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他的語氣很平靜，彷彿說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我想問問，你是認真的嗎？」
頓時，兩隻眼睛就笑得眯起來了。
奶奶輕輕拍她一下：「小顧囑咐他母親，要她勸勸珈銘的爺爺，被讓他沒完沒了的訓。說啊，珈銘可是爺爺的小心肝啊，你瞧瞧你這回辦的事兒，還得小顧千裡外給你收拾爛攤子……」
張嫂早已準備好了飯菜，顧珈銘小朋友經過一下午的折騰，中午那點兒伙食也消化光了，飯桌上吃得不亦樂乎。
傍晚六點，顧淮越準時過來接她。
顧珈銘揉揉鼓囊囊的肚子，瞪了此刻分外討厭的爸爸一眼。
很顯然，比梁和更為吃驚的另有其人。
一個下午嚴真都有些焦慮不安，好在上午書已經全部整理好，她向常主任請了假，匆匆趕了回去。
「我去學校看看。」嚴真一邊換鞋一邊答，「麻煩您在這兒等等，奶奶回來了您給我手機上來個電話。」
顧淮越可沒好氣兒，這小崽子沒別的特點，就是臉皮厚，俯下身，替他正了正帶歪的帽子：「訓皮實了都，我倒想看他哭一回。」說完，指頭立馬被抓住咬了一下。
「小真啊，你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了？」
「說吧。」端著剛剛沏好的一杯茶，顧長志說道，可剛說完，就被李琬瞪了一眼：「都回家了還擺什麼架子？」
兩人一下飛機，就看到了等在航站樓外的馮湛。C市這幾天忽然降溫，嚴真打了一個寒顫。
只見一身軍裝的顧淮越在沙發邊正襟危坐，旁邊還擺放了幾個精裝的禮品盒。看見她這副尊容，也只是淡定地向她點了點頭。
飯桌上，一向奉行食不語的老爺子這次破天荒地說了幾句話，因為嚴真奶奶的在場，他也不會訓兩個人。
「不行。」顧淮越果斷否定，將車子停在了一家風味酒店前。打開車門，看見小傢伙撅著的嘴巴，就勢彈了下他的小腦袋瓜，「吃垃圾食品，成何體統。」
「下午第一節還有課，我剛來，想借這個時間備備課。」沈孟嬌說著，小口小口地吃著餐盤裡的飯。
是呀，能跟她生多大的氣呀。嚴真默默地想著，忽然想起了什麼，拿起東西就向外走。
嚴真此刻就特羡慕這小傢伙的沒心沒肺，不像她，坐在顧老爺子的對面，食不下咽。
得到肯定答覆的奶奶有些不敢相信：「別是隨便找一個人來糊弄我吧？」她點了點嚴真的額頭：「這種事你可是有前科。」
這一次顧淮越這個好人做得很徹底，不僅把車開進了小區，還直接把她們送到了樓上。
李嫂應著，看著那個急急忙忙衝出去的身影，慢慢地搖了搖頭。
正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陽光帶來的暖氣正慢慢消散。嚴真在樓下停好了車子便上了樓。她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門，沒有人來應門。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嚴真頓時心一沉，拿出鑰匙開門。
「剛走。」席司令此行比較匆忙,而且D師那邊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也難怪趙岐山趙少將走之前對他們說了這樣一句話：「你們可給添了一項重要的思想工作要做。」
恐怕更多的是驚吧，她苦笑，看向窗外。
雖說粥好熬，可要熬出來好粥，還真要下一番工夫，早年嚴真的爺爺胃不好，奶奶便總替他熬精緻的小米粥養胃，而且不管條件如何，還總有小菜配粥喝。長年累月，奶奶的手藝便練了出來。
小朋友拽了拽嚴真的手,躲到她身後,小聲嘀咕：「還可以再吃點。」
她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可奶奶一眼就看見了她，忙把她拉了過來：「你去哪兒了？打你手機也打不通！」
不是王穎太過現實，而是婚姻本身就無法讓人太過理想。
嚴真失眠了，整整一夜。
說完他轉身，向樓上走去，還未走幾步，又偏過頭來：「既然已經決定，那快就快一點吧。」
他一怔，原本平淡無波的眼眸瞬間掀起一絲漣漪：「你說什麼？」
「哎，好。」
嚴真安撫了小傢伙的怒意，點了幾道他平時愛吃的菜。
李琬笑眯眯地遞給奶奶一杯茶，「老人家，別訓了，回頭了我們珈銘又不願意了，他現在可是護短嚴真護得緊。」
果然，剛吃完飯，顧淮越就回來了，一身軍綠常服，分外扎眼。
能讓奶奶高興至此的人還真不多，難不成是C市鄉下的那些親戚來了？嚴真迷迷糊糊的，整了整睡衣，一邊束頭髮一邊向外走去。
「我得問問他，憑什麼我孫女幹得好好的就給換了？圖書館，圖書館能幹什麼呀？整天擺弄那幾本書？」
他剛去市直醫院看了師里的病號，回來的時候看見老人家在學校門外徘徊著，於是他便下了車。誰知這兩人是一個賽一個地犟，老大爺越不讓進，老人家越是要進，無奈之下，他只好打電話給嚴真。
抵達W市的市中心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顧珈銘同學，吃飽了也睡飽了？」他問。
