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不是很多話說嗎？怎麼一段時間不見反倒不說話了？剛剛嚇傻了？」他笑著問我，我真的是嚇傻了，不是因為摔下來，而是因為他那溫潤的一吻。
「不是你提議我納妾嗎？心裏不舒服了？」
「這是什麼？」
一會我聽到起床的聲音，他輕輕掩門出去。原來他只是陪我睡著，我那顆歡蹦亂跳的心，總算稍稍平穩，但自他離開之後，我再也睡不著。
「葉管家，你看我家小姐，今天並不是很排斥我們，能不能讓我們留下來照顧我家小姐？」姑姑走到綠萼面前，不卑不亢地說，秋菊，紅霞則一臉期待。
「別說話，跟上。」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帶著強硬與霸道。馬兒已經準備好，通體黑色，那眼睛顯得特別有神，如他一樣帶著凜冽之氣。一直幻想有一天在宮外騎馬馳騁，但真的有一匹馬在我眼前，我卻發現它太高大，我竟然不知怎樣上去。
「你今晚怎麼還過來？不是已經有佳人在侯了嗎？」我酸溜溜地問。
「現在叛黨的大軍正逼近京城，莫楓今晚連夜帶兵去剿滅叛軍，好些日子才回來，回來才跟你算帳。」他說。最後那句跟你算帳兇巴巴的，其實我也可以很兇，但那只是面對帆帆的時候，面對眼前這個男子，我根本就凶不起來。
他的手臂很有力，步伐走得很穩，我在他懷中，似乎輕若無物。但他放我下床的動作，蓋被子的動作很輕柔。一會燈火被吹熄，四周一片黑暗，我急促跳動的心才稍稍平穩下來，但讓我意想不到的莫楓竟然上床，躺在我身側。
「皇姐不嫁，莫非是想回宮陪帆帆？」
「你告訴皇上，我已經清醒了？」
「不早了，早點歇吧。」好一會，他終於開口說話，看到他離去，我既失落又放鬆，第二天梳洗完畢，莫楓已經下朝回來，看到他進來，安姑姑靜靜退了出去。
「我不同意，我不喜歡你，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我要見皇上。」但我還沒有走兩步，莫楓已經一把將我摟在懷中。
夜很安靜，安靜得只聽到我與他的呼吸聲。
「還是莫少將有辦法，小姐似乎越來越好了。」紅霞一邊擦著窗檯的花瓶，一邊笑眯眯與秋菊說說話，她們還說外面很繁華熱鬧。
這次之後，莫楓也嘗試了好些次，但結果都是被我推開了，有好些夜晚，他出去泡了冷水再進來，有好些夜晚，我能感受到他壓抑的慾望，我的內心充滿了愧疚。
「小淺，你說什麼呢？是不是睡糊塗了？」
「莫楓雖然是很想你，但願意等。」他輕啄一下我額頭，熄燈上床。
為什麼帆帆將我交給莫楓，他知道我傾慕他？我那些不堪事，帆帆也知道么？這醜陋的過往，莫楓也知曉？
廂房布置的喜慶熱鬧，安姑姑、紅霞她們竟然也在，她們拿著十幾件嫁衣讓我挑選，說這些都是莫楓親自選的，我還來不及多看幾眼，她們就開始忙著讓我沐浴更衣，然後梳妝打扮，一片混亂。
「莫楓，太快了，我有點怕。」
莫楓隨著我的琴音而動，或快或慢，或輕或緩，騰挪跳躍，一氣呵成，最後一個琴音消失，他的額頭已經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我心中一動，很想走過去幫他拭擦，但有人卻比我動作快了一點。
「不，我不回宮。」一聽到回宮，一種說不出的恐慌立刻籠罩著我。
「我不同意。」
還好莫楓及時將我接住，我抬頭對上一雙驚魂未定的眸子，他似乎比我還害怕，他緊緊將我摟入懷中，因為他太大力，我呼吸有些困難，當他鬆開手，我終於可以喘息的時候，一個溫潤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我抬頭看著他，呼吸要停止了，他剛剛是不是親我了？
「情況怎樣？」
「你用什麼身份求我？是夏家小姐，還是北國公主？是清醒的，還是瘋癲的？如果是瘋言瘋語，莫楓就沒有必要去這一趟。」他正盯著我，渾身上下散發出迫人氣息，他這是逼我親口承認。
「小姐要畫畫嗎？」看到我還是搖頭，侍女顯得有些急，估計平日我就是干這三件事，才能安靜下來。
「我想你，我想——」
「綠萼，小淺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莫楓——」
「娘說得不錯，帆帆長大后的確是一個美男子，不過脾氣還是那麼臭，性子還是那麼烈，得讓皇后管上一管才行。」
「朕沒有皇后。」剛剛還一臉柔和的帆帆，一下子臉若冰霜，他不是新立了一個皇后嗎？
「莫大哥，是不是夏家自恃對你有恩，就強迫你照顧她，娶她？」腳步聲漸漸遠去，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聽不到，而我從床上坐起來，再也睡不著。
「小淺——」腰突然一緊，他一隻手已經摟住我的腰，將我抵在他胸前，另一隻手接過我手上的韁繩，我正想開口，他已經含住我的唇，我慌亂地睜大眼睛，但恰好對上他耀眼的黑眸，我驚叫一聲，他的舌已經順利滑進來，與我的糾纏在一起，這樣的觸感，這樣的纏綿，讓我有些頭暈，呼吸不暢，但他不滿足於蜻蜓點水，越來越深入熱烈。
腦海中浮現一個靈動快樂的女子，她教我爬樹，她跟我在草地追逐奔跑，她回過身子替我擋住那些蟄人的馬蜂，她跟我學畫畫，她畫得很專註，很快樂，她吹簫，我彈琴，帆帆躺在草地嚼著草根，看她的眼神很溫柔。
「平日不是一定要莫楓抱才肯上床嗎？」他無視我的後退，手臂微微用了用力，穩穩將我抱到床上，幫我蓋好被子才離開。他離開很久，我的心還在怦怦地跳，臉有點發燒。
「小淺——」四個月後的一個晚上，莫楓在門外喚我，我沒睡，但依然沒有回應他，但這次他沒有離開，也沒有在門外徘徊，而是撞門進來了，這門實在太不堅固了。
「夏小姐——」因為我赤腳下床，侍女們都大叫起來，在我的鬧騰之下，我如願將安姑姑留了下來，安姑姑遞了一本書給我看，這些書我都能背下來了，但我還是接過安靜地看了起來。
「小淺，是我，怎麼了？」他問我，聲音還是很溫柔。安姑姑也奇怪地看著我。
「綠萼不累。」綠萼秋水盈盈，含情脈脈，她也是喜歡莫楓的。綠萼走後，莫楓朝我走來，我心慌，又馬上彈奏起來，但他卻牽起我的手，輕輕拉我站起來。我本來已經緊張得不行，他這麼一牽，我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傻你們也跟著傻？好端端的沐浴三次幹什麼？」眼前的女子氣焰逼人，侍女們都低下了頭，這葉管家似乎並不喜歡我，不過也難怪，一個瘋子，誰會喜歡？
