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李維安，再見。」她想了想，說。

李維安不著痕迹地打量著夏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時隔一年，她並沒有多少變化，還是那個安靜的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她就像是一株被養在溫室中的小草，柔軟而又不起眼，卻是非常舒服的存在。從小到大，即使有再大的火氣，只要哄一哄，就雨過天晴了。

「國外？」

「對不起，這個節目是寧洛桑主動找的我，我不知道……」夏禾斟酌用詞，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不知道她和你有仇？可寧洛桑用的明明是「故交」。

……也對。

然後，她的腦袋就被攬進了他的胸膛。

夏禾第一次在陸箏臉上看到了類似喪氣的神情，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忍不住問：「怎麼了？」

夏禾接過橙汁抿了一口，忽然說不出的心安，所以，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顧少司的身後的時候，她仍然維持著微笑與牽手的姿勢，眼裡的明媚還來不及收斂。

一夜，在輾轉中過去。

夏禾剛剛出了龜殼，很快在僵持的氛圍中又被打回了原形，氣餒地收起了杯子。

「少司，我想你應該認得在場的這幾位，走出這道門，意味著你將會失去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不需要你承諾什麼，只不過是想助你一臂之力，你又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

寧洛桑沉默。

沈星手忙腳亂泡了茶，送到了夏禾手上：「不管是什麼，來者是客，你總不能一直把人家晾在客廳吧？」

「夏小姐，網傳您買賣新聞，請問是否屬實？」

話音剛落，所有人反應了過來，有一半火力就集中到了夏禾身上。

回公寓的路上夏禾都很忐忑，一路小心偷看顧少司的臉色。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只有車窗外的霓虹燈不斷地變幻著顏色。終於到樓下的時候，顧少司依舊沒有開口，他沉默著開了車門，卻並不急於上樓，只是站在樓梯口踟躕，夏禾輕輕走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腕。

「少司，好久不見。」寧洛桑微笑。

「化個妝。」

夏禾這輩子的運動量都花在顧少司相關了，被他搶相機的時候跑，為他擋緋聞的時候跑，現在這奇形怪狀的時候又跑！

夏禾臉上一紅，低下了頭。她知道，他指的是剛才那一吻。對付娛記最好的方法並不是解釋，而是「放料」，他們就像是一群喂不飽的倉鼠，只要不斷有新鮮的勁爆消息傳出，馬上就能忘記舊事。不過，顧少司這樣的方式，還真的是陸箏所說的「破罐子破摔」，她幾乎可以想象今晚的微博上會炸開來了，陸箏估計會想殺人……

夏禾毫無知覺，繼續輕聲吩咐：「Zachary十分討厭試鏡演員對人物的理解與發揮，他喜歡戴著鐐銬起舞的時候依舊能夠精準把握角色的演員。他的耳朵有一點點遲鈍，所以，你的聲音音量要稍稍提一點。」

夏禾疑惑地去了門口，終於明白沈星在獃滯些什麼——李維安。在如今的中國影視圈，他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他一臉溫和的笑容站在門口，見到她的聲音后，目光越發柔和：「小禾。我聽到那位女士這樣稱呼你，這是你的中文昵稱？」

顧少司沒有出聲。

「你知道Andrew？Lee么？聽說他這一次來，並不只是為了牧之帆的新戲。」

李維安。

這幾乎是一種幼稚的反擊，夏禾卻只覺得有些心疼。

夏禾被人狠狠推了開去，再也鑽不進瘋狂的記者圈內。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被那麼多的記者包圍著，長槍短炮，五顏六色的話筒幾乎要戳到顧少司的臉，這是一種很差的體驗，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用力鑽進了包圍圈裡，用自己的身軀去阻擋記者的攝像機——「請讓一讓！少司現在並不方便接受採訪，對不起，請讓一讓！」

「節目我不會參加，寧總還有什麼事？」

夏禾疑惑地去開門，還沒有看清外面站著的是誰，她就被一把推了開去。不速之客快步走進了屋內，找到顧少司，忽然一拳朝他的臉上砸去——顧少司反應不及，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不速之客就乘勢一腳踹去，狠狠踢中了他的胸口！

夏禾大大鬆了一口氣。外頭陽光實在太過猛烈，她在帳篷外等著顧少司，無奈驕陽似火，左顧右盼，最終朝不遠處的樹林走了過去。

「……」

「是。」

「小禾——」忽然，樓道的燈亮了起來，一個歡快的聲音撕破了尷尬的僵持。

顧少司在這一刻掛斷了電話。

「誰緊張了！」姜二少暴怒！

姜二少惱羞成怒。

會議室里就只剩下了陸箏與夏禾。

顧少司冷眼看著夏禾，似乎對她的目光特別、十分不滿意。

夏禾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如果可以，她很想時間倒流，她會選擇早早地離開這個地方，或者乾脆陪著顧少司進帳篷，最起碼她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和他撞上！

