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笑得異乎尋常，「公子翼已得到天劍，我們可否先行一步？」
「你不會真想把天劍給他吧。」我也壓低聲音。
楚翼問我：「你瞧出什麼了嗎？」
烏鴉亂叫，黑羽掉落，激戰開始。
「怎麼回事？」楚翼驚悸地後退，「難道取劍也要玉璧？」
我知道他會起疑，然而現下不是理會他的疑心的時候。
走了一小段，出現了下行的台階。當先者不敢妄自走下去，楚翼催促，他們才繼續前行。
驚奇之後，是驚喜。
眾人回神，奮起反抗，然而，他們打鬥已久，對十八名精騎來說，根本就不堪一擊。
眾人進入玉門，我拿起青玉璧走在最後面，趙慕在玉門邊等著我，深深的目光有些訝異。
佔南風手指著腦門，「你才智過人，我比不上。」
相較地上，地下的石室規模龐大多了。我們來到一間石室，這裏滿目寶光，金光爍爍，晃人雙眼。目之所及，皆是財物輜重、奇珍異寶，楚翼的下屬個個兩眼放光，貪婪之色一覽無餘。
「配龍者，何？」我淡淡問道，語聲悠長。
雖然我沒有睜開眼，但是我知道他一直看著我，流連好久才離去。
走了一段路，終於聽見刀劍相擊的打鬥聲，趕過去一瞧，卻沒有兩位公子的身影，只有兩個黑衣人與精騎斗得天昏地暗。這兩個黑衣人所使的皆是平生絕學，力求速戰速決，劍氣霸道得令人無法近身，殺氣有如颶風狂掃，銳不可當，地上的落葉被劍氣帶起，飛旋著向精騎涌去。
「放心，我已有部署。」他輕鬆一笑，胸有成竹的樣子讓我不得不相信他的奇謀能夠奪得天劍。
「無須擔心，那玉璧是真的。」他附在我耳畔低聲道。
眾人面面相覷，忽然，暗器飛射的聲響異常清晰，飛刀疾射，簌簌有聲。
自大的傢伙。我笑，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勝者是他自己。他究竟有什麼后招？難道是十八黑甲精騎？
天空仍是陰沉沉的，陰風呼號，烏鴉凄慘地叫著。
趙慕有此提議，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然他這麼做，必定已有部署。
青玉璧一放上去，玉門緩緩開啟。
「楚公子翼。」嬴蛟輕鬆道來，面上的微笑越扯越大，「天劍不屬於無能之人。」
趙慕攬著我，我與他靠得很近、很近，我感覺得到他急促而溫熱的鼻息……我們相視一笑。
順利進入最後一道門，點亮燈盞，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間寬廣的石室。石室里沒有任何多餘的物件。北首有一長方形石案，停放的正是一具楠木屍棺，而東側的石案上，供奉著一柄長劍，劍鞘烏黑，毫無光澤。
「他們都不會勝。」趙慕淡淡一笑。
我一笑，對趙慕道：「公子，你還記得『日月精華』嗎？」
「他們
https://m.hetubook.com.com也覬覦王劍？」我不可思議道。
數聲慘叫，楚翼的幾個下屬身中那奇異的暗器，片刻喪命，如今只剩五六名下屬而已。
我們魚貫而入，取下玉璧走入冢內。
「鳳。」佔南風接腔道。
我示意那兩位舉著火把的下屬走過來，接著從楚翼手裡拿過紫玉璧，高舉著，火把在後。
佔南風握住劍柄，用勁，再用勁，卻怎麼也拿不下來，「怎麼回事？」
此次，楚翼學乖了，不再擅作主張，而是朝著我彎臂一禮，請我參詳。
楚翼嗤之以鼻，「或許，哀王的後人有所圖謀。」
「諾。」下屬們輕聲答應。
我懶洋洋道：「小心一點兒，順序錯了，說不定有毒氣毒死我們呢。」
越往下走越黑暗，當先者一邊前行一邊點燃壁上的燈盞。
無論是個人，還是下屬，公子翼和公子嬴蛟皆實力相當。下屬死傷大半，他們也斗得互有損傷，趙慕這招「作壁上觀」可謂高明。只是，為什麼那兩位公子沒想到趙慕的圖謀？
楚翼一伙人被圍困住，佔南風喝道：「何人？報上名來。」
佔南風說出了大家的疑惑，「哀王衣冠冢藏著財物與兵器，有何目的？」
佔南風瞥了我一眼，楚翼側眸，不悅道：「公子慕，好好管教你的女人。」
