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談生意可能無往不利，談戀愛就未必了。好在高先生只是隨便提個建議，我覺得不合適，禮貌謝絕。所以，我們都可以做到不動聲色，當這件事沒發生好了。」
「瞧我這點兒出息，跟那個拿下雪比撒鹽的沒什麼兩樣，一看就是沒詠絮之才的。」
「媽，你看雪好像快停了。」
「空閑下來，我會有焦慮感。有人陪你逛嗎？」
「我很喜歡你，王小姐，不至於這麼看輕你。當然，我開的這個頭確實很糟糕，像是在拿錢砸人。你得原諒我，我長久沒有戀愛過了，不知道怎麼追求才能打動一個女孩子。」
王燦目瞪口呆，一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看著高翔，高翔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是啊，你爸後來調動工作，為了接送方便，只好給你轉園，你還大哭了一場，至少跟我和你爸念叨了一個禮拜要回去找他。」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高翔無聲地一笑，「我是單身，不是家裡有太太出來找外遇的那種男人。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有什麼疑問只管問我。」
「擦一下臉。」
他講得如此直白，王燦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想讓你做我的女友。」高翔直截了當地說。
李進軒大喜，「這票得提前預訂，很難買到啊。你自己怎麼不去？」
「到我這個年紀，對感情沒有多少冒險精神，比你們年輕人更不習慣被拒絕，就算有心追求，也寧可進行得不動聲色。」
「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過去，可以現在辦護照申請簽證。」
她正陷在感情困境中，沒有閑心多想，把他借給她披的外套送去乾洗后，附了一張感謝卡片，交給快遞直接送到他的酒吧。此後她很少來綠門，潛意識中也是不願意碰到他。
「我可不許你胡來，還是約時間跟小孫見見面。這孩子我覺得蠻不錯。」她一看女兒的眼神，放軟了語氣，「媽媽不勉強你，只當見見老朋友。」
孫柯寧明顯有些意外，但保持著語氣的平和，「沒關係，我能理解。」
「你沒約怎麼知道她有沒有空？真服了你，以前大家以為她早結婚了，後來羅音明明告訴你，她是單身嘛。你寧可喝幾年咖啡也不肯表白，暗戀真的就這麼有趣嗎？」
「都是全球氣候變暖鬧的，好幾年沒好好下過一場雪了。」
「工作努力是好事，可別太拚命了。」
「剛才看了一下工作日誌，才意識到明天是元旦了，我被這一年我的飛行里程和加班天數嚇到了，更要命的是一直到過年工作都排得滿滿的。」
王燦被嚴重打擊到了，「好，我從今天開始夜夜笙歌，媽媽你不許查我的勤，我還真不信不能來場艷遇。」
「其實他也是你拒絕我的原因之一吧。」他溫和地說，「等你徹底放下他，再想想我的提議也行。」
薛鳳明也笑，「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我是認真的。」
薛鳳明先前還好笑，可隨即有點兒被女兒臉上的迷惘嚇到，擔心地問：「小燦，你在想什麼？」
「等我再蹉跎兩年，還沒人要再說好不好？」王燦嬉皮笑臉地說。
「旁邊這麼吵，在逛街嗎？」
「年輕的時候，確實希望可以有朝一日走遍天下。」
「什麼放不放的。」王燦嘟囔著說，「我昨天還底氣十足，覺得我的爸媽最開通最疼我了，我就算在家待一輩子，你們也不會嫌棄我。今天你就催我去相親，我受打擊了。」
「新年快樂。」
「對不起。」