你圓潤的走開，好嗎！

夏禾靜靜低著頭。

這位少爺懊惱地撓了撓頭：「喂，姓顧的，你知不知道那個Zachary到底在玩什麼鬼？協議上的劇名直接叫EAST，其他什麼都沒有，明明還沒有開拍卻把這裏搞成這樣。」

她的腳步也黏在了地上。

「……」

夏禾瞪大了眼睛，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寧洛桑和顧少司是……是母子？！

「少司……」

終於，電話被接通，顧少司涼颼颼的聲音傳來：「去哪裡了？」

這個人，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穿越了吧！

夜晚，她輾轉難眠，抱著手機撥通他號碼：

「你走之後，Z的拍攝計劃也停止了，你母親和Z找了你很久，幾乎把美國各大洲都翻了遍，我也一直在歉疚，是不是因為我……」

好吧，這一位，似乎也有一點緊張。

夏禾偷偷瞄了一眼顧少司，接過了PSP，兩分鐘后，通關。

李維安皺起了眉頭：「Andy。」他糾正，「這才是你以前稱呼我的名字。」

「所以，你不必自責。這裏，本來就是我的家，五歲之前我住在這兒，我的父親在這裏過世，中國人說『落葉歸根』，人總是要回到故鄉的。我，只是回家。」

「好。」

夏禾小聲重複，眼眶疼得厲害。

是的，不論是哪一種語言，她都不會說。

顧少司戳了戳她的臉，淡道：「助理，就是這麼用的。」

「顧少司……」

「少司！」寧洛桑的聲音氣急敗壞起來，「你知道我為了這一次機會耗費了多少心血？你現在這樣糟蹋自己的多年經營，究竟是在報復我還是報復你自己？！你要知道，你現在只要再踏錯一步，在這圈內就會徹底混不下去！」

或許網友們早就忘了夏禾是何許人也，不過作為專業的娛記，所有人都對這個不久之前腥風血雨的名字還有著記憶。

「您好，我是夏禾。」她小心接通了。

那時，夏禾已經被沈星揪到了廚房，按在了牆上搖晃。

夏禾在最後一句「化個妝」后發了好久的愣，最終磨磨蹭蹭去洗了個澡，默默地打扮了起來。

寧洛桑的聲音有些暴躁：「少司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意氣用事！」

僵持。

「你們認識？」顧少司敏感發覺了。

攝像機靜靜運作著，下一瞬間，無數閃光燈亮起！

李維安的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深藍的www.hetubook.com.com眼裡滿是詫異，卻很快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微笑：「你好Summer，好久不見。」

夏禾斟酌詞彙：「我……我小時候和他認識的。」

「……」

陸箏冷笑，從懷裡掏出一份報紙，惡狠狠砸在了顧少司的臉上。

小男孩慌了手腳，中文夾雜著英語，笨拙地拍她的肩膀，到後來把自己口袋裡心愛的變形金剛也拿了出來，塞到了她手裡，笨拙地拉她的手，後天，一起，上學……

「對不起。」

她用力搜索著並不多的中文詞彙，最終選擇了放棄，找了一個替代的：「never worn out，but tired out。」

「我和穆秋入二選。」

陸箏多方打聽，最終，一則新聞霸佔了新一天的娛樂版面與投資版面：

顧少司嘴角破了個口子，傷口泛出一點點鮮紅來，模樣狼狽得很。他用手背擦去血跡，並不還手，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陸箏。

顧少司的臉色幾乎是在一瞬間變得陰暗無比，他只在原地停留了幾秒，就拉起夏禾的手往外走——卻不想，會議室的門早就被關上了，幾個保全站在門口，把門擋得嚴嚴實實。

這毫無徵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亂了陣腳。

午後，夏禾作為助理，陪同這顧少司去了試鏡的地點。

「……好。」

「啊……」

夏禾轉過身，忽然發現了一個好久沒見的「熟人」，姜子燃。

只不過，知道了顧少司和寧洛桑的關係后，她不敢保證，她是否還能勸阻他。

「小禾……」

陸箏輕輕闔上文件夾：「一敗塗地吧。」

「……嗯。」大明星勉為其難。

或者說，每一個人都有著無法逃離的過去。它像一張巨大的網，盤踞在生命的大樹上，即使繁茂的樹枝已經滋生出新的綠芽，更為粗壯的枝幹，甚至是南轅北轍的生長方向，過去，仍然存在，無法刨除。

陸箏的電話之後，夏禾與顧少司的生活並沒有多少變化。SE依舊沒有為顧少司安排任何工作，卻也沒有出面制止他幾乎是「違約」的行為。不過，那些「不入流」的工作卻漸漸地減少了，顧少司起初還會在公寓彈琴寫譜，到後來，他終於還是焦躁了。

「……啊？？」

「請問，您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如果是關於那檔節目……」

「夏小姐，您先後背叛了兩個東家，是否是SE的公關行為？」

「星姐？」

長久的靜默之後，是李維安的聲音。他說：「小禾，我給你時間。」

夏禾沉默。

會議室里坐著幾個人，她發現顧少司的目光從進門的一剎那就僵滯了。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在看會議室中間坐著的人。那個人是，寧洛桑？