「吹吧你。」王穎嗤笑一聲，卻也不好再說了，「對了，那個代替你的新老師，第一天到校就講公開課，有模有樣的，聲音還挺柔，逗得小朋友們一樂一樂的。」
房間里空蕩蕩的，嚴真掃視了一圈發現奶奶不在就去敲對門李嫂的門。看著一臉焦急的她，李嫂也跟著急：「沒有啊，中午的時候還見著你奶奶了，說是要睡一覺，我就回來了。現在不在啊？」
躺在床上，睜大著眼睛看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她毫無睡意。腦海里全是顧淮越那種面無表情的臉，任憑她怎麼折騰都趕不走。好不容易睡著了，結果竟然做起了一場又一場的噩夢，乍然而醒時，嚴真撫著自己的胸口，那裡跳得飛快。
「挺好？」王穎被她這事不關己的態度噎了一口，剛想說些什麼，視線一抬，眼睛頓時亮了，「嘿，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人來了。」
嚴真愣了愣。
車子行過最坎坷的一段路途后抵達了S鎮，透過窗戶嚴真看向外面的風景，一望無際的草原，三三兩兩散落的房屋，時不時闖入視野的羊群，還有偶遇的幾輛羊車。每到這時候，顧淮越等會放慢車速，給他們讓路。
嚴真沉默幾秒，忽而笑了出聲。
吃過晚飯閑聊，奶奶當著李琬的面象徵性地說了嚴真幾句：「多大的人了，跟著孩子一般胡鬧。萬一帶丟了，怎麼辦？」
小傢伙答：「想給你個驚喜唄。和*圖*書」
「沒想到沈老師還挺下工夫的嘛。」王穎說，說完就見嚴真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胡鬧！」顧老爺子一聲呵斥，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發話。老將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壓著怒氣，「就算你再著急，也不能這麼不清不楚地同意。你兒子什麼心思我不清楚還是你不清楚？要是耽誤了人家姑娘有你後悔的。一個不夠還要來兩個？」
顧淮越眯了眯眼，說：「嚴真，我這個忙，是不是幫錯了？」
一邊吃炸香雞一邊吮手指頭，還不忘問：「爸爸呢？」
只是嚴真忽然有些想問他，看到他們，或者是看到顧珈銘的那一刻有沒有一點兒喜悅的感覺？
「小嚴！」不遠處有人喊她，她一抬頭，看見了年級主任萬蕊。
坐在獵豹車上，嚴真才算徹徹底底地鬆了一口氣。看著奶奶閉著眼睛，她放鬆了心情，看向窗外。
「冷。」遲疑，低弱的聲音。
因為顧淮越突來的「求婚」，嚴真這個難得的清閑周末是徹底毀了。
嚴真看著他，眼睛里有些沮喪：「我把買給伯父伯母的禮物忘在辦公室了。」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她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專門來到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家超市買了一些見面禮，雖不成敬意，但到底還是花了她不少錢的。
嚴真笑笑，有些恍惚地開口：「沒事，可能是天氣有點冷，我衣服穿得少了。」
嚴真認識她，是顧淮越弟弟顧淮寧的老婆梁和，性格很柔軟隨和的一個女人。她微微一笑，算是問好，更多的留給顧淮越去解釋。
「考慮清楚了？」顧長志沒表態，只是徐徐問。
掛了電話，嚴真還有些茫然。雖然昨晚是她先提出來的，可他進入角色明顯比她要快。怎麼可能呢？明明昨晚他被自己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嚴真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從顧淮越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此刻應該處於柔和的模式，不會找小朋友什麼茬。他眼中的笑意，很明顯。
嚴真心一提，急忙掛掉電話，給奶奶撥過去。電話接通得很快，嚴真試探地問：「奶奶，您找我有事嗎？」
嚴真看了眼對峙著的父子，笑了笑，捏了捏珈銘的臉，說：「四月生十一月過生日的顧珈銘小朋友，喜歡這份禮物嗎？」
嚴真心一慌：「當然，我不會開這種玩笑。」
嚴真也能感到餐廳的氛圍瞬間變得非常微妙，她不緊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順著眾人的視線向後看去，只是一瞬，她就覺得眼前一亮。
嚴真鬆了一口氣，看著顧淮越，淡淡一笑。塵埃落定，終於。
顧淮越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砰的一聲關門聲從樓上傳來，他才驟然回過神來，動了動唇角，勾起一絲苦笑。
嚴真頓時愣住。
草原上的村落都無一例外的安詳平和。嚴真有些好奇，為什麼要把硝煙燃起在這樣的地方？
「圖書館挺好的。」嚴真輕聲說，「工作清閑，還可以讀讀書。」
「你呢？」
吃過早飯，嚴真迅速地奪過了碗，她怕他興緻一來把碗也給洗了，這樣她不就徹底臉面掃地了嘛。奶奶本身對他印象就好，不用他再表現了。
