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回家之後，他提議在小區走走。

「放心吧，我的房間在隔壁。」語意雙關，他嘲笑而冷漠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這個夏天，你覺得酒店可以搞什麼活動？」

「是你！」宋詞的心口驀然一滯，腦中浮現那道慢慢轉過身去的背影。

「沒問題。」夏初戀滿口答應。

「既然是天機，那我就不問了。」一個問題仿似一道極光劈進她的腦中，她皺眉，「集體婚禮是由酒店一力主辦，還是邀請官方機構？」

周虞的設計觸覺獨到而令人震撼，靈感就像火山噴發般源源不絕，是當年琳達廣告最有才氣的設計師。但他恃才孤傲，邋遢而不修邊幅，個性散漫，上班從來都是一雙拖鞋、一頭稻草似的蓬鬆乾枯的及肩捲髮。

即使是餓得厲害，他用餐的姿勢仍然優雅從容，教養極深。

唐詩掐滅煙蒂，走過來，雙臂撐在紅木桌上，「進展如何？」

一旦進入狀態，時間便如流水，嘩啦啦地快速前進。敲下最後一個字，還不到十一點。再審查一遍，宋詞拿了磁卡，前往康樂中心。

於是，在M2策劃出具合同之後，酒店方就簽字蓋章，豪爽之氣、神速之效率把三隻妖精震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合同上有一條附加條件，因為時間緊迫，M2策劃必須無條件地服從他們的安排。

「周經理如此抬舉，我真是受寵若驚呢。」季曉嵐笑得爽朗，心中冷涼。

那天，她被狐狸精和白骨精逼著來到嘉年華酒店上演一場無聊的狗血鬧劇，其實，這麼做只是為了激怒郭志仁，逼他跟她解釋，逼出他的血性。卻沒料到，他為了前程，為了沈思敏，卻如此決絕無情。

一抬頭，她就能夠看見他。筆記本放在紅木茶几上，他坐在地毯上，手指在鍵盤上忙碌著，好像正在寫著什麼。偶爾他會停下來思索，靠在沙發上抽煙。灰白的煙霧從他的嘴中吐出，縈繞在他的周身。而他的襯衣扣子只剩下一顆，結實緊緻的身板籠罩在煙霧之中，說不出的性感撩人，道不盡的男性味道。那種剛毅、落拓不羈的感覺刺疼宋詞的雙眼，似乎要深入她的靈魂深處。

被說中心事，夏初戀有些尷尬，卻在兩秒之內裝出無懈可擊的微笑，「特助低估自己的魅力了，特助事業有成，儒雅迷人，不知迷倒多少女人呢，我算哪根蔥呢？」

於是，她的手不自覺地拿起了桌上的刀叉。

她說：嘉年華酒店裝修之後，因董事長欠缺酒店管理經驗，經營不善，酒店入住率和利潤嚴重下滑，董事長才從美國聘請了高級顧問前來診斷、經營酒店，希望能夠力挽狂瀾、起死回生，而這位高級顧問擁有的權力凌駕于總經理之上。

他目光清亮而微熱，接下來出口的話卻很殘忍，「龍翼的銷售執行力特彆強，如果跟龍翼合作，他們的企劃推廣對項目銷售會有直接有效的推動力。當然，我是從銷售角度來分析的，何總要考慮的因素會比較全面。」

如果是夏初戀，應該早就輕而易舉地獲取情報了吧。

今晚的陳越之神采奕奕，笑容迷人。

狐狸精鬼主意特多，蠱惑她們去交際以獲取敵方情報。雖說她是為了M2的生存發展，可是宋詞和季曉嵐很難平心靜氣地接受她的行事作風。

只是，潤陽置業高層屬意哪一家？

酒店方面跟M2策劃接洽的是陸經理，他說董事長行程匆忙，出差香港，此次直接負責印刷品設計的是董事長特別邀請的高級顧問。

「人生在世，無論是家庭還是工作，都要有原則和底線。宋詞，我欣賞你對原則的堅持，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夜色的光影中，他的目光彷彿一束陽光探入她的心底，暖洋洋的。

然而他只是靜望著她，不顯喜怒。亮灰色西褲、純黑襯衫，襯衫上只扣著中間的兩顆扣子，小麥色的胸肌露出大片風光，落拓而性感，有點兒正經，又有點兒不羈。

「慶功宴，好呀！」她搖曳著臉上的笑容，心中很清楚這隻老狐狸在打什麼主意。

「特助，這是合同，你抽空看看。」她幹練地將合同放在辦公桌上，那雙塗著深紫眼影的眸子含煙若霧，如果有人誤闖，定會迷失其中。

最後，這筆小單子沒有交給華宇印務，可能是因為價格太低做不了，也可能是華宇老總傲骨錚錚，不願為五斗米折腰。

「這次有什麼精彩的東西讓我觀摩？」宋詞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又冰冷，冷得足以冰凍一條魚。

又是不同號碼的酒店房間，由此她斷定，陳越之不住在酒店，另有住處，這裏只是幽會的秘密之地。

情熱漸深，礙事的衣服脫離身軀，裸身相呈，她看見他眼底的笑意。

苦惱之際，卻接了一個很意外的小單子——嘉年華酒店的印刷品設計。

小區里樹影婆娑，夜深人寂，偶有私家車駛來，刺眼的車燈照亮他們的背影。

她保持著唇邊的微笑，笑紋卻已僵硬，「為什麼？」

「什麼精彩的東西？」唐詩靠著沙發背，右手捏著鼻樑，臉上瀰漫著濃郁的倦色。

他正經做事的時候特別專註，而眼神猶如利刃，彷彿能夠穿透別人的所思所想，而先前那種驕縱風流、遊手好閒的糟糕印象，一掃而空。

「聽說今天龍翼提案了。」她決定捨棄迂迴戰術，改以直截了當地炮轟。

她眉梢飛揚，唇際綻放略帶神往的微笑，「2008年8月8日，舉辦一場集體婚禮，我覺得挺有意義的。」

歐世慕低頭一笑，隨而抬眼看她，唇角微揚，「確實不好選擇，以我六七年房地產銷售的經驗來選擇，我會選擇龍翼代銷，不過我的想法並不代表何總的想法，同樣，我的選擇也不代表何總的選擇。」

宋詞和季曉嵐知道原委之後，更是激動地放聲大笑。

她無語，別過冷冽的目光。

「那就是中庸咯，中庸的男人最沒個性了。」

唐詩笑，「你們女人啊，總是胡思亂想。我餓死了，中午沒吃多少，你不吃，我可要吃了。」

陳越之抬起她的臉，望進她的眸心深處，目光漸熱，「第一次在咖啡廳偶遇，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看見了他的真面目，接著率性地甩甩頭，昂首離開。

過了一個多月，她仍然無法裝得若無其事。

雖然他沒有說具體的數字，可是宋詞已經心花怒放，「我明白了，謝謝你，歐總監。」

「別給我戴高帽，龍翼人才濟濟，個個道行深厚，喏，眼前就是一個。」她斜睨他一眼，輕易地摘下他強扣下來的帽子。

周虞是季曉嵐的前任男友。三年前，他們同是琳達廣告的設計師，兩年前，周虞說她工作太瘋狂，不夠女人味，提出分手。聽完后，季曉嵐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傲骨錚錚地轉身離開，辭職離開琳達廣告。之後，她再也沒有談過戀愛，對愛情死心，對男人絕情滅愛。

陳越之拂開她的手，沉聲笑道：「這是辦公室，改天好好收拾你。」他的手指輕輕地撓著她的手心，與她保持著五厘米的距離，「如果M2降低百分之二十，我想這份合同會是你的囊中之物。」

