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柔腸寸斷,看似無情最有情
第十四章 絕塵一笑

他真的試著去放手,卻下意識忍不住握得更緊。嘴上不肯承認,不代表心裏不認同,愛一個人需要太大的勇氣。這些年來,他只真心愛過一次,但那份愛早已讓他傷痕纍纍,所以,他不敢再付出真心。
一聲龍嘯,他被迫鬆手,眼睜睜看著她飛墜直下。他悲呼出聲,任手腕血肉模糊,心如刀割。
硬下心腸,她強扭開臉,默默運氣。嬌喝一聲,她使出全力,揮舞的銀鞭如靈蛇出動,掛著倒垂的君卿歡飛盪了出去,竟是穩穩落在了崖上。
半月彎張大了嘴,竟有半刻的失聲,這是去西川的必經之地,他為何會如此快速地找到自己?是他洞悉了自己的身份?還是說,他早已深不可測到無法估量的境地?無論是哪一種理由,半月彎都只在心底聽到了一個聲音:跑,跑。她有噬魂咒,她有他無法抵抗的能力,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逃跑,只因在她看到他燃火的烈眸之時,她已知不論上天入地,他也絕不會再放過自己。
近乎殘酷的事實由他口中道出,半月彎眸中的火焰越跳越高。她當然知道自己的下場,當她在狼群之中拼殺之時,她就曾發誓,便是死,也定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二人斗得正凶,但聽得那邊君卿歡慘叫一聲,人竟是直直飛了出去,砰的一聲,重重地滾落在地。
可此時的君卿夜殺心既起,又如何肯退至一邊?他是帶著狂怒追擊至此,甚至勒令眾人不得上前相幫。那日午門,他受辱有多深,今日便要百倍討回。只是,當他一心對付君卿歡之時,被逼至一側的半月彎,卻又獲得了機會。
半月彎自幼所學雖非絕世武功,但自身修為已是極高,若非遇到風贏這樣的高手對陣,普通人等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他的沉默,半月彎又怎會不懂,這個男人的野心與佔有慾到底有多強,她總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似笑非笑,卻是緊盯他的眼,道出一句:「若是王爺還不甘心,那就殺了那個礙事之人吧,反正,後宮三千,王爺不愁無後。」
風贏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旋身,長槍迎面拍擊,迎上半月彎的大刀,于空中發出響亮的一聲,他手中銀槍本是烏鋼所制,竟是將半月彎手中大刀劈成兩截,半月彎心中一凜,斷刀飛舞,卻是漸漸朝後退去。
「你在發什麼呆?快點讓他停下來,停下來。」君卿歡瘋狂地大叫著,試圖喚回半月彎遊離的神智,可此時卻已是太遲太遲。
與風贏交手,若是正面相迎,斷無取勝的可能,她亦無心戀戰,本欲發足狂奔,卻冷冷瞥見不過片刻工夫,午門竟已被禁衛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半月彎的銀鞭越使越快,卻始終奈何不了風贏。風贏本是大周第一神將,身法武功自是一流,再加上他手中銀槍與半月彎的銀鞭都是遠距離進攻對手,是以,半月彎在他身上完全占不到一點便宜。
「你要救我,可我偏不要。君卿夜,你給我聽好了,便是死,我也決不會愛你,決不……」她聲嘶力竭,右手的銀鞭銀光飛舞,在空中發出清脆的一聲巨響,最後的一擊,竟是正中他抓著她的手臂。
一直沒有機會再靠近他,但午門行刑,她明白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只要她能離他再近一點……
她突然感到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沉沉地壓在心頭,讓她呼吸不暢,她大口地喘著氣,卻在幾欲昏倒之時,被一股強勢的力道摜入懷中。
有了上回的慘痛教訓,君卿夜立時察覺到又要出事,手中招式仍舊變幻不停,卻也同時厲聲朝一旁大吼:「風贏,幫我拿下沙迷蝶,不要讓她再靠近朕。」
「那你就攝政吧,反正徹兒那麼小,王爺雖無皇位,卻有皇帝之實,不是一樣君臨天下?」這些想法,她多年前便已萌生,只是一直顧及君卿歡堅決的態度,現如今,她已心如死灰,又如何會依他想法,再做蠢事犧牲自己?