沈孟嬌倒是不在乎，笑了笑說：「我剛來，還需要努力。」
她連忙哎哎兩聲，把嚴真引到飯桌旁安排她入座，老爺子打電話說會稍微晚一會兒回家，大家索性就先吃飯，不等他們了。
嚴真簡單地說了一下換工作的事，李嫂頓時就笑了：「嗨，這能跟你生多大的氣呀？別著急，咱找找去啊。」
「嚴真。」顧淮越突然喚她，抓住了她的小臂。說實話，她剛剛讓他也跟著驚訝了一把，所以，有些問題他真得好好問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又忽然答應了？」
在場的三位大人頓時忍俊不禁。
李琬瞅了半天，只問：「去淮越那兒了？」
「也不是著急，我本來時間就不是很多。」顧淮越說著，同時心裏也明白，縱使老爺子什麼事都不管，老太太恐怕也早把嚴真的底細都摸清楚了。因為他幾乎從未主動往家裡帶過女人，這次主動一回，老太太必然相當重視。
她凝視著他，臉上帶笑：「理由我剛剛不都說過了嗎？」
還是奶奶將她喚回神：「瞧我這傻孫女，快去洗漱洗漱。」
嚴真暗暗地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你還記得那天你說的話嗎？」
顧長志沉默了片刻，似是在觀察她。那種眼神是經歷過歲月打磨和洗禮的，銳利、獨到且洞察人心。只是一瞥，便能威懾許多人。而對面前這個女人，不，在他面前她還是個女孩，他看不到謊言與敷衍。她的眼神與她的言語一樣，容易讓人相信。
「我馬上要回部隊了，所以必須在這幾天把事情定下來。」師里已經開始作準備為下一季度演習制訂訓練計劃了，他得儘快趕回去。見她不說話，他不由得放緩了語氣：「不方便嗎？或者，你還需要想想？」
事實上，自從上午接了他那通電話之後，她已不像昨晚那樣心神不定了。也許他的話是對的，也許這樣也不錯。嚴真這樣安慰自己。
當時馮湛打電話不通，找不到人了，心裏焦急的幾乎要伸手進去抓了。坐立不安了將近了三個小時，好容易等到家裡二老回來了，又猶豫了一小時，才和盤托出。老爺子趕緊接了導演部的電話，一層層電話下去，打到了顧淮越那裡，這才得知，兩人已經到了。
「爸爸，我要吃這個！」
看著鏡子里濃厚的一對黑眼圈，嚴真止不住地哀嘆。洗漱完畢，又仔仔細細地化了一層妝，今天是周一，她要早起去辦公室收拾東西交接工作。
顧淮越這次聽得很清楚，他遲疑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卻被嚴真搶先接過話頭：「你不願意？」
先斬後奏完了是什麼？要問罪了……
嚴真微笑著推託，可是終究抵不過萬蕊的熱情。
嚴真卻有些難為情：「奶奶，您這是讓人家吃哪頓？」
「哎呀，小真，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碰到她的手，王穎嚇了一跳。
李琬吃了癟，張了張嘴不敢再多言。訓完李琬，老爺子看向顧淮越：「你，起立，跟我上書房去。」
說完他看著她，而她依舊低頭沉默著，就在他以為等不來答案準備開車上門離開的時候，嚴真忽然開口喚住了他：「顧淮越。」
「嚴姐，電話響了。」對面的小劉笑嘻嘻地提醒她一聲，她才和_圖_書發現自己又發獃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通了電話，是顧淮越。
距離顧園還有一條街，紅燈亮時，顧淮越減慢了車速停在那裡。嚴真坐著，忽然想起了什麼，頓時輕呼了一聲。
嚴真見勢不對，急忙攔住王穎不讓她再問。而沈孟嬌卻似恍悟般地笑了笑：「我家裡不會幹涉我的工作，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我來這裏不光是為了當老師。」說完她嬌羞一笑，兩頰透紅，明艷艷地動人。
顧淮越一聽就說不麻煩了並且準備起身離開，不料嚴真伸手攔住了他，她說：「你坐。」說著就去倒了杯水，還恭恭敬敬地端到了他面前。顧淮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多少有些不自在。
嚴真告訴自己，既然已經決定，她當然不能退縮。他們不是最合適的嗎？當然是。理由嗎？他已經給過她了。
說著跟奶奶折身回屋了，兩個暫時躲過一劫的人大呼一口氣。
外面響起了喇叭聲，嚴真放下筷子，一回頭，正好看見剛剛進廳的顧長志和顧淮寧。上一次雖說是來祝壽，但是嚴真與這位老將軍面對面的機會卻不多，恐怕他對自己的印象也不會很深。
一連三問，嚴真才知道奶奶有些動氣：「奶奶，你聽我說。」
嚴真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應了一聲。梁和看著他們一陣驚訝，指了指嚴真的背影，看著顧淮越，得到了這樣一句答案：「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這麼快？」嚴真一驚。
這在他看來有十足的挑釁意味，顧淮越沉默了幾秒，隨後微微一笑：「怎麼會？」
「嗯，那就好。」他偏過頭，微微攬了攬嚴真的肩膀，「進門吧。」