因為，利益為先，事業為先。

時隔兩年，季曉嵐早已不是當初毫無心機的爽朗女子，兩年的歷練讓她改變了很多。迷人自不必說，在男女情事的拉鋸戰上，她也變得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她走出酒店，忽然覺得背後有些發冷，她轉頭，看見的是一道高大瀟洒的身影。

活動意義、活動內容、活動推廣等內容力求言簡意賅而具有煽動性和吸引力，最關鍵的是此次活動的推廣語——新穎而有創意，又有點睛之筆。

這十天里，夏初戀和吳天天約會一次，季曉嵐和周虞約會一次，當然都是目的動機絕對不純的約會。

宋詞明眸一轉，似有亮光迫出，「曉嵐，你不覺得這事很怪異嗎？會不會是某些人搞的鬼？」

他脫下她的弔帶裙，吻在她的唇上……

華經理無法做主，跟老總彙報去了。

臉頰仍是燙的，宋詞發現嗓音啞得厲害，「謝謝你的違背，我會銘記在心。」

五點半，服務員奉上晚餐，中西雙份，豐富而精緻。

片刻之後，他低沉磁性的聲線悠悠蕩開，「飯後休息半小時再開始，你覺得需要加班到幾點？」

唐詩轉過頭，四道目光緩慢地交錯，靜止的時光驟然下沉。

宋詞勾唇冷笑，「唐大少，你是嘉年華酒店的董事長？還是董事長的高級顧問？不要告訴我，你誰也不是。」

「如果今晚完成不了文稿，不是我的錯。」她靠向靠背，淡然威脅他。

一抹熟悉的身影躍至她的眼前，生生地刺疼雙眼，彷彿一把利刃驟然橫切腹部，致命一擊，致命的痛。

第二天，夏初戀跟他通話，說老闆只同意降低百分之十五。陳越之當然不肯，她也寸步不讓，說如果降低百分之二十就是零利潤了。最後，他同意折中方案，降低百分之十七。

房間幽靜，時空靜止。

「我對你的影響有這麼大？」他笑得別有深意，帶有濃濃的取笑意味，他的胸膛和腹肌暴露在她的眼前，她的臉頰頓時火燒火燎。

歐世慕頷首，好整以暇地笑望著她，「喲，難道M2在我們公司有耳目？你想知道什麼www.hetubook.com.com？」

唐詩收斂目光，狐狸般的笑容從他稜角分明的唇際溢出來，「我為你報仇？我吃飽了沒事幹啊？宋大小姐，吃飽了該幹活了。」

夏初戀跺腳，「嫌我礙著你們了，好好好，我消失，行了吧。」

「不一樣的，那是同事，你是客戶。」宋詞耐心地解釋，竭盡全力打發他暫時離開，否則估計要熬到天亮才能完成初稿。

唐詩脫鞋進來，擱下筆記本，坐在沙發上，「都涼了，怎麼不吃？」

宋詞不明所以，沉思之際又聽到他清越有力的聲音，「走吧，到餐廳吃飯。」

料理上桌，他熱情地招呼她多吃點。

龍翼代銷是最後一個提案的公司，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煎熬一般的等待審判時期。

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睛映入眼帘，宋詞掙扎著起來，「我去寫策劃案。」

他皺眉，不可思議地研究著她的表情，「你究竟在想什麼？」他忽地恍然大悟，慵懶地笑起來，「你以為是我指定M2來做印刷品，並且在合同上加了那條規定，甚至讓你在酒店加班，是不是？」

她還說：想要在爾虞我詐、槍林彈雨的生意場獲得成功，有捷徑可走，有運氣可碰，但是都要付出代價，接單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生意場上的每個權力者會有不同的需求，而我只是碰巧遇到一個看中我身體的男人。你可以說生意場是萬惡的，可是我們要創業，要生存，我必須付出，然後得到回報。

唐詩熟視無睹，邁著步履，笑意隱約。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望著窗外的夜幕慢慢下沉，想起了很多，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王助理打電話說讓M2報價，狐狸精和白骨精把希望寄托在宋詞身上，勒令她要從潤陽置業銷售總監的身上竊取機密。

「近來工作忙嗎？」宋詞故作隨意地問道，心口卻怦怦地跳。

「最主要的是，你想借這個活動達到什麼目的？」眸光一轉，黑瞳微凝，頓時光華散出，宋詞自信地笑問。

「把嘉年華酒店改成維多利亞大酒店。」

「曉嵐，是我對不起你。」周虞誠懇地道歉。

如何在短時間內讓「奧運集體婚禮」活動家喻戶曉、街知巷聞，難度頗大，拋開推廣預算，必須各種媒體整合出擊，戶外、平面、電視、電台、網站，傳統手段與新式花樣廣為撒網，才能造就轟動全城的效果。

這份合同來之不易，成功簽約包含了她出賣的色相、周旋與努力，還有一點點的幸運。而在陳越之一方，他為什麼敲定M2策劃呢？已經內定琳達廣告，卻又臨時變卦，XD集團的沈總和三個副總不會說話嗎？

再也沒有言語，只有肢體無聲的交流。

「合同是嗎？好的，下午我帶過去給你。」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回去了嗎？」唐詩慢條斯理地說，似笑非笑的神色要多奸詐有多奸詐。

琳達廣告、佳美廣告、龍翼代銷，都是業界聲名顯赫的大佬級精英，M2策劃無異於以卵擊石，或許結局早已註定——OUT。可是，她們只能迎頭而上，即使拼得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季曉嵐收到一條祝福的簡訊，最後兩個字是周虞。

餐廳就在眼前，宋詞倏然止步，心生怯懦。

「待會兒你看一下就可以定稿，明天我把文稿送過來，你簽字后就可以開始設計了。」宋詞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咖啡正是合適的溫度與滿口溢香的濃稠。

宋詞淡淡挑眉，似笑非笑地問：「那讓歐總監選擇，你會怎麼選擇呢？」

歐世慕的著裝正統之中透著一點兒休閑，衣料質地考究，可也看得出來並非國際頂級品牌，清爽從容、純凈雅緻，整個兒看來舒服、自然、親和，是芸芸眾生中較為出挑的男人，卻又無須昂首仰望。你只需用10度的斜角仰視他，與他真誠交心，他便會與你坦率交流，不會讓你有任何的壓迫感。

被他這麼一說，她也感到飢餓了。

洗漱之後，他精神煥發，深黑的俊眸盯著屏幕上的PPT文件，一頁又一頁地瀏覽，目光漸漸地熾熱。

水光浮隱，宋詞眼中閃爍著細碎的波光。在這個陌生的房間，她被恍惚和悶痛淹沒。

好不容易來到康樂中心，大門虛掩著，她輕輕地推門，看見他正在做斜板腹肌訓練，一次又一次地引體向上，怪不得他的身板這麼緊實……他古銅色的身上只穿了一條平角短褲，她想起他敞著衣服站在她面前的樣子——挺拔的身姿、清朗的微笑、無處不在的雄性氣息……

「你說我沒個性？」他冷冷皺眉，板臉瞪著她。

策劃案完善之後，夜幕已經降臨，宋詞倒顯得精神奕奕，婉拒唐詩送她回去的提議，打車回家。

宋詞一怔，沒料到他會如此爽快，看來他也屬意於這個活動。不過，距離8月8日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真要舉辦集體婚禮，必須效率超高，各部門通力協作，各類廣告媒體全面出擊，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我知道你和M2很想接下『青年匯』，我能幫的一定會幫，不過，我有我的底線，希望你明白。」

