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口中的母妃是不是自己,這一刻,只要能讓他少一分痛苦,她什麼都會做。
藉著那一碗七寶五味粥,俞婧婉竟真的獲得了聖寵,君卿夜當晚便翻了她的牌子。
聞言,俞婧婉並不慌張,只用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答他:「回皇上,臣妾廚藝不精,只是說了自己的想法,讓御膳房準備的。」
本來這果獅是做來哄君啟徹喝粥的,但俞婧婉覺得那果獅甚為特別,刻意要求半月彎在君卿夜的碗中也擺上了四頭小獅子。
君卿夜一直在觀察著半月彎的動作,直到真的確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時,他的心也軟了,正待開口|交代幾句好好照顧太子之類的話,突然眼尖地發現了山洞的幽暗角落處,有什麼東西在緩緩蠕動。
「才人當然敢了。可是,如果奴婢要死,一定會拉一個墊背的,到時候,才人可不要怪奴婢才好。」
言罷,她手中利刃已劃上一指,鮮血汩汩而出,那小東西似受驚了一般,收了眼淚緊盯著半月彎的手指,嗚嗚地叫起來。半月彎騰出右手,伸手撫上那小東西柔軟的身軀,安撫道:「別怕,不疼!」
雖然梅山是皇家獵場,出現刺客的可能性不高,但終歸還是要防著猛獸,是以,此行還帶上了數十位近衛營的高手在身邊。到了山腳,風贏自半月彎手中接過太子,率先背負而上,君卿夜則與俞婧婉並肩走在中間,半月彎則是緩緩走在最後。
「臣妾只是覺得小白特別可愛,便照著小白的樣子做了。可皇上是天子,臣妾怎能做成小白的模樣?便做成了果獅而不是果狐。」
她早已算到,在出獵之日,俞婧婉一定有所行動,只是,當一身騎裝、英氣逼人的俞婧婉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她也不禁眼前一亮。錦宮多麗人,但從無一人敢與皇帝並駕,當然,除了萱妃。
他不是個衝動之人,但他也會有自己的弱點,而萱妃,便是他心底最深的傷與痛,似乎在她的身上補償得越多,他才會更安心一樣。
他不由得暗自心顫,這銀狐認定之人,莫非不是俞婧婉,而是彎彎?
據聞萱妃在世時,君卿夜每年都要帶萱妃來梅山小住一陣,這梅山上的梅樹,有許多都是他們親手種下的。如今,萱妃不在,他帶著俞婧婉來此,目的可想而知。半月彎幾次三番提醒俞婧婉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可她卻似乎總是對半月彎不冷不熱。
「……」
那大夫張大了嘴,恍然道:「芙蓉丸……原來如此,有此仙丹,確可保性命無憂啊!」
有了計較,半月彎反倒心平氣和起來,哄了君啟徹睡下后,便直接去了俞婧婉的寢宮議事。
風贏面帶猶豫地看了君卿夜一眼,良久方才說了一句:「有倒是有,可是,若再不早點上山,天一黑便獵不到銀狐了,那東西不愛晚上活動。」
于公于私,她都會幫她,是以回答得也十分乾脆。只是,想到俞婧婉的態度,她心中又起波瀾,是否該讓君卿歡再提醒她一次?可她若真的愛上君卿夜的話,便失去了作為棋子的用處,那麼,無論是死在君卿夜手裡,還是死在君卿歡手裡,都只有一死。
「王爺說笑了,奴婢一介宮婢怎敢介意,倒是太子殿下不介意才好。」她當然是介意的,而他也當然是故意的。
風越來越大,半月彎不由攏了攏身上衣袍,瞥見君啟徹小臉通紅,不免有些擔心,忍不住扯了風贏問:「風將軍,這附近可有避風之處?再走下去,太子殿下該凍僵了。」
話至此,已不需太多言語,君卿夜回頭深深地看了半月彎一眼后,冷傲轉身,率先步出太子寢殿,風贏隨後跟出。半月彎亦迅速扭頭朝俞婧婉暗暗使了一個眼色,她立時會意,隨即也高呼著皇上,跟了出去。
俞婧婉的心微微顫抖,終於開始搖擺不定,「皇上,您、您是說真的?」
所有人都被她的行為嚇到了,唯有君卿夜明白她為何如此。她吃過芙蓉丸,她的血就是最好的良藥,雖然不一定能徹底清除毒素,但絕對有益無害。
君卿夜舉起雙手,任梓桐在他身上折騰著,卻不經意地回頭問了一句:「愛妃,今日的粥,是你親自熬的嗎?」
「好哇好哇,母妃,我的粥分一半給六皇叔好了。」
洞里無風,但也清冷無比,半月彎小心地將太子放在了石床之上,用被子把他蓋好后,便快速地找地方生火。篝火燃起之時,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君啟徹原本白|嫩的小腿之上,紫黑一片,流出來的血水都是烏黑之色,半月彎抿著唇,艱難地吐出一口氣,「黃金蛇王,劇毒。」
他的到來,再一次激發了那些鶯鶯燕燕對俞婧婉的恨意。在錦宮,便是那芝麻綠豆般大小的事兒,也能引發一場「戰爭」。
雖然嚇得面白唇青,但俞婧婉到底還是沒有失態地尖叫出聲。可是聽到半月彎的這句話,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次上山,狐是獵不成了,若還要失去一個小太子,那她的路也算是走到盡頭了。一想到這個可能,她便極為慌亂,著急地大喊:「沙醫女,快救小太子啊。」
俞婧婉身著七彩羽衣,高高綰起的髮髻上,艷紅的牡丹格外扎眼,精細的妝容,襯得她膚白如雪,眉心一簇火焰般的花鈿,更為她添了幾分嫵媚。配上與萱妃相似的臉,便徹底征服了一批入宮較久的宮妃。
君啟徹認真地看了看半月彎的臉,重重搖頭,「不會。」
君卿夜倒也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面無表情地問她:「你還好嗎?」
「是,銀狐。」
