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身轉戰千里路
第010章 鎖喉

「出發。」青年將領拔出長馬劍,把它筆直地指向前方:「敵在高郵湖!」
「他是想,但一定親征不了,這點下官可以拍著胸脯向鄧提督保證。」蔣國柱親自來安慶,孤身進入明軍軍營見鄧名,就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先把鄧老虎勸走,然後再繼續去泉福老虎回京師老實獃著。
順治在臣屬的土地上紮營,周圍方圓百里都是河道官兵和兩江部隊的眼線,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御前;蘇克薩哈和遏必隆的一萬五千兵馬也在日夜兼程地趕來,看起來三天之內、甚至不用等到揚州就可以與御營回合——漕運總督不厭其煩地一再詢問過他們的人數、軍馬數量以及行程,以便準備更多的食物和草料。
拿著順治下達的指示,梁化鳳的心腹使者沿著運河一路向南,很快就來到一座龐大的軍營前,營門前豎著一面寫著「周」字的大旗。
當然,蔣國柱也知道空口白牙說服不了鄧名,他今天還帶來了張長庚、張朝他們的書信以及他們奏章的副本:「鄧提督請看,江西巡撫的奏章早就送過去了,湖廣總督的奏章四天前也到了江北,現在估計也送到皇上手邊了,他們都是不贊同皇上親征的,我們這麼多督撫一起反對,皇上又怎麼會一意孤行吶。再說湖廣總督是鄧提督的老朋友了吧?鄧梯度信不過下官,還信不過張總督嘛。再說還有江西的張大人、董大人,下官聽說他們搞了什麼統購統銷,和鄧提督一向也是合作愉快,這事他們也義不容辭啊。提督儘管一萬個放心,只要您回夔東去,這攔住皇上的事就包在我們身上了。」
雖然有一肚子的不滿,但既然江寧巡撫都來拜訪自己,鄧名也客氣地請對方坐下、用茶,然後問起了他最關心的順治動態問題:「你們的皇帝到底還要不要親征?」
※※※
「提督好記性。」那個軍官答道,再過幾天,就是兩年前譚詣叛變,重慶之戰轉勝為敗的日子了,沒到那天,幸運者都會給掩護他們突圍的水營千總以及他的兄弟們上一炷香。
一次又一次的先見之明,讓那些對皇帝聖明的御前軍官都徹底閉嘴了,實際上他們對此也感到異常驚訝和不可思議,有的時候順治的判斷還算中規中矩,但有的時候明顯不符合軍事常識(當然他們不敢當面指出,每逢這個時候就會叨叨什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但每一次皇帝靈光一閃的判斷是正確的。順治中規中矩地做出判斷時,鄧名也會中規中矩地行動,而順治突發奇想的時候,鄧名也會劍走偏鋒,企圖險中求勝。
順治急忙把蒼天的啟示寫進給周培公、梁化鳳和其他前線將領的指示中,認真地封號漆封,讓御前侍衛交給等待在御營中的使者,然他火速帶回前線下達給前線將領們。
一時間,皇帝也被這個瘋狂至極的念頭驚呆了,但很快他就平復情緒,開始為這個主意尋找理由:「不錯,鄧賊在江西、江南兩省交界閃轉騰挪一個多月了,始終無法逃脫官兵堵截,被困在越來越小的牢籠里。現在他可能知道朕已經快到揚州了,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所以要孤注一擲了。」
「安慶——」皇帝撫摸著地圖,感到自和圖書己的心臟越跳越快,一個大胆的念頭正開始成型,其不可思議的程度及時是皇帝都感到瘋狂:「難道鄧賊是想棄舟逃走,最終目的地是福建,要穿過閩北的崇山峻岭,然後竄入閩南去廈門嗎?」
明天就要離開九江,進入湖北境內了,就在鄧名離開江西的前夜,又有衛兵報告九江來了使者,來使者不稀奇,稀奇的是使者還拖家帶口。鄧名的衛士認得使團中的一個人,那就是曾經被俘的江西布政使董衛國,讓衛士們感到更稀奇的是,有一個與董衛國通行的清軍使者,看上去似乎地位很高,連董布政使對他都顯得十分恭敬。