「皇兄現下盛怒,我等自是得在那東坦多待上一陣子了。」並非君卿歡怕事,但君卿夜的手段他亦心中清楚,此番自己又背上了謀朝篡位的罪名,斷不是露面的好時候。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嗎?」他咬牙,恨自己竟真的被她說中心事。
時利子沉眸以對,鎮定自若地開口,「且不說王爺所想皇上也可能猜到,只說東坦之亂何時結束,我等亦無法判斷。」
臉側到一邊,鮮明的五個手指印隨即浮現,嘴角有血紅之色在滑落,君卿夜卻只是伸出舌尖,迅速將那絲血紅捲入齒間。惑人的笑意爬上他的臉,他緩緩扭過頭來,望向半月彎的眸中已是血紅一片。
彷彿連老天亦有所感應,這一日,極其陰冷,還飄著些零星小雨,半月彎被鎖在囚車裡,緩行至午門。
風贏這邊死纏不休,她本已自顧不暇;君卿歡那邊卻又是危機重重,她想要逼近君卿夜已是不能,心頭焦急,竟也是無能為力。一邊疲於應對風贏的迅猛攻擊,一邊緊盯著君卿歡那邊的動靜,當她看清君卿夜必殺的一招即將使出,半月彎心頭一熱,竟是不顧自身安危,猛地迎上了風贏直襲而來的銀色長槍。
被賜午門斬首,在君卿夜來說,只是想誘出君卿歡,好生擒他;可在半月彎看來,卻是他要對她痛下殺手,他自是不會對她過多解釋,而她亦更不想聽他強辯。誤會已生,便如破鏡難圓,想補亦是不能。
他是個以冷靜自製而出名的人,瞬時已明白一切都不對勁,可那緊緊糾纏著他的那股無名力量,那樣的強大,他努力想要掙脫,卻始終不得其法。她的眼神讓人看不清,也看不明,卻依然魅惑,那樣誘人,讓他無力自控。
「放了他。」她說,用一種命令的口吻。
「末將仔細想過了,往南有南照,但南照國主生性怕事,斷不可能接納佑親王這等叛國之人。往北有北玉,但地屬極寒,又路途遙遠,不利於行,想必佑親王亦會考慮這一點,也不太可能。往西有西川,但西地乾澀,遍地黃沙,又有幾處沙漠,想要暢行通過,亦是難事。唯有東邊的東坦最為可能,邊關來報東坦國主將逝,幾位皇子為爭皇位,早已是內亂成一團,雖說這樣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接納佑親王一干人等。但亂世亦有亂世的好處,為隱藏行蹤,反而於佑親王有利。是以,末將以為,追兵應該向東搜尋。」風贏字正腔圓,說得頭頭是道。
似已動情,似已成痴,他迷亂的雙眸中,她的微笑那樣的舒心,他的心跳越來越狂亂,那綿綿不盡的情意,讓他自己也困惑不已。他以為他只是一時心動,卻為何能感應到內心的情意在翻湧?
話音剛落,手已動作,半月彎的和-圖-書那聲「不要」未及出口,已瞥見君卿歡滿是絕望的臉龐在眼前被放大再放大,而後劃過一條詭異的曲線,竟是像被扔掉的廢物一般,沉沉飛向崖邊。
君卿夜腳尖點地,拔地而起,臨空後退了近十尺。君卿歡的長劍隨著變招筆直刺出,逼人的劍氣,呼嘯而過,讓人睜不開眼。君卿歡長劍變幻不絕,凌空倒翻,一劍長虹突然化做了無數光影,向君卿夜當頭劈下。這一劍之威,似已傾注了畢生之力,足以震散人的心魄!
她的眼淚不停,卻又瘋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眸間,君卿夜的眼中血光一閃,似有什麼東西牽引著他,那些被強行插入的意識,漸漸也支離破碎,頭劇烈地疼痛起來,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撕扯。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卻提醒著他還不能倒下。他知道,他來了,就在這附近。
半月彎想也不想,出手如閃電,啪的一聲,重重甩上君卿夜的臉,怒恨交加的臉上滿是痛苦,「畜生。」
「亂豈不是對我等更有利?」東坦之亂,他亦心中有數,但他主張東行,亦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可時利子卻偏偏認為不可行,這讓他十分不解。
君卿夜周圍四丈之內,都已在劍氣籠罩之下,無論向任何方向閃避,都沒有用。只聽錚的一聲,星火四濺。不知何時,君卿夜的手裡竟多了一把染血的大刀,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君卿歡的劍鋒。
聞言,時利子倒也並不著急解釋,只靜靜問道:「若是聽從王爺的意見,向東而行,那麼王爺打算在東坦待多久?」
那種難以表達的震驚,讓半月彎覺得心口犯堵。本想要撇清的一切,當君卿歡再度出現在午門,一切似又回到了原點,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似乎永遠也牽扯不清。場中局面變幻莫測,若不是君卿夜心神有所損傷,恐怕早已掌控大局,只是,當她眼看著風贏撇下她不理,卻反加入那邊的戰局,銀槍揮舞間,君卿歡已招架得頗為吃力。
半月彎以為他一定會要了她的命,她早見識過他的殘忍。可這一次,她錯了,且錯得離譜,他的手離她這樣的近,卻是抓向了另一邊。
「是不是她朕也不敢肯定,但朕聽到的聲音不是她的。風贏,朕一直沒有對你講,那一夜,她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以往若是朕想親近她,她必定惶恐,可那天晚上,她很熱情,很妖媚。之後,她便同朕一樣,似乎不記得當晚之事,你說,朕是不是也被那妖道施法控制了?」這個想法自他清醒后便一直困擾著他,但那妖道明明已被處置,又如何再來控制他?難道還有第二個懂得妖法之人?可若真如此,君卿歡又何必身犯險境?直接讓他放了沙迷蝶不是更好?