出乎意料的是：下午五點，歐世慕打電話到辦公室，約宋詞吃飯。

季曉嵐點頭一笑，心知關鍵時刻逼近。看來龍翼代銷也花了不少工夫，也許是志在必得呢。而今晚她主動約他，估計正中他下懷。

「能有什麼事啊，曉嵐你別嚇她。」夏初戀挽著她的肩膀，極力安撫，「我保證一定會沒事的，以宋大美人淹死人的才華，兩個小時就可以搞定文稿，我和曉嵐等你回來。」

下一秒，她的身子落在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里，兩人相攜而行。

她覺得，他與她之間很遙遠，隔著千溝萬壑、千山萬水，隔著濃密的漫天煙霧，她看不透他，只覺得他以一種強勢的姿態降臨在她的面前。即使緘默不語、即使眉宇平展、即使面色寧靜，她仍然覺得他的氣場輻射力太強，帶有危險性十足的黑暗氣息。

「說得這麼恐怖。」

跟宋詞說起這些的時候，夏初戀很平靜，彷彿她的心中並無絲毫漣漪。

從房間的規格與豪華程度來看，嘉年華酒店頗有誠意。她的房間很大，地面上鋪著厚而柔軟的地毯。華麗的水晶吊燈，情趣味道很濃的軟裝飾，線條流暢的沙發，色調暗沉的商務區，色彩搭配很具功力，有居家的溫馨舒適，也有酒店特有的整潔清爽。

明顯的，他生氣了。

「在琳達的時候，四五個設計師，我唯一放在眼裡的——就是你。」周虞的雙眼特別晶亮，卻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宋詞淡漠道：「你是尊貴的客戶，客戶為先，我也會利益為先。」

她不得不承認，唐詩是一個迷倒萬千女人的魅力男人。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改為維多利亞大酒店。」他挑眉微笑，意味深長地瞧著她。

「我有何動機？」

房間內，紅酒醉人，舞曲撩人。

她感應得到，郭志仁回首望來，將目光定在她的背心。

「好的，下午見。」夏初戀的嗓音溫柔如水，嬌媚惑人。

阿哲就是她正在交往的伴侶，不過這一月來，他忙得如同陀螺，估計見不到兩次面。最後，夏初戀說服阿哲還是費了一點工夫，因為阿哲的攝影只是玩票，雖然他玩票的段數級別很高。

結束通話，立即響起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狐狸精蹦得老高，興奮得手舞足蹈。

季曉嵐總覺得他的心思過於沉重，前瞻後顧，不夠堅決果斷、雷厲風行。並且，他過於悲觀，尚未努力過，就會覺得失敗，這不是一個男人一個部門主管該有的作風和個性。

第二天一大早，夏初戀來到辦公室，哼著小調兒把報價單發給陳越之，然後坐在辦公桌前，不聲不響地呆坐半個小時。忽然，她提起周虞，季曉嵐差點兒昏厥過去。

「哦？那辦公室里那麼多人，你不會受到影響嗎？」

夏初戀抱怨死了，卻也無奈，那攝影師被搞得怒火中天，索性甩下照片走人，最後她還是把一半的傭金送給他，如此一來，只能另找攝影師。這個時候，她想起了阿哲。

房門關上，宋詞坐到筆記本前，繼續撰寫「嘉年華酒店奧運集體婚禮」活動策劃案。現在只能先寫出大體框架和主要內容，具體細節操作還要慢慢添加。

「曉嵐，跟周虞聯繫過嗎？」

「事在人為嘛。」他淡淡一笑，笑紋橫陳的臉上流露的是那種俯瞰江山、唯我掌控的淡定氣概，「我已經儘力了，能不能簽下來，就看你了。」

「曉嵐，如果我們不努力不加把勁兒，根本接不到『青年匯』！」夏初戀搖晃她的胳膊，唉聲嘆氣地說，「有人放掉了一條最大的魚，我們想求也求不來，人家倒好，坐在一邊涼快，我們哪，只好打游擊了，誰讓我們是勞碌命呢。」

他的眼中閃動著愉然的光亮，像一點點的星火，熱度慢慢升騰。

「我是幫你，不許你拒絕。」他牽唇淡笑，眸中鋒芒柔和卻霸道。

唐詩不置可否，眸似深潭，目光沉靜得毫無波瀾，似有思索之意。

不過，她低估了他的影響力。

「胡說八道什麼。」季曉嵐敲一記她的頭，隨即轉身走了。

「這事兒我不能做主，得向老闆彙報一下，明天上午回復特助，可以嗎？」

此次，他的微笑明朗起來，剔除之前的孤郁與苦澀，「你是M2設計主管，誰敢說你是小混混啊。M2也在競標潤陽置業開發的『和*圖*書青年匯』，VI系統和廣告創意是你做的嗎？」

一種無力感緩緩地揪住她。

突然，歐世慕再次輕笑，轉過身子，低頭繼續吃，片刻之前的曖昧不復存在。

這是一場充滿了心機的較量，也是一次不見硝煙卻煙霧瀰漫的交易，雖然赤|裸裸，卻也不無美好溫情的回憶。

夏初戀沒有理由拒絕接單，即使對方的時間要求很殘酷，即使背叛宋詞的郭志仁和他的現任女友沈思敏正是嘉年華酒店的中層管理人員。更不可思議的是，嘉年華酒店在聯繫上M2的第二天就表示儘快簽訂合同。

她滿面羞紅，嬌嗔道：「特助好壞！我這點兒道行，特助怎麼會看不|穿呢？」

唐詩瀟洒地轉身走來，輕攬住她，在她耳畔沉聲低語，「想要出氣，就配合一點。」

她如此冷嘲熱諷地挖苦，無非是想刺|激宋詞，但是宋詞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XD集團畫冊在陳越之手中審核的時候，季曉嵐馬不停蹄地接手設計嘉年華酒店的手冊與單頁。兩天之後，設計初稿出爐。再一天，定稿、出片，然後付印。

唐詩醒來的時候，策劃案已經完成得差不多。

「我們已經為宋經理準備了一個房間，今晚就委屈宋經理了。」陸經理總是一副職業化的優雅微笑，「快五點了，待會兒會有人把宋經理的晚餐送到客房。」

點點滴滴，她一五一十地告訴宋詞。宋詞無法理解更無法苟同她的做法，為了一個項目的合同，她竟然可以虛情假意地與他周旋，甚至可以出賣自己的身體。可是，宋詞沒有鄙視她的意思，只是無法理解。

唐詩就是高級顧問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仍舊獃獃地坐著，恍然如夢，痛入骨血。

夏初戀興奮地抱起她，「親愛的，我會把你打扮成最漂亮最時尚的公主，當然，你要向昔日的情人套取最有用的情報。」

夏初戀微微一驚，心中早已有底，「報價有什麼問題呢？特助指教一下哦。」

雖然她沒有動心，可是她對他有期盼，她自信地以為他已經成為她的獵物。原來，一直是她自作多情，一直是她可笑地胸有成竹，其實，被俘虜的是她自己，而並不是他。

廠房和流水線的照片搞定的時候，季曉嵐的設計稿也完成了一半。

季曉嵐不耐煩地推開她，「你今天不出門嗎？整天耗在這裏，也耗不出什麼，還唧唧喳喳的，影響我們做事。」

原來，這一切都跟郭志仁無關。即使郭志仁升職為公關部經理，也沒有如此大的權力為她安排一個豪華套房讓她加班。

擺好各類餐具，他禮貌地退出房間。她看著豐盛的晚餐，沒有什麼食慾，腦子裡空蕩蕩的，一種鈍痛在體內四處遊走，胸口悶得難受，封存在記憶深處的撕裂之痛彷彿潮汐一般一陣一陣地漫湧上來。