「我家境普通，從小到大受的教育都很傳統，對未來的規劃就是好好工作，好好和喜歡的男人戀愛，以後好好結婚。我理想的生活是必要時來點兒驚喜，而不是驚悚。按我的理解，高先生說的讓我隨心所欲，應該是指財務自由吧。這件事聽起來很有誘惑力，不過，」她猶豫一下，終於還是決定直截了當，「我覺得付出放棄m•heｔuboｏk.ｃoｍ.cｏm享受戀愛和正常生活的代價，並不值得。」
「人家是青年才俊，搶手得很，還等你過兩年再說？孫校長對你印象不錯，才主動提出牽這個線。」
「少貧嘴了。媽媽有個正事要跟你說，你還記得我們孫校長的侄子孫柯寧嗎？」
「我已經滿二十五歲了。」
高翔神態坦然地點頭，王燦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示意可真是來得含蓄啊。」
王燦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想自己就算不是心細如髮的性格類型，但也不算粗枝大葉，居然會對一個男人幾個月的示好沒一點兒察覺，她不知道是該說對方悶騷，還是說自己遲鈍。她遲疑一下，「這麼說高先生找我當參謀買別墅也是有用意的？」
「王燦你好，叫我柯寧吧。據我父母幫我回憶，我們在幼兒園時很要好，我的初吻應該是給了你。」
「一定要人陪嗎？一個人逛更輕鬆。不跟你聊了，我得把這雙靴子搶下來，旁邊有人虎視眈眈等我放棄呢。」
「我並不像嚇到你，王小姐。你今年多大？」
「你也一樣。」
「高先生，我沒弄懂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今年三十七歲，大了你足足一輪，更別說我的外表甚至比年齡還來得滄桑，沒什麼優勢可言，可能唯一的長處是人並不討厭，有點兒錢，又確實喜歡你，願意儘可能地愛惜你，讓你能隨心所欲地生活。如果你厭倦了，我也不會纏著你不放。你不必急著答應我什麼，我們可以試著相處一下。」
高翔並不借勢再談旅行見聞，只問她：「王小姐喜歡去什麼樣的地方？」
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情景驀地浮現在王燦眼前，在那以後，他們戀愛；她曾陪他一起去聽傅聰的鋼琴音樂會，看他全身心地沉浸於音樂之中，她也有由衷的喜悅；他將她隨口說的一句話牢牢地記著，並且訂了票……
「她還是堅持要跟我談談，我們談完后，她先回家了。」
王燦訕笑，「我真的想象不出有這樣一個開始，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戀愛。」
「這個你放心，我並沒有打算找道德模範當女友。你太聰明，恐怕也不會相信我無緣無故對你一見鍾情了。我只能坦白地講，第一次在綠門注意到你，你正和你的同事聊天，從我坐的位置看過去，你眼睛笑盈盈講話的樣子，很像我年輕時候喜歡過得一個女孩。」
「南半球那個時候應該是夏天吧,希望將來有機會去。」
「想看大雪，還是得去北方。我有一年去黑龍江看望我弟弟，碰到一場暴風雪，路面能見度不足一米，積雪封門了好多天。」
王燦湊近玻璃窗細看，的確有零星的小雪混合著雨絲飄落下來，對著路燈黃色的光圈看過去，細碎雪花被風吹得迴旋飛舞，襯得冬夜更顯得迷濛而寒冷。
「續什麼舊？孫校長覺得你們條件很合適；年齡相當，又從小認識……哎，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王燦禁不住失笑，「我真說過這話嗎？」
他搖搖頭，「我沒這麼狂妄，對一個不算物質的女孩子來講，我不是什麼好選擇。之所以老起麵皮，只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不然我只能眼睜睜地在旁邊看著你戀愛失戀，怎麼輪也輪不到我。」
「那當然，我都在日記里記著呢，晚上翻一下，連具體是哪一天都能找到，當時把你爸和我都樂壞了。」
然而，王燦卻一下意興闌珊了。
