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請求

「所以……你不願意和他回去?」
夏繪溪走到小區門口,聞著空氣中暗暗漂浮的不知名花香,難得這麼清靜,夏繪溪有些捨不得這樣的夜晚,恰好又打不到車,索性決定沿著光線明亮的地方走回去。
他自然而親昵的訓斥了幾句,最後那個女孩子依然不屈不饒:「那我可不可以上來,看看你的老同學?」
她沒來得及仔細的去打量他們,匆匆的轉開眼神,竟奇迹般的還記得回答于柯的問題,微微頷首說:「好多同學我都不熟。」
他走到門口,夏繪溪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彈,甚至想不到要去送送他。
蘇如昊在電梯門合上之前,跨了進來,站在她的身側,依然沉默。
師母來開的門,一見就笑容滿面的說:「小夏回來了啊?老頭子念叨很久了。快來,快來。」
她正要回答,側頭一看,隔了山水屏風的大廳里,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正被年輕人們簇擁著,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第二天買了回程的車票,回到南大的時候已經下午。洗了個澡,就接到彭澤的電話,讓她去家裡吃個飯。夏繪溪回來快一個星期了,因為他一直在城南的干休所,而自己又忙著雜務,還沒有去拜訪過導師。她連聲答應,整理了資料,又拿了給老師和師母的禮物,出門打車。
「他收養了個孩子?」夏繪溪有些驚訝,又想起了那天機場的那個小女孩。
連帶著夏繪溪都覺得有些尷尬,那麼大的聲音她也實在不好裝著沒有聽見,只能說:「讓你朋友上來吧。」
她點頭,終於還是站起來:「你們慢慢玩吧。我還有事,反正現在回國了,要見面也不差一時。」
時間算的正好,走進賓館的自助廳的時候,看見有人在門口簽到收費。
他的目光清亮,又不失鋒銳,注視著眼前的女孩子,蘊著瞭然的笑意,卻不動聲色的說:「可是,現在他不也有了弱點么?」
「如果從一開始,我不是拿你當做阿璇的替身,我不用那些方法逼你,你……會不會像對待他一樣對我?」他的語氣帶了灼熱,而眼神中光芒漸增,「你告訴我。」
可是花瓣的背後,或許有著一張她並不願見到的臉。
裴越澤終於還是站起來,雙手閑閑的插在兜里,微笑的倚著柳樹:「很晚了。」
在蘇如昊離開海南的時候,她便如實的將自己了解到的關於裴璇的心理狀況告訴了裴越澤。彼時她說:「我想,你妹妹她選擇自殺,並不只是因為你對她有著逾矩的感情。那種力比多……我是說亂|倫,其實每個人心底或多或少的都有。尤其是像你們這樣,從小缺少家庭溫暖,相依為命長大的孩子。」
她過去交了錢,認得其中的一個男生。想不到那個男生彷彿十分吃驚,連講話都磕磕巴巴:「夏……夏老師?您怎麼也來了?」
夏繪溪笑得微帶狡黠:「裴先生,那不是我陪著你。其實……倒更像是兩個無家可歸的人彼此將就呢……」
許是這個答案讓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夏繪溪輕輕笑了一聲,有些自諷的搖搖頭。
夏繪溪抿了抿唇,卻不知道該怎麼作答,最後點點頭,語氣努力鎮靜下來:「還好。」
「不會啊……你看,那是某某,那是……」于柯有些驚訝的環顧四周,又一一的點給她看,「都是我們班上的。」
微笑在瞬間枯滯了,聲音也在同時變得暗啞,她彷彿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些什麼,只能僵硬的點點頭,在簽到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要說責任,蘇如昊也有。」
這樣的話說出來,她已經分辨不出是再一次的疼www.hetubook.com.com痛,還是麻木到極點。總之,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思考了。
適才流暢柔和的氣氛一掃而空,他注視著她柔美的側臉和惶惑的語氣,忽然難以抑制心裏的衝動,想要將她摟緊懷裡,將這三年的隔閡徹底的抹去。
兩年不見,老頭的銀髮稀疏了一些,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麼變化。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夏繪溪笑嘻嘻的說:「彭老師,你要的資料,我都找到了。而且和出版社那邊聯繫好了,國內可以引進影印版。」
而蘇如昊坐在她的對面,臉色蒼白,眸子一分分的黯淡下來,依稀像是被霧靄遮住星光,最後的透亮亦消失殆盡。
夏繪溪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導師,無聲的點點頭。
