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還君明珠雙淚垂
第011章 兩全

現在長江剿鄧總隊正在籌建中,周培公打算藉著這個督撫們齊心反對的機會,預先阻止鄧名完全控制剿鄧總隊的可能——周培公不反對鄧名滲透他的軍隊,因為他需要鄧名的勢力來制衡督撫在剿鄧總隊中的勢力,不過他不能讓鄧名的勢力佔據壓倒性的優勢,就像周培公不能容忍某個督撫徹底操控剿鄧總隊一樣。
想了一下,蔣國柱決定還是再等等,一旦山東的中央部隊南下,鄧名肯定要對自己更加客氣,這樣蔣國柱也不用怕鄧名藉機敲詐勒索,只要抓住時機達成協議,蔣國柱對鄧名的信用還是有信心的。
「諸君的擔憂我很理解。」鄧名點點頭,他也猜到督撫們不可能往明擺著的坑裡跳,所以他早就和銀行家們進行了討論,指導這些金融巨子設計了一個更隱蔽的圈套。
這個條件督撫估計鄧名不會白白同意,所以讓周培公來談判具體條款,詢問鄧名究竟願意接受什麼補償來達成這個協議。
整場瓜州事變,身在明軍營中的張岱看了個滿眼,在塵埃落定后,張岱再次找到張煌言,開門見山地告訴對方:「老夫決定了,舉族搬去四川。」
「嗯,果然如此,我還聽說,四川取消了株連制。」周培公又問道。
張煌言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就在幾天前,張岱還在大談他年事已高,經不起顛沛流離,害怕客死異鄉,沒想到一場鬧劇般的戰鬥過去,張岱的態度居然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清軍渡過長江的可能性很小,不過如果讓他們沿著運河進入揚州周圍,他們就可以洗劫北岸,在把江北都搶光前,清軍不會因為補給問題而退兵。而我們則要保衛長江——保衛蔣國柱的領地!我軍會被牽制在江南,還不敢說蔣國柱、張朝會不會在我們與江北清軍對峙的時候背後捅我們一刀。」鄧名感覺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原計劃沿著運河北上淮安,御清軍于境外,不讓清軍進入富饒地區。
穆譚帶著幾個銀行家在完成清點后,興沖沖地跑來向鄧名彙報時,鄧名的興緻明顯不是很高。
鄧名讓這些押送漕運的人錄下口供,每樣四份,然後打發他們持著自己和同僚的口供返回各自的駐地。多出來的一份鄧名派人送去重慶,在給高明瞻一夥兒人吃紅的同時,也向他們證明此次劫持漕運並非鄧名毀約,而是押送漕運的官兵監守自盜,明軍為了不被栽贓不得不進行自衛。
「不知道這裏面會不會又有個吳三桂一樣的人物。」鄧名苦思再三,也拿不出特別好的辦法來,他很希望能夠驅使東南地方部隊去和滿清的中央部隊交戰,而明軍能夠作為觀戰的第三方。不過首先是東南方面未必肯公開倒戈,其次就算蔣國柱、梁化鳳派兵助戰,鄧名也擔心重蹈李自成在山海關的覆轍:「怎麼才能讓這些督撫真心實意地全力阻止清廷中央部隊進入東南呢?」
「這位鄧國公不是喜歡以漢高自居么?」張岱露出一個微笑:「張尚書知道這次瓜州之爭讓老夫聯想起漢太祖的什麼事迹來了嗎?」
「但那是國公的債券。」周培公在心裏說,鄧名的信用比督撫們好得多,而且這信用還有強大的長江艦隊給撐腰。
本來齊、漢之間無冤無仇,而齊、楚之間有深仇大恨,如果韓信不背盟的話,腹背受敵的楚國估計連垓下之戰都堅持不到。但漢軍的偷襲使得形勢一夜逆轉,而項王也在第一時間派出龍且率領大軍支援齊國,保證齊國不會在漢軍的壓力下投降,把幾乎已經成為定局的齊、漢同盟變成了楚國主導的楚、齊同盟。
這三處的漕運押送官都說他們劫點漕銀是為了孝敬督撫,緩解一下頂頭上司的燃眉之急,只是林啟龍和圖書策劃失誤,所以才招致明軍誤會幹涉。