「我去過得地方太少，所以任何陌生地方都對我有吸引力。今年本來打算趁年假去海邊玩玩，可惜有採訪任務，沒休成假，回頭跟領導商量一下，看過年得時候能不能補上，希望報社以後能多給我一點兒出差的機會。」
「新年快樂，小燦。」
「他現在從國外留學回來，孫校長想安排你們兩個見上一面。」
「我只知道桃花旺的人都去忙著約會了，不會有閑心自願加班幫我調查hetubook.com.com頂峰集團。」
「據說二月是觀鯨魚的最佳時間，只能以後再找時間了。極光並不是非得到南極才看得到，我在黑龍江的漠河，還有挪威和加拿大都見過。」
「算了吧，我真不記得他了，他大概也不記得我。這麼大的兩個人，還去敘這種記不起來的舊，太難為情了。」
「不妨說來聽聽。」
王燦也搖頭，「高先生，我並不是沒有物質慾望，看時尚雜誌上的名牌，一樣會心生嚮往。如果答應跟你有一個開始得話，就是去自願接受人性的考驗了。眼看你端出一樣樣誘惑，肯定哪一樣都比澳洲之行來得吸引，接過我不得不考慮要不要妥協、能不能承擔妥協的後果。這個過程你可能會覺得有趣，可對我而言太自我折磨，何必非得跟自己作戰找不痛快呢？」
「為什麼有的人能把青梅竹馬記一輩子，搞不好還發展出一點兒浪漫的感情，我卻只傷心了一個星期？媽，你說我這人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不管好的壞的，都能忘掉。」
高翔不急不惱，含笑看著她，眼神如同看一個孩子一般，帶著縱容，讓她老大不自在，「你不是在試著追求我、打動我，高先生，你是開出條件，叫我就範。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值得我開心的恭維，當然很難不生氣。」
「等著吧，開了這個頭就沒完了，再過個兩年你還沒著落的話，你家裡人一定會更著急，到時逼你參加咋報社組織的紅娘大會也說不定。」
王燦暗自叫苦，頗有一點兒不自在的感覺。她並不自戀，可不得不承認，從高翔那次特意趕去紅酒造假窩點搭救她來看，他對待她顯然已經超出了一般的點頭之交。
高翔也樂了，「這麼說來，我好像犯了所有不該犯的錯。」
「千萬別掃我的興，跟我說走遍天下也不過是從你待得厭煩的地方到別人待得厭煩的地方而已。」
「這個追求很不像樣，王小姐，不過，我很有誠意……」
王燦愕然止步回頭，細細的雪花在他們之間飛舞著，「你好。」
高翔思索著，搖搖頭，「你還太年輕，對生活有浪漫的想象，我能理解。或者我換個方式開始，我們試著當朋友一樣相處一段時間，看你有沒有可能對我多一點兒好感。」
王燦搖頭。
王燦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正打算措辭先走，只聽高翔閑閑地問：「如果過年時想去海邊的話，有沒有興趣去澳大利亞轉轉？」
「高先生，以你的條件，放出話去，肯定會有很多比我知情識趣得多的女孩子排著隊哭著喊著願意接受，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再見，我先走一步……」
薛鳳明搖頭，「孫校長主動提出來的，不好這麼不領情，乖，去跟他見個面，如果沒感覺，媽保證不要求你一定要跟小孫繼續交往下去，好嗎？」
「高先生過獎了，」王燦笑盈盈地說，「其實我沒那麼成熟，至少我父母永遠拿我當孩子，成天放心不下我，我如果再晚一點兒回去，他們肯定要打電話來催了。」
李進軒一怔，隨即樂得呵呵直笑，「你也到被家人逼著相親的時候了嗎？」
「謝謝，新年快樂。」
那是一家位於購物中心的港式茶餐廳，隔著玻璃，王燦看到約好的靠窗六號座位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正在翻看一本雜誌，他的黑色大衣放在一邊，穿著咖啡色休閑西裝，白色襯衫，修得短短的頭髮，乾淨白皙的面孔神情專註，看上去優雅斯文，給人第一印象良好，也是她喜歡的類型。