她的腦海里幾乎是一片空白,思維鈍得沉沉發悶,那種緊迫感卻又逼得人窒息,坐立難安。
跨步進去,眼看著門慢慢的合上——忽如其然,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進來。那扇門頓了頓,又緩緩的往外打開,彷彿夜來香的花瓣,正在慢慢的綻放,有著攝動人心的曼妙。
「你現在……和他怎麼樣了?」
她沖他揮手告別,身影逐漸消融在黑暗中。
夏繪溪的手輕微的一抖,有兩滴熱水濺了起來,落在手背上,有些刺痛,可她忍著,沒有叫出聲來。
「他……對你好么?」
其實這哪裡算是問題呢?夏繪溪有些慨然的想,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躊躇了很久,才慢慢的說:「他……不一樣的。」
夜晚的風拂在臉上,連行人也不多見。又或許時不時的想起了師母的話,她心底到底存了幾分警覺的,有時候踩著自己的影子,都會覺得是身後跟了人。提心弔膽的看到南大門口,才算鬆了一口氣。
「一開始,你在我心裏就挺高不可攀的。真的。你說我自卑也好,自傲也好……我想,我沒可能像對待他一樣對待你。」她的聲音柔柔的隨著夜風傳到他的耳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矯飾,「可是,我也看走眼了,不是么?」
于柯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修長的人影正背對著她們閑然而坐,遠遠望去,姿態似是有點僵直。她不好再說什麼,悄聲說了一句:「老師再見。」

「嗯,CRIX現在的產業已經轉移了大半。也可能是這兩年散漫慣了,想起以前拼了命的工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懶懶的笑了笑,「我很懷念,聖誕的時候,你可以在我身邊陪著我。」
這一場國外的相遇和相處,於她而言,不過是「將就」。
夏繪溪的視線堪堪擦著他的下巴而過,投入遠處茫茫無邊的暗夜之中。
夏繪溪有些驚訝,不過很快自若的掩飾過去,微笑著說:「很晚了,賓館就在前邊,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們又談了談國際學術上的最新動態,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師母喊他們吃飯。
最新的實驗表明,已經可以通過手術切除一部分的腦神經,讓小白鼠失去部分特定的記憶。夏繪溪的方向不在這一方面,但是聽到這個,難免也感慨了一番,只覺得科學的進步實在叫人覺得驚訝。以至於開會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想,若是能切除最痛苦的回憶,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就等同有了後悔葯呢?
她轉過頭,取了桌邊一杯飲料,慢慢的在手中把玩。
夏繪溪聽著老師的話,微微的鬆口氣,想必彭澤也不知道那些隱情,又有掩飾不住的苦笑,原來到了此刻,自己心底還是緊張著他做過的那些事。
「那天晚上我來找你,給你看那四張圖片。」裴越澤微笑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說,「就是在這裏。」
許是這個想法,讓她嘴角的微笑更加的溫柔一些,彷彿是柳梢之上那輪彎月,淡黃色的光芒流轉,融和婉轉。
最後有人坐在自己身側,夏繪溪看了一眼,勉強笑了笑:「于柯。」
電話聲響起來,蘇如昊看了一眼,微帶抱歉的說:「我先接個電話。」
吃完飯,彭澤又把夏繪溪叫到了自己的書房。
蘇如昊最後一次回過頭,她的側影落落,捧著茶杯的手指纖細而腕骨脆弱。那些溫暖的熱氣似是在炙烤著她的弧度美好的下頜,視線清晰得可以看見白皙肌膚上凝成的細微露珠。
原來……是他的妹妹。難怪眉眼間有些相像,而那些親昵,又彷彿天生的融洽美好。
「裴越澤……他的病全好了么?對你好不好?」他以無比認真的姿態問了這句話,雙拳捏得極緊,指節突出而泛白,似是忐忑,更是微挑眉梢,目光炯然如星。
終究還是打破了沉默,看得出來,蘇如昊眉宇輕微的鬆了松,目光愈加柔和,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說:「謝謝。」
怔忡的片刻間,那邊似乎有灼熱的目光投來。夏繪溪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蘇如昊的眸色已變得清亮如星,又似是淺淺鉤了一抹天邊的月色,溫和的看著自己,沒有驚訝,亦沒有躲避,不動聲色,彷彿看著故人。
几上的伯爵紅茶已經涼透,而那份心情,也一絲絲的涼怠下去。
如果現在站起來,會不會被注意到?
