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夫人強裝鎮定:「適才老身失手,這年紀大了,抓個東西沒長眼就抓爛了!」
景永福飛快地坐回原位,倒是李菲冷漠的說了句:「沒有下次。」她的心不禁狂跳,這都怎麼了?
李易入座后,卻聽身後朝中大臣有人出列,發問道:「請教太子殿下,這群景匪姦猾無比,難覓其蹤,饒是軒轅將軍也沒能與之正面交鋒過幾次,不知太子殿下如何使計找到賊窩,一舉殲滅景賊的呢?」
司馬靜彥端的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他帶阮蔚娘回燮,絲毫不提她青樓女子的出生,連名字都不曾吐全,所以連司馬秋荻也只知道他母親名字里有一個「蔚」字,其它一概不知。只是司馬靜彥珍藏若夫人的畫像,這就頗費思量。
司馬秋荻隨言動容,正色道:「亡母名諱正有一字『蔚』。請教夫人,您認識我娘嗎?」
司馬夫人走後,李菲斜眼瞟景永福:「幾天不見,你就惹上司馬家的人啦?小丫頭,還真有手段!」
李泫與李菲聞言,雙雙變色。景女,哪還會有誰?向天下公開她的名字,一個同景國著名痴兒的名字,不啻於是對燮國皇室的一種侮辱。李菲曾放出太子不收他收她的話,但也不會去大肆渲染這樣一個名字。
但景永福怎麼也沒想到李易竟為留她,當廷求婚。男人的臉皮比女人厚,皇室的男人臉皮更厚。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嚴格說來,人情世故也是門智慧,而這門智慧她太嫩了!
「王爺說笑了。」其實景永福也知道他來了,所以才叫水姐不要動手「請」司馬夫人走。原因很簡單,單憑司馬夫人那不入流的功夫水姐不會看在眼裡,她的出現正是因為李菲那種級別的高手入府。景永福一見水姐出場就知道來高人了,這當頭會來找她的高人也就迪王一人。既然迪王來了,她自然犯不著自己去趕綠頭母蒼蠅。
李和裕沉吟了一下,又道:「再賞個牌匾,就依孤昨日題字一併送去!」
按照燮王的意思,邊境剿匪得勝回朝的太子李易,由隸王親自出都百里相迎,一入都門便是六聲禮炮轟鳴,這是親王所能獲得的最高榮耀,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
若夫人上前來,逐一打開司馬秋荻的禮盒,無非是些曲樂類物品。眾人都好奇地看著她,今日的若夫人似乎有些激動。她仔細瀏覽了所有物品后,目光轉向女兒手中的笛子。景永福連忙將笛子遞給她。
楊氏族長楊寰郛出列跪下,附和道:「誠如迪王所言,事情就到此了結。請陛下息怒。」
司馬家的小公子,容易府的資料也非常翔實。司馬秋荻,現今司馬一族族長司馬靜彥的幼子,也是最珍愛的兒子。這份珍愛一方面緣由司馬秋荻的生母早逝,另一方面則是司馬秋荻從小就個可愛乖巧的孩子。與他諸位本宗兄長、外宗司馬氏不同,十五年的燮國大氏族的熏染沒能引發他對政治的興趣,倒令他成為一個追逐風雅、致力奢華的貴公子。儘管其父司馬靜彥努力栽培他成為司馬一族日後的重要人物,無奈司馬秋荻一直遊離于權力之外,只對金錢營造的華美有興緻。
李易抬頭道:「父王,兒臣相信平大福是真心助我燮國,不然她不會在淄留幫助兒臣而非她景人……」
司馬夫人猶在發威:「平姑娘,老身帶回自己的兒子也要你管?」
若夫人與眾人都是一怔。景永福便在母親耳邊如此這般簡單的說了些司馬秋荻的身世。其實當日第一次相見,他看若夫人的目光就很不尋常,在獲悉其出生后,景永福便明了,她的母親必有什麼地方讓司馬秋荻思及了他的生母。
李易恭敬頓首,逼他和*圖*書做一個選擇的話,那他寧願是前者:「此消息來自一位景女。兒臣與她約定,兒臣向天下公開她的名字,她就答應嫁於兒臣。」