場上局勢已然大變,君卿歡雖有高手助陣,卻始終無法克制風贏。
他突然覺得心痛難抑,緊握著她的手,愈發用力,「一命換一命,朕也要你一命換一命,朕要你永遠都記著是朕救了你。」
君卿夜漲紅了臉,狂獅般怒吼出聲:「你不要命了嗎?」
風贏驚駭不已,瞬時鬆手,卻見半月彎竟是不顧自身傷勢,迅速抽槍而出,直直撲向君卿歡,竟是想要替他擋下君卿夜那足以致命的必殺一招。
一瞬間,漫天劍氣突然消失無影,君卿歡立在正中,長劍平舉當胸。他靜靜地望著君卿夜,君卿夜亦靜靜地望著他。
單臂用力,想要支撐起兩個人的重量,卻只是令那塊抓著的石頭更加搖搖欲墜,絕望襲來,她甚至沒有勇氣抬頭看它一眼。終於,她手中的重量驟然失去,脫手的瞬間,只覺臂上一沉,原本下降的身體,竟然又重新弔掛在了崖壁之上。
君卿夜的雙眸獃滯,似被蠱惑一般,只是如痴如醉地望著半月彎絕色的臉龐,輕抬起手,他指向了半月彎之處,竟是在重複著,「放了她,放了她,放了她……」
「你一定要救他嗎?為了一個背叛你、將你送上別人床榻的男人,你一定要這樣羞辱我嗎?」這是個不爭的事實,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心口處原本愈合了的傷口再度崩裂,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手臂往下,滴落在她絕色的臉龐之上。
如夢初醒般站定,君卿夜心神劇震,方才的感覺那樣真實,他竟有如夢中遊行。厲目而視,卻見半月彎的眼神似隱藏著萬千情愫,他有些昏眩,感覺自己的腦中頃刻間一片空白,似有個悅耳的聲音,在不停地呼喚著自己,一遍又一遍。
半月彎的心顫抖著,忽然意識到她面對的這個男人有多麼的可怕。拼盡全力,她卻始終不能再像當初一樣隨意控制他的心神,這讓她感到不安,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等待她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半月彎自知官兵太多,若是再拖下去,待他們用盡體力,君卿夜無須再動便能活捉他們。她即使有噬魂咒,卻不能不顧君卿歡的死活,心中雖仍有恨意,但見其來救她,又軟幾分,只恐又欠下他性命一條,不管不顧亦是不能。
幾乎在同一時刻,君卿歡一行人正對著地圖指指點點,一番討論下來,意思也相當明顯,主張直接去東坦國。
即便臉上有著紅腫的五指印痕,他也一樣笑得風華絕代,「朕非常期待。其實,你真的很像她,這種眼神,這種滿身是刺的傲氣,真的很像……」他絮絮地說著,似已陷入了回憶。
猛地,他自座位上站起,正待向前,卻覺手臂一沉,扭頭望去,卻是風贏略帶擔憂的臉,「皇上,你怎麼了?」
君卿歡不語,面有難色,半月彎所說的固然不錯,可他卻依然不甘,他努力了那麼久,如果還是坐不上那個位置,他又何必苦苦折騰?
她扔掉手中銀鞭,右手迅速拔下她頭上玉簪,墨發飛揚間,玉簪已深深插入他強有力的手臂,準確無誤地挑斷了他的手筋。
他不願移開眼,彷彿落入了萬丈深淵,四周儘是沒有邊際的幽暗,又彷彿如在雲端,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他心神微凜,似乎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卻也找不到原因。知半月彎擅使迷術,他早已有所防範,更何況她身無外物,不可能利用藥物,為何他總感覺自己的心神在遊離?
聲線微弱,唯有他才聽得清。痛得錐心,卻只能看著她晶瑩的淚水和著他的鮮血,在她臉上盡情流淌。多想伸出一手,為她拭凈一切悲傷,可他卻只能望著她的小臉僵硬地道:「不許哭!不許為那樣的人哭,不許!」
他痴望著她的眼,欲語還休的無奈盡情流淌著。
另一邊,君卿夜雖意識尚模糊,卻在寒風中清醒了許多,冷眸深處,竟只是https://m.hetubook.com.com鎖定了半月彎的身影,那眼神幾要滴出血來。
聽他這樣質問,君卿歡雖心中不悅,但心知忠言逆耳,倒也不再強辯,只虛心問道:「軍師之意為何?」
鳳眸微凜,君卿夜淡漠出聲,「若是朕說,朕是被人所控制,你信嗎?」
冷靜下來,半月彎才遲鈍地發現,那些原本來圍觀的百姓中,竟有一半是高手假扮,而領頭之人竟與君卿夜正凌空纏鬥,那身形、那氣度,雖隔著面上黑巾,她亦能一眼認出,竟然是他?他不是已逃出生天,為何又會出現在此?難道他是來救自己的嗎?