「先在安慶停一段時間吧,確認消息,如果清帝沒有來,我們就繼續走,如果他果然來南邊了,我們就折返崇明。」鄧名下達了命令,如果順治不放棄親征,那戰略就又回到了原先的軌道上,挫敗順治會有巨大的政治意義這個大家都明白,此外鄧名還有一個理由:「除了振奮天下的人心外,我們也不能忘記舟山是我軍的盟友,張尚書、馬提督是我們的同志。所謂盟友,就是在遇到敵人攻擊時,可以指望從盟友那裡得到支援和幫助,所以我們若是在四川也就算了,既然近在眼前,支援崇明就是我們不容推卸的責任。諸位,這道理和我們需要保護成都向我們納稅、服役的同秀才是完全相同的,如果軍隊不願意盡保護國民、支援盟友的義務,我們就不會有國民和盟友。」
拚命想回顧一些從影視中見過的豪言壯語,但青年將領此時也是心情激動,竟然怎麼都想不到合適的。
「我的天啊。」看著川軍再次楊帆啟程,蔣國柱用力地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皇上說鄧提督在,他就要親征江南,讓我們攔住鄧提督;鄧提督說我們攔不住皇上,他就要親征江南。這倆,都是爺!」
「這些奴才,就是要打,不然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林起龍這種挖空心思逢迎的態度讓順治極為滿意,而且林起龍的恭敬也確實大大減輕了御營的負擔,不但不用自己扎帳篷,分食物,甚至連整理馬料的工夫都省了。
至於順治本人那當然是更得意了,一開始他遙控前線部隊的時候還只是因為忍不住,但現在已經是一種充滿樂趣的工作了。「難怪洪承疇、吳三桂他們都會把朕崇拜得五體投地。」現在每次做出預測后,順治就急切地等待著前線將領的報告,每次看到自己又一次挫敗了鄧名的圖謀時,順治都感到遍體舒坦。尤其是最近一個月來,隨著距離前線越來越近,將領們驚嘆皇上又一次大展神威的奏章也以更頻繁地送到御前,這對順治來說無疑是莫大的享受。
「原來是張巡撫。」有蔣國柱在前,鄧名對張朝來見自己表現得也沒有那麼驚訝了,他連忙上前將江西巡撫攙起來,接著又把悶頭跪在張朝背後的董衛國也扶起來,眼前的場面讓鄧名感到有些茫然,脫口問道:「張巡撫,董布政使,你們這是幹什麼?是要託孤嗎?」
……
自己的手下執行命令不稀奇,但敵人也會跟著自己的指揮棒跳舞,那就只有用天才來解釋了,順治想起自己看過的史書,上面把宋朝皇帝和*圖*書遙控前線軍隊罵得狗血噴頭:「可見朕才是真正的天子,真正的天命所歸。」正是因為看過這樣的評價,所以一開始遙控軍隊的時候順治還有些不安,但現在他早就把所有的不安都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營外一批人趕來了大批的牛羊,為首的軍官持有蓋著兩江總督大印的文書,青年將領給他寫回執的時候還贊了一聲:「今天的牲畜真不少。」
完成了這個工作后,順治就下令傳膳,自從順治大發雷霆后,鄧名被堵住,江南的官員也不再反對他親征了。順治離開山東后,一度反對順治親征的林起龍殷勤備至,每天都要派人來皇帝的起止,御前每天抵達就會有紮好的營寨等待,食物也都準備妥當,數量更是精確到了一人一馬,不但人,就連馬的草料都是已經分好,按照事先問去的馬匹數量送來的。
川軍在安慶又一次停下了腳步,雖然消息不暢,不過鄧名還是聽說了關於第三封聖旨的一些傳言。停止前進后,鄧名又一次召集了三個少校和全部上尉的軍官全體會,討論應該如何應對。
營地里的廚子們,用辣椒烹飪著晚餐。
不過,青年將領感覺自己確實應該說點什麼,他知道周圍的將士們也都等待著他說點什麼,在這個又特殊意義的夜晚。
「就是說皇帝還是要親征嗎?」
離開安慶,進入江西省境內,董衛國派來的心腹也熱情地給明軍帶路,把預先準備好的大米、穀物大包小包地往明軍船上搬,唯恐鄧名不肯快走;現在江西和江南一個思路,就是盼著鄧名的離去讓順治失去親征的理由,然後大伙兒一擁而上,哭著喊著把順治的大腿抱住,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到南方來,董衛國現在最恨的就是東風太小,恨不得鼓起腮幫子去給明軍的船帆吹口氣,好讓鄧名的船能再走得快點。