「第一天上崗就這麼敬業，別告訴我你準備在圖書館安營紮寨了。」中午的時候去食堂吃飯，遇到好友王穎。面對這樣的調侃，嚴真只是淡淡一笑。王穎算是她在這個學校唯一的好友了，之前聽說她要調到圖書館還很為她憤懣不平。
嚴真趕忙攔住了她，不讓她胡來：「奶奶，您找我們領導幹什麼呀？」
嚴真&珈銘：「……」
可以看出，李琬今晚比平時要活躍得多，她不停地用筷子給嚴真夾菜，看著堆成小山的碗，嚴真有些為難。梁和撲哧一聲笑：「媽，小心把嚴老師撐著了。」
「這次不是了。」 這次您一定會滿意，她在心裏小聲說。
這才算為她解了圍。李琬放下筷子，看著梁和說：「和和，你吃完了趕緊給淮寧打個電話，讓他別帶著你爸到處亂兜，趕緊回家。就說你哥有事要談。」
「怎麼起這麼早？」向來早起的奶奶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這是嚴真，難道您忘了？」說著他把菜放上桌。
他將機票交給嚴真，而後俯下身，表情嚴肅地看著顧珈銘。
「我說，」嚴真一字一頓說道，「我答應，嫁給你。」
「珈銘，冷不冷？」她偏過頭來，柔聲問。
「回的。」梁和笑嘻嘻地說，「今兒下午淮寧陪著他去醫院看了一個老戰友，走之前交代說會回來的，我準備去門口看看。」
首長沉默幾秒，哼了一聲：「是有喜，但更多的是驚。」
嚴真的到來，讓李琬格外高興，拉著她的手說了許多悄悄話才放她回去。走出顧家大門的時候嚴真忽然想起什麼，向四周張望了一圈：「怎麼不見珈銘？」
收回視線時，恰巧碰上後視鏡里顧淮越的視線。只見他淡笑了下，搖了搖頭。
萬蕊下了自行車招呼她：「箱子沉不沉？放在我車後座，我幫你推過去。」
顧珈銘小朋友又癟了癟嘴，眼前就忽然出現了一份意外的驚喜——是一把嶄新的玩具槍，跟之前那把一模一樣！
她瞥了顧淮越一眼，跟著上了車。
臉上剛漾起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不過很快陰霾一掃，她說：「送我回家吧。」
嚴真慢了下來，站在他車門前，一副恭送他離開的表情。等他走近了，才低著頭說了句謝謝，幾乎微不可聞。
嚴真點點頭，珈銘小朋友掀了掀眼皮，說：「奶奶，你別怪我老師，是我要去的。」
車子停在了機場外圍，顧淮越領好了登機牌，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袋子向他們走來。
嚴真顧不得跟她多說，拿了鑰匙就去奶奶常去的幾個地方找，一一尋過，卻都是無功而返。眼見著天都黑了，她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更加著急。
「謝謝您，萬主任。」嚴真感激道。
「我、我怕您擔心。而且，而且這份工作挺好……」嚴真還沒說完，奶奶就掛斷了電話。對著嘟嘟嘟的話筒，她頓感無力。
這一晚，嚴真終於能夠睡著了，雖然並不踏實，卻總比徹夜失眠來得好。
嚴真：「你不吃飯？」
沈孟嬌有些不解。
送走了萬蕊，嚴真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坐定。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得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周末冒雨赴約她有些感冒，回去倒頭便睡，醒來也忘記了吃藥，直到現在腦袋還暈乎乎的，仿似還在夢中。
其實這是李琬的主意，因為得知消息的時候，兩人已經安全到達駐訓場了，所以也沒擔心多久，倒是覺得，嚴真一去，恰好能增進增進感感情，無論是跟孫子還是跟兒子的。
「你羡慕了？」
顧淮越語氣謙和地說：「這是小事，您不用放在心上。」
顧淮越不禁輕笑出聲，與嚴真視線相遇時，眼角有來不及遮掩傾瀉而出的柔和光芒。
「不用著急。」眼見著母親高興過頭了，顧淮越連忙阻止，「我們有時間。」
小朋友癟癟嘴。
嚴真走過來，輕輕喊了一聲：「伯母。」
萬主任卻搖了搖頭：「以前我勸你去考教師證，去評職稱，總以為你有了這些，就不至於在學校立不穩腳跟，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回事。」說著她頓了一下：「不過，有總比沒有強，只要小嚴你肯努力，前景不比他們差。」
「想什麼呢，傻丫頭。」奶奶看著她。
「那不挺好？」
顧淮越從後視鏡里瞥他一眼，又淡定轉開。小朋友難得的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一雙眼睛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肯德基爺爺時頓時亮了起來。
奶奶很滿意他的態度，眯眼笑了笑，看到嚴真，又忍不住嘆口氣：「唉，我這孫女就是傻，在外面老實巴交的，任人欺負。以為我整天待在家裡就什麼也不知道啊，圖書館那地方乾的就是賣力氣的活兒，沒什麼用！ｈttｐs://ｗww•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