她放下君啟徹,讓梓桐照看著,自己起身去接那小東西。可銀狐本就有靈性,見到她過來,竟掙扎著要逃走,半月彎眼明手快,直接將它搶抓在手。只見那小東西張牙舞爪著,好不兇猛。
臘八節的清晨也是頗為熱鬧的。按祖制,君卿夜要敬神祭祖,是以大大小小的宮妃們,也個個起得老早,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引起他的注意。
重重嘆了一口氣,雖然她已經很小心地不去傷害到君啟徹,可現實總是讓人很無奈,這一場兄弟之爭,最受傷的人也許會是這個可憐的孩子。雖嘆息,但她也靈機一動想到了對策,既然都要送粥給君卿夜,那麼俞婧婉那邊自然也是少不了。封嬪一事倒也不急,可侍寢之事已迫在眉睫,在封嬪之前,定要助俞婧婉成事。
雖然只是稱呼上的差別,但足見君卿夜並未懷疑俞婧婉的動機,雖然她來歷不明,但到底還是個聰明人,居然能騙過狐狸般狡猾的君卿夜。
君卿夜淡淡掃了她一眼,見其面色紅潤便也沒有再阻攔,只微笑道:「出來走走也好,別受涼,朕去去就回。」
看著牙口還未長齊的小馬,半月彎心內亦不由得抽搐,要是騎上這匹馬,怕是不出一里地,便會被他們三人甩得遠遠的。可馬夫顯然也是害怕半月彎不敢騎烈馬,這是好心之舉,她也不便多說,只微笑著道了謝,說自己本不會騎馬,正適合這樣溫順的小駒。
「狗狗?徹兒,它是銀狐。」微笑著糾正他,君卿夜看到君啟徹重新恢復了精神,他心中著實寬慰不少。
「沒有你,我會更容易獲得皇上的寵幸。」
半月彎緊張地盯著他半晌,也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氣憤不已,卻也不敢當著君啟徹的面和圖書說太多不該說的話。君啟徹雖小,但十分聰明,她若是稍有不慎,恐怕會前功盡棄。黑著一張臉,她終於憋出一句話,「王爺安康!」
沉默許久,俞婧婉終於冷聲相問:「你找我就是為了訓斥我?」
本是父子,卻只能以叔侄相稱,看著他們一大一小幸福地喝著粥,半月彎亦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方才她給他的是早先便寫好的密信,信中提及的事大多和俞婧婉有關,臘八節后她便要封嬪,所以必須更小心。
「皇兄知道?」他猶豫了一下,似乎頗為震驚。
銀狐喜寒,越冷的地方,便越有可能出現。眼看著臨近山頂,寒風凍得人牙關打戰,卻連狐狸毛也沒見著,許多侍衛都不免有些浮躁,唯有君卿夜神色自如,仍舊保持著興奮的勁頭。
「肯花心思便成,奴婢相信婉才人會有辦法做出一道與眾不同的七寶五味粥來。」見其不上心,半月彎也有幾分失望,不過還是很耐心地勸解著。
半月彎回握著君啟徹的小手,「殿下不要生氣,奴婢沒事的。」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君卿歡只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再回神,卻見一隻雪白的小東西正咬著他的袍角,面色猙獰。他當然認得出來這是只銀狐,不是說銀狐乃婉才人所獵嗎?為何會在此處出現?
「位份之事何須擔心,朕明日便下道旨,直接冊封你為婉妃即可。」君卿夜深情地開口,惑人的雙眼之中,飽含柔情蜜意。
臘月十六,風雨大作,棲梧殿迎來了新的女主人。
回到錦宮時,半月彎才知道君卿夜如此著急地趕回來的原因,原來三日後便是臘八節。自大周定都之日起,臘八節便是用來祭祀祖先和神靈,祈求豐收和吉祥的日子。據說,佛祖的成道之日也在臘月初八,因此臘八也是佛教弟子的節日,稱為「佛成道節」,而君卿夜雖無情,卻是地地道道的佛家弟子。
正猜測著,他終於開了口,「沙醫女,皇上不是留你在鸞鳳殿的嗎?為何會在太子宮?」
「銀狐?」
總有一日,她要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她留下來,而不是她搖尾乞憐地求他留宿一晚……
「愛妃不信嗎?」他笑,迷人的鳳眸挑起,性感的薄唇微微地翹起,勾動人心。
此次梅山之行,銀狐已得,若不賞梅不免可惜,是以,聽得君卿夜提出賞梅后便回程,半月彎終於開懷。她是愛梅之人,若為梅林多留幾日,倒也甘願。
一行人迎著風雪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光,隱隱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她心知那便是避風處,便也加快了步子,疾步朝那邊跑去。進了山洞后,才發現原來裏面別有洞天,像是有人打理過的痕迹,不但有石桌、石椅,還有鋪著被褥的石床。
「沒有奴婢,才人也沒命有今天。」
半月彎勉強一笑,「刀山火海你也不怕?啊,為何我覺得我要去的地方,比刀山火海還可怕呢?那樣的地方,你也要去嗎?」
「婉才人何必明知故問?」
「皇上就不要取笑臣妾了。」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俞婧婉只是一味地紅著臉,那模樣,一如當年萱妃初入宮的時候。
她不看他,默默地收回手,胡亂地包紮著,淡然道:「有點暈,但可以堅持。」
他溫柔地點住她的唇,霸道地開口,「朕說你能你便能。」
聽了半月彎的建議,俞婧婉反倒興緻缺缺,「既是所有妃嬪都會爭著要做之事,我又如何能脫穎而出?」
「月兒靜,風兒鳴,樹葉兒遮窗帘啊!小寶寶,睡夢裡,微微地露了笑顏……」
他似乎有些猶豫,終是不再言語,捏著手中之物,落落寡歡的樣子。半月彎用眼神催促著他離開,他卻討好般地抱起了小太子,「徹兒,今兒個是臘八節,六皇叔可否討一碗粥喝了再走?」
「皇上息怒!」