「仔細著身子……來日方長。」
司馬秋荻的背景景永福不感興趣。她喜歡跟他出遊,因為他會付帳,還討她喜歡。第一次邂逅,因他的姓氏她拒絕了他的宴請,而到王都主動找他,也是因他的姓氏——他的姓氏可混淆她背後無數雙關注的目光。
來到庭院后,李菲就徑自佇立中央,長久的沉默無語。風過玄衣,金絲綉龍的寬大袖口,不時鼓起,而被風吹亂的長發,盪起幾縷,隨風而舞。
入了宮門,李泫為首的一眾皇子王爺迎上了李易,一番友愛情深的言語后,李易隨眾人入政梳殿。只有李菲依然那副冷性子,慢悠悠地綴在最後。
「別過來!後退!」
年過而立的隸王李獻,寬額方頤,濃眉豎目,其貌不似燮王不似德妃,而酷似德妃之父,陳氏族長陳池華。李獻尾隨在李易身後,默然看著一身雍容華貴的宮廷服的李易,滿面春風地走在自己親手參与安排的夾道歡迎的列隊中。要不是李泫之前百般囑咐,切莫失了「情誼」,忍為上策,他最不濟也要挖苦李易幾句。李易的這一手「推盤」雖然使李隸放下心中大石,但他同李泫一樣,並不相信李易就這樣輕易放過了他們。既然李易要做一副兄賢弟愛的溫馨畫面,那麼他們就配合下,先弄明白李易的用心再應對不遲。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一向聰明但過與急進的李易為何去了趟淄留就變了呢?這是他們所不了解的,而李易這一變,將李泫精心安排多年的陷阱掄空。
她轉身,卻聽他背後喊:「大福!」
新居竟與司馬秋荻的豪宅毗鄰,雖不能算豪宅,但也大庭大院的。宅門有匾無字,李易還在斟酌景永福的條件所以無字。景永福推斷著,李易已經從若夫人這兒得出她曾邂逅過司馬秋荻,加之她一到王都見了李菲后就找大橘子,所以李易才特意給她選了這麼個地方。
住得近,人也來得快。景永福才落腳,司馬秋荻就找上門來了。這回他穿得很正式,燮國貴族子弟素愛的月白袍,只是司馬秋荻的袍子製作精良,雲裳層疊,銀線刺花,還是遠比一般貴族的奢華,而手上依舊持一柄扇子,白璧無瑕的扇骨,雪梨粉金的扇面。
「王爺!」景永福連忙施禮,連帶廳內所有人行禮。
司馬夫人眼中的憤怒再壓抑不住,一手拍了下椅子扶手,那木頭應聲而爛。
「兒臣尊旨。」
「平姑娘要是喜歡,明日秋荻就送幾把來給姑娘把玩。」轉而卻是對若夫人行禮,「平夫人,秋荻見您總想起自己的母親,如若不嫌,請夫人收下秋荻的這些薄禮。」
李和裕穩了情緒:「就照菲兒的意思辦了。易兒,這次你到淄留打了勝仗回來,本該賞你些什麼,但你今日在朝堂上所言有失太子儀德,因此這賞就免了。迪王聽旨,景女平大福清匪有功,御賜紅絹百匹,黃金千兩。你去辦吧!」
他這一問,生生把他老爹當年的風流韻事牽了出來。水姐不露痕迹的帶小翠、阿根妥置禮盒而去。
若夫人眼中盈盈:「我豈會不識?髫年相識比肩競藝,蔚娘總先我一步……到現在,竟是先我去了。」
一直站到天光暗了,站到景永福腿酸,站到肚子發出飢餓的信號。李菲才開尊口:「走!」
出了門去,上了王府馬車。李菲又回復了神遊模樣,側面靜美而飄渺,一路長久的沉默,只是這一路長得驚人。馬車一路出了王都西門,不停西去。半路李菲和圖書一動不動保持側面望車外的姿勢,任秋風逐漸吹散他精心綰好的青絲。髮絲亂了,添一份莫名的惆悵,看的景永福也跟著莫名惆悵起來。
司馬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到底沒失了風度,沉聲道:「平姑娘,老身沒空跟你打哈哈,叫秋荻出來!」
李和裕厲聲道:「你可知這樣一個名字如何能宣揚天下?告訴景申茂我燮國的太子,娶一個跟他死去的白痴女兒一樣名字的景女為側妃?不!斷不可能!孤絕不允許!此女居心叵測,易兒,你如何會答應她這樣的條件?」