想了想他開口，聲音經過剛剛一番動氣已然有些沙啞，到底他是老了：「姑娘，這是你的決定？」
「爸爸，你為啥送我禮物？」小朋友一邊組裝槍一邊問。
嚴真拿筷子的雙手頓時僵在了那裡。
兩人抖如秋風中的落葉，緩緩地向馮湛走去。馮湛看到他們兩個，終於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而後不緊不慢地告訴他們一個消息：「老爺子說晚飯讓您去園子里吃。」
小朋友唰地一下，臉紅了。
嚴真直覺地要拒絕，可奶奶先她一步跨上了他的車，嚴真就是再不情願也無可奈何。
他淡淡看她一眼：「不客氣。」
原以為東西並不多，可沒想到零零碎碎的竟也裝了大半個箱子。嚴真呼一口氣，抱起箱子向圖書館走去。已經有學生和老師陸陸續續地進門，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顧淮越搖搖頭：「走吧。」
嚴真臉色微微一紅，問：「說什麼？」
顧淮越略微沉吟了下，沒在老人家氣頭上接話。而嚴真也一直默默地貼著牆角而站，像是犯了錯誤被罰站的學生。自從回來之後，她就一直保持這種低沉的狀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整個上午嚴真都心不在焉。工作計劃攤開在桌子上，她卻幾乎一眼都未看進去，因為只要稍微一走神她就能回想到昨晚，想到昨晚她說的那些話，然後緊接著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顧淮越望了嚴真一眼，見她沒低下頭，無反對之意，便說：「考慮清楚了，而且在回部隊之前我們想把事情定下來。」
「小姑娘長得漂亮，第一天來就收了不少人心啊。而且聽說這姑娘的家世極好，就連嫁了高幹的李老師在她面前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嘖嘖嘖。」王穎嘆了三聲，一看嚴真卻發現她在發獃，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嘿，小真，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沈孟嬌紅著臉站在餐廳門口感受著眾人的注視，由於第一天來還未來得及換上學校發的制服，她就穿了一條簡約大方的白裙子，垂直光滑如黑色錦緞的頭髮柔順地貼在背後，她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髮，向裏面走來。
「嗯，睡不著了。」她隨手扎著頭髮，看著奶奶一臉的關切，猶豫了再三，開口道：「奶奶你去客廳坐一下好嗎，我有話跟你說。」
顧淮越淡淡看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下腕表：「已經快十點了。」
「爸，你要是沒事，就跟媽一塊兒去客廳吧，我和嚴真有事跟你們說。」還未待顧長志問出口，顧淮越率先說道。
奶奶遺憾地點了點頭，又對嚴真說：「小真，你送送去。」
「也沒什麼大事。」對著父親，顧淮越保持著標準的坐姿，表情卻是放鬆的，「我今天帶嚴真過來，就是想，讓你們見見未來的兒媳婦。」
「不是的。」嚴真幾乎是奪口而出，咬了咬唇，她說，「我晚上六點下班。」
奶奶一高興，就把他讓進了門。她對著嚴真依舊是沒好臉，一進屋就對她說：「別傻站著啊，人家幫這麼一個大忙，還不知道給人倒杯水呀？」
「顧伯父。」沉默了許久的嚴真，忽然在此時開口了。她先是一笑，「您不用擔心。」
顧淮越看了嚴真一眼，忙說：「不用了，家裡已經做好飯了，我先回去了。」他隨意找了一個借口，搪塞了過去。
「吃飽了？需不需要打包帶走，顧珈銘同學？」
顧淮越看了梁和一眼，又越過她向廳內看去，李琬和張嫂忙忙碌碌準備晚餐的身影一眼望見，本是一頓極平和的晚餐，只是現在看來，卻是不大可能了。「和和，老爺子今晚回家嗎？」
「你家裡不反對你當老師嗎？」努力無視某人的警告，王穎繼續問。
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忘記得那麼快：「那天是我唐突了，所以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嚴真頓時語塞，昨天他們約好的時間就是十點鐘，這下她沒話說了。奶奶將粥盛了出來，又拌了一些小菜端了上來。誘人的色澤，濃郁的香味，只是嚴真今早註定有些食不下咽了，比昨晚的那頓飯還難熬。奶奶樂呵呵地招呼著顧淮越：「小顧，吃過早飯了嗎？來嘗嘗我的手藝吧。」
「伯父，您好。」嚴真微微彎腰，向顧老爺子鞠了一躬。顧老爺子嗯了一聲，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著。
從奶奶中午打的那通電話里嚴真就有不好的預感，她現在就生怕奶奶一氣之下到學校來找領導。學校門口管得很嚴，一般沒有工作證件的外來人員都需要打電話讓人來領，現在她又不在，到時候奶奶再跟門口的老大爺吵起來，那可就糟了！這麼一想，嚴真騎車子的速度立刻又加快了幾分。
