,水屬黑色,剛剛室內變黑時我看到牆壁上出現一些紋路,我想通過那些紋路可以破解機關。」
肖雅潔跟在後面,幾個人穿過大門進入另外一個彎道時,腳下出現一隻騰飛的紅色大鳥,像極了鳳凰。頭頂的天空瞬間湧出赤色雲霞,如火海翻騰通紅一片。天際之處峰翠重重,雲霞瀲灧,與地上大鳥交相輝映,赤翼霽光,日月分照。
李唯西靠近桌沿,緩緩拿起中間的杯子。宋摘星連連搖頭,她不願意讓李唯西冒任何險。
子時正好對應水瓶座,李唯西就在大門旁邊,支撐起身子踏入十二星座一關。薄冰下湖水安靜,李唯西只邁了一步,冰面就細細裂出幾條皺痕。李唯西看到水瓶座房間極小,而正中心的門在鐘聲鳴響時開始緩緩閉合,他們要在一分鐘之內進入門內,還要度過這極不安全的冰湖,時間緊迫。
李唯西也半蹲下來,兩人隔著茫茫冰面,如鍾錶刻盤上的指針。他猜測道:「核心即是靶心,我想周鳴山不會把通關之路建在這。我們要回到子時,肖雅潔當時沒有看錯,子時才是最重要的一關。」
時越靜靜地看著他們,選擇權只在李唯西手中。如今走到這一步,如果放棄了,那麼之前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李唯西看出她的恐懼,這恰恰說明她做出了與他們共進退的決定。她知道這座建築內的遊戲都十分危險,如果沒有成功通關,他們會困在這裏成為活死人也未可知。
「周鳴山不會救你,他只會看著你死,因為你現在毫無利用價值。」
宋摘星緊接著點中屏幕中的角、亢兩顆星,將它們拉到該去的位置。此時肖雅潔幫助李唯西從猴子身上得到了猴形鋼片,隨即插到柱子一側內的凹槽中。宋摘星便在李唯西一聲又一聲的提示中將電子屏幕上的星子一一擺好。
他大喊道:「阿星,你去平板前守著。」
她聲音未落,走廊另外一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群雇傭兵已經從樓梯口下來,迅速朝他們的方向跑來。
李唯西趁機躲避掉黑人的巡邏,帶著宋摘星迅速潛入地下室。相比樓上,這裏變得更加昏暗,只有一盞白熾燈懸在頭頂。地下走廊更深,遠處一道牢門堵住兩人的去路,宋摘星貼著鐵柵欄聽裏面的聲響,一下子頭皮發麻。
林雨澤慌忙跑上前,拽住李唯西問道:「帆兒和莞兒在裏面嗎?」
一片冰湖出現在幾人面前,鐺鐺的鐘聲提醒著每一個人,核心之門已全然打開。
「這裡是四象中的風象,白虎,對應十二地支里的戌、酉、申三個時辰。而剛剛我們走過的另外一個彎道,底下那隻大鳥並不是鳳凰,而是朱雀。」
每隔90秒,水行星次的地面都會變換一種顏色。依次是青色,紅色,黃色,白色和黑色,而在這90秒內,室內隱隱有地心啟動之聲,似乎是其他遊戲關卡的機括聲,隔著牆壁傳進來。
宋摘星咬牙:「你不許傷害他們!」
李唯西淺淺皺眉,「越往裡走,打開門的時間就會越長?」
那雙眼睛陰冷無比,毫無神采,讓宋摘星毛骨悚然。她停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再次上前,一步步靠近鐵門。
千鈞一髮之際,李唯西已斜著身子鑽出窗外。此處正臨集鎮,李唯西噙風大跑,身後跟著十數個黑人。鬧市人來人往,給了李唯西時間,他越跑越快,不斷打翻路邊的東西攔住追上來的黑人。他猜想剛剛周鳴山決計不是因為要生擒他才阻止雇傭兵開槍,而是怕槍聲引來美國警察,到時他的實驗基地被發現,整個計劃就功虧一簣徹底完蛋了。
李唯西長睫垂下暗影,「周鳴山在哪?」
聲音未落,時越緊接著在空中打了一個極為清脆的響指。時間似乎靜止,宋摘星定定地看著李唯西,只見他就像被人操控了一樣,身體緊繃,目光獃滯,神思遊離,而後重重倒在地上。
林雨澤躺在地上大口吐著血,李唯西將他半扶在懷裡,不斷地為他擦拭。林雨澤喘著氣,虛弱道:「我在想周鳴山為什麼要綁架帆兒和莞兒,想了很久,我猜是因為他自己的兒子沒有了。」
戴著帽子的小男孩奔跑在公園裡,陽光透過樹梢灑下銅錢大小的光斑。男孩笑容甜甜,聲音軟糯,不停地喊著「爸爸」。周鳴山雙腿一軟,眼淚直接滾落下來。
肖雅潔看著李唯西,想了許久,「半點的時候或許可以一試。」