最是客套的開場白。
「她的死,更像是一種青春期的紊亂症。網戀的失敗,加上你給她的壓力……但是無論怎樣,卻不是你自我臆想的那樣,只是因為你一個人的原因。」
帶上門,輕微的一聲聲響,合上了最後的一絲希望和亮色。
「我請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你知道,我的承受能力沒有那麼好,可以在短短的兩年多之後,再若無其事的面對你。就算你讓著我……以後,在我發現你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最好就是忽然變得透明吧?
房間里唧唧呱呱全是杜晨的聲音,拉著夏繪溪問東問西,她回國來讀大學,今年大二,就是在南大上學,言談間已經極為熟絡的叫夏繪溪「師姐」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如昊拍了拍杜晨的肩膀,說:「小晨,你出去一下,我還有些事要和師姐說。」
夏繪溪吃得不亦樂乎,因為還住在賓館,也沒辦法自己煮飯燒菜,依然吃食堂,這一頓家常便飯於她而言份外的珍貴。
他想起在國外的時候,她有了假期,總是趕到自己住的地方,真正像個朋友一樣,陪著自己聊天。
順著角落,又找了位子坐下來,夏繪溪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傻,又考慮得這樣不周全……明明聽老師說了,他一直在參与慈善活動,這種場合,又怎麼會碰不到他?即刻離開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她靠著椅子,數著腕表上的時間,一秒又一秒,漫長得不可思議。
最初聽到的時候,驚愕、壓抑和憤怒,是都有的。裴越澤沉默了很久,那股錯綜複雜的感覺慢慢淡去,他卻開口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小夏,兩年前我就問過你,你臨時要了出國學者的名額,是不是因為和他有關係?」
甜美的女聲:「蘇如昊!你在哪裡?」
老同學幾個字拖得長而又長,似乎有意的在開他玩笑。
有一次自己實在不解,於是和她開玩笑:「以前怎麼逼你要你陪著我,你都是寧死不屈的樣子。現在是怎麼了?」
「我和_圖_書翻到那些報紙的時候才發現,我認識你,比他認識你,還要早得多。」他輕輕嘆了口氣,「可那個時侯,真是遺憾,我們誰都沒有停下腳步,好好的看一看對方。之後,更加沒了機會。」
屈指一算,真的快三年了。夏繪溪在心底微微的喟嘆著,最後答應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遙遙的彷彿從天邊傳來,卻又被感染了那樣的熱情,忍不住微笑。
年輕的女孩子進門的時候,毫不含糊的上下打量夏繪溪,若有所思的樣子,說:「夏……小姐,你真漂亮。」
那一天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而從那一天起,之後他們雖然常常見面,卻很少再提起這個話題,彷彿若有若無之間,兩人都把這些人、這些事淡忘了。
「好象是吧,據說是心理援助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孩子。父親工傷,沒能力照顧孩子。」彭澤似乎也語焉不詳,「這個年輕人,其實也真是很不錯。」
這是在三年後,在機場一別後,她第一次可以完完全全的見到他。
他亦微微笑起來,聲音有些輕魅,又有些低沉:「他說得沒錯。那個時侯,阿璇確實是我唯一的弱點。」

她無聲的凝望著裴越澤的側臉。他依然俊美如同自己初見他的時刻。那時他穿著黑色的手工剪裁西服,慢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彷彿是年輕的帝王沿著玉石台階緩緩而下,氣質天成。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這樣窺見他的心事,他的一切。
這麼生疏的感覺,陡然讓彼此都覺得心尖有些發酸。夏繪溪腳步加快了一些,開了房間的門,又插上電,低聲說:「請進吧。」
「沒什麼。就是想通了。多個朋友有什麼不好?」
開學前的教務會議,夏繪溪回國后第一次參加,也見到不少原來的同事,聊天的時候也談到了最近學術上的若干動向。
夏繪溪愣了一會兒,看著杜晨不掩好奇的小臉,微微笑了笑,似是自諷,又有莫名的複雜錯綜情緒一滑而過。