「好吃么？」
「好」
這段話我練習了好些次，所以一口氣說了出來。那天莫楓什麼都沒說，就是死死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用力，我感覺自己的手腕要破碎了，但他的手卻出奇的冷。
「這挺好的，我沒有不舒服的。」我口是心非。
癲狂與清醒都只是那麼一瞬間。
「不——不好，我不嫁他。」
「姑姑，就出門口瞧瞧。」我輕輕拽著她的手，雙眼帶著乞求。
晚上也是莫楓抱我上床，然後躺在我身側，我依然緊張，但卻坦然了很多，等我閉上眼睛，發出勻稱的呼吸之後，他像往常那樣靜靜地起床，只是每次起床，我都能感覺到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好一會，看得我好緊張。
「真的，如果是這樣，那莫楓真的過去了哦！」他披衣服準備離開，那一刻我多想喊不要過去，那一刻我多想伸出手將他拽回來，但手伸到一半，又是縮了回來。
「你家小姐瘋起來的時候有多可怕，你們又不是沒見過？m.h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ｍ就連莫少將的手也沒少被她咬得血肉模糊，遭了多少罪？這屋子一天收拾一次，摔破了多少東西，我們這些有哪個清閑過？每到晚上又哭又嚎，像鬼叫一般，哪個睡得好？雖最近三兩個月看著正常些了，安姑娘你不怕，夏小姐晚上又突然發瘋？」
「小姐——小姐——」我的瘋跑尖叫引來門口侍女的攔截，她們死死抱著我，讓我無法前進一步，我的身體哆嗦著，茫然恐慌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秋去冬來，轉眼一年過去了，我曾努力嘗試去接納，但始終無法克服內心的恐慌與嫌惡，我內心的愧疚與罪惡與日俱增。
「這是小淺最喜歡吃的冰一糖葫蘆，小淺忘記了？」那口吻那眼神完全是在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一定是把我當作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無論是牽我的手，還是上床哄我睡覺，都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我們就這樣牽著手四處逛著，從晌午走到夕陽下山，我輕輕地唱著歌，而他靜靜地聽，迎面吹來涼爽的風，伴隨著淡淡的花香，心溢滿了快樂，我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的童年那般。
安姑姑知道我會爬樹，並不阻撓，只是叫我小心點，於是每天下午，我就爬在高高的樹上，看著遠方，秋水望盡，人卻未回。
「聖旨已下，婚期已定，新房我已經布置好，四方賓客已經前來，你只需要挑選嫁衣準備做莫楓的新娘就可以。」
「莫楓——」我想告訴他，剛剛我一點都不抗拒，甚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渴望，剛剛的戰慄，我只是緊張，但卻說不出口。
他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月，我彈琴的時候，弦斷了，我睡覺睡不著，我吃飯吃不香，想念他的氣息，想念他牽著我手的溫暖，想念我畫畫時，他專註的眼神，我甚至含著米飯的時候，也會想著他，聽到輕微的聲響，就衝出去，但結果只不過是風聲。
她們生怕我鬧，都七嘴八舌地哄著我，我真想出去，但又不想她們為難，佯裝彆扭了幾下，就不再提了，她們看見我忘記這事，忙將琴搬了出去。
離開熱鬧的街市，馬兒一路飛馳，視野越來越開闊，野花遍地，閑草滿眼，天空湛藍湛藍的，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廣袤的原野，放眼都是平坦的草地，一眼看到不邊。
「皇上還說了，莫楓如果連一個女人都哄不了，又有什麼本事擔任少將這一職位？如果你不肯嫁，莫楓以後不用上朝了。」
我發現我愛上的這個男人，竟也如此狡猾。
「綠萼——」
「恩，是一個不錯的提議，莫楓正有此意。」他笑著說，但當有一天我看到他牽著一個清麗脫俗的年輕女子進門，當我看到他摟著另一個女子，漫步在府中時，我的心又酸澀得不行。
「小淺——」他低低叫著我的名字，又將我摟入懷中。我被他摟在懷中一動不動，遠處安姑姑露出欣慰的笑容，而綠萼姑娘則呆若木雞。
「明天是莫楓的大喜之日，莫楓將迎娶夏家大小姐夏小淺。」莫楓一字一頓地對我說。我睜大眼睛驚愕地看著他。他要娶我？皇上賜婚？還要是明天？
「小姐乖，外面有壞人。」
「莫楓的手只適合拿刀拿槍，手拙得很。」雖然他這樣說，但他並沒有拒絕我，我手把手地教他，他顯得有些緊張，與他拿劍時的自信嫻熟完全不一樣，但看到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心中大樂，他最喜歡看我畫畫，那專註的樣子特別迷惑人心。
每一天的太陽似乎總懸挂在天上，不肯下去，百無聊賴的時候，看到那棵大樹，突然很想爬上去，因為那樣，我能提前看到他回來的身影。
「稟告少將，那邊已經動手了，皇宮被圍，皇上被困於騰龍宮，如今生死不知，我們是進宮救駕，還是按兵不動？」說話的人聲音不大，但在這樣安靜的夜晚，還是能隱約傳到我的耳畔。
「你敢——」
「回來了。」他答。
「以前不是喜歡畫莫楓嗎？怎麼現在不畫了？」有一天他突然問我，我羞澀地低下頭不語。其實我也畫，只是在他上朝的時候。
「夏小姐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水涼了？」這時候進來一個紅衣女子，長得很是漂亮，眉宇間帶著一股凌厲之氣，但這身衣服，這打扮，這說話的氣勢，似乎並不是這裏的侍女？她是誰？為什麼我沒有印象？
「如果如實說，皇上會許莫楓一個月不用上早朝。」