「我很懂事的，特助放心。」她咯咯嬌笑。

宋詞已找了一些四五星級酒店的小手冊和單頁做參考，腦中已有一些概念。這天，應酒店方要求，三人前往嘉年華酒店參觀，預期能有一個直觀的感性認識，甚至是更深入的了解。

雖然還未簽訂合同，三隻妖精卻抱在一起，一起蹦一起跳，提前釋放勝利在望的喜悅。鬧過之後，夏初戀坐到電腦前，身姿筆直，啪嗒啪嗒地敲著合同，敬業的態度與光速的效率嚇得另外兩隻妖孽差點兒掉下眼珠子。

宋詞一愣，既而驚詫，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不就是手冊和單頁嗎？無須多麼創意性的文案，更無須多麼花哨的設計，一天之內就可以搞定文稿。可是，那個高級顧問竟然要求在酒店加班寫稿，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無論之前的「一|夜|情」是否真有其事，她都不會允許再次發生那樣的曖昧。

「這樣的話，如果唐顧問不介意，我建議規避『奧運』兩個字，活動會省去一些程序，比較順利一些。」宋詞微斂眸中的流光，「在推廣上規避，直接打出日期也是一樣的效果。」

「不是不相信龍翼的企劃部，而是你太厲害了，曉嵐，在你面前，我的信心一落千丈。」周虞語氣真誠，從他的面色看來，他似乎並無說謊。

「我不傳統，但也不前衛。」

「走吧走吧，如果明天我因橫屍酒店上了蘇城頭條，你們可要來認屍。」宋詞沒心沒肺地調侃。事已至此，她只能遵照酒店的安排，祈禱不要讓她遇見那個傷害她之後從此毫無消息的男人。

宋詞和季曉嵐相視一笑，無奈地搖頭。

懊惱的是，她居然睡得這麼死。

他扳過她的身子，黑眼清亮，「OK，宋詞，我是高級顧問，但不是我指定M2來做的。合同上那條款確實是我加上去的，因為時間確實很緊，如果你不想加班，我不會勉強你。」

房間的門被人打開，宋詞愣了一下，回頭望去。門口站著一人，拎著筆記本，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也許，做這些損人的事的幕後黑手，目的不在於酒店，而在於郭志仁和沈思敏？可是，郭志仁跟誰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金筆記銘——新人集體簽名。

雙眼潮濕，淚花閃爍，但這一次，她竭力克制，讓悲酸的淚水倒流……

他笑了笑，道：「言不由衷。」

夏初戀的美眸驟然收縮，掠起怪異之色，「別瞎猜了，宋詞，我知道讓你在這裏加班是委屈你了，不過你別擔心，如果有人膽敢傷害你，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他應該明白，只有簽約，她才會乖乖就範，不過他不擔心簽約之後她忽然變卦嗎？

上次，在維多利亞酒店看過照片和視頻之後，宋詞美麗的夢想完全碎滅。她必須直面愛人背叛且已不再回頭的事實，在看清郭志仁醜陋的真面目后，她被撕心裂肺的痛徹底摧毀。

「好，我會仔細看看。」陳越之起身坐在休閑區的沙發上，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初戀，報價單有些問題。」

「特助，謝謝你。」夏初戀的道謝特別真誠，一雙美眸中閃耀著細碎動人的芒色。

惶然的目光無處安放，點頭之後，她轉身就走，步履倉皇。

她狀似驚奇地問：「我給你很大壓力嗎？」

「沒問題，今晚一定會把文稿趕出來的。」夏初戀扯著她的手臂，示意她閉嘴。

在他風度翩翩的表面之下，季曉嵐感覺到他的敏感與傷感，她說：「也許，換一個角度，換一種想法，就不會這麼累。」

唐詩的臉色恢復如常，眼中一閃即逝的複雜光色讓她產生一種錯覺，「你隨意，我先去睡了。」

「那換一個說法，既然都來了，就陪我吃午餐，我好歹是高級顧問，給我點面子。再說，集體婚禮的策劃案，你不想聽聽我的想法嗎？」嗓音慵懶而沉啞，足以溺死三隻鴨子，唐詩以此要挾，宋詞無法拒絕，只能隨他。

唐詩微微一笑，走回來拉起她的手，出了房間。他們行走于靜謐的廊道，偶有酒店員工經過，看到后臉色全然一致——由震驚變為駭然。

只是發獃罷了。

合同中規定，從文案、設計到出片印刷，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那就是說，宋詞必須在五天之內敲定文案，留給設計充足的時間。整體初稿出來之後，她們會給XD集團審稿，然後修改，說不定要往返兩三次才能最終定稿。這樣一來，留給印刷的時間就很緊張了。

他問：「你在M2做得怎樣？」

宋詞彎眉一笑，「就因為我的名字嗎？」

其實，他真的沒有動機陷害郭志仁和沈思敏，她只不過詐他罷了。

創意總監多次數落他，他依然我行我素，老總找他談話，他當做耳邊風，不做任何改變。而季曉嵐愛上他，是迷戀他的才氣與甜言蜜語。當然，夢醒之後，她對才華橫溢和油嘴滑舌的男人深惡痛絕。

中西餐混搭著吃，似乎別有風味。可是，腦中塵封的疑團慢慢浮出水面，在她的腦海浮浮沉沉，而真相，呼之欲出。

那是老狐狸的奸笑，夏初戀心頭微怒，翻身而起，壓制住他，準備讓他吃點苦頭。

可是，擁有如此鮮亮的履歷與背景的高級顧問，怎麼會直接負責芝麻綠豆大的印刷品設計和印刷？

這天晚上七點，她準時到了嘉年華酒店，決定遂了他的心愿。

「年輕難免幼稚……我想也不是幼稚，是純真吧。我還是比較喜歡純真的感覺，現在想要純真，也純真不起來了，人在江湖身心污濁，誰也避不開。」他感慨頗多，老成的神色與年輕的面孔很不相稱。

鑽戒大獎——現場抽獎，每對新人都有機會獲得一枚品牌鑽戒。

「既然沒有，那我可以走了嗎？」火星微濺，她竭力淡定。

「還好，『青年匯』還處於前期醞釀階段，要在確定合作公司之後才能全方面地開展工作。」

「我為什麼要出氣？我覺得沒有必要。」宋詞的心口涼颼颼的，雖然腰間的手掌就像烙鐵似的燙人。

「敬謝不敏，拿開你的手。」她清冷一笑。

四隻眼珠子一動不動，靜靜地對視，周遭的一切彷彿細流淙淙流淌，卻與他們無關，而縈繞著細塵的時光慢慢靜止。她好像掉入他眼中的兩個旋渦，而他也似乎被她幽靜的目光吸住了魂魄，他的呼吸漸漸急促，她臉紅心跳，整個身子情不自禁地燥熱起來。

「不差幾個小時，先睡吧，累壞了得不償失。」

季曉嵐緩緩地抽出手，「現在的你很好呀，部門主管呢。」

下午，夏初戀、宋詞和唐詩詳談活動細節——從各種發布媒體的敲定到每對新人的參加費用，從婚慶公司的選擇到婚禮現場的布置，從推廣經費到成功控制，把每個細節一一過濾。唐詩全權交予M2來策劃，隨時可以簽訂合同，唯ｈetuboｏk•cｏm•ｃｏm一的要求就是高效率。

跟歐世慕的第二次約會，宋詞不知道如何提起報價的事，從見面的第一秒鐘開始，她就惴惴不安外加神思恍惚。也許他早已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只是不予戳破罷了。