高大的水姐悄然出現在景永福的身後,正廳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景永福在背後做了個手勢,示意水姐別動手。水姐收回了凝斂的內勁,後退離去。
燮王在龍椅上也笑呵呵地問:「易兒,父王也很好奇,如何得到景賊的消息,又是個什麼樣的消息?」
看著小翠哭得梨花帶雨,阿根一副咬牙的表情,還有母親和水姐關心的神情,景永福微笑道:「我正找不著生病的茬兒避門不見客,這下倒實了!」
景永福一吐舌,見那個不正常的人?開玩笑!她急忙從水姐手中滑出,撲到母親懷裡撒嬌:「不說這個了,娘一路可累了,咱們先回吧。娘,我好想你……」
「好字!好字……」除了讚歎景永福無話可說。
「搗蛋傢伙,誰這麼厲害,竟把你打扮成個千金小姐?」水姐翻身下馬,拉起景永福的手,左看右看,眼中儘是歡喜的神色,而伍廚站在一旁驚訝之極。
若夫人贊了句:「迪王好眼色,有機會娘要親自謝他。」
「司馬公子太客氣了。」若夫人斟酌道,「只是怕公子饋贈過厚,平氏承受不起。」
司馬秋荻忙擺著扇子道:「不會的,不會的……」
景永福醒后看到了短暫的一瞬餘光,那是美到危險的眼神,她來不及細品,她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這次出行是李菲蓄謀的。隨著這個念頭,跟著她的頭腦瞬間空白——她正依偎在他身上,如同每次在馬車裡依偎在若夫人身上一樣。
「夫人,秋荻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夫人忘了今日之事。」
李易回王都的這段時間,李菲不再捉住景永福陪他風花雪月,容易府遣人與隸王商議迎接太子的細緻事宜也與她無關。景永福本指望司馬秋荻繼續熱情的盡地主之誼,可惜遺憾的是,自從送禮之後他對若夫人更感興趣。兩人算成了忘年交,整天價吟詩作畫弄琴把笛,而可怕的是,他們一對弈就是老半天。當然,落第一子的時候,景永福就自覺滾蛋。滾蛋了還得做掩飾工夫,至少讓司馬家的隨從了解,他家小公子對她很有好感而不是對她娘有好感……景永福很鬱悶,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若夫人將木笛捧在胸前,長嘆一聲:「泠泠徹夜,漫漫韶華,誰是知音?司馬公子,你聽過阮蔚娘這個名字嗎?」
「傻孩子!」若夫人輕輕擰一把景永福湊過去的臉蛋。
景永福笑了,繼續走進:「為什麼不能過來啊?」
景永福依然笑道:「所以煩請夫人以後好好管束貴公子,他與我投緣,老到我這兒來玩,雖是一身清白卻落了旁人的污眼,實在有損他的清譽。」她心裏恨不能司馬夫人關住司馬秋荻。
司馬秋荻一聽若夫人提了幾句,就知不應再追究下去。景永福不禁高看了他幾分,大橘子還是有分寸的。
穿過一個院子,走過一道廊子,景永福看到阿根正在打一套長拳。九歲半的他身子已不似初來時的瘦弱。只是,儘管好吃好喝的養著,阿根還是瘦條個兒,不往橫里長只往高處竄。
殿中一片嘩然。
「不知王https://www•hetubook.com.com爺蒞臨寒舍有何見教呢?」景永福偷笑著。
「司馬秋荻啊,我不得不服你,你哪裡來的那麼多扇子!」景永福上前打趣道。
景永福信手打開其中一個長型禮盒,裏面是一管木笛。雖談不上名貴,卻看得出做功精良,有些時日了,成色卻不顯老舊。她拿在手裡端倪:「這是……」瞥眼卻見若夫人神色有異。
李菲不是來拜菩薩的,他帶景永福來到寺后一座空曠的庭院。庭院外植被繁茂,而庭院里除了青磚紅瓦別無它物,硬要算有的話,也就角落裡一張石桌,沒有石椅。
那清幽的冷聲是時響起:「喲,本王來的真巧!」
福惠雙修!