「小淺，喝點雞湯。」莫楓很有耐性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著我喝湯，這裡是哪裡？他怎麼會在我身邊？我努力地去想，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禁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皇姐——」他沒有像小時候那樣駁嘴，只叫了一聲皇姐，聲音就有些哽咽了。
「小淺，莫楓走了，你乖乖睡覺，睡醒看書、畫畫。」他伸出雙臂似乎要抱我，我下意識往後躲，他是男子，怎能抱我？
「莫少將，這——」
「莫大哥——」門外傳來綠萼的聲音，她找莫楓？
安姑姑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女子，清秀可人，她們一個叫秋菊，一個紅霞，一直照顧我的起居飲食。看到熟悉的人，心中倍感親切，原來她們也在。面對安姑姑的質問，那位綠萼姑娘微微一笑，並不顯得難堪。
「她是不是曾經教皇姐爬樹的那位姑娘？」
「你試試——」莫楓將韁繩遞給我，我有些膽怯，但又有點躍躍欲試。
「今天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以後辛苦安姑姑。」
莫楓在一個深夜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他突然的出現，讓我喜從中來，但我卻硬是將這份喜悅壓了下去。
「今天帶你出去走走，走吧。」說完他率先站了起來，他帶我出去？是真的嗎？這是我盼望已久的事情，但我不能再跟他有過多的接觸了。正在我猶豫間，他突然像往常那樣捉住我的手，牽著我出去。
「姑姑別走，姑姑別走，我要姑姑。」我衝過去抱住安姑姑。
「莫大哥不喜歡綠萼，綠萼自知，自從莫大哥拒絕綠萼之後，綠萼也不奢望能成為莫大哥的妻子，夏小姐的確是長得傾國傾城，才華橫溢，但這些年她瘋起來多可怕？人不人鬼不鬼的。」
突然他的手動了一動，我嚇得趕緊閉上眼睛，我感覺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我感覺他正在凝視著我，我那放在被子下的手緊張得出了汗。
「皇姐，帆帆現在長得可俊了，你不出來看一眼？北國第一美男不看可吃虧哦。」聽到他的話，我禁不住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個樣子，總以為自己長的俊。
「不是一直叫我莫楓嗎？」聽到他的話，我一時語塞，於是繼續低頭吃著糕點，但即使是低著頭，依然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這讓我是緊張。
「如果皇上問起怎麼說？」我問。
「夏小姐，已經很乾凈了。」侍女在一旁對我說，她們說很乾凈，為什麼我卻還覺得那麼臟？她們都叫我夏小姐，似乎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等我回來。」他突然將我拽進懷中，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我的唇啄了一口，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抱起我大踏步往床走去，他想幹什麼？
明媚快樂的童年，快樂的點滴，敵不過骯髒恐懼的過往，敵不過娘死時撕心裂肺的痛楚與羞愧，清醒的我覺得自己是那樣的骯髒與醜陋。清醒后的我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餘下的人生。
「皇姐，你明明喜歡莫少將，而莫少將又心儀皇姐，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皇姐你這樣，會讓帆帆放心不下。」帆帆果然什麼都知道，我低下頭，強烈的羞恥感讓我想找m.hｅｔｕｂｏoｋ.com.com一個洞鑽進去，既然他都知道一切，為什麼還要讓我嫁莫楓？
「莫楓，一定要救帆帆！」我衝出去，拽住他的手臂，因為太慌，我的手劇烈地顫抖著。
「不用。」
「我在身後，不怕。」他跟我說了一些要領，然後就看著我，目光帶著鼓勵，我接過韁繩，輕輕拽了那麼一下，馬兒竟然扯開四蹄飛奔，我整個人像騰雲駕霧一樣，我既緊張又興奮，只是多年的禮儀，讓我不習慣尖叫，但估計那臉因興奮已經變得嫣紅一片。
安姑姑站在我身後，微笑朝我揮手，而我也開心地朝她們揮了揮手，外面的世界，我終於可以看看了，心中的興奮難以言說。
一曲罷了，我才發現莫楓已經回來，正站在那花樹下，微笑地看著我，眸子亮如天上星子。我迅速看一眼，就低下了頭，繼續撥動琴弦，莫楓則在樹下練劍，他身姿矯健，真的很好看，劍氣所到之處，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很是美麗，只是可惜還沒有開夠一季，就已經要零落成泥。
莫楓走了，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侍女不時進來看我有沒有睡著？有沒有踢被子？我閉上眼睛靜靜躺在床上，梳理著自己著遺失了將近十年的記憶。
小時侯的調皮鬼，竟然長得那麼好看了。怪不得娘說帆帆日後是北國最俊美的男子，想起溫柔美麗的娘，身體的某處似乎又被刀子割開，通徹心扉。
我從晌午就一直躺在第二天天亮，一點一點地梳理這段時間的記憶。
雖然知道他只把我當成一個孩子，雖然他的話不多，但這樣被他牽著手，我覺得很幸福，如果能讓他這樣牽著我的手，就是傻一輩子都是幸福的。
「小淺呢？」
「莫楓——你——我——」我緊張得語無倫次。
「莫大哥，我做了你最喜歡的點心，你嘗嘗。」就在這時，綠萼姑娘也走了進來，她手裡同樣端著糕點，她那糕點沒有我做得漂亮。
白天我練字，看書，彈琴，畫畫，有時轉過身子，他已經站在我身後，靜靜地看著我，很專註，有時我們對弈，他的棋藝不錯，但卻比不上我，但我不捨得讓他輸，讓著他。
「莫楓——」我轉過身子無助，慌亂地看著莫楓，不想他又剛剛低下頭，一時兩人的頭碰在一塊，他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我喉嚨有些發乾。
