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別後滄海事
第十一章

任苒不能置信,視線從她的手指上的戒指滑向她的腹部,那裡依然平坦,看不出什麼,她的目光慢慢上移到季方平臉上,眼睛中銳利的憎恨之光讓季方平不禁打了個寒噤,她強自鎮定,繼續說下去,「你父親已經給家駿的父母打了電話,他們都答應了,會好好勸你,我認為,你還是接受現實比較好,我們不用相互喜歡,但可以……」
季方平惱火地說:「你這是在濫用你父親對你的疼愛,用親情來綁架勒索他。」
「你多慮了,我沒天真到那一步。既然你們已經背著我媽媽苟且了這麼多年,那麼我想,你們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同不同意,你們都會繼續下去的。」任苒同樣冷笑一聲,「沒事,你們繼續吧,可是我父親永遠不用指望我會原諒他,更不要提承認他的這一段感情。」
「你以為你比我更清楚我們一家三口的生活嗎?我來跟你回憶一點基本的事實吧。我父親跟我母親是大學同學,他讀碩士時跟我母親結婚,從那以後,我母親放棄了繼續深造的打算,照顧我年邁的祖父母,一直到他們去世。她全力支持讓我父親專心做學問,從碩士讀到博士后,留校做清貧的教師,一直到出國做訪問學者,再回國任教,著書立說,成了著名法學家。她一個人支撐所有的家事,不讓任何事情分他的心。你認為,她做這些不是出於愛情嗎?」
她從未試過一夜不歸,更別提是在別人家做客。可是哪怕明知不妥,罪惡感卻自動退讓到了一邊。充斥她心頭的昨晚那些火熱的擁抱與親吻,她需要一個不受任何打擾的獨處,重溫並享受那個陌生的全新體驗。
「你把你的原諒看得真重要。」季方平向下拉一下嘴角,笑了:「義正辭嚴的小姐,有一件事,我現在告訴你,你大概會覺得掃興。不管你原不原諒,我和你父親都準備結婚了。我不是徵求你同意,任苒,你父親下周就會回來,正式跟你談這件事,你最好先有一個思想準備。」
這條街上有很多風格名異的舊式房子,有些已經改建成了畫廊、酒吧、家庭旅館和咖啡館,只有少數還保持著原樣。相形之下,任家的房子並不特別,這兩年沒人居住,滿院落葉,多少帶上了頹態。

季方平頓時啞口無言。
颱風過境帶來的狂風暴雨持續了一夜后終於止住了,到處有被吹倒的樹木、鬆脫的廣告牌、刮斷的電纜線、毀損的民居,與地面的一片狼籍相反,天卻呈現出如洗一般地碧藍,白雲牽扯成絲絲縷縷的不規則長條狀,疏落在排列著,淡而高遠,仰頭看上去,只覺整個天空清潔而通透,讓人有新生的錯覺。
她從來不貪心,而且她畢竟對男女之間更親密的接觸沒有直觀的認識,更談不上渴望。
她拿起筆,給祁家駿留下一張紙條。
任苒清晰明確地說:「不必解釋,你聽我說好了,我只跟你說兩點:第一,你如果跟她結婚,我就再不是你女兒了,反正你會有其他孩子,估計不會介意的。好,我也不介意當孤兒,事實上,自從知道你出軌后,我就已經是孤兒m.hetubook.com•com了;第二,如果你要帶季方平住進媽媽住過的房子,那麼,不等市政府來拆遷,我會放火先把這裏燒掉。縱火犯會被抓起來關幾年,你們一個法學家,一個律師,大概都能馬上告訴我吧。」
幫我跟祁伯伯、趙阿姨說聲對不起。
任苒已經知道,祁家驄並不喜歡煽情的場面,她也不願意放任自己的小兒女情態泛濫,他說什麼,她都點頭答應。她在Z大後門下了車,將自己的家指給他看,說想隨便走走,然而,看著他坐的計程車走遠,她突然不想回家了。
季方平沒料到看似文弱的任苒竟然有如此尖利的言辭:「你根本不懂得婚姻是怎麼回事,任苒,只一味指責我,請問你知道你父親跟你母親的婚姻名存實亡了多久嗎?」