杜晨還有些戀戀不捨的站起來:「師姐,你說那家好吃的店,下次我們一起去吃,千萬別忘了!」最後拋個眼神給蘇如昊:「那我去外邊等著,你慢慢說。」
「夏老師,你一個人坐著幹嘛?」她輕鬆的笑著,「我找了半天才看到你。」
于柯喜不自禁:「好,那我明天就和您約時間吧?」
彭澤站在師母身後,笑呵呵的說:「收下收下,年輕人的心意。」
告辭的時候已經近十點了。師母千叮嚀萬囑咐她要打車回去,說是這段時間治安不好,女孩子別獨自走夜路。
原本的路邊,新開了一方小小的池塘,因為和市河連通,也算是一方活水。蛙聲一陣輕一陣響,彷彿小小的協奏曲,蓋過了她原本想要說的話。
散會的時候,她理了理材料,正要出門,在學院門口被喊住了。
很快到了四樓,夏繪溪出了電梯,才轉過頭,很快的說:「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這樣寂靜的夜,她看得見他被時光沉澱下愈發英俊和沉著的側臉,亦聽得到聲音中細紋般裂開的顫動。
她看著玻璃杯上氤氳出白色的霧氣,彷彿村落的里晨間的炊煙,一絲絲一縷縷的,蔓延,飄渺。
她淡淡的下結論,彷彿說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就這兩天吧。考慮過我的提議沒有?」他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夏繪溪不禁抬頭看著他俊美的側臉,膚色白皙,而烏黑的髮絲落在額角的地方,叫她想起夜風中荷葉下的一盞睡蓮。
「是啊,可是宿舍樓被拆了。現在是理科大樓。」夏繪溪指了指那幢極高的建築說,「忽然覺得已經過去了很www•hetubook•com.com久。」
她靠著火爐讀書,做摘記,側臉溫和寧靜的不可思議。
蘇如昊倒沒躊躇,只說:「那你上來,四樓。」
她說十句,夏繪溪答上兩三句,而蘇如昊則沉默著,目光有些游移,時而又低低掠過牆壁,有些心不在焉。
「你的事……都辦完了?」夏繪溪繞過路中間的水坑,邊走邊問他,「什麼時候走?」
片刻后,她回過頭,似笑非笑的快步走到一輛黑色車子,俯下身敲了敲車窗:「你嚇死我了,難怪我總覺得有人在後面跟著我。」
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無所適從,似是不敢直視,又似是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沉吟了半晌,才說:「這幾年,你過得好么?」
聚會前抽空去新房看了一趟,進展良好。房子里空空蕩蕩,可是在心裏微微描摹了一下哪裡可以放書桌,哪裡可以放沙發,竟也覺得十分滿足和嚮往。
也幸好如此,夏繪溪覺得不那麼叫人尷尬了。
彭澤看了一眼書單,點頭說:「不錯。」又抬起眼看了眼學生,「怎麼樣,出去一年半的時間,有什麼收穫么?」
她僵硬的側了側身。這個動作,大約是默許他進來。
她整理自己白色棉裙的邊沿,用指尖輕柔的撫平,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問題。最後「嗯」了一聲,揚起頭說:「可能是吧。」
她低頭去倒水,微笑著說:「沒關係。」
順著她的背影,夏繪溪只覺得自己的微笑又一次凍結了。
夏繪溪從門口繞出去,伸手摁了電梯,她住在四樓,眼看著數字一層層的往下跳,直到叮的一聲打開,裡邊空無一人。
「夏老師,今晚在校賓館有我們志願者的聚會,你願不願意一起來?」
蘇如昊一把將她拉過來,似乎擔心她又說出什麼叫人下不了台的話來,替她介紹說:「杜晨,是我大伯的女兒。」他頓了頓,語氣微微帶了異樣,「我大伯,你還記得吧?」
顯然,她也看到蘇如昊了,於是語氣頓了頓,似乎有了幾分瞭然。
忽然沉默下來,又走了一段路,夏繪溪指了指路邊的石椅說:「我們再坐坐吧。今天晚上很涼快,難得也不悶熱。」
裴越澤凝神看著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看著她垂眸之後睫羽輕顫,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于柯坐在她對面,恰好擋了她半個身體,突如其來的安全感讓夏繪溪鬆了一口氣,連語氣都變得舒暢起來。
夏繪溪看著他轉回目光,略帶寵愛的將那個女孩子勾在他身上的手臂拿下,又似是低聲訓斥了幾句。那個女孩子不以為意,又向自己的方向張望了幾眼,點漆般的瞳子清澈如水,目光中全是好奇。