「這是莫楓吃過最好吃的點心。」雖然不知道這話的真假，但我還是聽得滿心歡喜。
他有好幾次在門外徘徊，有好幾次在門外問我為什麼要說謊？但我都沒有答他，直到有一天，他站在門外說皇上明天會來看我，我才猛地打開門衝出去。
「我——我——我家小姐以前很乖的。」安姑姑低頭長嘆了一聲，回眸看我的眼神帶著憐惜。我之前還覺得瘋了比清醒更好，但現在看看原來發瘋的我帶給身邊的人那麼多麻煩。我竟然還咬得莫楓的手血肉模糊，我記得在過去的幾年，我也這樣咬過帆帆，他總是不避不躲，任由我咬得血肉模糊，只是溫柔而傷痛地喊皇姐。
「好吃嗎？」他問，聲音依然溫柔得像在哄孩子，看到我點頭，他展顏一笑，一路的繁花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
「小淺，別怕，我是莫楓。」莫楓的手有力地扳過我的肩膀，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竟讓我瞬間安靜下來，但一對上那有晶亮的眸子，我禁不住又一陣心慌。那些或快樂或痛苦，或屈辱或明媚的記憶一時清晰，一時模糊。
「不怕。」話落，他的摟著我的手又緊了緊，他的胸膛寬廣結實，靠著真的很舒服，很安全，似乎天塌下來，他也能替我頂著，我微微閉上了眼睛，竟然在他懷中熟睡了。
「好」他一本正經地答我，但話口未落，他又在我額頭迅速親了一口，然後低笑著扭轉馬頭，迅速往回走，他無賴。
「以前不吃，現在吃了。」那天莫楓笑著拿起我做的糕點放進嘴裏，還連聲贊好吃，但我知道一個人的飲食習慣，怎能說改就改？他吃只不過是怕我難過，他吃只是怕我哭鬧。
一天過得很快，轉眼就入黑，我心滿意足地回去，那份快樂無法說得出來，從此莫楓常常帶我出去，漸漸我也學會了跟掌柜討價還價，他只在後面看著，臉上一直掛著溫柔的淺笑，有時他會帶我品嘗不同風味的小吃，有時他會帶我到附近的山川河流看看，我明知不該跟他接觸太多，但我又抵受不了他的誘惑。
「啊——啊——」我尖叫一聲，猛地推開他的手，那飄著濃香的雞湯潑了他一身，但我什麼都顧不上，過往的記憶就像猛獸追趕著我，我拔腿瘋跑，想逃離曾經的過往，想躲避眼前這個男子。
「怎麼還動了動去？是睡不著，還是不舒服？」莫楓上身微微傾起看著我，這讓我覺得更加窘迫。
「小淺，不早了，該歇息了。」夜深莫楓如往常那樣抱起我，當他準備上床的時候，我又哭又鬧，硬是不許他上床。
「你聽錯了。」說完他竟然走了。
「莫少將，用了早點了沒？」
我的呼吸越來困難，但我越是掙扎，他越是將我往他的胸前抵，他堅硬如鐵般的胸膛壓得我胸前的豐盈隱隱生痛。
「小淺……。」他靜靜地看著我，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我羞澀慌亂地低下頭，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眼神，讓我緊張。喝了合卺酒，他吹熄燈火抱著我上床，但當他脫開我衣服的瞬間，我尖叫了起來，那些可怕的記憶如藤蔓那樣纏繞著我。我發瘋地推開了莫楓，我抗拒這樣的接觸。
「莫大哥，有沒累著？」說話的綠萼，她含笑地朝莫楓走去，聲音柔軟動聽，站在莫楓身邊如小鳥依人一般，全沒有平日的凌厲，她朝莫楓遞去一塊乾淨的手帕，莫楓笑笑接過。
「皇姐，莫少將向朕提出要娶你為妻，帆帆也挺喜歡這位姐夫，皇姐你意下如何？」
「莫少將——」腳步聲起，莫楓推們進來，我的心跳得急促，為了不讓他看出異樣，我只得繼續看書，但眼睛盯在書上，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偶爾半夜醒來，我會聽到外面有踱步的聲音，我知道是他，因為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我沒有勇氣打開門去看一眼，也沒有勇氣猜測他為什麼會半夜不睡，我更沒有勇氣揣測當初他為何在我額頭印下一吻，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我無法迴避，也無法忘卻。
「平日不是一定要莫楓躺在身側，才肯安靜去睡嗎？」我竟然這樣要求他嗎？我怎能這樣？我的臉像被火燒一般。
「小姐，外面有大老虎，會吃人的。」
「小淺不鬧，小淺要一個人睡。」
「安姑姑，我怕他，我不要見他。」我大聲嚷著。
這天之後，他溫柔地給我將故事，我就用手掩住耳朵，他送我冰一糖葫蘆，我就扔在了地上，但他走之後，我卻悄悄地將冰一糖葫蘆撿了回來。這樣一晃就過了大半個月，思念斷人腸。
「我想看看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吶吶地答，不敢抬頭看他的眼。
「你敢——」
「小淺要一個人睡。」我執拗地說。
「下次不許了。」
繁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林立的商鋪，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一切都是那麼新鮮，一切都那樣充滿生機，看著讓人的心也跟著熱騰起來，尤其那琳琅滿目的商品，讓我看花了眼，這個也喜歡，那個也不捨得放手。
「莫楓——」我拽住他的手。
「看到什麼喜歡的，我送你。」莫楓站在我身後，正微笑地看著我，聽到他這樣說，掌柜就顯得更熱情。
皇宮被圍，皇上生死未卜，那帆帆豈不和_圖_書是——我整顆心都慌了起來，來不及細想就推門沖了出去，急得連鞋子都沒穿。
「小姐，快點挑選鳳冠霞帔。」
「一個月前皇上給莫楓賜婚了。」
等他鬆開口的時候，我們的胸膛都起伏得厲害，涼爽的風吹不散身上的燥熱，而他堅毅的臉龐也飛上兩抹異樣的紅，讓他在這個傍晚顯得異常俊美。
短暫的交流之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不能裝瘋扮傻，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我很是緊張，手心已經滿是汗。