這時,幾乎從來不在朝殿上說話的迪王李菲上前一步道:「請父王息怒。這個景女平大福菲也見過,據菲來看,此女並不願嫁五哥,故而以公開其名為約,好叫五哥知難而退。這娶與不娶由父王決定,五哥說與不說卻是五哥決定。五哥乃性情中人,既然已經提過了,那就算對平大福履了約。父王不允則是合乎情理,想我五哥乃堂堂燮國太子,如何會娶這樣一個名字的景女?依菲來看,賞點財物給這個平大福,事情也就到此了結。」
醒來后,景永福渾身乏力,聽床邊小翠哭哭啼啼地將事情的緣由說了遍。原來今日是水姐檢驗二人功課的日子,阿根的試煉就是打一個時辰長拳,但規定不能出小翠畫的圈。小翠不是用一般的粉條畫圈,她用的是隔磨粉,這粉有毒,但毒性有時間限制,時間一到毒性就過去了。水姐考小翠的就是精確一個時辰的用藥,結果沒想到平日從來不看他們練功的景永福今日卻撞去了。
他不讓李易娶她,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太能幹了。他自己討了三個厲害的大老婆,自作自受苦頭吃盡,如何還會讓兒子繼續嘗這苦楚?但這樣的人又輕易放不得,所以他借李易之口將大福之名名揚朝殿,讓全燮國都知道她是太子看上的人,又叫她無法輕易脫身。
景永福斜了阿根一眼,如實道:「這得感謝迪王。我這一身都是他使人裝扮的。」
李易跪下:「父王息怒。」
「哦?景國的女子?」李和裕捋了把花白鬍子,「易兒你只有一妃,也實在太少了。父王一直在為你留意合適女子,既然你有心於這個景女,父王可為你做主。只是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景國的出生又如何呢?」
馬車最後停在香山陀羅寺。容易府的資料上記載過這樣一筆,迪王偶爾出行,小離王都,目的地通常是此寺。
一身華貴的司馬夫人,在四個丫鬟的陪同下,正襟端坐,儼然一副大家主婦的氣勢。幾句客套后,司馬夫人轉了正題:「秋荻不是在你府中嗎?怎麼不出來見我?」
看到景永福走近,阿根停下了長拳,卻是驚叫:「別過來!」
景永福目送他的馬車離去,夜風襲來,這才覺,秋已深。
景永福想拒絕,但李易抽身的速度比她快。她只得暗嘆一聲,走過「福惠雙修」,門在身後關上。
「這個皇恩浩大……風也大。」景永福躬身道,「如若殿下沒有要事,請恕大福睏乏需要休養。」
此折在燮國朝殿中的風光無限的時候,景永福離開了容易府,于王都東門,親自接了若夫人和水姐他們。水姐已換了尋常商婦的裝扮,伍廚依然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後。
李菲卻盯著她問:「這是大福真心所想嗎?」不等她答又道,「如果是你真心所想,那本王就如你所願!」
「是的,王爺。」景永福趕緊截斷道,「王爺是來帶大福出去遊玩的嗎?」
「老身見過王爺。」
與此同時,燮國宮廷之內www•hetubook.com.com朝堂之上,景永福擬寫的摺子得到了燮王李和裕的定奪。他委派隸王李獻親自迎接太子回都。這個決定與景永福的預計基本一致,不是派隸王就是派沛王。
塵封往事隨著那把笛子重又浮現。簡單說來就是當年愛慕若夫人的司馬靜彥搶不過景申茂,所以娶了姿色稍遜於阮若娘的阮蔚娘。當然司馬靜彥以一個燮國商人的身份,怎麼可能與景國最有權勢的譽王爺相爭呢?