君卿夜這一招使得行雲流水,瀟洒無比,不但傷及半月彎,竟也同時劈開他二人相扶的手臂。君卿歡只覺身形盡在他雙掌的籠罩之下,無可閃避也無可抵禦,只得運勁于背,硬接他這一掌,同時右拳猛揮,只盼兩人各受一招,兩敗俱傷。
遠遠地,馬蹄聲近,她驀然回眸,飛揚的塵土間,那潑墨一般的身影越來越近,像是晴空里蓋頂的烏雲,帶著絕對強勢的壓迫感,席捲而來。
在對那奇怪的感覺毫無頭緒之下,他毅然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直覺。一路追蹤至此,他均不曾有如此不好的感覺,可每當半月彎對他露出那樣的表情,他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發生變化,雖不明就裡,卻下意識地做出了選擇。
他口中的她,指的卻是半月彎,她的聰慧他早已見識,而今逃亡在外,君卿歡的意見往往會與風贏一樣。但半月彎不同,她的過去一直是個謎,是以,對於她會有的想法也實難把握,但不知為何,他忽而就想到了西川,直覺她就應該在那裡。
僵持間,他如炬的雙眸竟是賭氣般惡狠狠地死盯她的眼,他想要克服這一切,想要看清她眼中的一切。只因唯有如此,他才能贏得她的人。
風贏臨空收招,不待長槍到位,另一手已拍上君卿歡的肩頭。
風贏一愣,原本還扶著他的手立時縮回,動了動唇,卻只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好些了嗎?」
「那就放手啊,放啊!」忽然覺得很解恨,望著他左右為難的表情,她竟有一種獲得勝利般的喜悅。
打定主意,半月彎不再猶豫,一邊應付著源源不斷的精甲侍衛,一邊轉換身形,竟是朝著君卿夜的方向越靠越近。她要在百步之內再控他心神,此舉危險之至,不成功便成仁。
半月彎的淚越來越多,她重新對上他漆黑的雙眸,露出了難得的輕鬆表情。
她從來就知道自己有多美,只是從不願在他眼前綻放自己的一切,她如霧的明眸蕩漾著水波粼粼,勾起人無限的遐想。她知道他在看她,一眨不眨,也知道他的心跳在加速,怦怦有力,這正是她想要的,噬魂咒的能力一點點在釋放,而他的眼神,也一點點在變化。
直到被押上斷頭台,她仍舊一臉鎮定,唯有眸中的暗潮洶湧泄露了她的情緒。近了,終於近了,他離她不過百步,她緊抿的嘴角,終於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微笑,她失去的一切都要向他一一討要回來。
「何必問我為何?王爺為何不問問自己,十年了,我一直受制於人,只為報你救命之恩,可王爺卻選擇了犧牲我而成就你的大業。既已被犧牲,我無話可說,可王爺竟然還想送我進宮?王爺的心竟是石頭做的嗎?」
身體又開始麻木,不受控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頑強抵抗著她的入侵,卻在最終又一次被她征服,是什麼東西在體內流竄著、奔騰著,意識又一次陷入了黑暗,那個悅耳動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來。
風,獵獵吹著刑場上血紅的旗幟。
風贏的心思,半月彎又如何不懂,只是,她已徹底控制了君卿夜的心神,又豈會再做出當場弒君的傻事?
半月彎早已見識過他這雙殺人不染血的手有多可怕,千鈞萬發之際,竟是醒悟過來,繞至君卿歡身側,借力一旋轉,用足尖生生踢上他的如刀快手。
混亂的場面霎時靜謐如水,眾人面面相覷,半月彎一躍而起,抓住君卿歡的手臂發足狂奔。
定定地望向風贏,卻已是用眼神在警告,假若他再這般礙事,她亦不能保證會對他手下留情。雙方各自相持不下,半月彎不動,風贏亦是不動。只是,法場之外,一干圍觀的百姓已是瞠目結舌,不知為何會突生變故。
「為了他,你竟連命也不要了是嗎?」君卿夜的眸間有烈火在跳躍,這種心痛的感覺,像是只無形巨手在撕扯他的心。明知道他們之間有著必然的關係,可當他親眼驗證這一切,仍是痛徹心扉。
他高揚起手,凌厲的雙眸鎖定一人,彷彿天地間唯有一個她,入魔了一般,他再度出聲,這一次說的竟是:「住手,讓他們離開,誰也不許追。」
半月彎的嘴角血絲蜿蜒,卻仍是勉強著微笑,「你要的不就是我們的命嗎?何必假惺惺。」
「是。可是皇上,您為何要如此?若是想放了沙迷蝶,末將倒也可以接受,可為何要放走佑親王,還不允許我們追蹤?」風贏實在想不通,君卿夜不是這種意氣用事之人,雖一直顧念君卿歡的兄弟情分,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犯這樣的糊塗。
「你都聽到了?可我不是沒有答應嗎?」他有些急了,雖口中這麼說,但仍覺得心虛。
君卿夜心神一盪,像是被她的話驚到了一般。在這場遊戲里,誰先淪陷,誰就失了主導權。他一直以為最為鎮定的是他自己,可當他眼看著她不顧一切地沖向懸崖,他的心忽然碎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狠狠抓住君卿歡折斷的那條小腿,君卿夜的眸中已是殺機一片,任頭痛欲裂,他字字如冰,「既然恨我,便讓你恨個徹底。我知你並不怕死,那就讓他死在你眼前,或者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刻骨銘心。」
君卿夜招式已發,想要收手,已是不能,情急之下,只得大力運氣,試圖收回幾分勁氣,右手強自扭曲,生生在拍向半月彎的後背之前,落刀為掌。帶著排山倒海之力,他渾厚的掌風拂過半月彎的后心,只差半指的距離,終是在觸碰到她的身軀之前,倏然停住。
意隨心動,她已感覺到了他在頑強抵抗,但噬魂咒之強,亦非他能隨意破解,僅僅幾個回合下來,君卿夜的心牆已被衝破,他夢囈般開口,竟是對著風贏說了一句:「放開朕。」
他一驚之下,怒氣填膺,快手連攻,臂影晃動,便似有數十條手臂、數十個手刀同時擊出一般。眾人見了他這等狂風驟雨般的攻勢,盡皆心驚。便是半月彎,一時不慎竟也被他手刀劈中右臂,頓覺一陣麻痛,雖無外傷,卻已是臂骨斷裂。和*圖*書
無情的話語帶動了所有人的思緒,半月彎的拳頭幾要握碎。
她的心忽然震顫不已,她不喜歡他用這樣的目光看她,彷彿她真的是他心中最愛,可怦怦直跳的心兒,早已出賣了她的偽裝。
半月彎拒不放手,但風贏神力,她又如何能敵?僵持了一會,手中銀鞭便被風贏的長槍生生挑脫出手。
對於噬魂咒,君卿歡只知其一,卻不明其二,她確實可以感應到君卿夜的心思,但若想完全地控制他的行為,她與他之間的距離不可超過百步。這一點,其實與迷術很相似,但最大的不同是她需要的只是自己的雙眼。
四目相對,心中的痴與怨,在這一刻似乎都被放大再放大,他心中潛藏著的一切灰暗,似乎都在這一刻被輕易揭開。他強自鎮定心神,卻仍是移不開自己的眼,明知不該再繼續,卻還是忍不住沉淪。
君卿夜的心猛地一顫,這種熟悉的感覺再度於心底蔓延。為何每當他直視她的眼,這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竟是這樣的強烈?還有她眸中的恨意,為何竟也這樣的強烈,彷彿要將他撕碎方才解恨,可他究竟對她做過什麼?