大家氣喘吁吁地站定，轉頭四望是否還有暗器突襲，那些下屬的臉上布滿驚恐。
「那便各憑本事。」楚翼四處望了望，冷笑，「你以為我沒有部署嗎？」
佔南風擊掌三聲，頃刻間，又一批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湧現，額上綁著紅布條，人數頗眾。
「怎麼會這樣？」楚翼轉身看著我，面色不悅，「石門上不是飛龍圖案嗎，紫玉璧上不也雕著龍首嗎，怎麼不對？」
接著又來到一個寬敞的石室，這裡有普通石室的兩倍大，眾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映著森然銀光——整個石室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刀劍利器、槍戟矛盾等兵器，有些奇形怪狀的根本瞧不出是什麼，更叫不出名。
站在巨大的石門前，眾人都在研究如何打開石門。石門光滑如鏡，沒有巨型鐵鎖，周邊也沒有開啟石門的機關。
原來，哀王的衣冠是在地下。
趙慕沉思道：「據傳聞，天朝王室被各諸侯國聯軍屠戮殆盡，除非有遺孤逃脫。」
話音方落，暗器飛射的聲音再次響起，眾人已經曆數次暗器的突襲，此次倒是能神速地避開。趙慕亦眼疾手快地拽住我，右轉，跳躍，騰挪，倏地將我推開，又再次把我拉近，像是在跳一種奇特的舞。
「沒有日光月光，有火光呀。」
佔南風緩步上前，「這柄長劍應該就是天劍。」
「是真的。」楚翼的目光仍自流連在王m.hetubook.com.com劍上，「沉寂兩百多年，自然是毫無光澤。」
趙慕也走過來，低頭看著，附和道：「這圖案確實怪異，看不出究竟是什麼。」
楚翼不理我的話，佔南風不以為意地一笑，拿著三枚玉璧行至屍棺前，來回察看，最後站定在屍棺中部，分別將三枚玉璧並排放置，青紫白為序。
外面看來，衣冠冢並不大，卻沒想到冢內規模甚是龐大。點燃壁上的松油燈，順著廊道走了好長一段，終於看到一道玉門，玉門右側有一個凸起的按鈕，玉門前方地上卻刻有一幅怪異的方形圖案。
銅門上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門的四周也沒有什麼可疑之處，真的是無從下手。
無數黑衣人從天而降，呼啦啦的聲響像是大鵬展翅，趙慕拉著我疾速閃避到一側。
轉眼間，風馳電掣的騎兵飛掠而來，黑甲恍如烏雲滾滾。就在大伙兒呆愣的空當，精騎揚刀，縱馬殺來，刀光橫掠處，血影飛濺，殘肢落地。
無情，在凌晨時分離去。
嬴蛟的人馬迅速齊集一邊，而楚翼的人馬也聚在一邊，兩方對陣，刀劍相向，局勢一觸即發。
一山難容二虎，果然說得不假。只是，最終誰是虎嘯天下的霸王，尚未可知。
我側眸，「佔南風，你知道嗎？」
不久，大地似乎抖動起來，馬蹄踏擊大地的聲響震得所有人都愣愣的。
我笑望著他們，略挑黛眉。趙慕見我如此，搖頭失笑。
「父王的心意，我早已心中有數，趙王的心意，你可要多加查探。」
那兩雙俊俏的眸子，皆是笑如清風徐徐，卻是眼角凝霜，冷冽凍人。
我轉眸看他，心間灌滿了蜜糖，他目視著我，深情款款。
「怎會這樣？」佔南風滿目驚訝，「難道這劍是假的？」
我反問道：「你呢？沒什麼發現嗎？」
楚翼專註地凝視著天劍，天朝王劍，相較尋常的銀劍，形制大了一半，又厚又重。劍鞘雕紋繁複，劍柄上雕有龍首，且鑲著一枚暗光瑩瑩的墨玉。整體觀之，天朝王劍給人一種氣勢磅礴、威嚴霸氣之感。
楚翼示意四名下屬上前，他們又是敲又是推的，石門卻是紋絲不動。突然，嗖嗖數聲，頂上射下一排利箭，四名下屬頓時成為肉靶子，倒在地上。
公子翼和公子嬴蛟，落敗如斯，不知趙慕會不會趕盡殺絕。
忽然，趙慕伸指在口中，一聲清亮的口哨傳遍四野。
兩大公子一朝爭鋒，斗的是心思與謀略，押上身家性命，最終會是什麼結局？
嬴蛟年紀雖輕，手下卻無弱兵，且秦國尚武，下屬皆是以一抵三的精銳。而楚翼也非善類，公子府的謀士與劍客數不勝數，訓練有素的勇士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我聞到一種發霉的氣味，卻只能屏息忍著。地下通和_圖_書