「相比漢太祖的手段,保國公當然還是太嫩了,不過取法乎上僅得乎中,懂得去學漢太祖的英雄之器就好,保國公比漢太祖年輕了三十歲呢。」瓜州之戰雖然短暫,可是張岱因為人在鄧名軍中,對內情知之甚詳,也因此對鄧名增添了不少信心出來。張岱覺得保國公銳意革新,若是能藉此大劫之時割除舊弊,那就相當於光武中興,下次劫難又在三百年之後:「今日的四川就相當於光武的河內,日後大明必能中興。老夫就算不能在有生之日返回江南,日後也必定能隨著王師而葉落歸根。」
「也是紙印的嗎?」周培公有些擔憂地說道:「湖廣、兩江都是刁民,可不像四川同秀才那麼深明大義,他們未必肯接受紙條來換國公的債券。」
「說得很好。」鄧名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了,正像穆譚說的一樣,既然衝突已經爆發了,那鄧名就要支持部下把這仗徹底打贏了:「漕船已經不可能還回去了,那乾脆就打到底,把林啟龍徹底打服;如果半途而廢,那就是請求清軍寬恕我們的誤會,而現在則是清軍製造了誤會,我們寬恕了他們。」
「不,我們沒有銀子。」于佑明答道,銀子是硬通貨,不可能返還給督撫們:「我們會幫助督撫們發行一種欠條,用這種欠條來贖回債券。」
劉邦當時面臨的問題是,漢、齊同盟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就是立刻勒令韓信退兵,第一未必能夠成功,第二即使成功,經過這次毀約,齊國也不會再信任劉邦了。而劉邦迅速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就是全力支援韓信,一不做、二不休,利用韓信偷襲成功的優勢,把已經不可能拉攏到手的齊國滅了,才是對漢軍最有利的。劉邦的全力支援不但幫助韓信取得了勝利,而且也避免了讓韓信獨佔齊國:在田氏齊國滅亡后,項羽再次派使者去勸說韓信佔領的齊國解除和漢軍的同盟,轉而與楚國同盟。不過韓信再三考慮后拒絕了項羽的要求,一方面是劉邦封韓信為齊王以安其心,另一方面就是有大批劉邦的親信部將跟著韓信一起進入了齊國,讓韓信獨立的風險過大。
消息傳到南昌、武昌時,張長庚和張朝的反應和蔣國柱差不多,都覺得鄧名確實有不得已之處。
「那好,林總督有個要求,那就是他的一個兒子想要全家去四川,這二十萬兩白銀要存在他這個兒子的名下,但需要鄧提督給林公子一個同秀才的身份。否則,這些銀子還是運去揚州吧,林總督寧可運回老家埋起來。」
聽說此事後,遏必隆也趕來傑書營中,和康親王一樣,遏必隆完全看不懂鄧名在說什麼。努力看了好幾次都宣告失敗,理解不了對方想表達的意思,輔政大臣終於也和康親王一樣勃然大怒:「這麼前言不搭后語的檄文,鄧賊勢必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明軍主力從鎮江移師瓜州,同時鄧名傳檄四方,向江北官府和縉紳說明來意,讓他們不必緊張。
「國公的債券不也是紙的嗎?」馮子銘反問道。
「提督就是這麼說的。」帝國軍官們異口同聲地答道,所有人臉上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看到鄧名的檄文後,李來亨皺眉想了想,其中有一段稱劫奪漕運並非明軍本意,只是因為清軍監守自盜所以才不得不出手,稱這事處理穩妥后明軍就走,讓心向明朝的義士不要忙著起義。雖然鄧名說的是事實,不過李來亨感到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好像我們這仗打得有點彆扭。」
而北京在收到轉送的檄文和漕運被截斷的報告后,同樣對鄧名的聲明感到莫名其妙——明軍千方https://m.hetubook•com•com百計維持清廷的漕運,這麼荒唐的事情連三歲小孩都欺騙不了吧?