那一聲極為響亮,帶著破日之勢,直穿眾人耳膜,但手中仍動作不停,所有的人心中都打起了鼓,不明白君卿夜的這一聲放了他們,指的是誰與誰。
「或者,她根本沒有死,等著有一天,讓你也嘗嘗血肉被吞噬的下場。」她笑,帶著妖邪之氣。
「為何?」本不願問,但他卻再一次不由自主了。
一聲怒吼卻是發自君卿夜之口,他死死地拉住了她,卻仍舊改變不了她拼盡一切救他的事實。
「皇上,你、你何出此言?」其實風贏也曾想過這個可能,只是以君卿夜的心性,會被人所利用實屬罕見,是以,也不敢往這方向想。可現下聽得君卿夜親口說出來,不由也是心中一驚,回想起之前他的種種反應,卻又不得不信。
風贏舉槍一擋,不料半月彎乃是虛晃一招,手腕再抖,銀鞭倏地揮向左方,隨即轉圈,自左至右,遠遠向風贏腰間圍來。
「除非我死。」他答,用一種近乎絕情的冰冷。他是一個帝王,他有他的無奈與痛苦。理智告訴他,君卿歡不能放,哪怕是他至親的弟弟,他也決不能手下留情。
迷蝶,迷蝶……
聞言,君卿歡虎軀劇震,驚的是他竟真的有想過這一點,為了這個皇位,他已付出太多,讓他放棄一切已是不能。可假若為了一己之欲,要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且還是萱妃與他的孩子,他怎麼做得出?
「……」
她能做的,她承諾的,不過只是一命換一命。
「不許笑,不許笑!」
突然間,半月彎手腕一抖,鞭梢旋即向風贏右肩點去。
雨,細細密密地飄在她的發上,及腰的長發隨意披散著,即使只穿著一身囚服,亦難掩其絕世姿容。她驕傲地昂起了臉,她的傲氣不允許她在大周的百姓面前低頭,便是真的要客死他鄉,她也定要以最驕傲的姿態展現人前。
捧著幾乎要爆炸的頭,君卿夜大喝一聲:「風贏,替朕抓住他,生死不計。」
「君卿歡,我再也不欠你。」夢囈一般,她喃喃道。
沒有人比風贏更了解君卿夜,他方才的異樣風贏看在眼裡,是以,他閃電般出手,在君卿夜做出某些令人意外的行為前,及時地阻止了他。
「王爺不記得自己的初衷了嗎?」時利子一心要助他成事,聽他這麼一說,心中不免焦急,態度也不由得強硬了起來。
他狂吼一聲,在半月彎尚未做出任何反應之時,已閃電般再度出手。
君卿夜到底是強大的,他的意志力在半月彎離開后不久便迅速地開始恢復,直到他徹底地清醒,聽完風贏所說,俊朗的臉上已現迷離之色。
風揚起她的發,在雨中飛舞著,更襯得她媚態橫生,縱然是在生死一線,她的美仍是讓人移不開眼。
風贏剎那回神,腳下生風,浮光掠影般追了過去,他心知半月彎武功不弱,如若去遲一步,恐是無力回天。
遠遠地,她終於又看到了他的臉,近乎完美的五官,令他不似一國之主,更像是人間妖孽。離得越近,她的感覺就越強烈,她彷彿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越來越有力。
「你這個蠢女人,為了他,你究竟要死幾次才滿意?」君卿夜怒吼,血紅的眸中,張狂的怒氣似熊熊烈焰要將她徹底地焚化。
這麼想著,她也真的這麼做了,緊捂的腹部還在不停地流著血,她撐起最後的意志,像撲火的飛蛾般毅然而決絕。翻飛的裙裾上,早已染出朵朵血花,她騰躍著撲向了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
君卿夜不知噬魂咒的存在,只一心要解決掉君卿歡,好活捉半月彎回宮。豈料,他打得正痛快,卻忽感身體又生異樣。他猛然回首,瞥見半月彎如霧的雙眸生出無數耀目光華,星星點點,直指人心。
「軍師以為如何?」自時利子從地道之中救出自己,君卿歡對他的話,更是信任不疑。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當君卿歡終於追上半月彎,他怒吼:「為何你要不辭而別?為何?」
她心中瘋狂吶喊著的,是僅有的兩個字:救他,救他……
終於,他開始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那樣的痛,可他仍舊在前行,直至來到了她的面前,竟然直接用勁氣劈開了她身上的重重枷鎖。
扯著她的那隻手臂因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而青筋暴起,他明明那樣痛苦,卻始終不肯鬆開她。明明是恨的,可看著他的模樣,她的眼眶竟有些濕潤,只是那眼淚來得莫名,讓她也生出幾分慌亂。
他吃痛皺眉,卻仍是緊緊不放。
而今她殺心已起,便是眼見風贏來救,亦不肯退讓半分。長發狂舞,眸若冷電,剎那出手,已是狂掃一片,奪過一人手中長刀,揮舞間,血肉翻飛。
風贏身如閃電,拔地而起,竟是直接躍至君卿夜的身前,銀槍點地,倏然擋在了君卿夜的身前。雖不知他為何為她鬆開枷鎖,但思及他舊傷未愈,卻也不得不防。
