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掙扎,噩夢的沉淪
(Depravity of the nightmare)
3、用你的吻來求我

良久,她將臉側回去,繼續看著坑裡噼里啪啦起舞的雨珠。
可是雙腳的痛楚不斷地吞噬著她,將她吞進一個沉甸甸的噩夢中……
「夏水希。」
「吻我。」他嘴角飄著奇異的笑,壓低嗓音說道,「用你的吻來求我吧,夏水希。」
夏水希只是怔怔地看著他,怔怔的,眼珠晶瑩剔透,一轉也不轉。雨線紛紛揚揚地灑落,將雙生花田陷在一片氤氳的雨霧之間。
他用怪異的眼神瞅著她,一直瞅著她,半晌才掀起嘴角,不無嘲諷地說道:「夏水希,你當真求我?」
「流晨星,如果只是一個吻的話,我給你——」
「喵~~~」,洛沙輕盈落地,流晨星已經站到夏水希面前。他蹲下身,含著笑意剛伸手探向她流血的雙腳,就被她觸電般地避開。
她只好安靜地靠牆而坐,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隱約地,她聽到體育場那邊傳來的音樂聲——試演已經開場很久,她甚至聽著自己的名字透過擴音喇叭一遍遍響起,卻無能為力……
那人在她的身邊蹲下,輕輕將她耳邊的一縷濕發勾在耳後,帶著溫度的指尖輕輕劃過她印著五指印的面頰:「怎麼,你媽媽又打你了?」
「是,我求你……」
現在她求他!?
「與其在這裏沒用地哭泣,不如想想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忽然一個嘲諷的聲音飄來,「夏水希,你不會以為眼淚能幫到你吧?」
等坑挖到足夠深以後,她將一個被塑料袋包好的盒子放進了坑裡,然後抱著小腿,看雨水滴在塑料袋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那個時間囊和*圖*書,裹著她一顆支離破碎的心的時間囊,就這樣一點一點地被土屑淹沒。
夏水希靜止的瞳仁終於動了一下,緩緩側過頭,看到一雙妖冶心驚的黑眸——長長的褐色劉海遮住男孩的右眼,他穿著白色T恤,瘦長的胳膊從寬大的袖孔露出,暴露在冰冷的雨霧中。
不會被打倒的——
流晨星探向她雙腳的手猛地僵住。他抬起頭,盛滿嘲諷眼眸慢慢被驚愕取代——眼前的夏水希面色蒼白,額頭不斷冒著汗珠,然而她表情堅毅,眼眸清澈明亮地望著自己。
「吻我!」他低聲打斷她,將她的下巴再抬高一點,俊臉慢慢地湊近她,「你不是想求我幫你嗎?那就吻我!」
還有一個星期國慶大典就到來了,只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已,在這之間她會好好練舞蹈和鋼琴,然後贏取那場比賽拿到金牌!這之後,就可以恢復夏水希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淡星哥在一起……所以不會被打倒,不會!
「我……要去參加比賽。」她猶豫了一下,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出現在這裏,只知道現在他是唯一能幫到她的人,「我不知道你出現的目的是因為什麼,可是,請求你,帶我去體育場的舞台參加比賽!」
「——嘩——」
夏水希一怔。
夢裡,她變小了,變成三年前的自己。她的胳膊上全是傷——擦傷,划傷,紅腫的,淤青的……
那天她昏厥在巷子口后,醒來時就在醫院里了,卻並沒有看到流晨星。應該是他送她去的醫院,她本來想要道謝,可是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她一直好奇他為什麼總https://m.hetubook•com•com在那麼適當的時候出現,僅僅真的是因為想要嘲笑她,還是……別的什麼?!
如果試演結束她都沒有出現,一定會被踢進黑名單!
楊洋和那群女生已經離開,她靠在休息室的牆壁上,十指淤青,沾著鞋印,被利器劃破的腳板血肉模糊,連她都不忍心多看一眼。顫巍巍地扶著牆壁,她想要站起來,卻很快頭重腳輕地栽倒在地!
「那好,明天上午九點,在『拉斯加』峰交換的皇子會是我。」他柔柔地笑著,「到時候你一定要出現,千萬不可以欺騙我。」
「嘖,怎麼辦?我曾對自己發誓——看見哭泣落魄的你,一定會狠狠嘲笑!」他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慢慢朝失神的夏水希走近,「為什麼,你這麼容易就給我嘲笑你的機會?!」
她討厭這個樣子,討厭自己的傷口和脆弱被人發現,她應該是強大的,應該是打不垮的!倔強地吞下嘴邊的嗚咽,她忍著痛楚一點一點兒站起來,然而受傷的腳根本不受支配,才剛挺直背脊,腳一崴又沉重地倒下!
夢境最後,是流晨星溫和絢麗的笑容,像萬道耀眼的金光,將層層陰雨衝破……
流晨星聽著那個聲音,嘴角掀起一抹邪笑,傾身抱起洛沙,在陽光下朝門口走去:「洛沙,我們回家。」他剛走到門口,忽然頓住——
他看著她,嘴角掛著溫和心痛的笑:「只要你答應跟我一起去『丁斯香蘭』,我就會那麼做。」
彷彿驚雷在耳邊炸響,夏水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瞪著流晨星俊美的容顏。然後她看見他眼底隱藏hetubook.com.com的怒火和壓抑已久的某種情感,還有憎恨,像藤蔓一樣一圈圈溢出,將她的身體緊緊地纏繞住。
一個聲音突然混著雨聲響在耳邊,乾淨的、溫柔的。
不會被打倒——
夏水希深吸口氣,顫聲答道:「我求你幫助我……求你帶我去舞台,求你……」她抑制住哽咽,眼眸濕漉明亮地看著他,再也說不下去——對她來說,低聲下氣地哀求別人多麼屈辱,可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毫無辦法!