「嗯,確實才反應過來。」李來亨大笑起來:「和提督合作的次數多了,已經對反常的事習以為常了,你別著急,幾年後你也會見怪不怪了。」
但南京看到檄文後的反應和北京卻完全不同。聽說瓜州發生戰鬥后,蔣國柱和梁化鳳首先是不信,很難想象鄧名會主動違反和大伙兒的協議。早在檄文傳到山東之前,鄧名的通報就送到了南京,前後腳回來的還有一臉喪氣的南京漕運押送官。看過手下帶回來的幾份口供后,蔣國柱對梁化鳳點點頭:「果然不出本官所料,瓜州事變保國公也是迫不得已。」
「這次林總督應得的分紅二十萬兩白銀,他願意存在四川的銀行中,不過他聽說只有擁有四川同秀才身份的人才能得到政府的完全賠償保證。」周培公很快就答應了鄧名的要求,原則上同意了以大明債券為抵押發行欠條的構想,隨後他又代漕運總督提出一個私人問題:「是不是這樣?」
「如果我們不還錢,過去幾年的心血就可能白費,而如果還錢——那可是上千萬兩的銀子啊,有這點錢我們幹什麼不好?」為了稍微緩解一下綠營將士們的敵意,鄧名忍痛發了這次特別分紅:「等到山東清軍沿著運河來了之後,要是綠營將領又要求分紅,我給還是不給他們?若是一年後到期了,清軍又威脅東南了,我們該不該如數還錢?就算我想還,那個時候銀子用來購買武器都嫌不夠,哪裡還能用來償還債券呢?」
「我們為什麼要打下瓜州?」在上尉以上的軍官大會上,鄧名再次向眾人提出這個問題。
「早知道就不把債券當做折鈔發下去了。」蔣國柱感覺債券可能成為他堡壘上的空隙,給鄧名滲透他軍隊的機會。不過若是不攤派債券,蔣國柱又感到經濟上可能會堅持不住:「嗯,奏銷案和明史案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哭廟案也可以翻案,只是我要小心點,事先和鄧名溝通一下。等我撈到這筆錢后,就把債券的攤派停了,不能給保國公提供一個收買我的軍隊的借口。」
「這位工業銀行的于老闆,周布政使早就見過了。」鄧名把銀行家們找來,把他們逐個介紹給周培公認識。
……
「虎帥剛剛有這種感覺嗎?」黨守素大叫一聲。此番出兵后,他就覺得沒有不彆扭的地方,完全顛覆了他對戰爭的理解。
「等等,我是這麼說的嗎?」雖然乍一聽差不多,但鄧名發覺他的話好像遭到了篡改,他說的是回到自己的家裡,而不是闖進別人家裡。
「是不是湖廣總督、江西巡撫要我聲明,以後補償銀子只能發給他們,而不能自行發給他們的手下呢?」鄧名立刻表示他也願意進行這樣的合作,這樣對鄧名的好處很大,以後就不用擔心綠營的怨恨而發特別分紅了,還能把黑鍋扣到督撫們的頭上去,聲稱是他們從中剋扣。
「可是這個欠條同樣是和國公的債券挂鉤的。」于佑明認真地解釋起來:「各省的督撫每購買一元的大明國債,就發行等額的湖廣或是兩江的欠條,既然國公的債券是用銀子擔保的,那債券就相當於真金白銀,而湖廣和兩江的欠條是國公的債券擔保的,當然也是真金白銀……以後就把這種兩江和湖廣欠條當做折鈔發下去……」
見康親王和輔政大臣都認為鄧名的檄文無法理解,李國英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現在江南的局面明顯已經失控,幾乎沒用多少時間,傑書和遏必隆就做出決定,立刻集結主力向揚州方向進發。如果鄧名嘗試圍攻南京的話,那他勢必要收縮兵力www•hetubook•com•com在南京城周圍,這樣清軍就可能在漫長的江道上找到一個地點,渡過天塹支援南京。
「我當然不想給,別說銀子了,我連欠條都不想還。」鄧名傷心地說道。明軍得到的銀子雖然不少,但代價就是要在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應戰滿清的中央軍,不僅不是按照明軍選定的時間,甚至連戰場都不是明軍確定的:「蔣國柱他們把我們的國債攤派下去了,如果只有他們幾個督撫的話,我有很多辦法對付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不要我還錢;可現在幾乎所有綠營的中層將領手裡都有債券,如今滿清依舊勢力龐大,我們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是的。」鄧名點點頭,因為四川的移民來自五湖四海,難說誰家的親戚不在清廷或清軍中效力,所以取消株連勢在必行:「父子、兄弟不相連。」