鄧名隨口一猜還真沒猜錯,張朝就是來託孤的,順治的追擊宣言到了南昌后,張朝二話不說,帶上這個貼身伺候他的小妾就直奔九江。董衛國和張朝一樣,家人都留在老家,隨行的也是小妾,聽張朝說完最新的聖旨后,董衛國也把小妾和幼子都扯來了明軍水師里。
「或許周培公給我們帶來的副本是假的。」任堂很關心舟山軍的安危,立刻懷疑到了周培公的身上,認為可能是他想調虎離山,然後集中兵力打擊張煌言、馬逢知:「周培公和蔣國柱他們合夥騙了我們。」
贖買九江、瓷器統購統銷、和蔣國柱合謀欺騙皇上,先是報捷然後一起竭力勸阻皇上親征,放跑鄧名不說還給他提供糧秣,張朝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活路了。江西巡撫先指了那個男孩片刻,然後又指了指帶來的婦人和她懷中的幼|女,才一張嘴就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下官只有這麼一點骨血了,求提督把她們母子三人帶去西南,不求他們還記得祖宗,只要能隱姓埋名活下去就好,就好啊。」
環繞著營地,禁軍部署好內外多層的警戒圈,滿八旗在內、蒙八旗在外,五千兵馬把皇帝緊緊地保護在中央,連河道官兵和兩江部隊都不許靠近——這似乎沒有軍事上的必要,但皇帝的威嚴需要。
青年將領無聲地揮了一下手,給出了出發的命令,但https://m.hetubook.com•com卻沒有一個軍官或是士兵做出響應,他們依舊靜靜地望著統帥,好像仍在期待著什麼。
「唉,下官的這個皇上啊。」蔣國柱苦笑著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腦子不大靈光的,可我們做臣子的,不盡心儘力地伺候著,又有什麼辦法呢?」
走進中軍帳,使者把皇帝的指示取出來,畢恭畢敬地交給一個居中的年輕人,青年將領把信函撕開,認真地看起裏面的指示來,良久后又把它塞回了信封中,還給了梁化鳳的心腹。和以往不同的是,年輕將領並沒有草擬一個給皇帝的回復,讓使者一起給他的主人帶回去,而是告訴對方:「回去告訴梁提督和周布政使,這次不需要迴文了。」
千萬名士兵,隨著「向左轉」、「向右轉」的命令而面向北方,邁開腳步踏上征途。
一個月以來,這些有關鄧名的戰報不停地送到御前,順治白天南進的同時,晚上就會親自對著地圖對照送來戰報,並及時作出批複,指示前線將領該如何進行尾追堵截。一開始御營的隨行軍官還躲躲閃閃地建議皇帝不要過多干涉一線軍官的臨敵處置,以免捆住了他們的手腳導致圍堵不利,但事實勝於雄辯,順治的所有指示都被證明是恰到好處,幾乎每一次都能準確地料中鄧名的下一步計劃,讓官兵能夠及時地趕在他的前途截住去路。
期間,御前衛士進來輕手輕腳地換了幾次燈油和蠟燭,然後悄悄地離開,一開始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企圖給皇帝當老師,但見到皇帝創造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的奇迹后,現在已經再不會有人來打擾冥想中的皇帝。
「鄧名在太平府虛晃一槍,然後突然消失不見了,已經兩天不見蹤影了。」周培公在最新的奏報上,誠惶誠恐地向皇帝謝罪,說他又一次面臨把鄧名跟丟了的危險,乞求最聖明的天子立刻給予戰術指導。
「沒有『嘿——嘿——吼』的配音,氣氛還是不完全一樣。」青年將領感到這次角色扮演稍微有一點欠缺。
來人一見到鄧名就要求排除外人,只能留下絕對可靠的心腹,比如穆譚穆少校這種的。來人歲數不小,好像是個書生幕僚之流,看上去不是什麼勇悍之徒,鄧名滿足了對方的要求,讓大部分衛士都退下。
突然,青年將領有一種似曾相識感,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場日本電視劇,其中的一員戰將也是在夜色中,領著一群頂盔帶甲的將士,奔向福禍難測的未來,去向強敵刺出封喉一劍。