顧少司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彆扭：「所以，今晚慶祝？」

寧可被雪藏，寧可去會所，寧可做一個酒吧的駐唱，她越想要的，他偏偏毀給她看。

僵持片刻后，他又笑了出來，聲音輕柔：「我最近才知道，你的中文名字的意思是夏天的禾苗，很適合你。不過玩久了總該回家，Z他很挂念你。」

夏禾已經嚇得完全不敢動彈！

「慶祝……哪裡？」

「怎麼了？」顧少司回頭。

「先記賬吧。」

顧少司冷眼盯著保全：「讓開。」

電話被掛斷。

姜子燃咧嘴笑：「老年人就適可而止吧，要給年輕人讓條路呀，哎呀，你的臉，小禾苗，你終於揍了他？」

「顧先生，據傳您之前已有合約的幾個廣告和代言都已經取消，請問這是否是您最近參加《娛樂寶鏡》的原因？」

「試試。」姜二少說。

大明星顯然已經快要暴躁。

夏禾默默地把PSP還給了他。

清晨時分，小小的公寓又迎來了第二位客人。

「走吧。」顧少司似乎是難為情了，略微低頭邁開了步伐。

他又想塞給夏禾，結果沒成功，因為夏禾被面無表情地顧少司拉了起來，挪動了一些距離，然後，他身邊的人變成了顧少司。

這兩個人……夏禾瞠目結舌，保險起見把顧少司挪遠了一點點，小聲道：「Zachary在試鏡的時候，對場地向來十分挑剔，你不用太緊張，這一次估計真的只是單純的試鏡。」

夏禾的童年是一個人在全寄宿制的小學里渡過。當她學第一句話的時候，早已經過了學習語言的最佳年齡，被丟進寄宿制的幼兒園裡后，她因為一張東方面孔，被足足圍觀了一禮拜……嘿！那個瘦小的笨蛋啞巴！人高馬大的西方人有著與生俱來的攻擊性，他們並不喜歡柔軟的個體，卻偏偏喜歡以玩弄他們為樂趣。在好幾周的捉弄后，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個瘦小的猴子，她不會說話。

「小禾，你怎麼會認識李維安？？？啊啊啊我好想拍下來！忍住、忍住！！！」

「這就是我的秘密。」顧少司輕聲道，「夏禾，這是我的過去。」

李維安走後，夏禾迎來的是尷尬的靜默。

「小禾，我剛才打你電話一直沒打通，我……」沈星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相機，噼里啪啦下樓，還沒有到樓下，陡然止步，「呃，」她震驚眨眨眼，「顧、顧少司？你怎麼在這裏？」

這發展的確很囧啊！

夏禾默默讓開了一些距離，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李維安進了公寓，在小小的空間里掃視一圈，最後坐在了沙發上。沙發上還留著一隻拼裝了一半的直升機航模，是顧少司留下的，他自然而然地拿了起來，挑了挑眉毛，不一會兒就拼完了大半。

「住手！」夏禾慌忙去拉扯，卻發現打人的是陸箏。

夏禾本來以為慶祝是指兩個人，去一個吃飯的地方，進行愉快的就餐，順便還能逗一逗顧少司——這種慶祝，沒想到所謂的的慶祝是官方的酒會，觥籌交錯的男人和女人，衣香鬢影，霓光搖曳。這樣的場合，從前的顧少司是不屑於出席的，不過現在的他似乎正吃力地學著與人溝通。

如果時間可以倒來，她大概不會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電話那頭傳來輕輕淺淺的呼吸，良久，顧少司的聲音響起：「你是想解釋？」

這下，顧少司連反駁的話都懶得說了，他直接向門口走去，對著幾個保全道：「讓開。」

夏禾看著他的糾結，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開了口：「她是你的母親，你為什麼……」

夏禾小心地看了一眼顧少司，還來不及有所動作，電話就被顧少司拿了過去。然後，他按下了揚聲器。

「你怎麼知道？」忽然，顧少司打斷了她。

夏禾紅著臉握緊了他的手，忽然覺著這個世界實在有些太過美好。顧少司，他把他的過去交到了她的手裡，這是一份未來的邀約。

那是她在異國他鄉聽見的第一句中文，一時間，所有的委屈都變成了眼淚，她嚎嚎大哭。

那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在林子里的。他背對著山林，一件白襯衫讓他的身影幾乎要融化進綠葉里。

姜子燃：……

顧少司，他在情緒的處理上幾乎是個孩童，而致使他變成這樣的，很可能是根本就沒有人教過他如何生活，如何善待自己。也許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並沒有寧洛桑這個「母親」的存在。

「SE高層早在之前就對少司有諸多不滿，之前諸多緋聞雖然暫時壓下，但……恐怕是和圖書少司最後的機會。」

陸箏的言下之意是，李維安來到中國一方面是接受了牧之帆的邀請，另一方面，似乎是有一部好萊塢拍攝的東方題材的新戲會在中國選角並在東方拍攝。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西方娛樂圈罕少拍攝東方題材作品，即使涉及東方元素，也會讓一些華人或者僅僅是亞洲面孔，操著一口怪異的中文來參与。像這樣的純東方選角和拍攝，十分罕見，如果顧少司能夠在這部戲裏面有一個角色，即使僅僅是男3，或者男4……

幾天之後，所有的娛樂周刊和紙媒都開始報道顧少司的事情。當紅明星被雪藏，淪落到如此凄慘的地步，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新聞更加引起人的興趣呢？幾乎所有人都不明白，顧少司究竟在做什麼。

顧少司似乎胸有成竹，等到音樂停歇，他已經把現在的局面三言兩語交代清晰，扯著夏禾出了舞池，在酒水區選了一杯橙汁，遞到了她的手中。

夏禾低笑出聲，一點一點幫他把青腫的地方覆蓋起來，連同昨夜的擔憂，一起一點一點地遮蓋。

顧少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Thranduil。

夏禾目瞪口呆看著他。結果，PSP被塞到了她的手裡。

Z和李維安的風波，就這樣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夏禾平時不化妝，不過入職《娛論》的時候，主編曾經以「化妝是對採訪對象的尊重」為由，逼她買了一套化妝品，這一次總算派上了用場。她在他面前俯下身，他的呼吸有些凌亂地拂過她的臉頰，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某個冷麵的大明星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變得紅潤起來，眼神略微躲閃。