可那銀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完全不把君啟徹放在眼裡,還故意跳到了半月彎的懷中,舒服地拱了又拱。
至此,銀狐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雖然它抗議過無數次,但仍舊被喚作了小白。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君啟徹也大哭出聲:「父皇,好痛。」
而半月彎早就想好了說辭,「銀狐之所以落腳梅山,並不是因為它習慣這裏的氣候,最主要的是它最喜歡吃的東西在這裏。」
神遊中,俞婧婉已打馬上前,俏生生地在君卿夜身前立定,「皇上,臣妾今日這般裝束,您可喜歡?」
君卿夜淡淡點頭,披風一抖,直接蓋在了君啟徹的身上。
全場寂靜,只聞深深淺淺的呼吸聲,為首的大夫突而揚聲道:「皇上,臣萬死,但有些話臣不得不言,這位姑娘說銀狐可解黃金蛇王之毒,臣實在無法苟同,若是如此簡單,臣等又何須如此惶恐?」
他解釋著,言不由衷的話語讓半月彎心中更冷,「王爺放心,皇上早就知道了,不會懲治奴婢。」
清越的聲音,悠悠揚揚地飄蕩在空氣中,她心疼地反覆吟唱著。
銀狐無法言語,只是不停地舔著半月彎的臉。
俞婧婉本就與萱妃有九分相像,再加上這一身刻意的裝扮,半月彎很快自君卿夜的眼中找回了那年少時的激|情。君卿夜雖近而立之年,但因長相妖孽並不顯老,當他用迷戀的眼神望向俞婧婉之時,她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情竇初開的影子。他果然對萱妃痴心一片,若不是因為萱妃,他與佑親王或者也絕不會是今天這般對立的樣子。
他終於還是離開了,半月彎卻依舊心潮起伏。畢竟是十年痴心錯付,要斬斷情絲,並非一日之事,只是,看他的神情,是已絕情忘戀了吧,自己又何苦再痴痴纏纏?
待吐出最後一口毒血,她只覺眼前昏花。黃金蛇王的毒性太猛,她為君啟徹吸毒,自然也是免不了輕微中毒的。只是如此她已備感不適,可想而知君啟徹的感覺,她雙眸輕掃過他的小臉,卻見他沉沉閉眼,已是昏迷不醒了。
君啟徹醒來的那日,正是銀狐第二次取血的日子,君啟徹與銀狐對視了許久后,如臨大敵地問君卿夜:「父皇,兒臣為何一定要喝這個丑狗狗的血?」
那一日,君啟徹喝了一次又一次的葯。而那可憐的銀狐不得已獻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要不是半月彎最終阻止他繼續,那一團雪白的小東西,怕是要被他活活吸干全身的血。
銀狐的動作越發地刺|激了君啟徹,他直接就跳下了床,朝半月彎沖了過去,「丑狗狗,快走開,這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母妃。」
君啟徹歪著頭,似乎不信,「真的嗎?」
君啟徹哭著指向自己的小腿處,厚重的棉褲上,兩個滲血的小洞特別扎眼。半月彎果斷地抽出君卿夜腰間所佩匕首,迅速割開了他的褲腿。
半月彎雖未見過銀狐,卻和俞婧婉一樣對它十分了解,並不是因為她的家鄉也在連州,而是因為佑親王君卿歡經常提到這小東西,半月彎猜測他的喜好,也與萱妃有關。但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急進,只會讓她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樣莫名地死去。她不要死,更不要卑微地死去,便是得不到皇帝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信任。唯有他信自己,她才可能步步高升,直到她全身而退的那一天。
「婉才人也不必著急,奴婢有一民間偏方,相信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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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百試百靈,「糞狐」二字一出,那銀狐竟真的不再動彈,乖乖抬起前爪后,還別開了臉,如同淘氣的孩童一般,讓人驚嘆不已。半月彎小心地割開一道小口,取了適量的血后,細心地為銀狐包紮起傷口。
曖昧的話語,令滿室生春,俞婧婉嬌羞一笑,竟也真的再未起身,她是留戀他的美好的,他愛撫的手指、他溫暖的嘴唇,還有他嫻熟的技巧,都讓她迷戀不已。只是,她知道她不能貪心,半月彎教過她太多次,就連佑親王方才也親傳口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看著他,直至他離去。
半月彎果斷地跪了下去,刻意加重了語氣自責道:「王爺息怒,殿下年紀太小,認錯人了而已。」
君卿夜冷著的一張臉舒展開來,「留下一半的侍衛保護太子,其他人與朕一齊上山獵狐。」
銀狐繼續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心意,半月彎憐惜地抱了它在懷裡,「既然要跟著我,就給你取個名字好了,叫相思如何?啊,不喜歡?那不悔如何?啊,也不喜歡啊?那就叫糞狐好了……」
一人道:「原以為皇上得了何等美人,這下真的見著了,便也死心了。婉妃風采猶勝萱妃當年,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看我等一眼了。」