她停了下來,一隻手抓住那個缺口,牢牢握緊,任由粗糙的木茬刺入掌心,帶來劇痛;另一隻手的手指慢慢由推改成了抓,揪住了季方平的襯衫,一點一點將她拖回來,讓她恢復了平衡。
「我恨我父親,不過有一點我不會錯看他。你認為我父親在我母親生病後沒有離開只是出於憐惜嗎?你錯了,他照顧她十分用心,我曾在夜裡看到他守在她床邊落淚。他曾跟我說,他願意放棄一切,換回我媽媽的健康。他當時不用特意跟我演戲,季律師,事實上,他照顧了我母親四年之久,沒人能演四年戲而不厭倦,特別是在沒有人給他掌聲,你想必卻會不停給他壓力的情況之下。」
方菲那次入院,再沒能回家。她去世后,大家忙成一團,任苒一個人失魂落魄回到家裡,看著這個新鮮的缺口,一下跪倒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當時她想,她的心也跟這樓梯扶手一樣,永遠有了一個缺口。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們的生活都有一部分要重合了,承認現實,找出你我都認為合理的相處方式不是更好一些嗎?」
她的手機響起,是任世晏打過來的,她順手關掉。

她清楚記得這個缺口的來歷。那天,她母親最後一次在家中暈倒,她打了急救電話,醫護人員趕來,用擔架將母親抬下去,轉彎時,鋼製的擔架邊緣撞到了木質扶手上。
「我明白了,你是在暗示我,我母親是可悲的、一廂情願的單戀,我父親愛的是你,他不愛我母親。」任苒一字一字清晰地說,「可是,我父親如果不愛她,卻和她過婚姻生活,生下女兒,安然享受她那麼多年的犧牲,那他就是一個雙重的偽君子,除了道德敗壞,還要加上人格低劣,我會更加鄙視他。」
「我再次告誡你,你最好別拿親情做威脅,他也不可能再接受你的威脅。」季方平直視她的眼睛,舉起右手給她看,無名指上戴了一枚小小的鑽戒,折射著斜照入室內的陽光,她愕然注視著,只聽季方平清晰地繼續說,「我懷孕了,準備給他生一個孩子。他已經向我求婚,這個周末回來,會跟我去民政局登記。」
「真被你看死了,我去過一次澳洲看姐姐,她那裡的生活倒真是簡單m.hetubook•com•com到了極致,可惜也單調得要命,能悶死我。」祁家駿發泄夠了,苦笑一聲,「算了,我進去了,你別悶在家裡,還是跟同學一塊玩玩。我看他們總歸會吵累的。等我回來,我再帶你出去玩。」
小苒即日
她有些心虛地先給祁家打電話,保姆王姐接聽,她告訴她,家裡沒人,趙老師和祁家駿都沒回來。
她的父親帶著她匆匆遷往外地,無暇修補樓梯扶手。兩年多時間過去了,這個缺口露出的木茬不再新鮮觸目,可是落在任苒眼內,巨大的哀傷卻再次湧上她的心頭,她的憤怒一下消散了。
她直坐得腰酸背痛,才夢遊一般起來,細心地關好所有門窗,拉上窗帘,鎖好院門出來,攔了一輛計程車回了祁家的別墅。
任苒怒視著她,「居然跟我談到公平了,這大概是我聽到的最厚顏無恥的表白。你儼然做出了很大的犧牲,你們兩個人倒成了隱忍的典範。需要我給你們的偉大愛情立一塊碑嗎?」
今天她卻想就在這裏坐坐,好好想想心事,甚至跟冥冥中的母親對話,訴說不可能對任何人言說的心事。
「可是為什麼一定是我們得面對他們混亂的生活。他們誰愛和誰結婚,誰愛把財產給誰,只要不煩我們就好。我們兩個在一起,可以生活得簡簡單單的,再也不用被迫摻合他們那些莫名其妙的破事了。」
在整晚躺在一個男人懷中,享受他充滿克制意味的愛撫與擁抱,早上看著他的面孔醒來以後,她想,她不可能再要求更多。
她可以確定,上次走時明明關好了所有門窗。如果疏忽了,那昨天的狂風暴雨想必會把房間糟蹋得不像樣子,一想到母親的卧室會被破壞掉,她的心狂跳起來,慌忙穿過院子,伸手一推屋門,門應手而開,她呆住了:她肯定不會忘了鎖門就走掉。