「扯平了。」顧少司淡道，「我一不小心，也把你拉入漩渦了。」

助理……

「Summer……」

夏禾還是不安，與其說是擔心顧少司最終知曉她的隱瞞，不如擔心他根本不好奇。顧少司……他一直很驕傲，這樣驕傲的人最近受這麼多挫折，變得有些讓人難以捉摸。他到底是不是生氣了，她完全無法判斷。

「Zachary的男二號將在穆秋和顧少司之間抉擇，作為我的立場，我當然是希望少司可以獲得這個角色，不過根據環球的人脈打聽，據傳Zachary偏向於穆秋。」

他要回自己公寓……

這個名字輕飄飄劃過她的思緒，帶來一點點說不清的焦灼。

夏禾頓時嚇得一身冷汗，窘迫地想要挖個洞鑽進去，被逮現行的慌張蓋過了之前的尷尬與局促，她在原地糾結，連頭也不敢回了，腳步聲越來越近，過了一會兒，溫涼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夏禾踟躕：「我，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

「不想。」夏禾握著手機，淡聲告訴寧洛桑，「寧小姐，不論顧少司能不能拿到這個角色，我想他都會儘力的，我也幫不上他什麼忙。而且我想寧小姐也不想他拿到Z的角色的，為什麼還要逼自己說謊呢？」

是誰？

陽光下，斑駁的樹影停留在那個人的肩膀上。

「已經公開了。」他淡道，戳了戳她的臉，「名正言順。」

夏禾閉了閉眼睛，最終轉過了身。

夏禾退後了幾步，仰起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更加平靜：「好久不見，Andrew。」

「……小禾？」

每一個人都有過去。

「……Zachary？」

電話那頭的寧洛桑久久沒有說話，就在夏禾快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她忽然出了聲。「我知道你對我一直有怨恨，甚至因為我在環球而不惜加入SE。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發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掘墳墓，必要時，我不介意用特別手段。你什麼時候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這是我作為母親對你的期許與責任。」

來自寧洛桑。

「進去吧。」

夏禾眼睜睜看著顧少司跟上了其餘幾人的腳步，她漸漸地落在了他的身後。

電話那頭久久地沉默。

那時，夏禾正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整理多日來的影像資料，房門忽然被叩響。她渾渾噩噩去開門，卻發現沈星一臉獃滯站在門口。

不出意外，夏禾與顧少司的牽手吻照迅速佔據了各大論壇榜首。半個小時后，陸箏曼徹斯底的電話吼出了新境界。

她在顧少司的眼底看到了一點很溫柔的光芒，心跳一瞬間亂了節奏。

李維安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顧少司腳步微滯。

「顧先生，聽說您已經被SE雪藏，請問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電話那頭，顧少司的呼吸凌亂不堪，像是剛剛經歷了劇烈的運動。他就這樣靜默著，過了好久，勉強出了聲：「發生了什麼事？」

她有些惱怒，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李維安！」她咬牙，「我說最後一遍，我並不要求你怎麼樣，我以前沒有增加過你的煩惱，以後也不會，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家長姿態？你已經影響到了我的生活！」

「顧先生……」

夏禾被忽如其來的刺眼燈光刺|激得睜不開眼睛，好久，她才眯起眼看樓上，發現了一個久違的身影——沈星？她回來了？

Andrew？Lee……李維安。

寂靜的客廳中，那是最後的聲響。

顧少司，他一副「哎呀被你抓住了，就讓你吃點豆腐」的模樣，還不鬆手。

夏禾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起，眼看他一臉木然，她忽然窘迫得無以復加，一點一點鬆開了手。

夏禾忽然有了一點調戲良家婦女的感覺，笑嘻嘻戳他的臉頰：「喂，是不是每個給你化妝的人都能看到你的『嬌羞』？」

「夏小姐，您今天是以什麼身份陪同顧少司來的？」

夏禾等陸箏吼完了，小心問他：「陸大哥，現在的情況，真的很嚴峻嗎？」

「小禾，你能把電話給少司么？」電話那頭，寧洛桑的聲音透著疲憊。

「……啊？」

「多謝關心。」夏禾只擠出了一句話。

「少司，你真的不打算與我好好談一談嗎？」寧洛桑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寧願看著顧少司去受挫，也不敢去觸碰心裏已經圈起來的禁地。

寧洛桑，她自從知道了她和顧少司的關係，大約也可以猜想到顧少司最近的境遇少不了環球的推波助瀾。寧洛桑沙發果決慣了，顧少司卻一直熱衷於和她對著干。趁著衛碧這一次事件，恐怕她是要把屬於顧少司的前途徹底斬斷，逼他不得不求助於環球。如果顧少司這次成功當上了Zachary的男二號，那寧洛桑之前的所作所為不就前功盡棄了？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故事了。

「少司……」

「嗯，似乎與你的室友有些關係。」

「剛才，對不起啊。」夏禾小心翼翼道歉。

「那檔節目近期暫停了，我這次找你並不是為了它，而是為了Zachary。」

寧洛桑淡道：「我並沒有撒謊，環球是Zachary在華投資最多的公司，即便Zachary現在沒有偏向於穆秋，環球也會讓他最終偏向於穆秋。早作打算，對顧少司來說是件好事。」

所有人還來不及開口，只看見顧少司忽然拽起了身旁的小個兒女生，突破重重阻礙，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奔跑了起來！