「皇上,臣妾只是小小才人,如何能入主棲梧殿?臣妾、臣妾……」她第一次感到慌亂了,這份榮寵,帶給她的不是無上的榮耀,卻更像是一道鎖喉令,讓她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腦袋會搬家。所以,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是不想要,只是來得太快了,反而令她深感不安。
「謝皇上,是皇上為臣妾定製的新衣美。」人逢喜事精神爽,俞婧婉自受了那金冊與金印,便也如換了一個人,說話氣度都大為不同。
過了幾日,在半月彎的照料之下,君啟徹的恢復可以說是神速,只是,他與銀狐的仇,倒是越結越深了,走到哪裡都不忘記踹它幾腳。半月彎對此都只是微笑不語,她最在乎的是何時回宮,至於其他事宜,真的就只能是一笑而過了。
半月彎的聲音不卑不亢,反而還透著幾分質疑,這讓俞婧婉相當不滿,馬上厲聲道:「怎麼,你一個小小宮女,也敢如此對我說話?」
「徹兒,哪裡痛?」半月彎緊張地開口,卻發現君啟徹的小嘴烏紫,已有中毒跡象。
看著眾人消失於黑夜中,半月彎心內喃喃道:俞婧婉,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有梓桐便好。」君卿夜長發披散,微笑開口,「愛妃受累了,今夜好好休息。」
其實有很多種選擇的,但他卻親自背她下山。這種感覺,很難說清楚是什麼,但現在的她只能選擇無視,既然已昏倒,那麼,不記得的話,應該就可以當做沒有這回事了。
聽聞此話,在場之人莫不驚訝,她竟然同一隻狐狸說話?可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聽到她的話后,那隻銀狐立時變得溫順起來,乖巧得如同一隻小貓,哪還有剛才的兇狠蠻勁。迎向眾人猜測的眼神,半月彎一笑,解釋道:「銀狐本是靈物,它們聽得懂人話的。而且,這種小東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就怕臟。」
冬日里,其實並不適合狩獵,積雪覆蓋,無食可覓,百獸匿跡,大都在冬眠,所以能獵到的動物少之又少。是以,半月彎一直認為,君卿夜之所以一定要來梅山,最主要的還是看梅。
直到他們終於在梅山上落腳,她方才找到機會和俞婧婉單獨談談。
「衣美,人更美。」
只是,黃金蛇王的毒性太強,耽誤的時間越長,太子的情況就越差,雖然喝過她帶有芙蓉丸藥性的血,可也並不代表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撫摸著君啟徹貼在額前的碎發,她的心也疼了,只是個三歲的孩子啊,怎能承受如此痛苦?
一人一狐聊得忘我,完全沒有發現在那片梅林之外,還有另一個身影佇立著,孤傲的身形,迎風挺立。那人鳳眸微凜,一陣輕喃出聲:「朕的錦宮,比那刀山火海還可怕嗎?那麼相思為誰,不悔又為何……」
「是啊皇上,您看太子殿下的鼻子都凍紅了。」俞婧婉不失時機地補充了一句。
俞婧婉柔柔一笑,羞聲道:「皇上,你又取笑臣妾了。」
君卿歡似有不解,正欲開口又問,君啟徹倒是爭搶著解釋道:「徹兒喜歡母妃,所以父皇就把母妃送到徹兒這裏了。」雖然只是孩子的一句話,但也解釋得通一切。
梓桐也跟著勸說,但未及講完,君卿夜已揚手制止她繼續往下說,「是朕失誤,才會令太子如此,你們都不必再勸了。」
即便是隨即消失的神情,還是落入了半月彎的眼,她淡淡而立,輕言道:「皇上,奴婢還要照看小太子,此行奴婢還是不要跟著的好。」
君啟徹自幼喪母,唯有一個父皇,所以小小年紀也懂得了關心人。半月彎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嗯,你父皇是萬人之上,怎會沒有粥喝?」
君啟徹的哭喊聲慌了所有人的心神,風贏順手抄起一根火棍,直接扔進了蛇堆。若是只有一條蛇也罷了,沒想到竟然是一堆,這山洞很顯然是個蛇窩。所有侍衛也持劍而上,手起劍落,與蛇群相搏。
「是啊皇上,夜深了山上危險,還是……」
彷彿聽得到半月彎的聲音,原本還閉著眼的君啟徹竟然真的動了動嘴,吞咽著她的鮮血。
半月彎心知再說無益,別有深意地看了俞婧婉一眼,示意她自己是身不由己。
要離開梅山了,半月彎心中倒生出幾分不舍,這裏的梅林著實讓人留戀。但為了以後能更加自在地欣賞這美景,她必須回到錦宮,完成她本該完成的使命。而後,她才可以縱情江湖,回歸於寧靜。
去山頂是用不著騎馬的。可是,行宮離梅山山腳還有很大一段的距離,不得不藉助馬匹代步。君卿夜與俞婧婉一人一騎,君啟徹與風贏共乘,半月彎本無馬,於是馬夫為半月彎送來一匹小馬。
可現在這個她們心中唯一的愛,卻摟著其他的女人,眾妃芳心碎了一地,卻也只能銀牙暗咬和血吞下。封妃大典就在不和諧的氣氛中,「歡喜」地結束,整個錦宮似乎都因此而染上了一層愁雲慘霧。
再加上他要求在那日人人有粥喝,所以,僅僅是熬粥,便用去了御膳房的大半人手。而君卿夜和宮中所有妃嬪這幾日的膳食都已大為簡化,只為在臘八節人人能喝到增福添壽的臘八粥。他本是無情之人,卻每年堅持這樣做。很多時候,半月彎都認為他只是在做戲,畢竟他雖為一國之君,亦同樣有身不由己之時。
「何解?」君卿夜挑眉,醫理他不懂,但他本就是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的一個人。
到梅山不賞梅可惜,不出獵,那更可惜,只因在梅山還有一種極為稀有的動物——銀狐。是以,半月彎根本提都沒提出獵之事,君卿夜已宣布休息兩日後,便去梅山之頂獵銀狐。
「徹兒,六皇叔只是想保護她,不是罵她。」
一直冷眼旁觀的君卿夜,終於看清了兒子的最終目的,想到他的惡意報復,他不由得蹙眉。果然是他君家的孩子啊,夠狠!