「不能跟他說，這事絕對不能跟他說，如果你說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淚汪汪的，不捨得？」莫楓重新躺在我身側，那黑亮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這讓我有點無地自容。
「莫楓，你休了我吧，要不你再納一門妾。」我對他說，但其實我又很不情願，但給不了他幸福，我不能如此自私。
「我餓了，我吃。」我端起就走了，我走到大樹底下，自己拿起來吃。
陽春三月，四周春意盎然，我輕撫琴弦，清冽如溪流的琴音就從指間流瀉出來，我喜歡彈琴，在琴音里我會忘記一切的齷齪與傷痛，心境寧靜而平和。
「不過下次等莫楓在的時候再爬，知道沒？」我點頭，他笑著牽著我的手去散步，細細跟我說外出的所見所聞，與平日無異，他是不是忘了剛剛那一吻？他一定是以為怕我摔傷，情急之下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小姐要彈琴嗎？」我繼續搖頭。
「小淺，今天彈了很久了，我們走走。」他很自然地牽著我的手往前走，我覺得燙手，但安姑姑她們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我們這兩年一直是這樣？
「莫楓你——」
「安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對小姐單獨說。」
「莫楓——」我摟著他，翻過身子主動含上他的唇。
我朝他迷惘地搖了搖頭，他笑笑不說話，但卻一把抱住我，往床走去，我驚愕地看著他，但他臉色如常，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莫非平日一直是他抱著我上床？
「為什麼？」莫楓猛地轉過身子看著我，胸膛微微起伏著，這樣的他讓我害怕，似乎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一般。
「綠萼姑娘，你怎能這樣說我家小姐？」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女子，容貌端莊秀麗，眉眼卻帶著凜然氣勢，我的嘴巴微微揚起，是安姑姑。我在皇宮那些年一直是她照顧我，癲狂的我曾帶給她不少麻煩，我記得我咬過她，我碰得滿額頭是傷之時，也是她充滿憐惜地幫我包紮傷口。
「我教你彈琴。」
「不要，我要自己做。」我佯裝哭鬧的樣子，安姑姑投降了，於是每天莫楓上朝的時候，我就去廚房學著做飯熬湯做點心，即使燙著手，我也一點都不覺得疼。
「我今晚到是書房，你早點歇息。」他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轉身離開，離開之前，胸膛依然劇烈地起伏著。他到了書房之後，我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最後我還是跑去了書房，他起床給我開門。
為了不讓安姑姑她們看出端倪，我偶爾也會鬧一鬧，但像以前那樣的尖叫，甚至是咬人，我又實在做不出來。
「我沒有亂說話，我剛剛明明聽到你說皇宮被困，皇上生死未卜。」
「什麼公主？什麼清醒過來？」我傻傻地問。
「在樹上。」
「我——我——」
「這兩年不少媒人上門，前些日子劉大人也有意將他的小女兒許配給莫大哥，這個劉小姐在京城素有美名，但莫大哥卻拒絕了，莫大哥你今天竟然——」
「我不要你喂。」我小聲地說。他的完美，更襯得我殘缺骯髒，我不願意麵對這樣的他。
但卻像沒事一樣，有空帶我出去散心，教我騎馬，晚上牽著我的手散步。我明明心裏是那麼愛他，但只要再親密一點動作，我卻無端抗拒。
「她跑了，大婚之夜不聲不響地跑了，明明說好等朕回來，竟然睜大眼睛說瞎話。」我第一次見帆帆這般，目露凶光，雙手青筋皺起，看得出他很在意他的皇后。
「皇姐，你也知道帆帆的性格，你越是不開門，我就越想打開，我叫三聲，你再不開，我可要撞門了，你也不想我撞得頭破血流的吧。」他又怎會傻到用頭撞門，大不了就是用腳踢。但三聲不夠，他就踢門了，還是那麼頑劣。
我記得我們還上屋檐看星星，我似乎還看到帆帆偷偷親了那女子的耳畔，又裝若無其事，長大了竟然還那麼惡劣，輕薄了人又不認。
「你們——」
在莫楓的幫助下，我輕鬆地坐在馬上，剛坐上去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離開地面，有些害怕，當莫楓翻身上馬，坐在我身後的時候，我整顆心都安定了下來。
我似乎記得宮娥叫帆帆皇上，叫她是太妃，這是怎麼回事？帆帆做了皇上嗎？那個砸小魚搗鳥窩的懶惰傢伙，做了皇上？他會治理國家嗎？他會勤政愛民嗎？這段記憶似乎是無邊黑暗中的一點亮色。
「莫楓，我求你了，你回去告訴皇上，我又瘋了，見人就咬，拿起東西就扔，叫他不要過來。」
「回來了？」我問。
「小淺，告訴我。」莫楓的聲音溫柔，又當我是小孩那樣哄著，他的目光清澈如溪流，純凈得沒有塵埃，我無法面對這樣的眼睛，我躲進了房間，但第二天帆帆還是來了。
「你回去告訴皇上，我又瘋了，我不想見他，我不想見任何人，他就是來了，我也不見他。」我那些不堪的往事，就是我身上一塊巨大無比的傷疤，我無法面對任何知道這事的人，尤其這個人是我的最愛的弟弟。他的出現，讓我無法迴避自己的過去，他的出現讓我想起娘的死，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
「小淺，我不是每次都那麼能忍。」
「小姐，你不是一直很喜歡莫少將的嗎？怎麼現在不理會莫少將了？」安姑姑低聲問著我，而莫楓站在不遠處，我知道他在聽著。
「今天怎麼不張開手臂了？」莫楓笑著對我說。張開手臂？什麼意思？我跟在他身邊都有兩年多了，平日我們生活的點滴我竟一點印象都沒有，似乎這段記憶，硬生生被抹掉了一般。
「莫大哥，你不是一直不喜甜嗎？」綠萼看到桌子上的點心，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不吃甜的？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姑姑，我怕。」我畏懼地躲在姑姑身後。