高翔在王燦對面坐下，服務生沒等他開口，已經自動端來了他平時愛喝的黑咖啡。
他低沉的聲音混合在呼嘯的風聲之中，帶著沉鬱的意味。王燦的心有隱隱的牽痛，「別再替她道歉了。再見。」
「大什麼大呀，我還小著呢。」王燦很厚顏地說，「豆蔻年華、如花美眷、青春年少……哎，媽，還有啥形容詞來著？」www.hetubook.com.com
「如果你覺得我的誠意不夠，我願意改正。」
「是呀，你三歲的時候那場雪下得大，鋪天蓋地地全白了，早上送你去幼兒園，一出門你就嚷：地上好多白糖呀。」
他的這個動作帶著自嘲與逗樂的意味，倒是讓王燦沒法生氣了。
「真生氣了嗎？」
王燦頓時出聲不得。
李進軒悄聲對王燦說：「主任這種領導的藝術，我這輩子算是學不會了。」
「他是你男朋友吧。」
薛鳳明橫她一眼，「你看你現在除了上班就窩在家裡，能有啥浪漫的機會？」
李進軒不吭聲，王燦不理會他變幻不定的神情，「就算她拒絕了你，也不妨礙你接著默默地喜歡她。我難得管一回閑事，你要是浪費了這兩張票，我跟你沒完。」
高翔招手叫來服務員，讓她給兩人的咖啡續杯。
她走開一點兒，拿出手機，撥了他的號碼，他很快接聽了。
「我已經到了茶餐廳。」
兩人出了綠門咖啡館，雪花迎面撲來，他們剛走到人行道邊得吉普車旁，陳向遠開著他的福克斯過來，猛地剎住車，只穿著西裝從車內走出來，叫著王燦的名字：「燦燦。」
「別別。」李進軒嬉皮笑臉地求饒，「我在這兒誠摯地預祝你相親馬到成功旗開得勝還不行嗎？」
高翔當然聽懂了這個暗示，笑了，「好，我送你回家。」
王燦低下頭，看著握在手中的那兩張票，一時只覺得疲憊不堪，再也不想多說什麼。
王燦先是眼睛越睜越大，這時已經笑得一抖一抖的了，「媽，沒搞錯吧，你讓我去相親呀。相親這麼世俗沒浪漫氣息，應該不符合你一向的審美啊。」
購物中心裏的百貨公司號稱迎新年二十四小時不打烊，促銷幅度空前絕後，音樂歡快，購物的人群熙熙攘攘，這種氣氛下，人很難沮喪下去。黃曉成打來電話時，王燦正坐著試一雙皮靴。
王燦只得閉嘴。
「當然不是突然，王小姐，我試了好幾個月，不過似乎還是沒能讓你感覺到我對你有興趣。」
「沒錯，王小姐，你年輕漂亮，又有活力，看著賞心悅目，注意到你是自然的事，但這不是我喜歡你的主要原因。我還不至於看到美女就犯花痴，」高翔對著吧台那邊揚一下下巴，「比如蘇珊，我認識她很多年了，從來沒對她動過任何念頭。」
高翔一臉咬牙忍笑的表情，讓王燦不禁疑心自己到底講了什麼足以引他好笑的話，只得把表情放得更嚴肅一點兒。
高翔按了一下她擱在桌上的手，但一觸即縮回，並不停留，「聽我講講我喜歡你的理由，好嗎？講完以後，如果你不接受，我送你回去，我從來不強迫女人，所以你是安全的。」
「傷全好了嗎？」高翔輕鬆地問，彷彿全然沒有留意她的小小尷尬。
「你愛他嗎？」
王燦的旅行經驗有限，不免有些艷羡，「高先生去過這麼多地方啊。」
「你完全不理會我所有的訊號，既沒被我這個人打動，好像也沒被我的錢打動，我倒是越來越喜歡你。再這麼下去，我懷疑我難免要干出一點兒傻事來，中年男人裝純情的話，受小姑娘嘲笑的幾率就更高了。所以我決定跟你直說。」
她不等他再說什麼，拉開車門上了車。高翔靜靜地發動車子，順手扯一張紙巾遞給她。她正看著後視鏡中陳向遠漸漸小下去的身影，一時竟沒有反應。
楊主任對這種抱怨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心裡有數，市道就算暫時轉弱，也只會讓開發商投放更多的樓盤廣告，所以都是以打哈哈的語氣接這種電話，也附和著說：「是呀，徐總一向就是這麼敢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記者，還不夠成熟，要給她一點兒空間，我會批評她的。」
提起那次他的出手，王燦苦笑道：「那天的事，我還是得說謝謝，要不是你，我也許會被酒瓶戳到臉毀容都說不定，就算不是美女，我也挺愛惜自己這張和*圖*書臉的---不過我可沒感激道要以身相許的地步。」