「朕渡過長江后,揮揮手就能滅了鄧賊,然後就再江寧過個年吧。」順治想到這個新年會和以往大不相同,再不是京師那種年復一年的古板模樣,心中也充滿了期待:「皇太后不許人送漢女入宮,呵呵,朕這次可以盡情地看看江南美女了。」
看過順治的聖旨后,鄧名更加不放心了:「看這意思,皇帝好像和我有什麼私仇似的,多半還是會追吧,而且這種聖旨都下了,他如何能一聲不吭地回北京去?他難道不要顏面了嗎?」
「我軍已經同漕運總督、江寧巡撫達成協議,會儘快離開兩江,沿途不做停留地返回夔東。」以前穆譚也是一個兵不厭詐的信奉者,但跟隨鄧名m.hetubook.com.com不斷親身感受到遵守諾言的好處后,穆譚也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看重名譽:「如果我們逗留不前,恐怕會對提督的名聲有害。」
在安慶停留了幾天後,鄧名就得知又有江寧使者來求見,這幾天流言變得越來越逼真,已經讓鄧名對東南官場很惱火,得知使者抵達后馬上就喚入帳篷中。
周圍的將士們雖然有些緊張,但在每一個心中,興奮之情都遠遠大於緊張之情,很多人甚至有一種感覺,認為今夜就會是漫長戰爭的終結,最終的勝利將隨著明天的朝陽一同升起。但青年將領知道,對於一個帶甲百萬,臣民億萬的國家來說,不存在封喉一劍,即使對方只是一個封建國家,也不會因為一場失利而倒地不起。
「不要懷疑。」順治對自己說道,無論自己的想法看上去多麼的匪夷所思,但既然這個念頭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里,那它就一定會和之前的那些一樣變成現實:「因為這是天命,是蒼天讓朕有這個念頭的,鄧賊想幹什麼蒼天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蒼天就會讓朕預見到。」
蔣國柱這次帶來了第三封聖旨的副本,除了給他的那一份外還有給林起龍的,以向鄧名顯示他們胸襟坦蕩,對鄧名也是知無不言。就在今天下午,看到蔣國柱他們的報捷文書後,順治剛剛在盛怒之下發出了鄧名逃到哪裡,他就追擊到哪裡的宣言,不過此時蔣國柱依舊不知道。
「下官的皇上本來就不要臉,他連弟媳都能納了充貴妃,還能把這種不要臉的事專門下詔全天下宣揚,他還會有什麼害怕的嗎?」只要能把鄧老虎送走,蔣國柱已經是口不擇言了:「下官的皇上和鄧提督不同,皇上他說話和放屁一樣,自己都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只要鄧梯度回夔東,皇上肯定不會下江南的,下官敢用性命擔保!」
「蔣巡撫?」確認了對方身份后,鄧名也不禁大為驚訝,對方代理兩江總督衙門事務,是一方封疆,按理說不會冒險親自來見自己,而且還是專程從南京趕來安慶。
蔣國柱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鄧名又勸說上了路,不過鄧名有話在先,若是蔣國柱他們攔不住順治,那莫怪他還要返回江南。
九江來的那個神秘使者用黑布矇著臉,左手拽著一個半大的男孩,右手還拖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年輕婦人,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董衛國跌跌撞撞地跟在這個蒙面人後面,手裡也揪著一個婦人,這個婦人懷裡同樣抱著幼兒,和前面那個一樣淚水橫流。
「這要是場賭局,我絕對會說這是有人在出千。」御前八旗軍官私下議論此事時,也掩飾不住對皇帝的欽佩,壓幾點就開幾點,這戰術水平恐怕就是他們的太祖、太宗皇帝都望塵莫及,不過這些御前軍官很清楚皇帝並沒有額外的情報來源,確實是僅靠直覺就取得了這樣了不起的成就,恐怕唯一的解釋就是天命所歸了。