「那就說他的皇姐熱情似火，莫楓抵擋不了。」
這一切才剛剛弄好，外面歡呼聲起，說新郎已經來接新娘了，接下來的事就根本由不得我了，我被人扯著這這樣，然後做那樣，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
「皇姐——」他在門外輕輕叫著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聲音已經不是小時候那般稚嫩，但那聲帶著依賴親昵的皇姐，讓我的眼睛濕潤了。
「是嗎？」莫楓輕笑幾聲，但卻不見起床，他以為我在說笑？我正想再說一次，旁邊已經傳來了勻稱的呼吸聲，他竟睡著，他今日定是累著了，我不忍心叫醒他。我靜靜地看著他，我真的不敢相信，有一天我竟然離他那麼近，近到可以同床共寢，突然覺得很幸福。
「綠萼，有事？」
「綠萼身為這裏的管家，受莫少將的囑託，好好照顧夏家小姐，今日聽說夏小姐連續沐浴三次，怕她著涼，情急之下，才會失言，安姑娘何必多心？安姑娘以前在的時候，夏小姐經常情緒失控，不是暴怒，就是自殘，不得已莫少將才請綠萼過來，如果安姑娘能照顧得了你家小姐，又怎會勞煩本姑娘。」
「hetubook.com.com許莫少將不介意。」
「姑姑，我不想看到他。」說完我提起裙子跑了，而他沒有追上來。回眸，他依然直立著，暮色中的他，身姿依然是那樣的挺拔。回去之後，心緒不寧，有些煩躁，只好繼續彈琴。
「莫少將，等小姐情緒穩定點，奴婢再問問她。」本來向我走來的莫楓，停了腳步，而我扯著安姑姑走了。
「外面的女子喜歡戴上面紗。」莫楓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個粉色面紗，輕輕替我帶上，動作很是溫柔，他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頰和髮絲之時，我的身體禁不住微微戰慄。
「小姐，莫少將喜歡聽你彈琴呢！你彈琴的時候，他就一旁舞劍，舞得可真好看？要不彈琴吧。」他喜歡聽我彈琴嗎？這裏的記憶，我很模糊，我記不起我們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反倒在皇宮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小淺了不起，還會爬樹。」我以為他會責備我，但沒想到他居然說我了不起。
「小淺，你要補償我這幾年。」莫楓再次翻身上來，低低的喘息帶著迷亂的醉意，此時外面北風呼嘯，室內旖旎如春。
「怎麼爬樹了？」好一會，他終於鬆開摟著我的手。
「莫少將，這是小姐做的，你嘗嘗？」安姑姑端給莫楓的時候，我既羞澀又忐忑。
「小淺，莫楓不介意，那都過去。」莫楓輕輕撫著我的髮絲，他都知道了，那一刻我想逃，但他死死拽住，緊緊摟我懷中。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我根本反應不過來。
「現在小淺不喜歡他了。」
「帆帆？」莫楓皺眉，似乎並不知道我說什麼，但他手一揮，低著頭的侍衛已經火速離開。
「你——」我想發狠罵他，但對他狠不上來，手動了動，又垂了下來，嘴巴張了張又閉了上去。
只要他在，安姑姑就放心離開，所以我們獨處的時間很長，但再長我也覺得不夠。晚上我彈琴，他吹簫，夜色再濃一點，他就抱我上床，但今夜他待在床上的時間特別長，直到半夜才離開，離開之前，他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然後輕輕嘆息了一句才離開。
「謝謝。」
明白了這點，我輕鬆下來，但心裏也有一點說不出的失落，不過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他當我是孩子，而我也可以無所顧忌地照顧他。這樣一想，我很自然地讓他牽著我的手，一路上沒有人跪地請安，沒有那麼多規矩，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小淺，越來越能幹了。」他這邊對我說。是嗎？他的話總讓我開心很久。
我明知再這樣繼續下去，我真的會離不開他，但這樣滿胸腔的幸福，讓我捨不得，我每天都在掙扎，每天都在自責。尤其今天在酒肆，我們碰到一個灰衣高大男子，他開玩笑問莫楓這個是不是未來的嫂子？莫楓竟然笑笑點頭。那一刻，我竟然無比的心虛，我這樣殘破的身子，怎能配得上他？
「皇上今日是當著文武百官賜婚，君無戲言。夏家一個月前開始籌備，現在已經準備妥當，文武百官今日都向莫楓道賀，京城的老百姓，也知道莫楓明天娶妻，如果現在新娘子不肯嫁，莫楓會很沒有面子，會遭人笑話。」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躺在我床上？我們的關係竟然發展到同床了？雖然他與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屬於男子的成熟氣息還是撲鼻而來，我真的很緊張，心都要跳了出來。
「小淺，不留一個給莫楓？真的很好吃。」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在我身後，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心裡話，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給他，但他卻伸手來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快點幫小姐沐浴。」
「皇姐——」
「你——你——」我張了張嘴，但卻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
「是」這天帆帆把他們如何相識，他如何登上帝王，簡單地說了一遍給我聽，聽得我心潮起伏，百般滋味在心頭。
「宮變發生在昨夜，皇上已經捉拿了亂黨，控制了局面，今夜故意誑你。」他說，目光坦然，哪有騙了人，還這般有理？