「夏水希,你當真求我?!」他怪異地瞅著她,眼眸變得混濁起來,彷彿眼底升起裊裊不絕的霧氣,「你求我,是不是?我沒有聽錯是不是?」
夏水希無法置信地抽氣。
僵硬地伸手,將旁邊的碎土推進坑裡。
腳板上凝固沒多久的傷口迅速裂開,鮮血再度汩汩流出。她懊惱地咬住下唇。
她掙扎著開口:「流晨……」
她想喊叫,嘶啞的聲音卻沒人聽到!
她輕輕搖頭,繼續看著那個坑。
夏水希眼神渙散地坐在地板上,第一次內心升出一種無力的絕望!那種絕望,就像一個不斷擴大不斷撕裂的黑洞,將小小的瘦弱的她吞噬,墜進永不見天日的深崖。
當她痛得歇斯底里地大叫,當她看著血肉模糊的雙腳和印著碩大鞋印的雙手,當她從昏厥中被冷水潑醒又被折磨得昏厥過去的任何時候……她對自己這麼說道。
流晨星幾乎是以機械僵硬的動作折身回來,一寸寸傾身攉住夏水希的下頜,狠狠地,緊緊地:「你覺得呢?你覺得只是一個吻嗎?!」他收緊了手指,「OK,我幫你,這個吻我暫且記著,hetubook.com.com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連本帶利地將欠我的所有東西都還回來!」
夏水希驚愕抬頭,看到流晨星懶懶的身形靠在門邊,手臂里一如既往抱著那隻白色的招耳貓。陽光從身後洶湧進來,他站在通光口,一身都是金燦燦的陽光。
不可以!
她不可以吻他,不可以!
當夏水希的十指被踩在腳下,骨頭咯咯響著的那刻,她咬破了下唇這麼對自己說道!
從小到大,她都那麼要強,所有事都要靠自己辦到。她從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成淡星就是她心中的太陽,她的一切都是為了繞著成淡星運轉!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饒有興趣地品嘗著她的痛苦。洛沙正踮著腳尖繞著他修長的腿走來走去,愜意萬分。
夏水希驚愕之餘,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了眼淚,她趕緊揮手將淚水擦掉,在流晨星嘲諷的視線下撐著牆壁起身!
「只要淡星哥幸福,我不做太子妃也沒關係的……」她聲音輕輕的,混著雨霧彷彿沒有響起,「只要淡星哥幸福,我做什麼都沒有關係……」
「好,我吻你……」
縱橫交錯的大雨中,她蹲在雙生花田裡,小小的身體被雨水淋得透濕,頭髮濕答答地搭在雙肩,正拿著一把鏟子在拋土。坑越挖越大,她的手臂越來越酸,可是她一直不停地挖、不停地挖,彷彿著魔了一樣……
就在這時,體育場那邊傳來主持人激動非常的聲音:「試演賽已經臨近尾聲,最後的編舞劇,是太子妃夏藍啦帶給大家的壓軸好戲!這個編舞劇,是以太子妃和皇太子的和圖書真實故事為背景……」
不會被打倒的——
「跟我走吧……」他嘆息一聲,「那天我對你說的話你考慮清楚了嗎?只要我主動向父王提出要求,說兩國交換皇子是我,哥哥就可以留下來。」
當夏水希的腳板被利器劃破,鮮血染滿地板的那刻,她撕心裂肺疼痛的同時這麼對自己說道!
「你求我?」
從窗戶里灑進來萬道耀眼的金光,將流晨星隱沒在那團金光中,他嘲諷的聲音輕響:「原來要一句『求我』這麼廉價!是本身廉價,還是你變得廉價了呢?!」他晶瑩的食指托起她的下巴,「那麼,你憑什麼求我?用什麼求我?」
夏水希被那種光芒刺痛眼睛,慢慢掀開眼瞼,滿目的血紅……
曾今他將自己整個世界交給她,將自己的雙手遞給她,願意做她遮風擋雨的大樹……可是她不要!甚至他哀求著讓他保護她,她不要!
該怎麼辦……完了嗎,已經徹底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對不對?!
他們的距離那麼近,近到額頭抵著額頭,甚至他眨眼,都可以感受到他長長的睫毛刷過她的眼鏡鏡片。她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紫羅蘭花香,帶著寂寞孤獨的味道,她近乎絕望地別開了臉——
流晨星眼瞳一暗,放開她的下頜,從她的面前站了起來:「我曾求你讓我幫助你,你卻拒絕了我,現在你求我幫助你,我也應該拒絕你!」他用一種高傲的姿態俯視著她,「夏水希,你說對不對?!」
夏水希呆怔地坐在那裡,喉嚨滋滋響著,發出的聲音嘶啞乾澀。她的指尖冰涼,全身冰涼,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痛楚,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填塞了她!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