「回去替我多謝巡撫大人。」青年將領笑著把回執遞給了押送軍官。
「拜見鄧提督。」旁人都離開后,使者立刻吐露了身份:「下官蔣國柱參見。」
如果是在親征初期,這樣無能的表現會讓順治大為光火,但現在他卻完全沒有把周培公的失職放在心上,事實證m.hetubook.com.com明周培公還是太嫩,軍事才能完全無法與順治相比。仔細地把周培公的請罪奏章讀了一遍,順治撫摸著大幅的地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等官兵們飽餐之後,青年將領披掛齊整,在侍衛的簇擁下走向營門,路上他還對身邊的一位軍官說道:「明天,就是遇到周兄整整兩年了。」
使者跟著衛兵走入營中,滿營都是穿著湖廣綠營軍服的清軍士兵,帳篷中得士兵前額都油光發亮,頭髮全都剃得乾乾淨淨,好像每天都要整理,完全不像一般的綠營那樣邋遢。
「下官張朝,叩見提督大人。」使者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黑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下官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提督大人看在南昌一貫恭順的份上,答應了下官吧。」
來人確實是蔣國柱本人,從揚州返回后得知鄧名呆在安慶又不走了,這他感到天都要塌了。蔣國柱已經和林起龍他們商量好要合夥勸說順治打消親征的念頭,但前提肯定是鄧名要首先離開,現在鄧名不走那他們又該如何向朝廷保證江南平安呢?
出了旅行以外,江南的戰局也不斷向著有利於清軍的方向發展,這讓順治更是滿意。向下游逃竄的鄧名在九江遭到張朝、董衛國的全力阻擊,隨後周沛公也從北岸趕到,在贛軍和湘軍的夾擊之下,鄧名再次遭到慘敗,不得不放棄了從九江逃入湖北的打算,掉頭再次流竄入江南境內。而在皇帝的嚴令下,兩江官吏和湘軍也不敢怠慢,緊緊尾隨追擊鄧名的川賊,讓他始終找不到擺脫的機會。
清順治十七年、明永曆十四年十二月初一,高郵湖附近。
「巡撫大人交代過,今天無論如何要讓將士們吃肉吃飽了。」
離開京師已經兩個多月了,一開始順治走得很急,但漸漸的也就不那麼匆忙了,寒冬讓御營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但好在皇帝並沒有為此而發火。離開紫禁城越久,順治的心情就變得越來越好,這一場旅行甚至幫他消去了大半因為董鄂妃逝世而帶來的憂傷。
「卑職明白,卑職告退。」使者弓著身,緩緩從營帳里退了出去。
「不會吧,這麼做對他們害大於利啊,他們不可能希望韃子皇帝到南邊來的。」穆譚覺得這個看法有些難以置信,即使沒有川軍的協助,舟山軍也是有戰艦的,不是蔣國柱能夠輕易撼動的,若是出於協助順治親征的目的,那兩江官員就不怕東窗事發嗎?
缺乏第一手資料讓鄧名也感到棘手,從他的角度看,林起龍、蔣國柱沒有必要欺騙自己,在阻止順治親征這個問題上明軍和東南清軍意見一致,都不希望皇帝前來導致局面失控。不過若是消息為真的話,鄧名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肯定要和張煌言並肩作戰。
因為沒有拿到聖旨的副本,所以鄧名的手下對傳言也持將信將疑的態度,不久前周培公一夥兒還拿著第二封聖旨的副本,向明軍信誓旦旦地保證順治不會堅持親征,居然才過了沒多久,江南官場就開始流傳順治親征已基本成定局的說法。
寒風中,青年將領默默地翻身上馬,周圍成千上萬的士兵舉著火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的統帥,每一個士兵身上都穿著暖和的棉衣,不少人還帶著剛發下來沒有多久的、從湖廣運來的帽子和手套。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