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聲說:「你爸在家嗎?」
「要我唱高調的話,我會說:不徵求小孩子的意見把他們帶到世上來,確實是很殘忍的行為。」
「他喜歡的只是有人陪他玩而已。喂,姐姐,你都三十四了,還這麼滿腦子羅曼蒂克的想法,真神奇。」
「你男朋友?」許可問。
話是這麼說,我還是額外煎了個雞蛋,再加一碟我爸做的鹵牛肉,他這才表示滿意。吃完之後打個哈欠,他熟門熟路爬上狹窄的樓梯,倒在閣樓的一張小床上,一下就睡得死死的。
這荒唐的主意在一瞬間竟然令我有點動心,不過也只一瞬而已。我正要說話,許可走了出來:「小朋友,這樣誘拐少女可不好。」
真不真都沒關係,誰介意一個過客的想法。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心理年齡而言,我遠不止十八,我腦子裡想法多得很,有些瘋狂得連自己都看不下去。而眼下,我最大的念頭是我和圖書爸爸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笑嘻嘻地說:「都說了是唱高調而已嘛。真實的原因是:我很自私,嫌煩,不想照顧一個日夜啼哭、隨意拉撒的小生物罷了。」
「你家在省城?」
她搖搖頭:「我們沒孩子,也不打算要孩子。」
「他為你從英國跑回來……」
「喲,你逃學逃得這麼坦然啊?」
我去廚房煮方便麵,周銳不高興地說:「我在英國總吃這玩意兒,你就這麼招待遠方歸來的遊子嗎?」
他反唇相譏:「只上了一個學期學,逃了差不多大半學期課的人居然好意思這麼說我?我好歹在英國堅持了一年多。」
嘖嘖,跟他一比,我哪能算得上任性。我也笑:「你爸就在幾公裡外的周家大塆大搞旅遊開發,你要不想被他逮到,可不該跑到這裏來。」
「房客。」
他是我的中學同學,和我同屆,讀完高二后和圖書被家裡送去英國留學,之後我們一直在網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前天他上線還在抱怨英國的飲食是豬食,英國的天氣讓人抑鬱,今天出現在我家院子里,我沒法不詫異。
「我不覺得你幼稚,真的。」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胡說。我沒倒時差,沒吃東西,又困又餓,腦子跟糨糊一樣。給我做點吃的吧小航,求求你了。」
「我沒有丟一包方便麵讓你干吃打發你就夠客氣了。」
她再度點點頭。
我心裏七上八下盤算著,不得要領,索性直接問她:「你結婚了嗎?」
他上下打量我:「咦,你怎麼又像是長高了?」
「我十八歲時好多想法跟現在不同。」
「我感動個屁。」我甩開他的手,「你小心你爸媽打斷你的腿痛得哭。」
她也笑了:「你才十八而已,口氣這麼老氣橫秋也有點神奇吧。」
我被結結實實噎住,大約這個表情對和-圖-書他來說太罕見,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伸手搭住我的肩:「我太想你了,所以不遠萬里跨越重洋回來看你,你感動得要哭了吧?」
「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
「哎喲你這死狗還是這麼傲嬌,一點久別重逢的表情都沒有,小心我拿你下火鍋。」
「居然只比我矮六厘米了。打住打住,再不許長了,你一個女孩子長這麼高簡直不像話。」
她點頭。
「沒放假,我跑回來了。」
「我聽出這是在婉轉批評我幼稚。」
院門再度被推開,來福總算「汪汪」叫了兩聲,一個頂著滿頭亂蓬蓬黃髮的腦袋探了進來。我走出去,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周銳。」
來福根本不睬他的威脅,甩一甩尾巴走開了。
我失笑:「聽他瞎掰。他根本不喜歡讀書,不想出國,最大的愛好就是各種玩,好在他家有錢給他敗。假裝留學溜回國這種主意也只有他想得出來,萬和*圖*書一給他爹發現,不打他個半死才怪。」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攤一攤手:「反正學費和生活費他們會定期存到我賬戶里,我跟他們通話都是通過網路,學校發的郵件是英文,他們也看不懂。只要不給他們逮到,他們怎麼知道我在哪兒。我至少可以這麼逍遙快活地混個三四年,哈哈。」
我搖頭:「以前是同學,現在算是要好的朋友吧。」
「我贊成丁克,將來我是不打算結婚的,當然更不想要小孩子。」
周銳有些愣神,轉頭問我:「她是誰?」
他這傢伙果然跟以前一樣沒什麼大腦可言,居然一點也不覺得我家多個房客有啥不對勁,漂亮的面孔上掛了個痞氣的笑,對許可說:「我誘拐她?別搞笑了,她不把我拾掇拾掇賣了,我就要說謝謝了。」
他一臉弔兒郎當,並不在乎我信不信:「反正我不想留在英國,你看樣子也不怎麼喜歡你讀的大學,不如跟我和*圖*書一起去北京或者上海,想待就待一陣,想玩哪裡就去哪裡,我家給的錢足夠我們兩個花了。」
他若無其事:「我不打算告訴他們。」
「你左擁右抱各色妞的照片我看得還少啊,我才不信。」
我恨恨地踢他一腳:「你媽殺上門來跟我說這話就算了,你也胡說。你說說我都怎麼你了,是騙你財還是騙你色了?」
我搖頭,他頓時收起了那個隨時準備拔腿開跑的姿勢,大搖大擺走進來,順手捋來福的頭,來福向來討厭別人的這種親熱,躲開他的手,哼唧著表示抗議。
我已經十八歲,再長高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了。我問他:「學校放假了?」
「嗯,我現在應該有一米七了。」
「那……你孩子多大?」
「我說了我想你嘛。」
「慈航,我們都是被這樣帶來世上的,還是有很多快樂的時刻。」
她看上去有點意外,遲疑一下問我:「你還這麼小,怎麼會有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