月色與夜色的光影交錯中，他抿著唇，沒有一絲笑意，溫和的雙眼忽然溢出絲絲懾人的光亮，「宋詞，我不想把私人感情和公事扯在一起，我相信你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沉默半晌，接著說起各自的工作。

死寂之中，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她神經質地抓起手機。

夏初戀想要從吳天天的嘴裏探點兒消息，不過吳天天的口風很緊，只透露說龍翼代銷已經報價了。為了贏得昔日情人的芳心，他說會想辦法獲取龍翼代銷的報價。

「何總還會考慮什麼因素呢？」她乘勝追擊，不再考慮形象問題。

不辱使命，終於在一點鐘敲定文稿。宋詞伸展雙臂，打了一個特別長的哈欠，忽見一杯咖啡和一份藍莓慕斯擱在桌上，唐詩側身坐在桌旁，抿著咖啡。

其實，龍翼代銷提案，她們又能做什麼呢？只能祈求上蒼把「青年匯」的企劃推廣交給M2策劃。

安眠的唐詩仍是一貫的優雅，過濾了強勢，分外得沉穩溫暖。

「你在這裏，我會受到干擾，你影響到我的正常發揮。」

陸經理告辭，喚了一名服務員領她們來到酒店大堂。

如此一問，想必不是興之所至，是別有目的吧。

今晚的夏初戀慵懶嫵媚，微笑瀲灧。

「我就知道是你做的。」他輕嘆一聲，目光晶亮，「龍翼遇到史上最強勁的對手了。」

夏初戀提議請何總吃飯，搞搞關係，卻苦於沒有頭緒。如果何總不喜歡這種目的性強的飯局，那相當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等你的好消息。」

轉身、邁步，他步履從容，背影挺拔如鋼刀堅硬。

陸經理帶她們參觀了各類客房、餐飲中心、康樂中心等重要部門。他現場講解，詳略得當。參觀結束后，陸經理說：「夏經理，時間緊迫，望你們多多擔待。上頭吩咐了，今晚麻煩宋經理留在酒店，加班趕出文稿。」

夏初戀找了一個商業攝影師到廠房和流水線拍攝，以真實的生產設備和工作場景展現XD集團的生產實力與乾淨整潔的生產環境。不過拍了三次，照片都沒能通過陳越之的法眼。陳特助不是說光線不好就是說角度不行，要麼就是工作人員不合格、不上照，把攝影師氣得七竅生煙。

當宋詞睜開眼睛迎接燦爛的陽光時，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睡在床上。翻身而起，她驚訝地看見旁邊躺著的正是那個擁有小麥色肌膚的唐詩。

「不涉及官方。」他的目光直直地逼過來，似乎對她正思索的問題瞭然于胸。

夏初戀心虛地傻笑，不知怎麼地就被他掀倒在床，緊接著，他曲起她的大腿，猛一用勁，就讓她嘗到了充實的滋味。

「我真的不困了……」義正詞嚴，宋詞沒有一絲笑容。

而那天與吳天天的約會，她終於看清了陳越之的真實面目。

晚上七點，當季曉嵐出現在咖啡廳的門口，早已等候在此的周虞眼睛閃閃發亮，彷彿跟他約會的是歐洲王室公主。

咖啡的濃香與蛋糕的清香頓時勾得她的五臟六腑鬧騰起來，見他一臉壞笑，她更不客氣地端了藍莓慕斯美美地享用。

宋詞猛然回神，唐詩已經站在面前，他身上的汗珠緩緩滑落，「寫完了？」

「但是，沒有筆記本，我怎麼加班？」宋詞不想一個人留在酒店，隱隱覺得這個加班的要求很詭異很有問題，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裡。

「我欣賞有底線的人。」

「嗯，我明白，也就是說，M2還是有點機會，是不是？」宋詞唇角飛揚，沒料到他會這麼坦白。她賊兮兮地笑，對他的好感與時俱增，「你會為M2說好話的，是吧，歐總監？」

夏初戀說：創業很艱難，接不到項目會餓死，接到項目就能獲得良性發展。成功接到項目，可以有很多方法和途徑，我只不過是選擇了一條最簡單最原始的捷徑，誰讓我遇見一個對我有興趣的男人呢？如果不是他，也許我接不到這個項目，也許我可以接到，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華經理說：之前嘉年華酒店的印刷品都是華宇印的，這次照顧一下華宇，做生不如做熟嘛。

夏初戀擔心阿哲的拍攝技術無法通過陳越之的嚴酷審核，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陳越之在電腦上看過照片之後，居然點頭通過。她不敢相信，但看見他堅定的目光和送客的表情之後，便迷惑地出了辦公室。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燈火已經延綿整個城市，冷涼的夜風從開著的窗戶里越入，米色窗紗緩緩地飄飛，靈動如水。

夏初戀愁得形銷骨立，整天神經兮兮。手機響了、辦公室電話響了，她就異常興奮，掛電話之後，又變成霜打似的茄子，蔫了。

絕對是一個天大的驚喜！雖然時間緊迫，但是夏初戀完全有能力將活動的開展執行搞得有條不紊、有聲有色，最主要的是如期進行，取得一個全城轟動的效應。

還在設計的時候，夏初戀突然接到華宇印務華經理的電話。

「明天早上龍翼提案之後，潤陽高層就會有所決定，最終花落誰家，不出半月就會揭曉。」周虞面色沉重。

夏初戀熱情地為宋詞挑選衣服、梳妝打扮，好像今夜就是宋詞的嫁期，她要把宋詞打扮成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這句話彷彿一顆小石頭投入湖中，泛開圈圈漣漪。她邁不開腳步，神色怔忪。

華經理道：夏經理你也知道，印刷業就是那個死價，不信你問問別家。夏經理要是真有誠意，提提要求，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我怎麼會知道？」季曉嵐盯著電腦屏幕，冷冰冰地說，「我告訴你，你別打我主意。」

她倚在他的胸前，手指在他的胸前緩緩划著，「特助冤枉我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才夠味道，我就喜歡特助這樣的男人，體貼人。」

「宋詞，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倔犟！」唐詩的眼睛黑如深潭，卻聚起了另一抹異樣的神采。

這是酒店高層管理人員和VIP貴賓享用的西餐廳，這會兒只有兩桌客人坐在落地大窗前或竊竊私語或商談公事。唐詩一落座，便有侍應生殷勤地上來服務。

不知夏初戀是如何打聽到的，這位高級顧問大有來頭，加州大學酒店管理系高才生，擁有美國頂級酒店管理經驗五年，曾是美國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總經理。

不過，她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監守自盜，更奇怪的是，他沒有開除郭志仁和沈思敏。按說，影響如此之大、如此之壞，開除兩人是最基本、最明智的處置方法。

通知過夏初戀，宋詞步出西餐廳，原路返回。她發現這一段路過路者眾，他們步履緩慢，表情隱晦，目光欲抬不抬，基本上是酒店的八卦職員。

最美新娘——所有新娘婚照將放在蘇城門戶網站上，網友票選和專家評審決定最美麗的奧運新娘，獲獎新娘將獲得價值兩萬元的蜜月旅行。

她真的怕，害怕他別有企圖，害怕跟他發生什麼，害怕跟這種無法期指的男人糾葛不清，雖然他從未對她說過什麼，此次一起熬夜加班也沒有失禮的舉止。但是，他是超級海龜，履歷光鮮……也許，她真的猜對了，他是術有專攻、年輕有為的酒店管理黑馬。而她太過平凡，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除了工作，她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她現在的遠離只是最大限度的自我保護。