任苒哭笑不得:「你在外面抽只煙,冷靜一下再進去,別胡說八道了。」
任苒直視著季方平,看著她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多少有了一點報復的快意:「你以為你的愛情多麼了不起,在我看來,你只不過是一個卑鄙的賊,妄想佔有你不該得到的東西,長年累月躲在陰暗角落糾纏窺伺,無孔不入地破壞別人的婚姻和家庭。」
任苒猛地抓住了她,狠狠將她向樓梯那裡推去,她猝不及防,被推得連連後退,一下到了樓梯邊緣,慌忙死死抓住扶手:「你瘋了嗎?別這樣,別這樣。」
再次走這個校園中,她並不想感懷與一個大學的錯失,而是品味著剛剛體驗到的愛情,剛剛分開的那個男人。
任苒一隻手用力推她,另一隻手狠命去扳她抓著扶手的手指。糾纏之間,季方平被樓梯轉角扶手上一處缺口刺痛了手掌,痛得尖叫一聲,放開了一隻手,被推得幾乎失去了平衡。任苒的視線卻一下落在扶手那處明顯的缺口上。
「所以你判決了我,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勾引了你父親,不僅破壞了他的家庭,還破壞了他在你心裏完美的形象,簡直十惡不赦,如果是在古www.hetubook•com.com代,你會很樂意親自捉了我去浸豬籠,對不對?」季方平強自鎮定,似笑非笑地說。
「要不是看我媽媽為了我跟我姐堅持得可憐,我早甩手走了。小苒,不如你跟我私奔吧。」
「任教授,你這個周末就要回來跟季方平結婚了嗎?」
任苒嚇得瞪大眼睛,嗔怪地說:「又在說什麼瘋話?你中文是不是退化了,知道私奔是什麼意思嗎?」
聽到院門關上發出的響聲,任苒順著扶手滑下來,坐倒在樓梯上,一隻手仍然牢牢握在那個缺口上。
任苒猛然打斷她,退出了房間。
「那是你的想法,我不可能讓你跟我的生活發生任何聯繫。」
他毫無通融餘地地拒絕她送他去機場:「我送你回去吧,我不喜歡把一個告別弄得太形式化,那種傷感很可笑。」
季方平臉色慘白,靠著扶手站好,大口喘息著,任苒同樣呼吸紊亂,她深深吸著氣,呆立一會兒,拿出了手機,撥通父親的電話。
「阿駿,你這隻能叫離家出走,哪好叫私奔?」
她抬頭一看,二樓的朝南主卧的窗子開著,她可以清楚看到淺咖啡色的窗紗正隨風拂動,她再度怔住。
「我還說得不夠清楚嗎?我跟你沒什麼可談的。」
放下手機,任苒帶著腫脹的嘴唇與脖子上被衣服遮擋的吻痕,進了Z大。暑期的校園,只間或有幾個師生往來,校工在清掃地面的樹葉落葉,雨後空氣新鮮,頭頂是小鳥啁啾鳴叫唱合,景象一派安寧。
「當然知道,就是你跟我一起逃走,遠遠離開這裏,到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生活。你不用理你爸爸和他的情人,我不用理我的父母,還有家裡這一堆麻煩事,多好。」
她一再打祁家駿手機,問他在幹什麼。祁家駿聲音嘶啞地告訴她,他和他媽媽仍然在公司,昨晚一晚上沒睡,父母、叔叔、姑姑、小姨、姨夫在辦公室里吵得不可開交,今天一大早,爺爺居然也聞訊趕來,場面更加混亂,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吵完。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你覬覦的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在你介入之前,他們有幸福的婚姻和家庭,我有最幸福的童年,這就是最好的證據。你想說任世晏的婚姻不幸福,家庭是地獄,所以你特地來拯救他嗎?」