「真的？」
「你去哪兒？」李嫂問。
「嗯，老師也冷。」
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傍晚六點天色已黑，車子慢慢滑入主幹道，漸次有街燈照進車窗。嚴真想起臨下班前給奶奶打的那個電話，她告訴她晚上有個約會，估計要晚回家。奶奶自然是興奮不已，連連囑咐她找個時間一定要帶回家讓她見見。她應下了，似是被奶奶那種情緒傳染，掛了電話之後她感到些許輕鬆。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可在嚴真看來卻比哪一次都要尷尬。而他仿似渾然不覺，靜靜地等她上車，還為她打開了車門。
「咦？」小朋友抬頭，瞬間想起，捂起了嘴巴。
他伸出手想說些什麼，可卻再次被嚴真飛快地打斷：「領證時間你來定，我隨時有空。」
「你還記得就好。」她說，「找個時間領證吧。」
那隱隱約約露出的羞怯讓李琬心頭頓時一喜。難道，前幾天那一頓罵把兒子給罵開竅了？真的就是這個姑娘了？
經過一個紅燈口時，奶奶忽然睜開眼，抓住了她的手，嘴邊有淡淡的笑意：「我剛到顧家的時候，正巧碰到小顧給家裡打電話，你猜，他說了什麼？」
李琬笑著點了點他的小腦門：「我還沒問罪呢！行了，兩個人風塵僕僕的，趕緊進門。」
嚴真失笑，卻還是點了點頭：「嗯。」
到學校的時候才七點一刻，偌大的校園還沉浸在寂靜之中，鮮有人聲。嚴真緩步走進辦公室。屬於她的東西其實不多，只不過她想早一點到，趁著沒人的時候把東西帶走，也免尷尬。
圖書館上午九點才開門，她們來得早，館里沒有多少人。
「不冷。」小傢伙低頭擺弄著他那把折損m•ｈetubook.ｃoｍ.ｃｏm的舊槍，語氣悶悶的回答。
嚴真一抬眸，脊背忽然僵直。沈孟嬌端著餐盤在她們面前微微彎腰，含笑的樣子很是漂亮，王穎也是一愣。還是嚴真最先反應過來，拉著自己的餐盤向裏面挪了一個位子，對沈孟嬌說：「坐下吧。現在大家都來吃飯，不好找位子。」
「聽著呢。」她回了神，笑了笑。
老爺子吩咐先不要驚動兩人。總之，這一次可算是驚天動地了。
「那也不能這麼隨遇而安！」萬主任說，「我看過你的簡歷，說句在這兒不愛聽的話，我覺得教書都虧了你了。以後你有更好的工作了，我可是百分之百支持你跳槽。」
嚴真紅著臉鑽進衛生間，腦子裡一直盤算怎麼這麼早就在家裡看見這人了。草草洗了一把，她急忙走出去。奶奶正在廚房盛粥，看樣子是準備讓顧淮越在家裡吃早飯。她連忙快走幾步，低聲問：「怎麼來這麼早？」
那頭奶奶沉默幾秒，說：「你工作換了？聽你同事說，你調到圖書館去看書去了？不當老師了？」
奶奶揮了揮手，似是不打算說這個話題了，她問顧淮越：「吃飯了沒？要不留在家裡吃飯吧？」說著就要招呼嚴真去做飯。
「回去之後要乖乖的聽話，要是又闖禍了，關你禁閉。」
「正好，你過來了，你快帶我進去找你們學校領導去！快點！」奶奶一把把她拽了過來，扯著她就往學校裏面走。
好不容易理順了呼吸，嚴真看著透過窗帘射進來的天光，暗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翻身下了床。
嚴真揉揉他的腦袋：「你爸爸說出去一趟，等下就回來。」
果然如她所料，奶奶確實去了學校，可等她到學校時發現設想中的場景並沒有上演，因為奶奶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那挺拔修長的身姿，即使離得遠嚴真也能認出來是誰。顧淮越，他怎麼在這裏？
「說實話，還真是。要是有這樣一個人給我求婚，我說不定立馬就嫁了。」王穎說完，自嘲地一笑，「你說，我是不是太現實了？」
果然，老太太首先鬆了口，對老爺子說：「算了，兒子想通了，你還干涉做什麼？還有那些個程序，你在旁邊幫襯一下不就拿下了嗎？」
聽他說出「好」這個字，嚴真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沒過多久，她又聽到他說：「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安排一下，正式見見彼此的長輩吧。正好今晚有空，我來接你去我家，如何？」
看來，到底是她低估他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本來也沒打算給自己留有後悔的餘地。
看著母親有些驚訝有些期盼又有些難以置信的眼神，他又看了眼嚴真，她安靜地站在那裡，含羞一笑，而且很容易看出來，她還有些緊張。回過頭，他拍拍母親的肩膀：「先入座吧，等老爺子回來我們再談。」
奶奶笑笑，說：「沒出事兒就萬幸了。」
顧老將軍沒理她，只是看向顧淮越。
嚴真只是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嚴真搖搖頭，「沒想什麼。」
嚴真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顧珈銘小朋友小睡一覺醒了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餓，肚子的咕咕叫聲應景響起。