漕運被明軍劫奪了,但明軍檄文里還裝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好像他們是逼不得已。李國英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和鄧名做了幾年鄰居后,他倒覺得鄧名未必是在撒謊,如果這檄文上是鄧名的真心話的話,那東南的情況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複雜。
鄧名承認趙天霸說的有理,眼下的情況讓他有一種熟悉感,軍官會議討論了半天,一時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散會後,鄧名才意識到,他面對的情況和鞏焴敘述的李自成進京的情況似乎有些相似。東南督撫就是首鼠兩端的降軍,而明軍扮演的角色類似當年的順軍:不戰而退可能會導致威信受到嚴重下挫,擔心東南會重新倒向清廷;而如果和清軍進行主力交戰,又擔心嫡系損失慘重,控制不住這些督撫。
不過鄧名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他答應拿出總計一百二十萬兩的白銀給購買債券的人吃紅,此次事變的罪魁禍首林啟龍就分到了二十萬兩——漕運總督手下沒有什麼兵馬,沒法搞大肆攤派,所以現在債券都還在他手裡。雖然銀子不是很多,不過總算是看到回頭錢了。
這個回答讓穆譚和銀行家們愣了一下,接著他們才意識到鄧名指的就是那百分之十的債券特別分紅:「提督不想給他們這筆紅利嗎?」
不等張煌言提問,張岱就自問自答道:「就是韓信的滅齊之戰,老夫覺得鄧國公這次肯定是在仿效漢太祖事後的處置。」
「但這是用我們的兵馬保衛蔣國柱的領地。」趙天霸認為明軍並不畏懼這樣一場戰鬥,以川軍的現有實力,可以與山東的清軍中央部隊正面抗衡,但他感覺這是為東南督撫們火中取栗:「沒有長江阻隔,戰鬥肯定會激烈,如果我們損失很大的話,東南這幾個督撫又會生出別樣的心思。」
當然,蔣國柱不敢把鄧名分給他手下的銀子要回來——鄧名給錢,兩江總督攤派了債券還要把分紅收上去,那江南的軍隊肯定會離心離德了。不過,聽任鄧名這樣給兩江部隊發錢,那蔣國柱擔心自己的人馬會被鄧名收買過去了。
「以後大明國債的發行對象就是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利息、分紅我也會統一返還給督撫衙門,不過我不能來唱這個黑臉。」鄧名首先宣布了他的底線,然後拿出了他的解決方案:「不過四川的這些銀行家們會幫助總督、巡撫們把流失出去的債券都贖買回來。」
「哦?」周培公有些驚奇地問道:「諸位老闆打算提供銀子么?」
南京、南昌、武昌三處可不像重慶那樣高興,這三位督撫持有的債券最多,分紅也是他們拿得最多,但他們手下的將領或多或少也都能得到點銀子,這讓他們都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在蔣國柱擔憂鄧名滲透他的軍隊的時候,鄧名同樣暗暗為東南督撫實行的債券攤派和-圖-書而頭疼。瓜州一戰明軍繳獲極豐,刨除分給盟軍的戰利品和國債特別的花紅,川軍也能拿到三、四百萬兩的銀子。
漢太祖得知事變后,並沒有處罰、責備韓信,也沒有向齊國解釋,而是下令北方諸軍悉數東進,支援韓信伐齊。為此,漢太祖寧可讓身邊的兵力空虛也要支援韓信,苦苦支撐韓信的主力,直到韓信擊潰了齊、楚聯軍的主力,斬殺了龍且。固然,如果韓信不出兵,漢軍不能如此輕易地贏得濰水之捷;可是如果沒有漢太祖的傾力支持,韓信又憑什麼和齊、楚聯軍決戰?