過去了的事,過去了的人,原來,
和圖書他從來不曾留戀……
君卿夜是個讓人害怕,但又讓人愛不釋手的男人。那些妃嬪們,有的甚至只是遠遠地看過他一眼,似乎也就愛上了。有什麼辦法呢,在錦宮,唯一的真男人,除了君卿夜還是君卿夜,別無他選。
棲梧殿內花團錦簇,那些平日里對俞婧婉冷嘲熱諷的妃嬪們,一個個衣著光鮮地候在那裡,看熱鬧的不少,生悶氣的也不少。誰都知道入主中宮是何徵兆,對這位新任婉妃自是又羡又恨的。
雖然時間用得久了點,可俞婧婉到底沒有讓她失望,在她的懷裡躺著的,不正是那慵懶成性的銀狐嗎?
眾人七嘴八舌之時,忽聞殿外一聲高呼,卻是那懷南公公的聲音,「皇上駕到!」
君啟徹高燒一夜不退,半月彎也一夜未眠,一直守在床前。他的小臉燒得通紅,可嘴裏仍舊母妃、母妃地叫著,她一直緊握著他的小手,不停地對他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風贏抱拳應聲,隨即又勸道:「皇上,末將帶人去便好,您還是留下來照顧太子殿下吧!」
「當然。」
狠一狠心,她迅速用匕首割破手腕,而後直接對準了君啟徹的小嘴,「徹兒,喝下去就不會痛了。」
很快,一天過去了。直到夕陽的餘暉再一次灑向大地,迎著那金黃色的光暈,她終於看見他偉岸的身形堅定地朝自己走來。
萱妃已不在,如若獵到銀狐,想來是要贈與俞婧婉的,如果真是這樣,放眼整個錦宮,俞婧婉便再無對手可言了。思及此,半月彎不由得緊張起來,看來,今日便是最為關鍵的一日了,不能留在錦宮竊取遺詔,能助俞婧婉承寵亦不虛此行了。
這幾日君卿夜忙於政事,半月彎也樂得清閑,每日只要照顧好君啟徹起居便無事可做。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對於傳位聖旨,她志在必得,一日不入鸞鳳殿,她便一日不能下手,她嘴上不說,心裏卻是著急的。
另一人小聲應道:「是啊,皇上那般長情之人,也無怪乎會如此大張旗鼓地晉封婉妃。」
「皇上開恩!」
聞言,半月彎第一次用驚訝的目光看著眼前女子,原來俞婧婉已有了自己的計量,她要做的,亦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終於聽明白了一切的君卿夜又一次震驚了,他的兒子這是在和一隻畜牲爭風吃醋嗎?為了那個永遠都出乎他意料的宮女?
半月彎自風贏背上接過太子,扯開披風將孩子包裹起來抱在懷裡后,才平靜地望著君卿夜道:「皇上,太子還小,經不得凍,可否讓奴婢帶著太子在避風處等您回來?」
雲雨之後,原本還依在他懷裡的俞婧婉羞澀地起身。不舍道:「皇上要回去了嗎?臣妾親自為您更衣吧。」
君卿夜快步上前,輕握住俞婧婉的雙手,「婉婉今日真美。」
是夜,君卿夜又一次宿在了俞婧婉宮裡。在錦宮有一個奇怪的現象,位份越高的宮妃,失寵的時間往往越長,在錦宮最受寵的從來是新人。有人說,這是因為君卿夜多情但不濫情;也有人說,君卿夜對女人最無情。可無論如何,受過寵的妃子,總還是會一年年地加封與晉陞。
「母妃,我們進內殿去好不好?」聽了半月彎的話,太子倒也不再紅著小臉敵視君卿歡,只是拖著半月彎朝內殿走去。
「不必擔心徹兒,因為他也一起去。」
臘八節,該想的事情還有許多,何必自尋煩惱?
「才不是,它就是一條丑狗狗。」君啟徹說完這話,朝銀狐做了一個鬼臉。
「如若只有普通藥材,便只有五分把握,但若皇上能獵來銀狐,那麼奴婢定能還您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太子。」
這裡是女人的戰場,在這裏,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為了博他龍顏一笑,便是費盡心機,也要一試。女人的心眼,永遠比她們想象中的要小。她們爭的,其實是她們心中唯一的愛情。
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那隻銀狐一直很乖巧地窩在她懷裡,甚至在她做好這一切后,它居然就賴上她不肯離開了。半月彎倒也不憐它,直接將它扔到了俞婧婉的懷裡,惡狠狠地警告,「好好養傷,三日後還得再取一次。」
就在她無計可施之下,太子君啟徹的一句話卻是提醒了她,他一邊陪她挑著七寶五味粥的食材,一邊認真地問:「母妃,要是父皇把粥都賜給宮人們了,他吃什麼呀?」
她終於說出了重點,卻也讓半月彎大為意外,君卿夜出門,僅帶了俞婧婉一人出宮,她居然還未承恩?這也足夠說明俞婧婉的失敗。空有一張酷似萱妃的臉,卻比另外十三位美人還要愚鈍。
「奴婢不知,皇上只是吩咐奴婢照顧好太子殿下。」
君卿夜守在君啟徹的床頭,神色凝重,幾個老大夫跪在殿中,為首的一人正戰戰兢兢地解釋,「皇上,臣等儘力了,可那是黃金蛇王啊,無、無葯可解。」
祭祖完畢,半月彎抱了君啟徹上車,方坐定,只覺眼前一花,車內除了她和君啟徹,多了一個君卿歡。
「別說你只是一個才人,便是那前十三位美人,我也是如此說話的。才人要是不滿意,大可以向皇上告我一狀。」半月彎的口氣並不好,若不是看她尚有利用價值,她可不會受她這種閑氣。
蒼白著臉,半月彎冷靜開口,「蛇窩就在附近,若是它們聞到同類的血,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傳說中,這種通體雪白的小東西住在梅山之巔,且十分有靈性,想要獵到一隻,並非易事。據聞自君卿夜登基以來,亦只在萱妃生下小太子的那一年曾獵到過一隻,並賜予了萱妃。
錦宮裡忙成一團,所以俞婧婉封嬪之事,便只能滯后,畢竟,在祈福大事面前,這冊封之事便也不值一提了。好在君卿夜也算是言而有信之人,雖未行冊封大禮,卻已發下聖旨詔告,並挑了臘月十六為黃道吉日,屆時再舉行正式冊封儀式。
「本王也是為沙醫女好,若是哪日讓嘴碎的人聽了去,上報至皇兄耳里,怕是你難以脫身。」
君卿夜對臘八節頗為重視,是以宮中的七寶五味粥便更為講究,摻在白米中的食材也特別多,如紅棗、蓮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圓、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絲、玫瑰、紅豆、花生等,總計不下二十種。
他的臉色不好,這是半月彎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心痛的神色。在錦宮除了萱妃,再無任何人能撥動他的心弦,卻不承想,原來他對君啟徹也很用心。
「朕是在誇婉婉呢,怎麼叫取笑呢?」他笑著,連眼睛都在笑。雖然透過俞婧婉的臉,他看到的是另一個人,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對俞婧婉的態度卻羡煞旁人。
銀狐嗚嗚地抗議個不停,半月彎卻只是輕笑著端走了兩碗血,葯是早就煎好了的,只待這兩味藥引子一到,便可喂服。服下這和了銀狐血的解毒藥,君啟徹的命便算是真的保住了。
她閉目,一滴清淚滑出,重重地投入他溫暖的懷中,心中卻在瘋狂吶喊著,如此偉岸男子,又怎能不叫人心儀?