「小禾，少司沒有多少機會了。」

「可我擋記者擋得胳膊快斷了。」那些記者見到顧少司簡直ｈｔtｐs://m.hｅtｕｂｏoｋ•com.com像是餓狼撲虎，簡直快把她擠成了肉餅。

「青梅竹馬？」

所有的記者當場愣住。

接下去的日子，顧少司用行動回答了夏禾。他開始涉足酒吧，如果說娛樂圈內的的公司幾乎都會被廣美和環球聯合支會，那不計其數的娛樂場所卻並不是一兩家公司可以把控的，他有更多的，更多的機會。

「我……」她想要告訴他她的想法，電話鈴卻不適時宜的響起。

他的眼裡滿是真誠，語調柔和，就像是一個長者在向不懂事的小妹妹解釋著高深的道理，每一句話都壓低了聲音。

夏禾失笑，拉著他稍稍遠離了人群，低聲道：「Zachary的面試風格，是極端分裂測試。他會讓你在戰爭場面中演沉睡，或者在歡快的場景中演悲傷，他不喜歡東方式的內斂式傳情，討厭用嚎叫來表現情緒。」

「顧先生，關於廣美事件，您一直沒有給出回應和致歉，您是否有什麼話想說？」

自那以後，夏禾成了李維安的尾巴，怯生生地跟在他的身後，一不小心就是十年。

那時，顧少司正抱著吉他在沙發上調試著弦音。

夏禾端了茶到客廳，放在了茶几上。

夏禾小聲保證。

就在夏禾以為快要掛斷的時候，寧洛桑開了口。她說：「你知道了我和他的關係？」

過了好久，陸箏似乎消了氣兒，丟下一份文件，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了。

夏禾獃獃看著車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忽然覺得，是不是應該追上去把話再說清楚一遍？她還是不懂，他到底有沒有生氣啊……

夏禾回到房間，發現手機上多了一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簡訊。

「……啊？」穆秋……會打架？

顧少司卻摸了摸她的腦袋，低道：「我沒有後悔，也不打算澄清。夏禾，我對你很認真。」

夏禾仔仔細細掂量了下「生氣」兩個字，確信中文定義上並沒有什麼曲解，才平穩下情緒轉過身，輕聲道：「沒有生氣，Andy，我並不是因為你才回國，也不是因為生誰的氣，我只是……」

她有些心虛，偷偷看顧少司的眼睛。其實很多事情，沒有提及的時候只不過是秘密，而當被人戳破的時候，就成了隱瞞。顧少司已經足夠坦誠，而她……她狼狽地道了歉去了洗手間，卸了妝容，看著鏡子里濕漉漉的自己。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好了，生完氣了。」

「沒關係。」他輕道，「你不用擔心，我還有別的住處的。」

「既然沈星回來了，我先回公寓。」終於，顧少司出了聲，略顯生澀。

顧少司皺起了眉頭，退後了幾步。

顧少司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改往日的高冷，看了看發獃的禾苗，抬頭朝圍觀的記者露出了一絲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Z在那附近搭建了一處臨時搭建的帳篷，周遭的怪石被巧妙得排列累積，怪異的木棍組合成零落的籬笆，乾枯的草似乎曾經被點燃過，在岩石的外面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陸箏緩緩站起身來，盯著顧少司冷道：「如果你的身敗名裂會是對她的最致命報復，那你儘管去做，沒有人攔著你。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SE董事會已經在就你最近的一連串私自接通告的違約行為進行評斷，等到公布的時候，你會被徹底訴訟解約。」

「笑什麼啊？」她咬牙，要不是他這麼高調！至於被發現嗎！

陸箏的聲音滿是疲憊：「如他所願，他快把自己給玩死了。SE運營已經不再給他安排新的宣傳方案，連新機會都已經另換他人。我手上原本有幾份不錯的合約，對方都已經毀約，剩下一堆不入流的邀約，我並不打算替他安排。國內娛樂圈關係盤根錯節，他這一次又是得罪廣美，要是再敢作死，真的要玩完了。」

兩分鐘后，GAMEOVER。

可是兩個主角早就穿越片場重重障礙，怎麼追都已經追不上了。

夏禾的手一松，合同落在了地上。

這一次，夏禾真真切切地聽懂了。

記者中有人手忙腳亂追了上去，扛著攝像機的幾位已經放棄，停留在原地，過了好久，才有人幽幽道：「我說哥們，我好像有點看不明白這發展啊……」

這世上，最聒噪的鳥應該是八哥，唯一能幹得過八哥的，是姜子燃。

夏禾從來沒有被這麼多記者圍堵過，閃光燈幾乎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並不是職業的明星，一下子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獃獃看著攝像機。「我，我沒有收錢……」她想要盡量遠離話筒，結果卻是越躲越多。那些記者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個會回答的，哪裡肯輕易放過？

顧少司一臉無辜：「沒什麼。」

李維安笑了：「Summer，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他這幅模樣，別說是去試鏡了，恐怕連門都進不去吧！

他說：「你的過去我一無所知，你也從來沒有向我敞開過你的過往，你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他嘆息，「我一路上都在想，怎麼做，才能向你表達我的生氣。可是想了一路，都找不到合適的方法來出氣。」