「那女子，莫楓已經送回去了，我是想讓你知道，你心裏不舒服，我也不願意，以後納妾之事不能再提。」
莫楓走了，但我卻睡不著，直到大半夜，我還聽到外面有人踱步的聲音。從這天之後，我刻意地躲避著他，但凡他出現，我就跑得遠遠的。
「說不要莫楓送的東西，為什麼把扔了的冰一糖葫蘆又撿回來？為什麼把莫楓送你的裙子剪爛了又縫補好？說不喜歡莫楓了，為什麼還偷偷畫莫楓的畫像？偷偷給莫楓做衣服？」他問我，目光犀利。
「是的。」
「小淺，我要外出十天，你要乖乖在這裏等我回來。」我點了點頭，他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髮絲，我竟心生不舍。
我沒有回答他，繼續裝傻扮癲。他深深凝視了我一眼，最終還是離開了，他離開之後，我整個人虛脫般倒在床上，這天之後，他很少出現在我眼前，即使出現，也上遠遠站著。其實能遠遠看他一眼真好。
他因何而嘆息？照顧了我兩年，他應該是累了。
似乎這裏的人都知道我喜歡莫楓，他也知道么？
「我——我——我要一個人睡。」我喃喃地說，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一定是帆帆用皇上這身份逼迫莫楓了，我貪戀一時的幸福甜蜜，竟沒有想到莫楓已經不小了，早該成親了，而這樣的我怎配得上他？。
「葉管家，夏小姐嚷著要沐浴，今天已經洗了三次了。」侍女說，原來她是這裏的管家。
我們說了整整一晚的話，他臨走之前，我再三叮囑，我的事情絕對不能讓莫楓知道，但是他食言了，還是告訴了莫楓。
「你敢——」
「天氣這麼冷，怎麼跑過來了。」他一把將我抱起，他的身體真暖，所有寒氣一下子被他驅趕。
「既然如此，拜託各位好好照顧我家小姐了。」安姑姑領著紅霞、秋菊準備出去。
當天莫府熱鬧非凡，皇上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前來道賀，而我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嫁了。紅燭高燃，高床軟枕，一切都像發了場夢，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死帆帆竟然膽子大到這種程度了。但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我的心緊張得揪成一團。
「莫少將，年少的時候我的確很喜歡你，但現在清醒了，我們也相處了一段時間，我發現你並不是我所喜歡的男子，我們之間不是男女之情，所以以後請莫少將能注意男女大妨。」
日子就這樣無聲地流淌，直到有一天半夜，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看到我沒鬧，那麼安靜，秋菊，紅霞也鬆了一大口氣。
「想怎樣？」他笑著問，晶亮的眸子緊緊盯著我，嘴角微微揚起，我被他盯的心亂如麻，只好轉身低頭，他悶悶笑了幾聲，輕喝一聲，馬兒如離弦的箭向前飛馳，而他的手在我不知不覺間摟了上來，兩人的身軀緊密相貼。
「小淺，今天不舒服？」我輸了，他擔心地摸摸我的額頭，以為我不舒服，原來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有輸過，第一次覺得自己棋藝太高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我發現他很聰明，同一個招數，他上當一次，第二次就不會再犯，所以要贏他越來越費勁。
「小淺，不早了，該上床歇息了。」莫楓走過來，將我手中的書抽走輕輕放好。
「小淺——」他低沉而含糊的叫了一聲，然後一把翻身上來，將我壓在身下，我感受到他身體的滾燙，我感受到他的慾望，當他滾燙的手覆在我胸前豐盈的時候，我的是很體禁不住一陣戰慄。
「小淺，喝點雞湯。」雞湯氤氳，讓莫楓這張臉顯得朦朦朧朧https://m.hetubook.com.com，將近十年的記憶，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出現，那些純凈快樂的時光，那些恐懼不堪的過往，剎那間襲來，以排山倒海之勢，讓我無力招架。
「沒事了，沒事了。」莫楓對我說，身旁的侍女退到一旁，眼前這個英氣的男子，真的是莫楓？有點陌生，但那輪廓又是那樣的熟悉，他變得更高大英挺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男子的氣息，當年的少年，長得竟然那麼好看了。
「莫楓——」我還來不及說話，他已經將我抱上馬，在夜色中一路飛馳，到了夏家，天灰濛濛的透著點亮光，天竟然快亮了。
「小淺——」莫楓叫我，聲音溫柔得讓我心顫，他估計是被人灌酒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我不敢相信，他成了我的夫君。
「小淺——」
「我用北國公主的身份，清醒地求你趕緊進皇宮救皇上。」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
「別怕，別怕，我是莫楓。」好久我才平靜下來，莫楓重新點燃了燈火，燈火下我們都滿頭大汗，我是驚恐，他是緊張，而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摟著我到天亮，而我在他的懷中顫抖到天亮，那些可怕的記憶在這個夜晚如此清晰地一浪一浪的襲來，即使他的安慰，也無法讓我內心寧靜。
「我想洗澡。」我說。
安姑姑聽到這話，臉一陣紅一陣白，有點羞愧也有點無奈，看到安姑姑被人奚落，我心中並不是滋味，這些年真難為她了。
「姑姑，扶小淺起床。」我朝姑姑綻放一個甜甜的笑，安姑姑愣了愣，似乎不敢置信，好一會才一臉歡喜地跑過來，幫我擦乾身子，披上衣服，那眼睛透著小心翼翼，似乎怕我突然又發作一般，我好想對她們說聲對不起，但又怕讓她們知道，我已經清醒，只好一臉木然躺在床上。
當我神智清醒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魂縈夢牽的俊朗男子，我以為是在發夢，但那溫熱的氣息，那英氣的眉眼，卻又是那樣真實。