不過既然漕運斷絕,就說明周培公對鄧名的圍剿已經宣告失敗,東南的情況即將失控,山東的清軍不太可能坐視。
想了很久張長庚也拿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最後只能再次祭出法寶——那就是寫信給剿鄧總理周培公,責成他替張長庚分憂,在不加劇武昌經濟負擔的情況下,堵住這個可以被鄧名利用的缺口。
聽明白對方的來意后,鄧名立刻就表示這很好辦,他不會幹涉督撫自行贖買他們部下手中的債券,如同他不會幹涉督撫們的攤派一樣。但周培公表示這不可能,督撫沒有這筆銀子,他們的銀子都被鄧名強迫購買成了大明戰爭國債。
經張岱一提醒,張煌言也恍然大悟,略一回憶后,深為贊同地點點頭。
因此以大明債券為抵押,湖廣和兩江自行發行內部流行的欠條是一種東南督撫和四川的共贏,是一種兩全其美之道。鄧名得到了硬通貨和無抵押貸款,可以用來在長江流域購買各種物資,而督撫向鄧名證明自己的用處,讓四川更便利地從東南汲取財富,還在四川為自己存了一大筆財富作為退路。
在等待山東清軍消息的時候,鄧名就和銀行家們研究對策。幸好鄧名有很多現成的例子可學,他所知道的帝國主義強盜可不止大英帝國一家。
「不行。」周培公再次搖頭。督撫們希望鄧名承擔下這個責任,也就是說,明面上是督撫要求鄧名直接給綠營發銀子,但因為鄧名嫌麻煩,所以一定要督撫代為處理,而且鄧名無論是否有分紅,都必須保密——這樣督撫就不會得罪綠營,也不用擔心鄧名繼續收買他們手下的軍官。
鄧名並沒有立刻詢問川軍所得銀兩的具體數字,而是說道:「不論我們拿到了多少,都比我們預想的少了一百二十萬兩。」
嚴格說起來,鄧名的這個安排也不算是針對督撫們的圈套,因為督撫最關心的不是債券的返還,而是軍心和百姓不要被鄧名收買去了,而鄧名根本就不想還錢。
這次鄧名煞費苦心地解釋瓜州事變,更讓蔣國柱意識到對方對信用極為重視,生怕東南督撫懷疑他主動毀約。
穆譚舉起手,早在鄧名做出處理后,他就思考了其中的原因:「當我軍發現可疑情況時,唯一正確的反應就是反擊,而不是思考我們是不是誤會了,否則就可能遭到突襲,導致我軍處於不利境地。而如果提督處罰、或是沒有讚揚武少校和姜少校的反應,那下次遇到類似情況時,軍官就可能陷入猶豫,擔心又是一場誤會——即使前面一百次都是誤會,下一次遇到突然的情況還是應該先開槍后提問,否則就是對帝國軍隊不負責。」
「是的。」鄧名坦率地答道:「如果林總督與帝國政府交戰,那我們就可以查封他的存款。」
不得不承認,督撫和周培公都是很聰明的人,他們迅速地看到了危險所在,而且利用鄧名受到滿清中央軍威脅的時機來迅速消除它。這個時候鄧名可能滿足督撫們的要求,也不能提出太苛刻的條款——督撫們本應該達成他們的願望,如果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外星人的話。
「提督,m.hetubook.com.com我們大豐收啊。」
把這些清軍軍官遣散后,鄧名再次召集川軍的軍官商量下一步對策。如果鄧名能約束住部隊不去劫漕船,那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可既然大家已經動手了,把糧食和銀子都拿到了手裡,鄧名也就沒法還回去了,不然,不但黨守素和王光興以及他們的手下會覺得鄧名是白痴,李來亨和劉體純也未必願意,就是川軍官兵也會不滿——這可是上千萬兩的白銀和幾百萬石糧食啊。