半月彎眸色冰冷,「殺了君卿夜,大周國唯有徹兒一個繼承人,王爺大可將徹兒的身世公之於眾,徹兒還小,到時候,皇位自然便是王爺的了。」
風贏往後縱躍,足下生風,瞬間避過,隨即又橫拍一槍,緊緊纏上半月彎手中的銀鞭。
他不知君卿夜武功深淺,只見君卿夜出手狠辣,那一記手刀,竟劈得他肋骨猛折幾根。他狂吼一聲,縱身撲上,左手或拳或掌,變幻莫測,攻勢凌厲至極,只求能避開君卿夜幾許。
「你是說,是朕讓你們放了他們?」
那些街頭站立的老百姓,聽說她是刺殺和-圖-書皇帝的女子,本來個個都備好了臭雞蛋要砸她,只是,當她天人般的容顏出現在眼前,人人似都痴傻了一般,緊握在手的臭雞蛋,竟也不忍再扔出去。
無論是東行還是留下,都必須要找到一處安全之地,雖並不太贊同時利子的辦法,但現在卻也少不了他,還是打算暫且一聽。當時利子帶著他們一行來到早已選好的休息之地,君卿歡卻驚訝地發現,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半月彎竟然不知所終。
怔愣亦只在一瞬間,在某個人扔出了第一個臭雞蛋之後,那些如同中咒般的老百姓忽然驚醒了一般,瞬時瘋狂了起來。臭雞蛋一個個投打在半月彎的身上、臉上、頭髮上,她卻始終保持著高傲的姿態,不卑不亢,不惱不怒。
「王爺您要的是這大周江山,而不是為了逃離上京。有了半月彎在手,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我等在上京尋一處安身之地,再尋機會將她送入錦宮,王爺江山到手,又有何難?」時利子態度堅決,對於噬魂咒的威力,在法場之上,他已見識到,是以,更加信心十足,如此不損一兵一卒便能成其大事之法,他又如何捨得放棄?
「是。」她答,連墨瞳都已染上恨色。
「做不到是嗎?那又何必攔我?王爺想要的江山、想要的一切,我自會幫你得到,但,我決不再任人擺布。」不論有無噬魂咒,白竹國的仇她定是要報的,但她也決不會再聽從君卿歡指示,她錯信他太多次,已沒有勇氣再信他。
風贏挑槍,見招拆招,半月彎的軟鞭一連七八招都給他單槍擋了回來。
雖然北玉也有可能,但一想到半月彎的那雙眼,他就想起了西川大漠中的仙人花堅韌的姿態。他閉目,沉思良久,緩緩道:「去西川,朕要親自帶她回來問清楚。」
他終於重新站了起來,附和著那個好聽的聲音道:「放了他們。」
「再送入宮?豈不是很危險?」雖明白時利子所言不假,但法場之上,半月彎那凄絕的身影在他腦海揮之不去,他心中竟是多了幾分不舍。
是的,那一夜,他與時利子的對話她都一一聽進了耳中,無論他的決定如何,她已明白,她與他再無挽回的可能。他有他的野心,她有她的命運,但此刻,她已不願再做那依附大樹的菟絲花,她想要的一切,都會自己去毀滅,決不再假手於人。
那叫聲慘絕人寰,君卿歡倒掛在懸崖邊上,骨折的右腿之上纏得死死的,是根細軟的銀鞭。
沙石滾落,攀附之處,已緩緩開裂,半月彎卻已再顧不得,腦中唯一能想到的僅有那件事:他救過她,所以,一命還一命。她也同樣不能看著他命喪人手,更何況,那個人是君卿夜。
君卿歡見其態度堅決,倒也不願反駁,只道:「此事以後再議也不遲,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地方落腳吧。」
彷彿聽到了世間最為可笑的事情,她,半月彎,這短暫的一生似乎都在為別人而活,直到臨死,陪在身邊的竟是她最恨之人。何其諷刺,何其凄涼。他說他想救她,可她為何要應允?她可以欠下任何人的債,卻唯獨不能是他。
君卿夜如墨的鳳眸緊盯著她的臉,彷彿一眨眼便會錯過一切,她嘴角的笑意讓他費解,更讓他覺得迷惑。
她想惡狠狠地反駁於他,也想恨恨地甩開他緊握不放的大手,可當她讀懂了他眸中的慌亂,突然就笑了,笑得諷刺,「君卿夜,你罵我蠢,其實你才最蠢,愛上我這種女人,難道不會讓你覺得痛苦嗎?」
「你還願意幫我得到江山?」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半月彎的態度大改,他雖痛心,但最不甘的便是失了一個最為得力的幫手。可現在半月彎這麼說,他便放心不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爺不要忘記了,那噬魂咒唯有百步之內才能生效,若不送她入宮,也發揮不了應有的作用。王爺當知紅顏禍水,魚與熊掌從不可兼得,王爺要好好想清楚才是。」
雙眼再度迷離,痛苦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君卿夜忍不住想要閉上眼,卻頑強地支撐著,不肯再受她控制。他強大的意志力,也讓半月彎心驚不已。