李菲卻繼續他的話題:「司馬家的小公子不錯的。看司馬夫人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就知道司馬秋荻在司馬家的特殊位置……」
李菲一身玄衣飄然而入,坐到了主位上,瞟一眼打爛的椅子,冷笑一聲:「看來本王趕上趟了!」
景永福半開玩笑的說:「等著你呢,小翠神醫!」
李易沒有轉身也認得他的聲音,正是隸王的外祖父陳池華。他心下琢磨,若在殿上告之眾人,此計出自一個十四歲的景國少女,倒是可以公開大福的名字順勢光明正大的娶之為妾。可若真這樣,大福就不再是他的秘密,以前幾日李菲和司馬秋荻對她的熱絡勁,楊家、司馬家恐怕都不會放過這樣一個人物。他放不開那張狂的小丫頭,更不願看到她被李菲或司馬秋荻帶離他的身邊。
小翠啜泣:「是小翠的葯叫姐姐倒下的,所以小翠一定會治好姐姐。」
「夫人,快來看看。」小翠的腦袋伸出車外,又縮了進去,隨後拉著若夫人的手走下馬車。
麻煩的事總是接踵而至,放司馬秋荻進門后不久,司馬夫人就來了。景永福關照好府內下人別去打攪那兩位高人,親自到正廳去見了司馬夫人。
李菲放景永福下馬車時,睜開眼看了她一下,依然不發一詞。這使景永福恍然大悟,這是他的告別。以後他不會再抓她陪他,這是最後一次,他帶她出行,一如他先前在馬車上所說「沒有下次」。
景永福笑得更甜:「是啊,太子殿下,迪王還有沛王最近都熱忠於體察民情,時常路邊野地里轉悠了,司馬家倒很清醒,不和殿下他們玩這套,的確算燮國百年不倒的老家老族!」
「別說了!」李和裕揮手,喘著粗氣地道,「即便你想娶的是景申茂的女兒景國公主大福,孤也不能答應。」
陀羅寺用完素齋后,李菲帶景永福回了王都。馬車上他依然沉默,但和來時不同,他閉上了雙眼。景永福不敢再睡,實際上也再無困意,同李菲一站后,彷彿她也修了一星半點的呆功,竟是什麼也沒想,直到地頭。
所有官員大臣隨楊寰郛跪下:「請陛下息怒。」
李菲使人將燮王的賞和牌匾一起送到之前,政梳殿上的事薛桐頤已傳到景永福了耳里,也不知是燮國百官中那些宵小舌長三寸,不日後,太子李易求婚于景女大福的事兒成了燮國王都尋常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暫且不表。
「那夫人以後要看仔細了,別抓什麼都爛,有些玩樣啊最好別抓!」李菲悠悠道。
換了容易府隨從駕馬,一行人去了薛桐頤安排的新居。水姐在馬車裡問景永福:「迪王是傳聞中英俊的模樣嗎?」
「可我覺得你一副苦瓜樣,大福。」李易在她身旁道。
「好看是好看,不過,沒娘好看啊!」
伍廚頓時豎起耳朵。
馬車輕微地顛簸,似已凝固的眼前人,景永福很自然的睡著了。和榮光湖上不敢掉以輕心的棋子不同,現在它落子了。
李泫一邊跪著一邊打量他的六弟。那張俊美又冷到極至的臉,半側著紋絲不動,美到清冷不見一絲人氣,似一個假人。
但來不及了,她鼻尖一癢,什麼味道鑽進骨子裡,然後身體一麻,便不醒人世了。
司馬秋荻白凈hetubook•com•com的臉立刻鋪了層淡淡粉紅。他每天派人到容易府打探景永福的消息,前幾日聽聞她與迪王出行不能邀她,今日卻是問到了新址,得知若夫人也來了,他特地換了身較正式的服裝,還帶了禮物。
景永福不得不佩服燮王。看來他早知道了一切。惠同蕙音,蘭心蕙質,既得福祿又獲好處。要緊的是,這字是李易回王都前李和裕就寫好的。