道陰冷潮濕，我不由得抱緊雙臂以禦寒。
他目光閃亮，緩緩抽劍，嘶嘶嘶的聲音很刺耳。
「你就是漁翁咯。」
楚翼將紫玉璧放在凹槽上，退開一步，石門卻紋絲不動。
佔南風終於取下天劍，目的已達到，取了三枚玉璧，我們原路返回，然而，衣冠冢外，等著我們的將是什麼？
佔南風率先出冢，接著是楚翼，趙慕與我在後。
我若有所思地問：「那該如何是好？追捕他們嗎？」
我繼續前行，「天朝已經滅亡兩百多年，縱然有遺孤，也只是凡人。」
這裏敲敲，那裡敲敲，接著又四處敲著，我微提右足不經意地踢向石門的正下方，忽然，石門的正中間起了變化，慢慢地浮現出三個圓形凹槽。
「不是魯莽，而是故意的。」我譏笑道。
趙慕握住我的手，笑道：「有妻若此，何須管教？」
佔南風走上前，伸指輕按那按鈕，玉門沒有反應，卻有細如發的銀針飛射而出，如密集的雨襲向我們。趙慕攬著我左閃右避，銀針從耳旁飛過，從頭頂越過，從身側閃過，驚險萬分。若非趙慕保護我，我早已被射成了刺蝟。而楚翼的下屬，閃避不及的只能慘叫一聲倒地身亡。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趙慕愜意地笑。
厚重的石門緩緩開啟，楚翼命兩名下屬先行出去探風。那下屬巡視了一圈，朝我們做了個手勢。
楚翼拍著趙慕的肩，「有她相助，公子慕所想之大業指日可待，不過，消受美人恩是會折壽的，你可要小心了。」
眾人看著我這奇怪的舉動，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場殺戮，就像真正的戰場拼殺，殘酷，冷血，毫無保留餘地。
「火光也行？」
正是秦公子嬴蛟。
接著，我行至那幅怪異的圖案前，做沉思狀，「這圖案有古怪。」
趙慕與我並肩而行，前後左右都是楚翼的下屬，我們根本沒有機會逃脫，而趙慕似乎也沒有逃脫之意。
看著眾人氣喘吁吁的樣子，我心中冷笑。
佔南風不悅地瞟我一眼，「我怎會知道？」
突然，他們漠然對視，殺氣凜凜，下一刻，他們各自抽劍，劍指長空，靜立片刻之後向對方疾奔，劍刃相擊，相格凝定。四目相對，兩位公子的臉上都籠罩著殺伐之氣。
「無情！無淚！」趙慕緊緊鎖眉，語氣重若千鈞。
滿目刀光劍影，血腥氣繞于鼻端，缺胳膊斷腿的屍首越來越多，秦楚兩國的勇士倒下一半，傷患無數。而兩位公子卻站在一側，冷目觀戰。
趙慕事不關己地聳聳肩，「我也不知。」
佔南風與樊毅分別護著自己的公子倉皇奔逃，而王劍仍在楚翼手中，我想趙慕絕不會罷手。
我終於明白，他在此陪我一夜，是為了防止公子翼再對我有何不軌的舉動。
「慕，你覺得嬴蛟勝，還是楚翼勝？」我問。
他凝眉遠望，抿唇不語。
佔南風來到我身側，「還沒頭緒嗎？」
望著無情與無淚迅速離去，趙慕恨得咬牙切齒，「想不到他們是最後的黃雀。」
楚翼氣惱地瞪了佔南風一眼，隨後換以羊脂白玉璧，石門才開啟。
灰飛煙滅，暴風驟雨，雙劍合璧，其威力大大增強。我並非首次見到，而此次，他們拼了全力奪劍，發揮出來的威力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翼也走上前，有著那種寶物即將到手的欣喜，「不是天劍還是什麼？」
最後一道門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銅門厚重，泛著冰冷的暗光。
「秦公子嬴蛟。」楚翼咬牙道，一字字極為清晰。
楚翼眯眼，看著趙慕，正要開口，周圍突然傳來細微的異響，眾人都察覺到一股殺氣的逼近，轉眸四望。
果不其然，精騎首領左越望了趙慕一眼，便率先策馬追殺而去。
楚翼擔心三枚玉璧是假的，不肯輕易放我，趙慕便道：「公子翼若不信，現下便可前往衣冠冢，我們願一道前往，寸步不離。」
兩人互相拍著肩膀，哈哈大笑。
前方赫然出現一道石門，相較衣冠冢的大門而言，這道石門小了一半，門上卻刻有精妙的圖案，雲彩漫天，飛龍騰躍，騰雲駕霧。圖案正中，有一處圓形凹槽，該是開啟石門的關鍵。