難道家裡進了賊?賊會光顧一個兩年沒住人的房子,而且在白天還滯留不去嗎?她不確定地走進去,先看樓下的房間,沒有任何異狀,再輕輕上樓,手心裏沁出冷汗,一步步走近主卧。
她家就住在Z大後面,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時常帶她來從後門進來散步。爸爸在這裏工作后,她來得更多了。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和她媽媽一樣,認為她高中畢業后,理所當然會上Z大。
「你真高抬你自己,不,你是什麼樣的人,應該受什麼懲罰,跟我完全沒關係。我只知道,我父親背叛了我母親,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她既不想跟父親通話,也再哭不出來,只獃獃坐著。
「真不愧是律師,這樣就給我定罪了。那你呢,你給自己的行為下了一個判斷沒有?你侵犯別人的婚姻,偷別人的丈夫,大模大樣進入別人和圖書的家,這些都是上帝給你的特權跟獎賞嗎?」
「要不是這些事煩心,你夜夜笙歌得開心著呢,還私奔、生活簡單,」任苒不客氣地說,「你哪是能過簡單單調生活的人。拉倒吧。」
「任苒,你不會天真到以為我需要來央求你同意我跟你父親繼續來往吧?」季方平的耐心也用盡了,冷笑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我爸爸覺得對不起他,更要出手幫他,我叔叔也在旁邊幫腔,說祁家驄的天份驚人,只要給他機會,他一定能成大事。」祁家駿發出一個怪聲,「言下之意,以後祁家說不定都得靠他,我媽當然更惱火了,扯到當年,就是他和我爺爺重男輕女,嫌她生了我姐姐后遲遲不肯再生,才促成了我爸爸在外面養情人跟私生子。」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別擔心我。
不等任世晏說什麼,任苒放下手機,對面無人色的季方平說:「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任苒知道祁趙兩家都親戚眾多,祁家駿的爺爺不怎麼理公司事務了,但仍然是董事長,叔叔、姑姑都有數額不等的公司股份,小姨和姨夫也在公司任職。她想象得到,這一群人聚在一起爭論時肯定火暴。她清楚感受到了祁家駿的困頓煩躁,只得安慰他:「阿駿,昨天祁家驄……」提到這個名字,她情不自禁頓了一下,「他說了不要祁家的錢,他媽媽也說馬上給祁伯伯打電話啊。問題不是解決了嗎?為什麼還要吵?」
任世晏怔住,卻沒法否認:「聽我說,小苒,我和她……」
她看重的是親密感。
季方平無可奈何地放下文件,站起了身,皺眉說道:「任苒,我們不妨用理性的態度來對待彼此,坐下來理智地交談。不要這麼開口就是謾罵,動不動就歇斯底里,根本沒什麼意義。」
「別說了,我一個字都不想聽,你這就給我滾出去。」
你說得對,我恨他,我也想逃走了,不願意留下來面對他們的婚姻。
上次任苒只匆匆看了一眼,生怕進去後會更想念母親,觸動心底的傷痛,便在祁家駿的勸說下離開了。
任苒根本不理,只發了狂一般用力推著她,季方平一邊招架,一邊惶急地尖叫:「住手,任苒,住手,你不能這麼做……」
母親去世后,又與父親再不往來,像她這樣從小在關愛與親密中長大的女孩子,再怎麼倔強,悲傷和憤怒充滿胸臆,心底也隱隱留下了一個空洞。
你大概又比我早知道我父親要和季律師結婚,對不對?