想到那筆記載,景永福忽然覺得迪王其實很寂寞,甚至寂寞到把寂寞當作了享受。她陪著他發獃。拜他所賜,自十歲后夢醒,景永福還是第一次嘗試,什麼都不想,只是佇立。後來景永福反思過,那應該接近於佛家的禪定,只是佛家打坐入定,而他們是站著。
「很抱歉連累了卿,但本宮不會輕易放棄!」
不如稱病吧,把事辦完了就走人。景永福琢磨著。
「好利的一張嘴!」司馬夫人冷冷地道,「我會管好秋荻,不叫他無端陷入泥沼。畢竟我司馬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犯不著和些路邊野花糾纏不清。」
景永福終於不笑了,正色道:「夫人,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出了這府我不管,但在這裏只有我說話管用。所以您請回吧,等司馬秋荻到了他自個兒府上,就是您司馬家的事了!」
景永福看著烏金牌匾高懸門楣,那四字御筆親賜——
「……」片刻之後,李和裕站起身來,手指李易,渾身顫抖地怒道:「荒唐!荒唐!實在太荒唐了!」
司馬夫人眼神一厲:「聽沛王說,前幾日姑娘與迪王走得很近。不知為何近日迪王不召見姑娘,姑娘反倒跟我兒親近起來了?」
李易何嘗不知道說出大福的名字會在朝殿上掀起滔天巨浪,可是,為了將那她永遠留在身邊,他還是鼓足勇氣在政梳殿上朗聲而道:「回父王,她姓平,名大福!」
幾天後景永福把門一關,不讓司馬秋荻進來。司馬秋荻久久地站在門外等候,圍觀的,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看著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似的司馬小公子,景永福心軟了,還是放了他進來吧,可一轉身又聽到司馬家的下人說,這對小人兒吵吵鬧鬧是正常的,沒看一會又如膠似漆了?景永福更鬱悶了。
景永福心道,你也知連累我?她身上忽然一暖,那是李易脫下他寬大的衣袍包圍住了她。
景永福一怔,他這算討好我?李易歸程已定,明顯她這枚棋子的作用已完。她不用再與他虛與委蛇,李菲也該棄她不理,等候李易回來找正主子才是。
「老身受教了!不敢打攪王爺,老身先行告退!」
如果景永福醒著,她會發現之後李菲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李菲的眼中有著即便她清醒面對他也無法讀懂的神情。
景永福笑問:「夫人不是來見我的嗎?」
「福兒……」若夫人也是一副驚喜,說不出話來。阿根最後下馬車,低低一句:「總算像個女的了。」
「夫人不要動怒!」景永福假裝畏懼。
李易跪在殿中,叩首謝恩后,將淄留之事娓娓道來,按景永福杜撰的版本。他得到消息后,與軒轅將軍聯手,如何這般……燮王聽得入神,竟忘了賜座,等李易講完了,才想了起來。
景永福凝神望司馬秋荻,原來這人竟是她娘的故人之子。卻聽司馬秋荻不解地問:「可為何我爹書房裡珍藏的畫像,畫中人卻似夫人您呢?」
當晚,景永福將摺子交給薛桐頤,他模仿李易的字體、語氣複寫一遍,明日早朝即上呈。大意是景賊狡詐,長期騷擾邊境被俘后還口出污言,挑撥離間。李易兄弟素來友愛情深,豈是賊人能破壞?念及燮王仁義慈悲,李易不願大開殺戒,只除了匪首,留在淄留招降景人,先行上報,擇日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