「顧……」

第二天，Zachary忽然宣布要暫停選角計劃，回國重新商討項目進程。Thranduil公司在華項目都進入了擱置狀態。

「最近一年，都在這座城市？」

「夏小姐！」

「小禾，少司現在的處境，要比你知道的要艱難許多。」電話那頭，陸箏的聲音帶了厚重的疲憊，「他太過意氣用事，我希望你能時常規勸他，不要衝動。」

夏禾卻明白，他是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回擊寧洛桑。

夏禾悄悄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回頭。自然，她也沒有看到李維安震驚過後沉寂的眼色。

門鈴忽然被按響。

夏禾看著電話屏幕上的寧洛桑三個字，忽然理解了顧少司為什麼寧可待在SE也不肯去環球。這樣的母親，的確讓人感覺不到什麼愛啊……

夏禾獃獃看著李維安。

不過，顯然這會兒他的注意力不在顧少司身上，例行羞辱之後，他默默地在他們的身旁坐了下來，掀開衣裳，居然從懷裡掏出了一隻PSP，聚精會神地玩了起來。

那個人卻愣在當場，連身旁的女伴擔憂的目光都沒有看見。

下一秒，他俯身在她的眼角輕輕吻了一記。

「顧先生！」

「啊？」

「……哦。」

夏禾頓時冷汗直冒：「我……我先回公寓了……對不起！」

「少司他……」

陸箏一抬手，又要落下一拳。

翌日，夏禾從動物園請了一天假期，以助理的身份陪同顧少司去了約定的籌劃片場。合約並沒有簽訂，顧少司就被片場候著的記者團團圍了起來，夏禾好不容易拉著他突出重圍，來到約定的辦公室里。夏禾拉著顧少司大喘氣兒，卻發現顧少司在笑。

夏禾乖乖答應了，小心地回望了呆在原地的李維安一眼，想了想，拉住了顧少司的手。

幾個保全並不是專業的保鏢，他們不過是現場的工作人員，看到顧少司的臉已經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之前模樣，面面相覷之後稍稍讓開了一條m.hetubook.com.com道。顧少司就從那一小條道穿行而過，離開了片場。

她跟著顧少司在鬧市區的小巷中七彎八繞，終於甩脫了所有的記者，她才發現顧少司的臉色並不好。剛才那一秒鐘的春風化雨已經消失不見，轉而替代的是蒼白和猙獰。她頓時心虛地想撓牆。

現場的狗仔終於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大新聞啊啊啊！

好久，顧少司的聲音低沉地響起。

「茶喝過了，你可以走了。」

李維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溫柔的目光中漸漸露出了不可置信。他收斂了笑意，似乎是有些困惑，很快地反應了過來。

時間真的已經過去太久了，久到她幾乎已經忘記了當初面對李維安的時候的尷尬與慌亂，而現在，她直面著他的眼睛，已經淡忘了很久的事情忽然洶湧而至。在這巨大的壓抑之下，身體代替她做出了選擇，她轉身就跑！

姜子燃也看到了他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顧少司？我還以為你早就縮到地下去了呢，你不會是想來和我爭男2吧？」

「所以小禾，你想幫助顧少司么？」

「夏禾。」

「Summer，我可以道歉。你知道，我喜歡Separate work and life，對我來說，你是我的life，你已經不再是小姑娘，不要不懂事，OK？」

寂靜的夜，昏暗的樓梯口，顧少司如同雕像一樣，靜靜地佇立在樓道的陰影里。

「這導演想幹嘛？不是試鏡嗎？」忽然，一個困惑的聲音傳來。

夏禾：……

「看來這一年，你過得不錯。」忽然，一個聲音從她背後響了起來，「你可知道Z和你的母親苦苦找尋了你很久，只能確定你在中國，要不是最近你頻頻在中國的媒體上露面，恐怕你還會『消失』更久，是么？」

夏禾被他牽著手，跟在他的身後，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背影，忽然間，她有些明白過來，他並不是沒有生氣，只不過是用更加「顧少司式」的笨拙在表達著他的不安與擔憂。她頓時有些後悔，跌跌撞撞跟上他的步伐，小心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我說過了，我並不是因為你回國，」夏禾輕聲說，「不過，我的確並不高興見到你，所以，我想我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嗯。」顧少司終於微笑起來。

「嗯。」

「……」

夏禾默默去撿起了被丟棄在地上的文件，發現這是一份試妝協議，關於一部好萊塢投資的東方題材電影，電影的男女主角已經確定，男主角是李維安，女主角是一個在國外發展的華人，而投資方……

夏禾只覺得他有點眼熟，不知道這是不是顧少司的競爭對手。她小心地走上前去，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人，卻正巧遇上那個人轉過了身，目光與他對了個正著。

顧少司卻放下吉他，輕輕地環住了夏禾。

那時，陸箏已經又一拳落在了顧少司的下巴上。

「如果這一次顧少司沒有成功當上Z的男2號，會……會怎麼樣？」

夏禾茫然地撿起報紙，上頭的標題赫然入目：王子變成乞丐：顧少司淪為夜店咖？

夏禾趁機低聲解釋：「我剛才，在試鏡片場看到了一個從前認識的人，並不愉快地結束，所以……」

顧大明星眼底寒霜終於收斂了一點點。

夏禾頓時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天之驕子現在很狼狽，而她的追問似乎會讓他的狼狽更加暴露無疑。她小心地環過他的肩膀，小聲說：「其實，不做明星也沒事的呀。」

「狀態不佳？」夏禾還記得穆秋，那個溫柔得深不可測的男人，他同樣是SE的台柱之一，卻似乎與這些娛樂圈的是是非非全然無關。他是很多業內人士都要叫一聲「穆哥」的存在，不僅僅因為演技，更因為為人。這樣的穆秋，居然狀態不佳？