「沈老師中午不回家呀？」王穎問道。
只是想到，顧珈銘小朋友在睡前說的一句話，悶聲悶氣的一句，卻聽了她個哭笑不得。
嚴真不禁眨了眨眼。她這是——緊張？
他抬眸，看了嚴真一眼，她正柔和地笑著，臉頰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嚴真默默地走出家門，顧淮越只得苦笑跟上，眼見她越走越快，顧淮越只得開口喊她：「嚴真。」
奶奶橫她一眼，顧淮越淡淡地笑了，很捧奶奶的場，說：「多吃一餐也無妨。」
顧珈銘小朋友一臉蔫蔫地坐上了越野吉普，嚴真坐在前排，透過後視鏡看到小傢伙一路都是耷拉著腦袋，提不起興趣。他也許是累了，昨天為了見爸爸，把勁頭都提前透支光了。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離別。
「我這叫干一行愛一行。」
這飯她也吃不下去了，匆匆扒了幾口，就扯著王穎離開了食堂。剛出食堂門，王穎就忍不住吐槽沈孟嬌：「典型就是嬌養在家中的小公主，不知道世道險惡。」
正在喝飲料的小朋友頓時打了一個冷顫，向嚴真靠了靠。
「不、不是？」李琬抓住顧淮越的衣袖，有些不敢相信，「你把媽弄糊塗了，你帶她回來是？」
嚴真點點頭。顧長志又看了她幾秒，而後看了看顧淮越，末了微嘆了一口氣：「好吧。」
鬆開后，是某個小人得意洋洋的嘴臉。
吃過早飯高政委要去一趟霍致遠所在的一團，演習雖然結束了，可還有許多工作得他們這幫師里的領導來安排。幾個人忙得是不可開交，可就算這樣，顧淮越還是抽出了時間送他們回C市。
顧淮越和嚴真進門時顧老太太剛從廚房走出來，一抬頭看見他們兩人並排而立時，手裡端著的精緻菜盤差點脫手。顧淮越眼疾手快，接了過來。
「圖書館那邊的常主任你也見過了吧？人還是不錯的，而且他跟我老頭子熟，我會拜託他多關照你的。」
顧淮越在這個時候適時地插上了話：「我送你們。」
眼眸微微一轉，她笑答：「其實你那天的理由我好好想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你在外地當兵，我們相對都很自由。而且不管怎麼說，對你對我的家庭這都算個喜訊。還有就是珈銘，我很喜歡他。」說完她看著他，目光坦誠：「或許，現在的你，需要想一想？」
她站起來，與顧淮越並列而站，她感覺這個時候他需要她的支持：「我不用管他是什麼心思，只要知道，我們是最合適的就好。」
「淮越，這、這是？」李琬顧不上擦手，直直地看著嚴真。
後半句像是解釋給王穎聽的，王穎癟一癟嘴，給沈孟嬌讓了位置。
顧珈銘瞬間怒目相視了。
「知道啦。」小朋友這次答得很乖，笑眯眯的樣子很討喜。
「謝謝。」嚴真說道，有些不自在。
這叫了奶奶來，一是為了吃頓便飯，二是為了迎接兩人回家，三呢，則是為了堵住老爺子的口，不讓人訓，免得打消這兩人的積極性。
偌大的院子空蕩蕩的，大廳敞亮，想必都等在了裏面。雖然之前來過一次，但是那一次畢竟是以「朋友」的身份，這次將有所不同。這一次，她將換一個身份走進這個家庭。廳門忽然打開，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從裏面飄了出來，伴ｈｔｔｐs://ｗwｗ•ｈetuｂoｏk•ｃｏm.coｍ隨著輕柔的嗓音：「二哥回來啦？咦？還有嚴老師？」
顧淮越挑挑眉：「路過。」
萬主任話中有話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事已至此，再去追究那許多也沒用了。館里的同事陸陸續續都來了，周五那天圖書館里剛剛送來一大批少兒讀物，今天他們的全部工作就是把這些書全部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方便小朋友們閱讀。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顧珈銘同學，下次可不準這樣提前不打招呼的跑來了。」
嚴真很不想在顧淮越面前提及這樣的私事，那會讓她覺得難堪，所以她只有暫時用說謊的方法來穩住奶奶：「不會待很久的，等下學期協調出來崗位我就能調回去了。」
回到駐訓場,顧淮越剛剛換好常服,向外走來。小張向他敬了一個禮，微笑著向裏面走去,速度比平時快了好幾倍。
嚴真被小傢伙逗樂了，撲哧一笑。
「我相信還有其他理由。」他語氣篤定。
她恍若未聞，只是看著他，棕色的眼眸里彷彿糅雜了很多複雜的情緒，他一眼無法看透。
嚴真被打發到樓上陪珈銘玩兒，等到小朋友睡著了之後才跟奶奶一起離開了顧家。
儘管嚴真在回去的路上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是踏進顧園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顧淮越回過神，對上小傢伙一雙明亮亮的眼睛。由於他的面無表情，小傢伙縮了縮腦袋。