「我一直有個疑問。既然你後來知道了那些畫是我複製出來騙你的,為什麼你不生氣?反倒越來越認真的和我一起治療?」黑夜中裴越澤的眸色彷彿不閃自爍,又似是兩粒珠寶,瑩潤光澤,「我知道……蘇如昊他騙了你,你一直沒有原諒他。」
燒上了水,實在是沒了逃避的理由,她硬著頭皮在他面前坐下。
「我說過了,我不會走的。這裏才是我的家。」她回過頭,用手壓了壓被風吹亂的頭髮,「在南大當老師做學問,我覺得非常滿足。」
回頭一看,是幾個原來的學生。
最簡單的裝束,在他的身上,總是有一種簡致的風度。她想起某款品牌最愛的黑白復古的廣告貼畫,片里的男子,總是豎領風衣,隱約可見的領帶,偶爾的禮帽,回眸一瞥之間,堅硬如鐵的身姿,唯有眼神迷泛著淺淺柔意。
他慢慢的站起來,聲音透著幾分虛弱和歉意:「對不起……機場那次,我不知道媛媛會突然喊你和_圖_書。至於今天,我也不知道你會來。下次,不會了。」
蘇如昊的目光凝在她身側的某處,隔了很久,淡淡的說:「你不回答那個問題,我不安心。」
師母又夾了一個雞腿給她:「你慢慢吃,這幾天還住旅館吧?要是沒地方吃飯,就來這裏吃。」
「如果他對我好,你就安心了么?」夏繪溪指尖捧著那杯熱茶,語氣有些恍惚,「蘇如昊,我真的不明白。」
「唉,不能強求吧。我看他這兩年,也是一個人,還收養了個孩子。慈善活動也都一直在參加。」
夏繪溪不知道說什麼好,絞了絞手指,最後勉強說:「朋友。」
「我們誰都沒有停下腳步,好好的看一看對方……」這句話再三的在夏繪溪唇間咀嚼著,回味著,又泛出奇異的滋味,她如同重新認識了他一樣,凝視良久:「你……真的不打算回國了?」
夏繪溪立刻便恭謹起來,詳詳細細的彙報了自己的情況,最後說:「彭老師,我的博士論文想要重新改寫一部分,出去的一年半時間,確實學了很多東西。」
他們的言語間這樣自豪,彷彿有光輝從臉上泛出,比陽光更為明湛。
即便是此刻,夏繪溪的回答依然彷彿是標準答案:「是。我當時和他分手,是想換個地方散心。」
夏繪溪正在對他說起下半年邀請國外幾個著名的心理學教授來南大講學的事,老頭忽然打斷了她:「Edward?是小蘇的導師吧?那時候他給寫的推薦信。」
直到手中加了大半冰塊的冷飲已經化了大半,而手指間全是水漬,簌簌的沿著指節往下滑,她才放回桌上:「這學期我會帶畢業論文。你有什麼想法,隨時可以找我討論。」
夏繪溪低頭笑了笑,輕聲說:「其實我已經很久沒參加這個活動了,現在來這裏,真是陌生了。」
蘇如昊和她面對面的立著,身姿巋然不動,而雙眸斂起了一切可辨的情緒,彷彿是古井中的靜水,似是亘古便存在著,從未變化。
裴越澤將車停在路邊,微笑著說:「我送你進去。」
年輕人的邀請總是這麼坦率而熱忱的,他們邊走邊說:「是收費的哦!每個人現場交五十塊錢。我們的慈善活動堅持到現在,已經快三年了。大家自發的決定聚一聚,準備一屆屆的傳下去,就像接力一樣。」
蘇如昊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的女孩子,側臉嬌俏而身材纖長,此刻挽著他的手臂,仰著臉看著她,又似是低語呢喃,親密無間。
或許……此刻自己是做不到如他那般淡定的吧?
彭澤抿了口茶:「原來他伯父是安美的……」他嘆口氣,換了種說法,「不過這件事研究所里沒人知道。我想他是為了避嫌吧,那件事之後,很快就從研究所辭職了。」
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他的語氣執著:「有什麼不一樣?」
夏繪溪愣了很久,一直沒有反應過來,最後迎上他的目光,輕輕的吐了一個:「嗯?」
隨便的聊了聊新房的裝修,又勢必會聊到終身大事。夏繪溪決定埋頭吃飯,又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師母提起那個名字。幸好老人家也沒說什麼,只是給她舀碗湯,又十分柔和的叮囑了一句:「慢慢吃。」
而他不知怔然立了多久,想起了那麼多的往事,最後慢慢的轉身離開。
老人家連忙把客廳的空調打開,又接過她遞來的禮物,埋怨說:「帶什麼禮物啊。咱們家又不缺這個。」
蘇如昊嘴角的笑意彷彿是一節節的頓住,最後凝成如泥塑般的僵直,他想要把那個名字念得更清楚明了一些,可是終究,彷彿那是難以逾越的高山,他自諷的一笑,微微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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