「什麼？」
日子過得平靜而甜蜜，晚上因為有他陪伴，我安然入睡，白天因有他相牽，一路芬芳，我每天腦子想的都是他的音容笑貌，曾經的那些不堪，曾經恐懼，在不經意間漸漸淡忘。
「啊——」
「小淺，你再動，再不乖點，我今晚不會給你下床的。」結果那天晚上，是我最不乖的一次，而一向那麼有節制的他，那天早上沒有上早朝。
「不管怎樣，我不能嫁你，你應該娶一個比我好上一百倍的女子。」
莫楓這一走就是好些日子，我既擔心帆帆，又擔心他的安危，關於宮變，關於叛軍，宅子沒有人說起，而我也不敢去問。
「公主想多了，下次記得穿鞋子。」說完他又迅速地在我唇啄了一口，才含笑離去。他走後很久，唇邊似乎還殘餘著他的氣息。
是莫楓？他回來了？我剛剛怎麼沒看到？聽他語氣似乎不喜歡我爬樹，我既開心又緊張，想立刻從樹上下來，但沒想一腳踏空，我整個人從樹上栽下來。
「小淺，不用太勉強，我們有的是時間。」他許是感受到我身體的顫抖，喘著粗氣翻身下來，那天他喘著氣從床上起來，我知道他一定又是去泡冷水澡。
「小姐，時間來不及了，趕緊梳妝。」
「痛——」聽到我說痛，他鬆開了手，我一溜煙地跑了，跑的時候不敢回頭看他一眼。這天之後，我不再跟他外出，甚至知道他回來，我就閉門不出，我不給任何機會自己再去迷戀他。
「莫少將，小姐她——」
「你們怎可以這樣？我是姐，他是弟，長幼有序，他怎能決定我的親事？」
「小淺怎麼了？頭疼？」他的聲音帶著關切。
「我唱歌給你聽。」
「嫁衣在夏家，現在回去還有時間挑，再遲就趕不及了。」
「等等——」他衣袍有一處的領子沒有弄好，我禁不住走到他身邊，幫他整理，他還是習慣性將身子微微傾下來。
「小姐想燉什麼湯，姑姑叫廚房做。」安姑姑笑眯眯地看著我，那眼神，那語氣也如哄小孩。
「照顧公主是我們的分內事，莫少將言重了。」安姑姑說完，掩門出去，這房間就剩下我和莫楓，我更是緊張。
「如實說。」
頭蓋被掀開，映入眼帘的是他那俊朗的臉龐，那身喜袍讓他整個人顯得更頎長英挺，柔和的燈光照著他，讓他的眸子有些迷離。
「莫楓，你一定要救皇上，你不能按兵不動！」
「平日不是一定要我喂才喝嗎？燙著了？」他無視我的要求，還是給我喂著，面對他的溫柔，我竟再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這樣的場面曾經幻想了多少次？這是上天的眷戀嗎？
「莫楓，我——」我下意識地掙脫，但他的手卻加大了力度，握得比剛剛還要牢固，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疼嗎？以後不許做了。」雖然他說話兇巴巴的，但那手卻輕輕摩挲著我的手指，帶著別樣的溫柔。
「安姑娘，莫楓絕對不會傷害小姐，你放心吧。」雖然我大聲哭鬧，但安姑姑還是走了，寢室就剩下我跟莫楓，他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我哭嚎，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我只得朝他砸東西，但他卻不避不閃，砸得我的心隱隱作痛。
「姑姑，我想出去。」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外面的世界只能道聽旁說，突然很想瞧瞧外面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小姐一會看書嗎？」我搖了搖頭。
「別怕，我在。」好些次我緊張得心都跳出來，但每次聽到他這句話，我的心又安定下來，直到暮色四籠，我筋皮力竭，才猛地拉住韁繩，但馬兒卻似乎習慣了飛奔，竟然不肯停下來。
「皇姐的門都敢踢？還真以為做了皇上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我兇巴巴地對他說。
「夏家小姐，皇上與你什麼關係？你那麼緊張？」
第二天莫楓傍晚才回來，他像平日那樣牽過我的手，但我甩開他的手，躲在安姑姑身後。
「這手怎麼了？」聽到他問，我忙縮了回去，但他卻硬捉住我的手，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你究竟在逃避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莫楓看著我，我搖頭，我怎說得出口？
「安姑姑，我想燉湯給莫楓喝？」
「終於肯承認了？」他盯著我，依然沉著臉，我點頭。
這天之後，他練完武，我都會遞手帕給他，有一次我竟鬼使神差，踮起腳替他拭汗，好在他也沒有表現出不樂意，但我的臉卻火辣辣的，這次之後，每次我拿著手帕走近他，他都微微將身子彎下來，等著我幫他擦，似乎成了習慣。
「那恭喜莫少將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姑娘？」我笑著問，但心卻被尖刀剜了一下，很痛。
「叛軍已經投降，局面已經被控制。」聽到他的回答，我長長吁了一口氣，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是君王，他可以。」
「小淺，你應該不會讓莫楓沒有新娘的，你應該不會讓莫楓遭人笑話的吧」
「怎麼了？」
「小淺今天乖不乖？」他笑眯眯地看著我，看到我點頭，他還像變戲法一樣那出一串紅果子遞給我。
「想什麼？」莫楓的眸子閃過火光，我沒有答他，雙手勾著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我竟然已經躺在床上了，我們什麼時候回來？他什麼時候抱我下馬？什麼時候離開？我竟然一無所知，躺在床上，想起那一吻，我的臉還是一陣發燒。
「我們再試試。」我的聲音小得如蚊子叫，但卻不毫不猶豫地將他的手牽到我的胸前。
「不許再說了，你看有哪家的好姑娘，就——」
「公主，你是不是已經清醒過來了？」好一會之後，他問我。聽到他的話，我愣了，他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