顧淮越淡淡一笑，早在小傢伙在車後座折騰那把破杆子槍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那是他買給他的生日禮物，被小朋友弄壞了，還跟人家打了一架。這些他都知道，他也知道，這些事情，都是嚴真幫他粉飾了太平。
奶奶頓感意外：「個、個人問題？你也開始考慮個人問題了？」
「不是，你先聽我說……」
「請問我能坐這裏嗎？」柔軟大方的聲音。
剛跨出屋門，呆住了。
「所以說，我啊，沒看錯小顧。」奶奶滿意地說。
她胃口不是很好，只是因為待會兒要做飛機，稍稍吃了一點。小朋友是真的餓了，比剛到953駐訓場的時候吃的還多。
她慌忙下了車，牽著珈銘，兩人都是一副乖乖認罪的表情，這倒讓準備了一籮筐子疑問的李琬和奶奶哭笑不得。
這就是S鎮，九點鐘方向的S鎮。
奶奶對著顧淮越微笑：「可謝謝你了，這都幫第二次忙了吧？我這孫女也不懂事，不知道請你到家裡來坐坐，早該謝你了。」
第二天是被奶奶叫起的，奶奶笑她：「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還總是睡懶覺，快起來，看看客廳誰來了。」
顧淮越跟在身後，停了一會兒，才答：「這幾天他住外婆家。」
劉向東見狀忙走過來，拍了拍顧淮越的肩膀：「差不多了行了啊，可別大訓，指不定這小傢伙得哭鼻子。」
顧淮越哼一聲，用手中的腰帶敲了敲小傢伙的腦袋，力度不大，可是顧珈銘小朋友還是團了一張包子臉出來，怒目瞪了他一眼。
「嚴老師，你通過組織的考驗了！」
顧淮越沉默幾秒，微勾了勾唇角。紅燈已過，他快速地將車開了過去。不消一會兒，就到了顧園門口，將車子停好，他替她打開車門：「嚴真，不用緊張。」
她瞥了顧淮越一眼，跟著上了車。
「真的。」嚴真保證著，奶奶依舊是半信半疑，趁著她動搖的工夫，嚴真趕緊說，「好了，先回家吧，天都黑了。」
「說什麼事？」奶奶挨著沙發坐下，「是你的工作？」
顧長志將外套遞給梁和，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心裏頓時明白了幾分。先斬後奏，這一招他的兒子們倒是用得比他熟。
老遠就能藉著門口的兩盞燈看見佇立在那裡的人影。一個是李琬，另一個卻是——奶奶？
聽她這麼說奶奶頓時就急了：「你怎麼就同意了，我說你是軟柿子啊，任別人捏來捏去的？」
回到辦公室，她桌子上的座機剛好響起來。嚴真走過去接了電話，是李老師。「嚴真，你奶奶剛才打辦公室電話找你，說你手機打不通。你還沒告訴你奶奶你調到圖書館了？」
他或許還不能完全理解母親李琬的心情，對於她這個大兒子，她真是不能要求太高，能給你帶個女人回來那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啊，你說這好不容易帶回來一個吧，她心裏也踏實不了，就怕一眨眼，這人又沒了，心裏是又驚又喜又患得患失。
顧淮越沒有料到她會回答得這麼快又這麼肯定，靜了一瞬，才說：「那就好。」
「不是的，奶奶。」嚴真柔聲打斷奶奶的話，低頭說道，「我要談的是我的個人問題。」
飛機抵達C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哦？」雖有料到，但是顧長志還是吃了一驚，他原以為那又是兒子帶回家敷衍他們二老的。嚴真也是第一次聽到他這麼直接地說出自己的身份，微微怔了一下。只有李琬表情是輕鬆的，甚至可以說是喜上眉梢。
「怎麼了？」
昨晚睡不著時便想了許久，現在面對奶奶，她也能說出口了。
嚴真努力穩住語氣：「有事嗎？」
顧淮越接過來，三下五除二給他裝好了，遞給他的時候：「生日禮物。」
嚴真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收回視線,看向顧淮越：「席司令走了？」
嚴真無奈，可又不能跟奶奶來硬的：「不是您想的那樣，圖書館裏面的學問也大著呢。再說，不是學校硬逼著我過去的，是我同意了的。」
嚴真看了眼手機，果然有一個未接，是在她騎著車子來學校的路上打來的。看號碼，用的應該是顧淮越的手機。她看了眼顧淮越，問：「你怎麼在這兒？」按理說學校可是早放學了，接孩子也不是這個點吧？
「那就去多買幾件，你也別老省著了。」王穎關切地說道，「咱們這些升斗小民，賺著點緊巴巴的工資，真不比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要什麼有什麼，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上趕著給你摘下來。」
他偏過頭，看向她。她已抬起頭，讓他詫異的是，她看向他的那雙眼睛在街燈的照射下異常明亮。他凝視了她幾秒，很快回過神：「怎麼了？」
這次顧家二老都微微蹙起了眉：「這麼急？」
「老師，你冷不冷呀？」
「不用說了！」老人家斬釘截鐵，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
果然，顧長志看見嚴真的時候跟李琬是一模一樣的反應。而跟在他身後的顧淮寧則是挑了挑眉，一副淡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