到了這一年的最後一天，王燦在媽媽的監督下，老老實實地換了衣服，化了淡妝，乘計程車趕到相親地點。
蘇珊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他這個溫和的說明讓王燦有些氣餒，「那我得謝謝你對我的突然青睞。」
高翔終於笑出聲，咳嗽一聲，摸摸鼻子，「我真是自取其辱了。」
然而高翔並沒有任何特意要與她碰面的舉動，甚至也沒有再打電話給她，又讓她疑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這個理由倒是王燦可以理解的，她笑了，「一見鍾情那種事太飄渺虛無，適合青春期幻想一下。我早知道在生意場上摸爬打滾的人，不會有這份閑心。說到我像你的故人---我很榮幸，不過我得給你一個忠告，高先生。你想追求女孩子的時候，千萬別對著她說她像你的舊愛，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沒興趣當一箇舊愛的影子。」
等媽媽走出去，王燦呻|吟一聲，趴到床上，她居然也到了被人建議相親的年齡，這就足夠沮喪了。
「認真拿一趟澳洲之旅來誘惑我嗎？普通人出國一趟雖然不容易，可是也犯不著為這個理由委身於人吧。」
「年齡其實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王燦苦笑，「高先生，我有一點兒天真的想法，恐怕講出來會讓你笑話。」
「他跟你上過一個幼兒園，那會兒你們好得非要睡一張床，家裡相冊里還有你們的合影。」
「請等一下。」陳向遠從西裝口袋裡拿出兩張票，遞了過來，「這是你一直想看的孟京輝話劇票，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的。」
這樣放人鴿子，當然很不禮貌，王燦慶幸對方如此通情達理---也許真錯過了一個青年才俊也說不定，她自嘲地搖頭笑了，決定不想這些，去逛逛商場，感受一下血拚的氣氛，把時間打發得差不多了再回家。
這個拒絕並沒有讓高翔意外，他笑道：「看樣子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就不可能有戀愛的感覺。」
王燦被勾起了興緻，「這麼說來，我也有過青梅竹馬的小男朋友啊。」
「哦，沒什麼。」王燦收回思緒，「媽，你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
薛鳳明看看窗外，「這個天氣，可能還會下的。」
「居高臨下拿錢砸人的話就得下重本。」王燦毫不客氣地揶揄道，「不如你試試把誘惑加大一點兒。我大致知道你的身家和出手的豪闊程度，不會當你開出的是空頭支票。」
他一向舉止斯文有禮，王燦倒沒擔心那個，不過多少有些不高興，語氣中控制不住地帶了嘲諷之意，「理由我猜不會複雜吧。我還算年輕，還算不難看，中年男人喜歡的不就是這些嗎？當然，以高先生的條件來講，比一般中年男人的選擇應該多很多，等我稍微平靜一點兒以後，大概還是能把你的提議看成恭維的。」
「對，逛得好累。」
「孫先生，你好，我是王燦。」
「對不起，我收回我逛累了這句話，哈哈。」
「南極，那裡可以看到企鵝跟極光，不去多可惜。」
王燦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你該不會是看我在你的財產面前表現淡定，覺得我有可取之處吧。對不起，恐怕你誤會了，高先生，我受的家教就是不必對別人的財富表示垂涎---這是教養，不代表我人品清高。」
「我剛開完會趕過來，小娜她……」
「我再次道歉，王小姐。為了表明我的誠意，我向你坦白，我喜歡你很長時間了，不然那次我也不會拼了老命跑去冒險。說這話不是想對你表功，要知道，我年輕時也許暴躁，但上了三十歲以後，就開始充斯文人，基本上再沒有好勇鬥狠過了。」