趙慕誇張地一笑，「無須你費心，我一向順風順水，倒是老兄你，能不能稱王，我等著瞧。」
趙慕笑道：「傳聞天劍並非普通人可以駕馭的，若是有緣人，便可令天劍重煥光澤，恢複原本的劍氣與殺氣，所向披靡，號令天下，否則，便如廢劍一般，毫無用處。」
我假裝發現了什麼，「咦」了一聲，向他伸出手，「把青玉璧給我。」
片刻，我上前道：「我看看。」
「公子，南風魯莽了。」佔南風歉意道。
很快的，楚翼與嬴蛟的下屬皆成為騎兵的刀下亡魂，兩位公子各自只剩下一名下屬護在左右。
楚翼看向趙慕，「玉璧既是機關要物，應該可以開啟石門，可是上面根本沒有形似玉璧的凹槽。」
翩翩美男，公子如玉，當世兩大公子首次對峙，殺機暗藏，激流暗涌。
佔南風站在我身後，「聰明，若非眼力絕佳，必定看不出這紛亂的圖中蘊藏著這麼一處圓形。」
「那是自然，你在楚國當王，我怎麼可以讓趙國落在別人手上？況且，往後逐鹿天下、兵戈殺戮，若是沒有像公子翼這樣的對手，我會寂寞的。」
嬴蛟立定，與楚翼相距一丈，似笑非笑。
趙慕再次護著我躲過銀光森森的飛刀，而在這狹窄的地下通道，難以閃避，楚翼的下屬死了一半，慘叫聲聲，屍首橫疊。
m•ｈｅtｕｂooｋ.cｏｍ•cｏm我側眸看向趙慕，他不以為然地微笑，似乎毫不在意公子翼得到天劍。
趙慕攬著我，繼續觀看秦楚相爭。
趙慕與我對視，唇角勾起詭秘的笑。
天色大亮，趙慕攜著玉璧前來。
趙慕來到我身邊，「記得。」他恍然了悟，瞬間又頹喪，「可是這裡是地下，哪有什麼日光月光！」
趙慕扣著我的手，輕鬆道：「我們也去瞧瞧。」
十八精騎擅馬上功夫，各種兵器也是信手拈來，武藝修為不在趙慕之下，可是，與那兩位黑衣人對陣，卻占不到一丁點兒便宜，連他們的衣角和毛髮也碰不到，因為，兩位黑衣人採取快攻的策略，快、准、狠，下手毒辣，一擊即中。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後退。屍首被拖下去，楚翼與佔南風對望一眼，各自思索。
我「義不容辭」地站在銅門前，上下左右地看著，「最後一道門，我也不知能否打開。」
緊接著，兩人打起來，都想置對方于死地，招招毒辣。公子如影，一黑一白，劍氣如虹。
這場因王劍而引發的激斗，精彩、殘酷，趙慕與我作壁上觀，看得驚心動魄。
黑衣人都不出聲，下一刻，三人自不遠處走來，當中者，身量魁梧，長身黑袍，容色略黑。
楚翼倒是爽快，立即將青玉璧遞到我手中。我蹲下來，把青玉璧放在圖案中的某一處。
片刻，紫玉璧發出一束紫光，投射在銅門上，奇異的是，銅門上的圓形光暈慢慢地變化，變幻成龍首的形狀。眾人嘖嘖稱奇，目不轉睛地看著，緊接著，龍嘴忽然張開，仿似虎嘯一般，那龍嘴越張越大，最終，龍首漸漸地消失，光暈也漸趨暗淡，而銅門卻匡啷一聲開啟了。
「一樣東西都不準帶走。」楚翼下令。
楚翼和嬴蛟聞聲，止了打鬥，轉頭四望。
一路上，我一直觀察佔南風，雖然他極力掩飾著什麼，可是難逃我的雙眼。對於衣冠冢大門和之前的兩道門的開啟機關，他似乎刻意隱藏著什麼，不想讓人看出來，著實有點兒古怪，不過這也只是我的感覺。
劍身出鞘，卻是毫無光澤，暗淡不已，有如廢棄的刀劍一般。
終於抵達哀王衣冠冢，天空陰沉，秋風橫掃，亂草紛飛，烏鴉盤旋，衣冠冢的四周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這些利器，比普通的刀劍厲害數倍，若是一件在手，即使不能稱雄天下，也能耀武揚威一方了。
眾人驚喜，楚翼將三枚玉璧分別嵌入凹槽，青紫白為序，眨眼間，轟隆一聲，石門自行打開。
十八精騎都身受重傷，王劍被無情搶去，再無能力奪回王劍。
楚翼眸光一轉，笑道：「公子慕果然爽快，好，那便委屈公子慕與我走一趟。」
還是公子翼有點兒見識，不過佔南風也不至於這麼沒見識呀，難道他真的並非我所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