夏初戀高懸的心，終於落下。

她笑道：「龍翼代銷在蘇城叱吒風雲，你是企劃部經理，操控著蘇城房地產企劃界的半壁江山，你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我只是一個小混混，周經理一定要多多提拔哦。」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重新整理思路，集中精神敲出一串串的文字……

對了，她忘記反鎖房門了，但是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她睡著了？是他將她抱到床上的？可是他為什麼要跟她共享一張床？

「你們都是仙女，不食人間煙火，什麼事都不操心，你們知道我有多難嗎？我操了多少心你們知道嗎？」夏初戀可憐兮兮地抱怨道，「如果接到『青年匯』，我們就發達了，至少M2可以生存下去。」

「他背叛了你，你在酒店大堂甩了他一巴掌，所以你是頭號嫌疑犯。」他黑炭似的臉孔在她面前放大，笑得奸詐，「如果不是你，還有誰？」

她獃獃地看他，彷彿被他溫熱的目光定格，動彈不得。

唐詩按住她的肩膀，嗓音沉得令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先睡幾個小時，早上再寫。」

氣氛融洽，他對這個話題並不反感，正是獲取機密的有利時機。

但是，她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女人，既然他願意拉M2一把，而且盡心儘力地促成簽約，她也不會吝嗇色相。她不確定他最終敲定M2最關鍵的因素是什麼，但能確定的是，這個男人不至於為了得到她而製造一出假意簽約的煙霧。

女人永遠是感性的，這個時候的夏初戀，在感情上還不夠理智與決絕。

微笑慢慢斂去，他的目光瞬間端凝，「龍翼代銷畢竟是房地產代銷的龍頭老大，無論是銷售還是企劃都有過人之處，操盤尤其厲害，這是它們的優勢所在。而M2，你們的優勢在於你們提出了比較有吸引力的企劃推廣概念。最終結果是什麼，要看何總如何權衡。」

夏初戀接的電話，當然不會拒絕邀約。既然是歐世慕主動邀請，宋詞也沒有推辭的理由，而且如果這次能套出信息，她也算是為自己的事業盡一點力。

當她憧憬的時候，當她抱著幻想等候他電和-圖-書話的時候，他早已轉身，迎向一個更年輕漂亮的女孩，而她還待在原地守候，自欺欺人。

「這會兒我倒不困了，你累了就睡吧。」宋詞堅持著支起身子，其實是她不敢睡，害怕再發生一次「一|夜|情」。

周虞深情地望著她，就像一塊吸鐵石那樣吸附住她的目光。

之所以不想在酒店加班，是因為她害怕再次經歷那種萬隻小蟲啃噬的痛，如果再經歷一次，她會屍骨無存。而真相併非如此，她也沒有立場拒絕在此加班。

「儘力就是，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而且你要相信你的團隊，如果連你自己都無法信任自己的團隊，那你這個經理可真是不夠稱職。」她言不由衷地安慰。

「唐顧問可以告知嗎？」宋詞含笑問道。

目光一定，唐詩的眼中騰起灼灼光華，「奧運集體婚禮，不錯，明天早上八點之前我要看到策劃案。」

欣然的笑意在宋詞的唇邊潤開，她的心中歡呼雀躍地鬧騰開。

為什麼嘉年華酒店會找上聲名尚未鵲起的M2呢？

宋詞來到預備好的酒店房間。

她拒絕在酒店加班，「陸經理，不好意思，在酒店……」

這兩點，似乎都可以成為陳越之最終拍板M2策劃的決定因素，可是，夏初戀又覺得不盡然。莫非，最關鍵的因素是她？

半年以來，她沒有通宵的記錄。凌晨三點，她禁不起瞌睡蟲的侵襲，趴在桌上昏睡，如果不是他抱她到床上，估計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她一笑，摟住他的胳膊，柔軟地依著他，「特助不知，廣告這行發展到現在，利潤很薄了，不像五六年前，那可是黃金時代。咳，我們也是很難的……那特助覺得，M2降低多少，才有較大的優勢呢？」

她偷偷地駭然一笑，沉靜溫雅？如果他看到她發脾氣的彪悍樣子，估計會瞠目結舌，既而落荒而逃。

「和龍翼代銷合作是比較愉快的，不過何總有自己的想法。」他揚眉一笑。

「我不能違背職業道德。」他愉悅地輕笑，清俊的臉孔慢慢靠近她，「不過我可以偷偷地告訴你，也許我會違背一次。」

這個價格讓M2小賺了一筆。眾所周知，琳達廣告的報價是業內最高的，夏初戀的報價僅比琳達廣告低十五分之一，討價還價的迴旋餘地比較大。但如果報價低了，利潤在陳越之殘酷的殺價后就會少得可憐。

唐詩將右臂搭在沙發上，眉宇之間盡顯憔悴之色，「我是誰，很重要嗎？我是董事長，是高級顧問，又怎麼樣？」

夏初戀本就不想跟華宇合作，雖然人人都說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可是，印務公司那麼多，何必跟華宇這種醜陋的公司黏糊呢？

「你不是說八點之前要看到策劃案嗎？」

宋詞莞爾一笑，「這玩笑可不能隨便開，我只想了解一下龍翼提案的情況，我們M2很有誠意跟潤陽合作的，這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唐詩打開房門，忽然回身說了一句。嗓音喑啞，風度翩然。

於是，她把這條簡訊給夏初戀看，還說：約他今晚喝茶。

她不敢進去，害怕遇見不想遇見的人。可是，她為什麼要跟他來到這裏用餐？她完全可以拒絕。

如果接下潤陽置業「青年匯」的企劃推廣，對於M2策劃來說，這絕對是一個關鍵性的歷史轉折點，從此以後，M2策劃將會以鮮亮的專業公司崛起於蘇城的廣告界。基於此，M2策劃就有較為豐富的履歷與經驗橫跨廣告業與房地產業兩大領域。

他黑漆漆的雙眸激起一抹讚賞與鼓勵的笑意，她勾眸一笑。

酒店的手冊與單頁跟XD集團畫冊或者房地產項目的印刷品相比，無異於國際品牌與地攤貨之間的段數比較，其實是沒有比擬性的。對宋詞來說，這隻是雕蟲小技，閉著眼睛也能寫出令人比較滿意的文稿。

她在QQ上給宋詞發去一條信息：還是幫幫她吧，不然她會怨死我們的。

季曉嵐看見冷冷蹙眉的、不願加班的宋詞，柔聲安慰，「宋詞，合同條款有規定，我們要無條件地服從酒店的安排。」

眸光流轉，清雅如夢，宋詞點點頭，無意間的眨眸，迤邐出水月之光。

夏初戀終於明白，陳越之對她只是貪圖一時的新鮮，而非真的動心。

她站起身，含笑道：「不出意外的話，四五個小時就搞定了。如果不符合唐顧問的審核，那就不好說了。」

他的面色冷峻深沉，「這一點沒問題，如果方便，請夏經理過來一趟，我們談談活動細節。還有，今天之內最好敲定活動方案，儘快執行。」

雙方達成口頭協議，擇日簽訂合同。

XD集團不在乎區區一兩萬塊，價格不是關鍵，只是一個可以反駁其他高層人員微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M2策劃的設計稿和畫冊框架較有創意，陳越之給夏初戀看過琳達廣告的設計稿，的確，琳達廣告此次的水準低於M2策劃，這一點，也可成為向XD集團高層解釋的重要因素。