在錦宮,有在臘八節食七寶五味粥的習慣。雖還有三日方至,但錦宮上下已然忙成一團。只因大周國的皇帝君卿夜在臘八節那日,要賜粥給宮中所有的人,錦宮上下人口眾多,僅是選https://www.hetubook.com.com材購料便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皇帝祭祖,太子自是要到場的,半月彎負責照顧太子君啟徹,便一起去了皇家祠堂。在那裡,半月彎又見到了君卿歡。身為皇族,他到場也是必然,只是半月彎心中有結,不願見他,如今真的見到了,反倒生分了許多。
半月彎福了福身,恭敬著道了一聲「是」。
入得內殿,半月彎放下手中銀狐,那小東西雖然眸中帶怨,倒也並未試著逃走,只是淚眼汪汪地看著半月彎手中的刀子。
半月彎不知避風處的所在,本想請風贏帶路,不想,君卿夜竟要親自送他們過去,半月彎只當他憂心太子,倒也沒有再拒絕。
「婉婉今日真美。」他毫不吝惜地稱讚著她的美貌,末了又補了一句,「美則美矣,只是婉婉你身子太虛,若是又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一起?婉婉可知朕要去哪裡?」
還有人道:「不過是個妃子,也不是什麼貴妃。如此大典,皇上都並未親臨,要說多得寵,臣妾看來也不過如此。」
「合作?你?你會與我合作?你當著我的面都敢勾引皇上,還敢在我面前談合作?」一說到這裏,俞婧婉就來氣,君卿夜的眼中,除了這張臉,似乎從來沒有接納過自己。
是夜,半月彎從昏睡中醒來,殘存的記憶里,是君卿夜背著她的感覺。雖然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倒下的,但她很清楚地記得君卿夜的後背和正常人一樣溫暖。
半月彎倒也不怕,只是眸帶笑意地微語:「若是你聽話,我便只放你一點血;若是你不聽話,我還是會要你的血,不過放血之後,我馬上扔你進茅廁,讓你變成一隻糞狐。」
雖是事實,可自他口中吐出卻又變了味道。孩子不懂事,也不該是由他來教,原來比起君卿夜,介意的那個人一直是他佑親王。
一聽這話,俞婧婉便也不顧身份地叫了起來:「你當我不敢嗎?」
沉思間,君啟徹又開始嚶嚶哭泣,面帶痛苦,半月彎心念一動,伸手將他抱在了懷裡,拍著他的後背,輕哼著他最喜歡的那首催眠曲。
臘月初七的晚上,半月彎就開始忙碌起來,洗米、泡果、剝皮、去核、精揀。為求出類拔萃,半月彎先將果子雕刻成人形、動物、花朵等模樣,放在盤中,夜半時分方才開始煮,再用微火燉,守了一夜,一直燉到翌日清晨,特製的七寶五味粥才算熬好了。
天已微亮,人卻未歸,銀狐不喜暗黑出動,要在深夜抓住一隻,實屬不易,是以,她更寄望于聲稱對銀狐生性熟悉的俞婧婉。假若她真是佑親王選中之人,必然有過人之處,她能主動要求上山獵狐,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想來,也不至於會失手,只是需要時間罷了。
滴水不漏的解釋,並不能讓君卿夜滿意,他當然清楚這后妃間的明爭暗鬥,但能討得他歡心,也是好事一樁,便鼓勵道:「愛妃真是七竅玲瓏心呢。」
「心思?誰沒有心思啊!」
「當真?那便跟來吧,沙醫女也一起來吧,幫朕照顧你的身體。」君卿夜顯然對那銀狐志在必得,是以,並未猶豫太久便答應了俞婧婉的要求。在聽他說要半月彎一起去時,俞婧婉的面上閃過一絲不滿,但隨即便消失。
只是,棋子最大的悲哀之處是不能被發現,即使她不願意再做那枚棋子,也得看執棋之人肯不肯放手,更何況在錦宮,還有另一枚棋子要與她同進退。思及此,俞婧婉不免有些黯然,即使身處如此高位,見不了光的人,永遠只能選擇黑暗。
「若不是才人不肯合作,奴婢何必出此下策?」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最有希望的一位,卻也是最早淪陷的。才剛封了一個才人,她的心神竟已全都系在了那人身上。
「這一點不勞你講,我自有分寸,你若真想幫我,便想辦法讓皇上出獵吧。」
半月彎低下頭,再不肯看他一眼,昨日情,昨日恩,一切似乎都變了。自她踏足錦宮,她與他已開始朝著相反的方向前行,終有一日會是陌路不相認。
該放下的總是要放的,早一點放下也好。
唯一讓人費解的是,除了萱妃,從未有妃嬪能在他身邊待上三個月之久,而俞婧婉似乎很快便要破這個例了。溫存過後,他依然選擇離開,她沒有阻止,只是用溫柔得可以掐得出水的美眸,安靜地盯著這個男人。
說曹操,曹操就到,應的就是這個景。君卿夜一身明黃,映著晨輝飄然入殿,棲梧殿許久不曾如此熱鬧,反而讓他有幾分不適。當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身華美錦服的女子身上,那不曾輕易外露的迷人笑意,竟也就那般直接綻放,羡煞了一眾宮妃。