夏禾回到公寓的時候有些後悔了，她把顧少司落在了片場。她忐忑地掏出手機撥打顧少司的號碼，卻一次次地被提醒對方已關機。在今天之前，她想過最壞的情況是見到Z，和他解釋她的不告而別，好好道歉爭取留在中國。可是，不論如何都沒有想過，會這樣遇到李維安。

夏禾牽過顧少司的手，拉著他遠離活火山，不經意回頭卻發現不遠處有幾道閃光燈隱隱地亮起。她嚇得想鬆手，結果卻沒成功。

沒有意料之中的暴風雨，也沒有狗血淋漓的控訴。顧少司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原諒了她的臨陣脫逃，這太奇怪了。按照往日的表現，他簡直是斤斤計較到了欠揍的地步啊！

很顯然，環球與廣美的打壓進入了新的領域。

「男2會在我和穆秋之間擇其一。」空暇的時候，顧少司拉著夏禾步入舞池，低聲在她耳邊訴說，「穆秋是個強勁的對手，不過，他近來似乎狀態不佳，我想，這一次我的勝算還是比較大的。」

顧少司卻像是壓根沒有看見對面還有一個當事人，他甚至連一點餘光都沒有落在他的身上。他揉了揉夏禾柔軟的髮絲，聲音淡淡的：「我有些累了。」

彼時夏禾正抱著相機替顧少司拍攝照片配合最新的宣傳，陸箏推門而入，把當天的報紙拍在了沙發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緩緩停下，顧少司下車為她打開車門，牽起她的手朝前走——夏禾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閃光燈給籠蓋了，無數話筒直戳她的眼睛，嘈雜的人聲和相機聲，相互推擠的人群，巨大而又笨重的攝像機……她茫然地跟著顧少司在這些凌亂中穿行，直到酒店的保全衝出來把那些人攔在外面，她才茫茫然地抬頭看顧少司的眼睛。

「一個半小時后我來接你。」

顧少司停下了腳步，愣愣看著她。

這是……被報復了還是被非禮了，還是……撿便宜了？夏禾滿臉通紅摸摸嘴唇，最後把隔壁沉默的大明星給掰了回來：「那個……我用遮瑕粉幫你補救下？」

她對這圈子還是不太熟悉的，不過，她知道廣美和環球的聯合施壓會有多恐怖，顧少司雖是SE的新秀之一，然而他有再大的名頭，終究抵不過傾公司之力的打壓。SE只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庇護他，如果涉及到公司利益，恐怕，他會是一個棄子。

她思來想去，卻只擠出這一句話。

事情似乎又變得艱難起來。

顧少司抿了抿唇角，依舊沒開口。

人群相互推擠著，忽然有記者喊出聲來：「她是夏禾！」

「沒關係的，只要能幫助你，以後澄清也……」夏禾想了想，輕聲說。

李維安僵在當場。

夏禾獃獃站在門口。

顧少司卻再也沒有停駐，轉身離開。車子很快駛離公寓樓下。

導演Zachary是一個特立獨行的老頭兒，他向來不喜歡太過常規化的地點，就像他的片子沒有一部是類似的一樣。試鏡的地點沒有選在大陸的影視公司，沒有選在五星級的酒店，反而是在W城郊外的一個地方。夏禾與顧少司驅車抵達，終於發現，居然是在上一次《初戀街道》拍攝中途迷路的那一處斷崖上。

少司，好久不見。

她面紅耳赤掏出電話，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時一愣——寧洛桑。

沈星緩過了神大笑：「你別擔心，我現在已經不做娛記啦！」她一把拽住夏禾的胳膊，笑嘻嘻湊前，「不過如果你要分和*圖*書享下你們的小？秘？密，我還是樂……小禾？」沈星終於發現了異樣，聲音放緩，「你們！！！」

帳篷區外面是幾乎可以媲美道具片場的設施，而在固定的造型圈外，卻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春日的陽光灑落在樹枝上，掠過叢叢枝葉投射到地上，一片斑駁光影。她踏著地上的陽光進了林子，原本是找個遮陰的地方歇息，卻沒想到在那兒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姓顧的！」

顧少司的腳步微微停滯，卻沒有回頭，只是淡道：「你處心積慮利用衛碧事件，不就是為了今天的結果么？」

「小禾，外面來了一個……唔……找你的。」

陸箏久久沒有答話。

顧少司渾然不覺，自然介紹：「夏禾，這是Andrew李維安李先生，Z導的已定男一。李先生，這是夏禾，是我的……」他似乎有些窘迫，靜默兩秒，輕聲開口，「女朋友。」

顧少司冷笑：「你就只有這麼一點可以威脅人的？」

平靜的生活，終於告罄。

她根本不相信寧洛桑的「好意」。

……顧少司？

「對不起。」

「沒有什麼好談的。」

顧少司淡道：「這與寧總並沒有關係。」

電話應該是私人號碼，很快地就被接通。寧洛桑的聲音響起：「小禾，我很高興你還能給我這個電話。」

夏禾發現自己耐心還有待增強。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呢？李維安，他居然有那麼難以溝通，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她的想法，她的情緒？

顧少司冷淡扭頭。

顧少司微微笑了笑，攥緊了她的手。

最後四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帶著難以言喻的韻味。

第二天，夏禾看見顧少司的臉，下巴差點兒掉下來，張了張口，好久沒有說出話來——陸箏這廝，既要他去試鏡，又把他給結結實實揍了一頓。顧少司的嘴角劃破了，一隻眼圈腫成了熊貓，下巴上海青了一塊。