最早收到分紅的是蔣國柱,鄧名表示漕銀已經分了,所以他沒法還了,不過若是蔣國柱肯自掏腰包再送一次的話,他可以放第二批漕船安全通過。蔣國柱當然不會當這種冤大頭,而且鄧名的分配方式他一點兒也不喜歡,蔣國柱更希望鄧名直接把銀子給他,由他來負責分配手下。
「包在我身上。」鄧名向周培公伸出了手:「我立刻責成院會研究具體的條款,怎樣用投資獲得同秀才的身份。」
張岱告辭了鄧名和張煌言,乘船向四川進發后,周培公帶著武昌、南昌的殷切希望趕到了鄧名軍中,一開口就提到了債券補償問題。不但南昌、武昌、南京的督撫都不願意看到鄧名直接給他們的手下發銀子,就是安慶(長江剿鄧總理衙門所在地)對此也心存提防。周培公希望看到鄧名強大,但同樣希望能控制自己手下的軍隊。若是鄧名能越過周培公直接操縱剿鄧總理衙門的官吏和軍隊的話,那周培公覺得自己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和南京不同,武昌可沒有什麼文字獄的打算,但張長庚對軍隊的重視程度不在蔣國柱之下,所以他也陷入兩難困境。沒有橫財可發的張長庚不能不把債券當做折鈔發下去,但這樣鄧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給湖廣的綠營將領發銀子,張長庚如果公開阻止的話,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如果私下溝通的話,鄧名就算答應不發銀子了,但只要對湖廣綠營透露一下,說這是因為張長庚的要求,那就會讓湖廣總督成為眾人怨恨的對象。
以前鄧名又是優待俘虜,又是發放遣散費,就是為了讓綠營生不出死斗的決心來,這樣不但明軍更安全,而且東南督撫和鄧名談判的時候也更加沒有底氣。嚴格說起來,鄧名給綠營的各種優待可以視為一種投資,當他們失去鬥志后,鄧名就可以從東南的督撫們身上收回成本。
楚漢相爭時,漢太祖劉邦遣使勸說齊國與大漢同盟,共同對付楚國。齊王恨項王入骨,欣然同意了和大漢結盟;而項羽反擊的手段就是派不世出的說客前往韓信處,說服韓信背盟偷襲齊王,而韓信也確實如項王希望的那樣,利令智昏地發起了對齊國的進攻。
最高興的就是最遲收到消息的重慶,當通報和給他們的紅利送到時,高明瞻一夥兒彈冠相慶:「真不愧是鄧提督,就是言出必行。」
鄧名的檄文被抄送到山東后,傑書看了一半就投擲于地:「這種挑撥離間未免也太拙劣了,他以為我們會信嗎?」
「因為當帝國軍隊闖進一個人的家裡,要把看見的人打斷了兩條腿,然後再問他是不是強盜。如果不是,為什麼他要擋在屋裡,不讓我們進去。」不少軍官脫口而出,現在鄧名那幾句話已經傳播開了:「先動手,后提問。」
但督撫攤派債券這件事把鄧名的如意算盤攪黃了,從王晗的表現看,現在綠營將領對鄧名已經有怨恨了,如果將來不還錢的話,東南四省的綠營將領十有八九會把鄧名恨之入骨。這些人如果重新燃起了對明軍的鬥志,不但會白白便宜了北京,也能讓蔣國柱他們的腰桿變得更硬。
「……好吧。」鄧名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那你們認為帝國軍隊為什麼要立這個規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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