俞婧婉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想跟皇上一起去。」
半月彎低下頭,不再言語,卻聽君卿歡又道:「徹兒,以後不要亂叫,你的母妃不是沙醫女。以後若是還這麼叫她,被外人聽去了,沙醫女會有罪過的,懂嗎?」
半月彎再度輕笑出聲,「別怕,先割我,再割你如何?」
她淺笑著呢喃:「終於回來了啊!」
半月彎冷著一張臉瞅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猛地低下頭來吮住小太子的傷處。當她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毒黑血液,那邊清完蛇群後站立一側的風贏也吃了一驚,梅山上的黃金蛇王他是見識過的,被咬的人毒發到身亡不過半炷香的時間,根本無葯可解,她明知道如此,竟然還會這麼做,實在讓他感到震驚。
聞言,半月彎一驚,山下已有些寒意,山上想必是更冷的,君啟徹畢竟是個才三歲多的孩子,他竟然也要帶上山去?
熬好粥,半月彎又小心地在粥里放上了果獅。果獅是用幾種果子做成的,用剔去棗核並烤乾的脆棗做獅身,半個核桃仁做獅頭,桃仁做獅腳,甜杏仁做獅子尾巴,然後用糖粘在一起,放在粥碗里,活像一頭小獅子。
君卿夜心中一暖,便又坐到了她的床邊,「愛妃,過幾日便是冊封典禮,大禮之後,你便搬去棲梧殿吧。」
半月彎冷冷而立,緩緩接話,「銀狐確實不能解毒,但銀狐的血配上芙蓉丸的話,奴婢有十分的把握。」
半月彎還跪在那裡,君啟徹卻是心疼地跑了過來,護在她身前,「六皇叔,父皇說可以這麼叫的,你不許罵母妃。」
俞婧婉在他身邊已近月余,竟然還未承寵,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在梅山,有著太多太多萱妃的影子,若是在這裏還不能拿下君卿夜,那麼俞婧婉便再無機會與君卿夜如此接近。
「可是父皇是最大的皇帝了,誰賜粥給他呢?」
不同於出宮時的心境,回程時走得極快,心中帶著些迫切,唯有君啟徹總是和銀狐作對,還喜歡小白小白地叫它。半月彎倒也沒有再阻止,也跟他喚著小白,那些相思、不悔的名字,竟好似從未取過一般。君卿夜起初聽到她同君啟徹一樣叫銀狐小白時,還多瞧了她幾眼,可漸漸地也跟習慣了,自己也會小白小白地叫著。
聞言,俞婧婉臉上的笑瞬間凝結,她慌亂地跪坐在床上,緊握著君卿夜的手惶惶道:「皇上,臣妾、臣妾無意冒犯萱妃娘娘,皇上您生氣了嗎?」
君卿夜的表情十分冷戾,卻並未發怒,只是重複地問著一句:「朕養著你們,只是為了聽你們說一句無葯可解嗎?」
他點點頭和-圖-書,頗有些失望的模樣,「愛妃用心了,不過那果獅倒也真是新鮮,愛妃是如何想到的?」
「好啊好啊,抓銀狐,抓銀狐。」聽見君卿夜提到自己,原本還站在半月彎腳邊的君啟徹已手舞足蹈起來。
「沒錯,就是黃金蛇王。」
「皇上,臣妾的身子有沙醫女照看著,已無大礙。」她並未說實話,其實她的身體不可能這麼快恢復如初,但為了博得君王一笑,她也只能鋌而走險。
半月彎半真半假的話,激得俞婧婉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你、你威脅我?」
聽聞此話,在場的大夫無不嗤之以鼻,唯有君卿夜一臉期待地看著她,「朕信你,只要你救活朕的徹兒,朕許你一道免死金牌。」
聞言,半月彎一怔,終是恭敬謝恩,「謝皇上恩典!」
君啟徹雖小,到底是主子,主子都發了話,奴婢哪有不讓的道理。半月彎心中不快,倒也不再拒絕,只是,自他上車時起,她便沉默著一言不發。直至君卿歡跟著她到了太子宮,她才塞了一物到他手裡,而後禮貌性地出言讓其離開。
這話終於成功讓俞婧婉平靜了下來。或許,她現在才想起來,半月彎除了是一個宮女,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騙人,哼!」君啟徹賭氣般地大叫著,緊抓著半月彎的衣裳,生怕她飛走了一般。
不,命運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裡的,她要扭轉一切,苦了那麼多年,她決不允許自己重新跌回谷底,決不……
無論她說了什麼,這孩子似乎總會無條件地相信,只因為他堅信自己就是他的母妃。半月彎心中一沉,她從來只想到有一天君卿夜發覺君啟徹並非自己的兒子會痛苦,卻沒有想過假若有一天君啟徹發現自己不是君卿夜的孩子,會不會同樣備受打擊呢?