她站到自己家院子前,取出隨身帶的鑰匙,卻意外發現院門竟然沒上鎖,只虛虛插著,不禁一驚,一邊努力回想是不是上次走得匆忙忘了鎖,一邊走了進去。
她失去了母親,去了外地讀書。
上午,祁家驄退了房,和任苒一起出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有一天你厭倦這個青春期的衝動了,一定要直說,不必顧忌我的老心。感情這東西是最易變的,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我一向討厭的是敷衍,所以我會認真對你,不會有hetubook.com•com敷衍你的情緒。也就是說,我換了號碼會通知你。只要我的電話打得通,那就是我還記得你。」
「他不會不經我同意就跟你結婚的,除非他想跟我永遠斷絕關係。」
房門開著,一個女人苗條的身形半跪在老式衣櫃前,手邊放著一大疊文件,似乎正在細心翻找著什麼。
季方平呆了一會兒,失魂落魄地拖著腳步慢慢走了。
是季方平。
任苒根本不理睬她的解釋:「我再說一遍,把東西放下來,滾出我家。」
「他們只是為了你才勉強在一起的。」
「我媽媽從小就教我,要當一個善良的人,不可以對人惡毒。我幹不了這件事,」任苒啞聲說,放了手。「你留著你的孩子好了。」
「阿駿,阿姨現在正傷心,你姐姐又遠在國外,你哪能嫌麻煩?」
阿駿:
任苒一時啞然,季方平不想再拖下去了,決心把話說清楚:「是的,你父母之間早就有問題,你父親也提出了離婚,可是你母親一味拖延,到後來,她被確診為癌症,你父親再也沒法開口了,於是他們的婚姻才延續了下來……」
「我沒說你母親不愛你父親。」
「小苒,」任世晏早就從祁家駿那裡知道了女兒的手機號碼,卻是一個多月來頭一次接到她主動打來的電話,顯得十分開心,「爸爸這個周末就……」
「離家出走是只我一個人啊。我想帶上你,小苒,我們以後永遠在一起,好嗎?」他帶著幾分開玩笑地口氣,卻又有幾分讓任苒不安的認真。
任苒神思恍惚地慢慢走著,不知不覺,在偌大的校園走了整整一圈,回到了Z大後面的街上。
這樣的混亂讓任苒聽著便覺得頭痛:「阿駿,由得他們吵好了,這事不是你能管的,你當耳旁風,不要去細聽。」
任苒背著一個雙肩包,出了別墅,叫計程車直接去了機場。
可是生活中永遠有意外的改變。
「你好,小苒。」
「請鎮定,小苒,你父親還在北京開會,他收到消息,據說市政規劃這條路會整體拆遷,他特意托我來收拾舊時的資料,準備聯絡其他業主,在政協會議上做一個提案,說服政府保留這裏的建築。」
任苒只覺得血液上涌,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季方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到她,有些詫異,卻保持著鎮定。
季方平緊跟著她出來,毫不留情地說:「我們都得面對事實,婚姻不是一種一經簽訂就永世沒有反悔機會的條約,每個人都有權做出別的選擇。一樁婚姻如果出了問題,並不是單純哪一方的責任。你父親憐惜你母親,我不願意逼迫你父親,於是我們一直就這樣拖了下來,如果你因為你父親的仁慈卻反過來指責他,那對他是不公平的。」
「嘿,你總當我是胡說,其實我真想這麼干啊。」
她覺得,至少現在來講,已經足夠了。
「你怎麼敢進我媽媽的房間?你給我滾出去。」
祁家駿與趙曉越仍然沒回家,保姆王姐在午休,她上樓,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簡單的行李,將那本《遠離塵囂》放了進去。
任苒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樣理智過份的叮囑才好。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