「妖法?那你為何不鬆手?鬆開啊,那下面掛著的,不是你最想要整死的人嗎?」她囂張地挑釁著,全然不顧他的面色鐵青。
「她被朕扔進了西川大漠的狼群之中。或者,她應該死得很痛快,至少,比死在朕的手上要舒服得多。」
「你罵朕殘暴無良?那你就該清楚這四個字的意思,或者,朕應該讓你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殘忍。」言罷,他巨掌再立,飛速般橫劈直下,咔嚓一聲后,撲地的君卿歡狂號不已。他的手掌竟生生劈上君卿歡的小腿,聽那聲脆響,怕是腿骨已折。
「那好,那你就去死。」她再度啟唇。
見他驚出一身冷汗,半月彎冷冷一笑,扭身便走,他的世界里她從未停留,那麼,她又為何要駐足不前?答應過的事她一定會辦到,仇也一定要報,但在大仇得報之前,她要回大漠,她要回白竹,她要在那片土地上對天神起誓,她要告訴所有人,她,半月彎,終於回來了。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真真如夢一場。
不受控制地抓緊了她的手臂,他自以為一切都是中了半月彎的妖法,可當她用這樣的口氣說出這個事實,君卿夜似乎也迷亂了。難道,他的心真的是因她而重生了嗎?他找不到答案,卻也固執地不肯鬆手,眸中的余怒久久不散。
「啊!」
他是個心思沉穩的男人,在身體的反應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之時,完全確定自己的所有不對勁都是來自於半月彎。每當他靠近她的身邊,竟會生出本能的抵抗之心。頭,又開始有些昏昏沉沉,可他卻仍舊笑得殘忍。
半月彎雙手的束縛已解,雖無兵器,卻也決不可能任人欺凌。她靜靜地站在那裡,迎風飛舞的長發飄飄。菱唇微微上揚,殺意迸發。柔弱無骨的身軀微微輕旋,宛若白鳳般騰飛而起,竟是向著那群持刀侍衛襲去。
她又笑了,不同於方才的瘋狂,含情帶媚的眸中,是絕色傾城的純凈,他幾要心碎,卻不忍再望。
君卿夜眸色變深,「方才的一切,若不是你講與朕聽,朕一點都不記得。唯一記得的便是有個女人的聲音在不停地讓朕放了他們。」
「啊!」
意識不清,君卿夜暗自調息,場中慘叫聲不絕於耳,他卻聽得熱血沸騰,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嗜血狂性,似也被牽引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樣不行,卻始終不解為何如此,那纖巧的身影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竟又有幾分期待,像是吸食了什麼上癮之物一般,沉迷不已。
半月彎身形和_圖_書一閃,右手摸向腰間,揮手間白光一閃,銀鞭呼嘯而出,跟著縱身輕躍,雙足尚未落地,鞭梢已向風贏迎去。
君卿夜仍是緊盯著半月彎的臉,腦中依然盤旋著重複的話語,蠱惑著他的心神。那三個字幾要脫口而出,卻忽感後背殺機重重,多年的歷練讓他的身體已有了本能的反應,無意識地揮掌而出,二人應聲而落,重重撲地的同時,手中的大刀雙雙脫手而出。
「啊!」
君卿歡迅速轉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風贏互拼。
半月彎心念一動,明白時機已到,倔犟的小臉綻放著妖嬈,再恨也不能忘記,他們已在百步之間。
混亂之中,她拾起了自己的銀鞭,卻已來不及分辨他傷到的是哪條腿,至少她做到了,他還倒掛在那裡,他還沒有死。她的右手緊抓著銀鞭的另一頭,左手攀附在陡峭的懸崖邊,半月彎彷彿能聽到自己急劇的心跳聲。
冷冷一笑,半月彎眸中靈光閃爍,心中暗笑。噬魂咒之力,若是一個人隻身擋住便會無效,那也不可能被白竹國所禁。被噬魂咒侵噬之人,被詛咒的是人的靈魂,至死方能解除一切。
他似已瘋狂,表情猙獰,大手在半月彎的手臂上勒出重重紅痕,可她仍舊瘋狂大笑,彷彿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換成這笑聲。
「不可,徹兒的身世如何能公之於眾?萱兒已不在人世,我斷不可讓她名節不保。」
她仍一動不動地望著君卿歡,用眼神示意他快速離去。
半月彎的眸中劃過一絲悲傷,咬牙冷聲道:「像你這種殘暴無良、狼心狗肺之人,說了你也不會懂。」她宣洩著心中的恨意,卻忘記了君卿夜從來是越激越怒,他主宰著一切,自然也包括她與他的性命。
寒風呼嘯,捲起了漫天沙塵,君卿歡黑巾蒙面,劍氣襲人,天地間,似乎都充滿了凄涼的肅殺之意。劍迎風揮出,一道銀白寒光直取君卿夜咽喉!