複雜的事情,現在不適合她想,雖然很清楚如果君啟徹意外身亡,對自己有利無弊,可她的良心過不去那道坎,一個無辜的孩子,不應該捲入大人們的爭鬥之中。所以,但凡還有一線希望,她也決不會對那孩子置之不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提醒才人,錯過此次機會,才人將再無翻身之日。」並非她危言聳聽,只是,在錦宮裡,除了萱妃以外,再無第二個女人在君卿夜的身邊待過三個月,不是死,就是廢,從無例外。
「你是指黃金蛇王?」
君卿夜顯然也將那話聽了進去,無論他相不相信半月彎不會騎馬,他還是果斷地讓馬夫將那小駒牽了回去,命他又去趕來了一輛車,讓半月彎與小太子乘車前往,他們三人獨騎而行。
一孩一狐扭打成一團,半月彎無奈地搖起了頭,最終只是拉了君啟徹到一邊一陣耳語過後,君啟徹原本怒氣衝天的小臉,立時笑成了一朵花,「我明白了,哈哈,我要喝葯,喝葯。」
值得慶幸的是,尚未離開梅山,君卿夜已口頭許諾回宮后封俞婧婉為嬪。雖然嬪不如妃,但嬪卻大於美人。若是又封她一個婉美人,那半月彎倒還真要為此擔心不少呢。
聞得此言,君卿夜不再廢話,只揚聲道:「風贏,即刻隨朕上山,不惜任何代價,定要獵得一隻。」
聞言,俞婧婉深深地看了半月彎一眼,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一切便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地幫我的,是嗎?」
藉著火光,他很快辨認出了那些東西,立時,他鳳眸一凜,大喝一聲:「洞里有蛇,大家小心。」
「當然是真的,迷蝶會騙殿下嗎?」半月彎微微一笑,這種事想來也不會少,為了爭寵,宮裡估計又是一陣鶯爭燕鬥了。
午時快過去了,想來俞婧婉那邊也該送去了七寶五味粥,是好是壞,結果明日便知,如此想來,心情又似乎好了許多。也許,她是該好好地準備一下了,明日,也許便是契機。
出乎半月彎的意料之外,俞婧婉侍寢之後,居然破例改封為妃,更晉一級。以大周祖制,是決不允許有妃嬪如此晉封的,可君卿夜從不是循規蹈矩之人,他說要晉便是要晉,誰也不能阻止。
他倒也不介意,還對她笑笑地解釋,「步行太累,借太子車駕送本王一程,沙醫女不介意吧?」
半月彎撲向君啟徹的時候,君卿夜已閃電般出手,掀開棉被的同時,一劍將那黃金蛇王斬為兩截。到底是太粗心了,不曾想到被子里會有怕冷的蛇。
君卿夜鮮少說情話,今日卻表現得情意綿綿,這樣的行為,大大地滿足了俞婧婉的虛榮心。在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他,她的心中亦只有他,早已將自己的任務與一切都拋于腦後,有夫如此,她為何還要冒險做隨時要掉腦袋的事情呢?
半月彎嘆一口氣,疾步入內,淡漠地看了那些大夫一眼道:「奴婢可解!」
「呃,皇上他、他不用別人賜啊,宮裡很多娘娘會親自送粥給皇上喝的。」
只可惜他的心思不在這裏,喝罷粥后許久,似乎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半月彎倒也不急,只琢磨著他是不是有話要說。
她美眸含淚,泫然欲泣,「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愛妃何出此言?朕只是覺得住在這裏委屈你了。」她不是萱妃,除了偶爾流露出來的真性情,大多時候,他幾乎也看不出來她不是萱妃本人。是以,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將她送去那裡,彷彿只要她住進了那裡,她便完完全全是萱妃了一般。
俞婧婉撲閃著靈動的大眼睛,調皮道:「皇上,銀狐可不僅梅山有喔,臣妾的家鄉連州也有這種小動物的。臣妾自幼見過不少,深知它們的習性,一定能幫皇上捕到一隻。」
半月彎冷冷一笑,「不要說奴婢沒有做過,便是做了,才人又何必計較?你我本是同路人,要的也是同一個結果,才人是覺得奴婢沒有一點可用之處,只想憑一己之力相助佑親王嗎?」
「母妃,就讓六皇叔坐吧。」君啟徹笑笑地望著半月彎,撲閃著大眼,話語天真,卻唯有半月彎聽出了君啟徹的話中有話。早就說好在外人面前不喚她母妃,可他偏生故意在君卿歡的面前如此喚她,恐怕已不是一個口誤可以解釋得清的。雖然君啟徹只有三歲,可君家的孩子,又有哪個不是深不可測呢?
聞言,君卿夜回頭看了半月彎一眼,並不說話,眼神中有一種半月彎不懂的東西在流轉著,卻總也看不太清。
掙扎著起身,披上衣服便出了門,一路上除了侍衛竟然未遇到半個熟人,尋到君啟徹的寢殿之時,她才發現,原來所有的人都在這裏。
那銀狐還在嗚嗚叫著,半月彎卻已包紮好自己,而後瞪著它說:「該你了!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糞狐?」
「找我有何事?」
「朕問你,有幾分把握?」
那一日,眾人依約賞梅,半月彎獨自一人行至深處,心內澀然,銀狐懂事地在她腳邊徘徊,她卻始終不肯將它抱在懷裡。銀狐嗚嗚不止,她半跪著問它:「小東西,你真的要跟著我?你可知道我要去的是何處?」
半月彎心知他不肯離開,便也不再說話,只陰沉著臉道:「佑親王稍等,奴婢這便去取來。」
聞言,風贏心念一動,馬上行至君卿夜身邊,「皇上,沙醫女的話不無道理,末將覺得還是先下山去吧。」
俞婧婉冷冷剜了她一眼,倒也馬上附和著說了一句:「有風將軍在,想來小太子也不會有何閃失,沙醫女便不要再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