夏禾想了想，按下了回撥。

就在她窘迫地不知道如何收場的時候，工作人員掀開了帳篷，對著在外面候場的幾位藝人道：「各位，Zachary先生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參加試鏡的先生跟我來。」他轉身走了幾步，像是忽然記起來似的，回頭笑道，「Bytheway，Zachary允許各位帶上自己的化妝師和助理，這並不妨害試鏡的公平性。」

夏禾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她茫然看著顧少司，還來不及開口，就對蜂擁而上的媒體衝擊地鬆開了顧少司的手。

「正因為我是他的母親，我才不會讓他一直任性妄為下去。我選擇的路會是最合適他的。」

所有的新聞與記載都顯示寧洛桑未婚啊！

試鏡協議書上有著讓她熟悉的LOGO，夏禾把它撿了起來，輕輕放在了顧少司的身邊。顧少司並不開口，她也不知道從何講起，就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倚靠著他，度過了試鏡之前的午後。

製片人兼導演都是Zachary，這個幾乎每一部作品都會名列奧斯卡的導演。

李維安皺眉：「可你並不是中國國籍，你看，你甚至不擅長中文。如果不是因為我……」

夏禾一時語結，不知道從何說起。

五十秒后，GAMEOVER。

這是一個酒會。

顧少司甚至沒有過問Z與她究竟是什麼關係，與李維安又是如何相識的。

「沒、沒事。」

顧少司冷笑出聲：「生理層面上來說，可以這麼講。」

當顧少司又一次凌晨回公寓的時候，夏禾剛剛準備完畢早點。

李維安笑起來：「It's teatime，不請我進去？」

順利得有些匪夷所思。

「茶。」夏禾遞上茶杯。

東方受眾對這個名字還比較陌生，陸箏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特地放慢了語速。然而，夏禾卻是知道的，相較於李維安這個中文名字，Andrew？Lee在西方更加讓人熟識，他15歲初入時尚圈，18歲入學哈佛，20歲出演了人生中第一部拿到最佳新人獎的作品……他的演藝生涯是十分中規中矩的，同時也踏踏實實，完全沒有到東方發展的必要。

顧少司的眉頭皺了起來，沉默了好久，最終點了點頭。

夏禾咬牙，還想要反駁，卻聽見聲音響起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倏地，一個涼颼颼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少司卻並不說話，只是專心地開著車。

「嗯？好，我們回家。」

「我其實……挺小心眼的。」

怎麼可能呢？

她就像是從山林裏面被捉回來的蠢兔子！

約定的地點是籌拍片場的會議室，所有的記者被保全人員請了出去。夏禾大大鬆了一口氣，叩響了會議室門，在裏面一聲「請進」之後輕輕推開了門。

「那我們選其他……」

與美好情感相反的，是現實的慘淡。

「陸大哥！」這一次，夏禾抱住了陸箏的手臂，「陸大哥，你在做什麼！」

「可你是他的……」

顧少司沉默不語。

「這裏本來就是我的家。」

Thranduil是夏禾的過去。

姜子燃點開下一關，十秒后，GAMEOVER。

「啊？」

李維安微笑接過，抿了一口。

忽然，她的手上一暖。她詫異地低頭，發現自己的手被顧少司握在了手中，然後被牽引著，緩緩地舉了起來。

「嗯。」顧少司輕輕擁住夏禾，低聲笑了，「聽說前夜穆秋醉酒，與姜子燃打了一架。」

靜默了好久，他才終於緩緩道：「環球參与投資Thranduil，Z的男二號恐怕不會花落SE，不論是少司還是穆秋，贏面都很小，幾乎為零。」

顧少司沉默。

一個半小時候，顧少司如約而至。她坐上了他的車，發現這貨顯然心情不錯的模樣，她一落座，就被砸了一塊……小蛋糕？

夏禾啊，你明明是個很自私的人。

二十秒后，GAMEOVER。

夏禾愣愣看著他，緩緩伸出手，試探性地想去觸碰他的眼角，卻被他躲了過去，終於噴笑出聲：「啊哈哈……你……你這樣……怎麼辦啊？」

Summer，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夏禾笑得渾身顫抖，捂住肚子坐回了沙發上。結果，她還沒有喘過氣支起身子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按回了沙發上，嘴唇上被那隻報復心強烈的大明星狠狠咬了一口。

夏禾沉默。

「噓——」

於是，嘲諷與捉弄加倍而至。她的餐盤裡的東西會被很快瓜分完畢，她的校服上永遠會有奇怪的圖形，她的課本裏面時不時會有蟲子和「愚蠢的猴子」塗鴉。唯一的安慰，是每到周末，母親的助理先生會在校門口等候，帶著他的混血小兒子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大約三周之後，不會說中文的小男孩磕磕巴巴朝她開了口，HI，我叫，李維安，這真是一個美好的一天，對么？

顧少司見了，臉色微變，提著樂譜進了錄音房。

「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啊啊啊為什麼我辭職了？！」

「……嗯。」夏禾忐忑應聲。

陸箏道：「不過，最近還有一個機會。國內機會不多，倒有一個國外的機會。」

夏禾慌忙阻攔：「可是你的樓下到處是娛記。」

顧少司退後了幾步，冷眼。

夏禾：……

他一定討厭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