「麻煩陸經理了。」夏初戀笑容可掬。

「要考慮的因素很多，比如合作方式、傭金等等，最關鍵的一點是，『青年匯』規模不大，為什麼要招標呢？而不是繼續跟龍翼合作？那就是說明何總覺得合作上出了問題，至於什麼問題，事關公司機密，我就不方便說了。」他說得坦白，笑得坦誠，目中神采煥發出炫人的光芒。

他鄭重地點頭，忽然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曉嵐，之所以跟你分手，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很優秀，而我……琳達時期的周虞是什麼樣的，你比我還清楚。」

漸漸地近了，宋詞看見郭志仁面無表情地迎上來，身子堅硬。她目不斜視，擦身而過的時刻，似有一陣寒風撲面，盪開她的鬢髮，冷煞雙眼。

「我知道你很難，可是初戀，你的做法我不發表意見，也不管你使了什麼手段，但是我有我的原則，你不要逼我。」如果為了打探琳達廣告的敵情而主動聯繫周虞，季曉嵐不會這麼做。

他出其不意地空降，她驚詫不已，下一個瞬間，她明白了一切。

祈願奧運——奧運吉祥物將為新人送上美好祝福，具有特殊的意義，新人一起祝福中國、祝福奧運。

他說：「當然不是，現在的女子，很少有像你這樣沉靜溫雅的氣質。她們不是唧唧喳喳，就是滿口粗話，聽著聒噪又刺耳。」

「客氣了。」陳越之望著這個狐狸精一樣的女子，打從心眼裡喜歡。

「這些都不需要考慮，只要是適合一家五星酒店舉辦的活動，都可以。」他唇邊的笑紋極為淡雅，眼中的芒色卻犀利得傲慢。

只是，不知唐顧問會不會是那種既想名利雙收又吝嗇摳門的老闆？

他似乎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側頭望來，她乍然一驚，趕緊低頭，指尖在鍵盤上亂敲一通。

柔軟的情調鋪墊得很充分，燈光暗迷，他揉著她的捲髮，「初戀，我們都是守信的人，我喜歡你，不過我知道，你只是應付我。」

責任重大啊。

花瓣雨浪漫行——繽紛的各色玫瑰花瓣漫天飛舞，每一對新人會在浪漫的婚禮進行曲中走過長長的紅地毯，多名攝影記者為新人留下最美麗的時刻。

「宋詞。」他的手指碰觸著她的手指，似是無意的，「你是不是想問龍翼的報價？」

腦力不濟，頭昏腦漲的凌晨，她只想到這麼一句：情定奧運，相約一生。

他反問。

果然如此，他也是動機不純。愛情的回溯回味、道歉與深情、曖昧與溫柔，只是他獲取競爭對手軍情的手段而已。這個世道，最親密的愛人都敵不過金錢、權勢的誘惑，又何況是分手兩年的昔日男友呢？

他忽然說：「曉嵐，這次你們怎麼包裝推廣『青年匯』的？」

他呼吸綿長，氣色不佳，年輕的面孔散發出憔悴的光澤，看來還沒有恢復元氣。

「天機不可泄露。」

這事可真神奇，分手之後，她就換了手機號，他是如何打探到她的手機號的？

……

報價是一門藝術，更是一門戰術。誰足夠精明，誰能夠把握先機，誰佔據心理優勢，誰就是勝者。

呵，這招是什麼？深情一擊嗎？決意一擊即中？

猛然驚醒，寒毛倒豎，宋詞抽出手，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但他悠然地輕笑，徑自往前走去。

「前兩個項目你們都是和龍翼代銷合作，為什麼這次要招標呢？」

宋詞詫異地問：「這好像是雙人份，我只有一個人。」

「過了這麼久，說對不起也於事無補，其實我覺得當年……我比較幼稚，很多想不通的事，現在都想通了。」季曉嵐看得出來，如今的龍翼代銷企劃部經理周虞早已不是琳達廣告時期的周虞，不修邊幅變成乾淨整潔，油嘴滑舌變成言辭謹慎，卻似乎少了一些靈氣。

也許，再過三分鐘，整個酒店的員工就都知道他們的高級顧問唐先生與一個女子共進午餐，甚至會認出這個女子就是前不久在酒店大堂大鬧一場的潑辣女子——公關部職員郭志仁的前女友。向來這種八卦的傳播速度需以光速計算，更何況這位權力凌駕于總經理之上的高級顧問唐先生是風度翩翩的海龜酷男，酒店肯定不乏他的仰慕者。

剎那間，她的腦海里激起一串串的火花，一幕幕的浪漫迤邐而過——潔白如雪的婚紗、卓然綻放的玫瑰、甜蜜微笑的新人……

歐世慕相當健談，天南海北地胡侃，她偶爾插一句，說出自己的觀點，往往讓他揚眉驚嘆。

「簽約那日，我為你辦個慶功宴，只有我們兩人，如何？」

下午，夏初戀帶著合同再一次來到XD集團。

「早就調查了，不過作案手法很高明，查不到什麼。」他的臉上略帶愁緒。

他略略挑眉，「你們的報價跟琳達廣告差不多，如果是這樣，M2就和圖書無法跟琳達廣告競爭了。」

原來，那道背影的主人是唐詩。

「你好像有很多感悟和體會。」季曉嵐托腮一笑，眼角眉梢皆是甜美的風情。

兩天之後，XD集團陳特助辦公室，夏初戀代表M2策劃與陳越之簽訂XD集團畫冊的設計、印刷合同。

然而，世事無絕對，很多時候，只需要一個契機，便可以扭轉僵持的局面。

根據宋詞的情報，第二天，夏初戀給潤陽置業發去報價單，接著便是漫長的等待。

黑瞳緩緩收縮，宋詞的唇際滑出一抹明雅的微笑，「我覺得，這是一個手段高明的作案團伙，跟郭志仁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要他身敗名裂，而這個作案團伙的主謀，就是你——唐顧問。」

夜深人靜，燈光昏黃，整個酒店彷彿一座無人的宮殿。她無端臆想出一些恐怖驚悚的畫面和劇情，越發覺得長長的廊道陰森恐怖。

周虞無奈地一笑，「我聽說潤陽何總不太滿意琳達廣告的提案，而佳美廣告的風格一向四平八穩，不會有奇招，龍翼最大的對手就是M2，曉嵐，想不到我們會互相廝殺。」

氣氛恰到好處，沒有冷場也沒有熱得過分。宋詞感覺得出來，他欣賞自己。

這是真刀實槍的較量，也是最關鍵的談判內容，設計初稿和前期的運作只是敲門磚，價格永遠至上，如果要擊敗敵人，必須在價格上具有絕對優勢。

「能夠與周經理在商場上見真章，是我的榮幸。」季曉嵐含笑眨眸。

「照片和視頻曝光了郭志仁與沈思敏的不尋常關係，請問唐顧問，你們酒店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宋詞輕屏呼吸，等待著他的審判，雖然自信，卻也忐忑。

喝著花茶，閑聊兩年來彼此的境遇。他說在季曉嵐離開琳達廣告的三個月後，他也辭職然後跳到龍翼代銷。半年前，他升任為企劃經理。

「放心，我待會兒送過來。」夏初戀趕緊介面，生怕她又提出什麼要求。

沉靜的遐想、柔美的沉思，清雅的臉龐煥發出睿智而內斂的光澤，明亮的燈光之下，她的光芒溫和得如水輕漾，令人心動。

吳天天約她喝茶，上洗手間的時候，她看見陳越之坐在隱蔽的一處角落裡，對面是一個妝容精緻、衣著入時的年輕女孩。兩人談笑甚歡，女孩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高跟鞋尖輕輕地磨蹭著他的腿，而他拿出一份禮物送給她，她驚喜得就像一朵向日葵，起身坐到他身側，依偎在他的身上……