「前男友。我們分手了。」
「如果有機會見識這樣的極端天氣一定很有趣。」
「那就當認識一個新朋友不好嗎？」
高翔笑了，「對未知地方的好奇並不見得能永遠保持下去，所以值得珍惜。我不會那麼惹厭來和-圖-書潑你冷水。」
這人據說是她兒時夥伴，但她並沒有留下印象，沒法將他和家裡相冊里的小男孩聯繫起來。對她而言，他仍是一個陌生人。她發現她就算答應了媽媽，來之前做好了心理建設，也完全沒有跟一個陌生人坐下來寒暄交談，進而發展一段親密關係的心情。
王燦寫的那篇報道見報以後，正如預期那樣，多少在業內引起了一些反響。外來的地產大佬通通沉默不作評論，但有本地開發商乾脆直接打電話給楊主任，抱怨報道里有些說法偏頗不負責任，嚴重打擊了消費者的信心，讓本來轉淡的樓市雪上加霜。
「你少說風涼話。」王燦反唇相譏道，「就你這宅男，唯一的娛樂是坐在綠門角落裡喝咖啡，恐怕比我更需要相親。趕緊把票拿走，提起勇氣約一回蘇珊。」
「我知道。我們約好了現在見面，不過很抱歉，我覺得我沒有做好準備跟人相親，請原諒我失約了。」
頂峰集團是本市一個規模頗大的民營企業，最近網上有撲朔迷離的傳聞，李進軒將它列入了調查範圍。面對他的鐵口直斷，王燦好不沮喪，「喂，你不要這麼刻薄啊。我只是關注它旗下的地產項目。就知道好人當不得，我再也不……」
「不是這個願意，我只是不大理解高先生的做法。其實你正當盛年，以你的閱歷和氣度，想找女朋友的話，不必藉助財富，一樣可以折服女人，享受到戀愛的樂趣。不過你似乎懶得去走認真追求這個過程了。」
王燦被逗樂了，「我可真沒印象了，不過我很高興我的戀愛史開始得這麼早。」
提到蘇珊，李進軒馬上氣短，「她哪有空跟我出去？」
「說到極端天氣，我有幾個朋友約我明年二月去南極走一趟，不過我剛好得去澳大利亞談點兒生意，時間安排不過來。」
薛鳳明給她披上羽絨服，「今天溫度很低，小心著涼了。」
王燦好不沮喪，低著頭部吭聲，薛鳳明急了，「怎麼了？是不是怪媽媽在你才……失戀沒多久就說這個？你爸不讓我跟你提這事的，我也不是要招你難受，可該放下的還是早點兒放下比較好。」
「可你還是這麼鎮定，大概覺得對我很有把握吧。」
「早點兒上床睡吧。」
王燦實在提不起勇氣帶著糟糕的心情一個人去看這場話劇，「我去不了，我媽逼著我那天去跟人相親呢。」
「傻孩子。」薛鳳明放了心，「我可沒催你出嫁，我只是想讓你多一點兒社交，別悶在家裡，如果正好碰上對的那個人，不是兩全其美嗎？」
回家以後，王燦洗漱完畢回卧室，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看著外面紛飛的雪花出神，薛鳳明走進房間都沒聽到。
她的眼淚再度沁出了眼眶，「我不知道。」
「我媽的領導介紹的，不好駁人家的面子。」
王燦終於鎮定了下來，努力把聲音放平和，「高先生，我今天心情不大好，不太能欣賞別人講的笑話……」
「早好了，留了道疤，不過不明顯。」王燦強打精神，努力表現得自然，「沒想到真的下雪了，希望下得大一點兒才好。」
王燦也笑，從抽屜里拿出兩張票遞給他，「十二月三十一日，孟京輝的話劇第一次在本地上演，給你了。」
「我還在加班。」
「什麼老朋友？我都說了對他沒一丁點兒印象。」
王燦見識過報社姻緣大會那個鬧哄哄如趕集的大場面，著實嚇得打了個冷戰，「你少來幸災樂禍，我最近桃花旺得很，一定不會淪落到那一步。」
「我不喜歡相親嘛，太尷尬了。」
雪花冰涼地撲灑在她臉上，沾在她的睫毛上，融化開來，讓她有些視線模糊。他拿起她的手，將票放在她手中，輕聲說：「找個人陪你去看吧。」
「我不得不說，你的心智遠比外表成熟、理性，很懂得保護自己。」
她回過神來，接過紙巾印一下面孔，自嘲地說：「氣溫好低啊，明天可能會有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