宋摘星臉蹭的紅了,只見Frank極其震驚地看著她道:「Lee turned down so many girls that liked him that I thought he was gay.」(那麼多女孩喜歡Lee,都被他拒絕,我還以為他不喜歡女人。)
時越早在來芝加哥之前就取得了這段視頻,他希望孩子的畫面可以讓周鳴山回心轉意,少殺一些人。
宋摘星看著李唯西的表情,猜測他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上前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李唯西被她一提醒,立刻心領神會:「向下走,地下有通道可以直通五行!」
建築內的機括不停運轉,碩鼠再次從牆壁中出現,伸出來半個腦袋。李唯西趁機揚手,手指直接穿過碩鼠尖利的牙齒。牙齒折斷,白皙的手背呲地劃了一道血痕,鮮血汨汨流出,李唯西將手拔|出|來時,手心赫然握著一塊老鼠形狀的鋼片。
話音未歇,他在密碼鎖上按下這個英文詞,緊接著嵌在牆壁中的大門打開。宋摘星看了看李唯西,什麼都沒說,跟著他入門向里走去。
李唯西帶著她跳入房間緊接著將窗戶關上,兩人蹲下的工夫,一隊黑人剛好從窗前走過。
「你參与了多少關的設計?」李唯西問道。
宋摘星笑著與他打了招呼,李唯西便與她低語道:「FBI行為分析處的主管,會幫助我們抓到周鳴山。」
宋摘星眼淚刷的流下來,搖了搖頭。剛才幸好有他開了一槍,不然自己這會已經被雇傭兵掐死。她連忙道:「我發現了這些孩子,我們要放掉他們。」
正發獃時,建築附近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啟動聲,李唯西緊接著拉著宋摘星大跑。
走廊很黑,宋摘星根本沒有察覺。她剛要轉身,脖子猛地被一隻粗壯的胳膊擰住,手機戛然落地,緊接著被一隻軍靴踩碎。
時越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們七點半進入這裏,外圍的大門十分鐘開啟一次。」李唯西想了想,看向肖雅潔,「除了要在一定時間內進入中心,你還知道建築的其他特點嗎?」
肖雅潔癱在牆壁上,瞠目結舌,「萬一蠟燭落下來,我們會被活活燒死。」
連肖雅潔都是一愣。
與此同時李唯西在想一個問題,因為涉及心理學,他猜想這個房間是否由肖雅潔參与設計。只是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他連忙道:「當我調節頻閃燈時,你一一轉動所有圓盤。」
宋摘星慶幸他在那麼危機的時刻還能保持清醒,細緻洞見如他,即便天資聰穎的肖雅潔也遠遠不及。
宋摘星再次看向室內,臉色不好,「我們到底在這裏要做什麼才能出去?」
第二道壁面上只簡單放了幾個黑色模塊,什麼提示都沒有,連李唯西一時都不知如何下手。
他這才明白,時越已經徹底將他控制,他身邊的人竟然全部背叛了自己。
「我猜房間里一定有溫度感應器,只有這些煤油燃燒起來到達一定溫度,大門才會打開。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在時間恰好時點燃房間,趁機逃出去。」
「只是,」宋摘星不明白數字的意思,「你怎麼分辨這幾個球代表金木水火土中的哪個?」
李唯西看了看時間,如今肖雅潔已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他在思考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十二地支的子時。
李唯西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緩緩道:「天花板是個巨大的屏幕。」
她由時越扶著站起身,與他站在一起。兩人什麼都沒有說,卻已知曉彼此心意。這一刻時越等了許久許久,他淺淺而笑,如浩蕩春山繾綣瀲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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