心中滾過冷笑，夏初戀道：這樣啊，那先謝謝華經理了。業內的都知道華宇印的東西色彩最正最漂亮，紙張也是公認的好，如果華經理在報價上降低三點，這筆小單子就麻煩華經理了。

「百分之二十呀……」夏初戀為難地沉吟，臉上堆起可憐兮兮的表情，「降得太厲害了，在M2是史無前例呢，特助讓我很為難，老闆會殺了我的。」

世間多的是這種風度溫和、目光敏銳、事業順心的優質男人，但是，他為什麼要請她吃飯呢？公事，還是私事？或是兼而有之？

他愕然地盯著她，隨即淡然如風地笑，「宋詞，按照你這個邏輯，主謀應該是你，因為你有動機，而我沒有。」

「唐顧問還有什麼吩咐嗎？」

「這樣吧，我派車送夏經理和季經理回去，順便把宋經理的筆記本帶過來，可以嗎？」陸經理想得很周到。

夏初戀回敬道：這隻是一筆微乎其微的單子，承蒙華經理看得起，我們受寵若驚。我們很有誠意跟華宇合作，不過你們的報價比別家高，我想合作比較有難度。

「強悍的狐狸精。」陳越之無奈地笑。

宋詞食不知味，見唐詩不欲開口便也跟著緘默。悠緩的音樂聲中，她不安的情緒漸漸沉澱，繞回他在房間里說過的一句話：把嘉年華酒店改成維多利亞大酒店。

平緩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的每一個毛孔噌噌地豎起來，每一根神經都因為他的出現而緊繃如弦。

此時，她才意識到，今晚加班，印刷品文稿只是小意思，重點在於他想舉辦一次活動來提升嘉年華酒店的知名度和美譽度。

「照你這麼說，就是沒有開除咯。」真相即將揭開，璀璨的燈光映照在宋詞的臉上，折射出犀利的光澤，「照片和視頻是誰快遞來的？照片是誰拍的？視頻是誰錄製的？難道是郭志仁沈思敏的仇人？目的又是什麼——讓他們身敗名裂嗎？你們沒有調查嗎？」

她苦笑：只是有些荒謬。

她恨唐詩的殘忍，後來才慢慢地明白，他是為她好。

季曉嵐深入敵方所獲得的情報多少還是有用的，龍翼代銷提案的這天，三個妖精坐立不安、心情煩躁，沒有什麼心思做事，唉聲嘆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本是她有求於他，她理應先行付出，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可是，她偏偏不這麼做，偏偏要等到勝利的曙光微微乍泄之際才滿足他的要求。如此兵行險招，稍微不慎即是全盤皆輸，可是，她必須握緊籌碼，放膽一搏。在如履薄冰之際，她掐住他的軟肋——他對她的興緻。

這並不可恥。

歐世慕目光深深，「你放心，龍翼代銷是業內老大，項目多得接不過來，也許『青年匯』根本不入他們的眼，所以報價會比較高。」

為什麼要改成維多利亞大酒店？按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為什麼要為別家酒店出謀劃策？他究竟在想什麼？對了，他雖然是嘉年華酒店的高級顧問，可上次為什麼會住在維多利亞大酒店呢？

季曉嵐也想從周虞身上獲取「青年匯」的報價和潤陽高層的意向，旁敲側擊，從農村包圍城市，各種戰術施展個遍，仍是得不到周虞的一句實話。他嚴防死守，最後表示，報價是公司的最高機密，他不能說。他無辜地對她說：如果他泄露公司機密，是不是可以再牽住她的手？但她聽完只是笑笑，轉身離開。

臨走之前，她向宋詞明示暗示不下十遍，要刺探軍情，要獲取最高機密的情報。

「絕情的女人。」夏初戀笑嗔，「他還在琳達廣告嗎？」

照片、視頻和鏡頭裡除了一張一米八寬的床和男女主角，別無他物，可見是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拍攝的。而且他們的狀態是醒著的，只是面色潮|紅、眼神迷濛，即便是激|情四射也不可能有那樣的神色。

自那晚之後，陳越之再沒有給夏初戀打過電話，只有拍攝廠房那幾天夏初戀在XD集團的辦公室見過他幾次。她當然知道遊戲規則，只是覺得有點隱隱的失落，不知是出於虛榮心理還是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

地方約在市中心的日本料理餐廳。雅緻的包廂里，歐世慕對她的著裝打扮目露讚賞之光，卻說：「我覺得旗袍或者唐朝宋朝的服飾更符合你的氣質。」

宋詞臉頰熱熱的，尷尬道：「我明白，我不想為難自己，也不會為難別人。」

站在樹下，秋風掃過，凌亂的樹影晃了一身。

兩人雙雙倒下。

「我們建議開發商改案名，定位高檔住宅，走歐洲情調的包裝路線。」

刷牙洗臉之後，宋詞繼續思考策劃案，集體婚禮可以限定二十八對或者三十八對新人，除了那些正常的程序，新人還可以做些什麼新穎有趣又有意義的小活動呢？

「從清潔工到總經理都在議論這件事，影響空前絕後，理應開除。」唐詩的眼中急速閃過愕然之色，「如果照片和視頻流傳到外面，後果不堪設想，對酒店絕對是重磅一擊。」

「我知道瞞不過你……我不知怎麼開口……」宋詞猛地縮回手，指尖像被針刺了一下。

服務員微笑，「您慢用。」

「我們建議走年輕化的路線，這個項目規模比較小，只能走中低檔的企劃方向，『青年匯』這個案名沒有什麼新意，我們建議了一些案名，比如『摩爾公社』，不過何總比較固執，不太願意改案名，我們也只是建議。」

「原來特助也是一個傳統的男人。」她惡意地取笑。

「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小心點了。宋詞，沒事的，萬一真發生了什麼事，給我電話，我保證第一時間衝到這裏，好不好？」季曉嵐摸摸她的頭，眨著大眼憐憫地看著她。

「你覺得我會跟他聯繫嗎？」季曉嵐瞪她一眼，約略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了，「分手之後，我就刪除了關於他的一切。」

「OK，現在是十點，兩個小時后我回來，如果你提前完成，到康樂中心找我。」他關上筆記本，帶門出去。

橙紅色短裙、肌膚靚麗、妝容清淡、髮型蓬鬆，是大多數男人都會側目的時尚女郎。兩年間，他的觀念、生活、事業有了很大的改變，而她也從一個青澀女孩蛻變成一個成熟的都市女子。

回到房間，他看過初稿，指出修改的地方之後就進了浴室洗澡。

「以前是逃避現實，或者是故意跟現實對抗，現在是把一桶黑水倒在身上，然後跳入大染缸。」

「哦？」季曉嵐玩味著他的話到底多少真多少假，「潤陽高層最終敲定哪家合作對象，我們只能聽天由命咯。」

嘉年華酒店要做一本小手冊和三種單頁，要求五天之後進廠印刷，時間緊迫。

可是，她不願這樣揣測他。聽了昔日男友微含悔意與情意的話，她只覺得惘然，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心動——在赴約之前，她擔心自己會心軟，對他還有未了的余情，現在她可以肯定，她已將昔日男友和那段情放下，完完全全地放下。

他有多少虛情，她又有多少假意，彼此心知肚明。此番對談，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考驗的是智慧心思，更是耐力。

她說出疑惑，唐詩點頭稱讚，「你猜對了，他們被下藥了，而且分量不輕，這才無法自控，被人偷偷地拍下來。」

也許是哪根筋不對，她居然心疼他言辭之中的自傷。

一扭身，她氣呼呼地進了季曉嵐的卧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