關於噬魂咒之事,他已是算錯了,現下已知要讓噬魂咒生效,必須要半月彎在君卿夜的身邊,更是一心想送她重返錦宮。
「皇上的意思是沙迷蝶?」女人的聲音?風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但他第一個想到的女子只有她。
風贏長槍在握,待得君卿夜最後一字出口,他人已如離弦之箭,帶著肅冷之氣,朝半月彎揮舞而去。
半月彎力小,卻以柔克剛,君卿夜剛猛的手刀,遇上她軟綿綿的天足,竟猶似打入了汪洋大海,勁道消失得無影無蹤,身子反被帶得斜移兩步。
「王爺可以做到永不答應嗎?」她冷冷反問,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為何總是會在他那樣的眼神中心軟?
時利子卻在這時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王爺,老夫以為東坦並不安全。」
君卿歡一個閃避不及,被劃破幾處衣衫,傷處雖淺,卻滲出血來。
君卿夜縱馬飛馳,立手成刀,往君卿歡胸口直劈而來,神速如電,一隻手剛至中途,另一手更加迅捷地搶上,后發先至,竟是變換著又襲向君卿歡面門。招術之詭異,實屬罕見,不由得令人心顫不已。
她自顧不暇,再無精力顧及君卿歡,偷空望眼,卻忽見風贏身法如鬼如魅,如風如電,倏忽欺身到君卿歡的身後,長槍捅出,竟是直奔心脈而去,她大叫著提醒。
並未正面回答,君卿夜只是半眯起了狹長的鳳眸,沉聲問道:「風贏,你覺得他會帶著她去什麼地方?」
種種跡象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似乎又找不到一處共通,君卿夜再度凝眸,忽而道:「難道真的是她?」
風贏一愣,但看君卿夜臉色似乎又並無異樣,他下意識地瞄了一眼仍跪在下面的半月彎,當機立斷地扶住君卿夜,順勢用身體擋在了他的身前,不知為何,對於君卿夜的怪異,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半月彎。
手腕處溫熱的觸覺令她詫異,恍然抬眸,對上的竟是君卿夜恨痛交加的臉,他帶著慌亂的眸中映射出自己蒼白如紙的臉。她不禁驚詫,夢囈般開口,「為何要救我?」
君卿歡答得極快,半月彎卻是笑得痛心,一個死去的萱妃不能名節不保,她一個活著的人卻能被犧牲,果然同人不同命。
忍了太久,終忍不住飛撲而上,想要一同加入了他們的戰局,豈料四周卻突然湧現無數的鐵甲精衛,將她團團圍住,想要脫困,似乎也難於登天了。她身形急換,在那一群精衛間左閃右避,偶爾更是閃電般出手,瞬間便擊倒一名。只是,人實在太多,打倒一個又來一個,竟是施以車輪戰法。
僵硬地伸出手,他緊緊抓住風贏的另一隻手臂,卻只能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頭暈。」
長槍入腹,半月彎痛得擰眉。
半月彎瘋了一般地大叫著:「不要,不要,不要……」從未如此的脆弱,那是給了她十年溫暖的男人,雖然他也傷透了她的心,可在瀕死之際,她唯一想做的,竟還是一命換一命。
她突然笑了,雖一身狼狽,卻用她的雙眸,直勾勾地望進他的內心深處,她要掌控他的心神。只是,片刻過後,她終於還是選擇放棄,到底還是太遠了,除了能影響到他的情緒,他似乎並不為她所動,或者,她還是太急躁了,似乎還應該更靠近一點點才行。
時利子本是有天大的野心之人,他看中君卿歡亦並非看中他的人,只是相中了他的命格,但眼見他再一次為女子所困,不免又有幾分怒火中燒。若不是半月彎於他尚有利用價值,他恨不能親手將其解決。
耳中,又只剩下那重複的字眼,「放了他們,放了他們……」
「皇上,末將也不知如何解釋。可是,現在佑親王出逃在外,皇上意欲如何?」風贏早已沉不住氣,佑親王的存在在他看來始終是心頭大患,不除掉他,大周的江山定然動亂不堪。于公于私,這都是他所不願見到的事情。
此他非她,可聽在眾人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侍衛們一擁而上,長刀揮舞著,就向半月彎砍來。他們不知半月彎身手,只道她是一個弱質美人,只想著取她性命換取頭功,卻不想來得最快的,亦是死得最慘的。
「女人,你到底對朕施了何等妖法?」
君卿夜亦聽得連連點頭,只是,當風贏說完,他卻擰眉輕道:「你說的都不錯。朕認為你想得到的,她也能想得到,是以,最沒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東坦,而你認為最不可能去的地方,才是最為可能。」
「朕最恨人打臉了。還記得十年前,也有人傷了朕的臉,不過,她是用抓的,你知道她最後的下場嗎?」
君卿歡閃身躲避,飛腿踢他小腹,他卻跟著斜身倒退,瞬息之間,連環出槍,雖然每一槍均未刺中要害,但手法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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