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磨人小凡人

邊挪邊由衷地感慨,奇怪,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窩囊!!!
他逆著光立於陽光下,一雙眼皮很深的眼竟然比陽光還要璀璨,像是聚集了時間所有的華光,而後他緩慢出聲,卻問了具霜一個十分俗套的問題,「多少錢?」
「憑你身份不明,無法在這艘游輪上得到任何物資,以及我把你從甲板上救了回來。」說到這裏,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具霜一眼,「更不湊巧的是,那位被你嚇到的先生,恰好是我市市長的公子。」
具霜心想,你說不行就不行?老娘又不是沒長腿!
具霜一副豁出去的模樣,方景軒卻變臉比翻書還快,明明上一刻還在笑,下一瞬就冷若冰霜,「不必了。」他神色不明瞥了眼房門所在的方位,「人剛走。」
把整個思緒都給捋順了,具霜才有心思去細細打量這個房間,也就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身邊躺了個人。
他們鼻尖相觸碰貼在一起之際,具霜終於驚慌地閉上了眼睛,他卻不再靠近,而後她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叫。」
黑山道人的妖法被破,他的目光穿透青銅面具上兩個深淵一樣黑不見底的窟窿,直直釘在方景軒身上。
具霜本就打定主意留在這裏以躲避黑山道人的追殺,至於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抱有怎樣的目的將她留下,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左右弄不死她,還能包吃包住,倒也算樁划得來的買賣。
情急之下她竟直接衝過去,一把拽了住方景軒的胳膊。
沒有人發現,那裡不知不覺鑽出了個裹著黑色中式斗篷的男人,他臉上戴著造型駭人的青銅崑崙奴面具,只露出一截蒼白而修長的脖頸。
方景軒此時此刻自然不知道具霜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也不開口說話,在距離具霜鼻尖僅剩三十公分的地方驟然停止逼近,忽而掀起嘴角,似笑非笑望向門口。
作為一個活了千把年的妖怪,沒有點財物伴身是不可能的,她雖然不缺錢,有人給她送,她也樂意接收。
具霜早就收拾好了行禮站在甲板上等船靠岸,說起行李,其實她也就一個種了龍蘭元身的花盆要帶,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輕裝上陣。
看得目瞪口呆的具霜連忙咽下那個「心」字,目光剛要移至黑山道人身上,就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在自己面上遊走。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用迅如疾風來形容也不為過,具霜發覺他的用意之時,他已經離站在最前方的方景軒僅差半米的距離,具霜抓住方景軒的手,高呼了聲,「小心!」
此時方景軒正全神貫注地端視著那個在月色下跳大神的面具男,壓根就分不出心神來搭理具霜。
漆黑的海面上,一艘游輪緩慢行駛。
然而誰讓黑山道人愛裝逼,一生放蕩不羈酷愛黑,道號里有個黑色也就算了,住的地方也是一片焦黑似乎也能忍,連妖法放出效果都弄成一團黑就裝逼裝大發了,於是在具霜以及黑山道人本人看來聲勢浩大的特效落入方景軒等凡人的眼裡,除了覺得天變得更黑,前方又莫名其妙刮來了一陣妖風外,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越是這樣,具霜越是睡不著,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一下子在想,他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會這麼香,一下子又想,他身上的香味究竟是怎麼來的,究竟是沐浴露的味道,還是他自戀到連睡覺都要噴洒香水,不過這又是什麼香呢?怪好聞的。
溫香軟玉在側,尋常男人又怎麼把持得住。
方景軒淡淡收回視線,「你一定沒有試著跳進沸水裡。」
其中那個一身寬鬆度假風裝扮的男人手中握著一根銀色海竿,正聚精會神盯著海面。
具霜索性決定完全忽視他的眼神,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拽著方景軒往後退,「方先生,我們走,不要理這種社會人渣!」
具霜分明察覺到方景軒在自己說出「碰瓷」二字后,嘴角彎出了個細小的弧度,看自己的眼神彷彿又多了點什麼意味不明的東西。
此時的他雙眼緊閉,鴉翅般濃密的眼睫像兩把小扇子似的覆蓋在眼瞼上,在燈光的照射下,暈出兩團陰影,越發襯得他輪廓分明。
「大哥,你娶老婆了沒呀?」這是具霜今天所說的第三句話。
方景軒:「……」
風不知什麼時候吹開了薄雲,皓月兜頭灑下銀白的光。
當她身上汗水滴落至第三顆,黑山道人終於有所動作!
他近在咫尺,黑暗中彷彿有無窮無盡的清香席捲而來,那是屬於他的味道,冷冽,悠長,介於梅與蘭之間,卻又極淡似無,虛無縹緲漂浮在她鼻尖。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海上依舊風平浪靜,眼看女人手中高腳杯就要見底,搭在銀色吊杆上的魚線突然被繃緊,原本筆直的魚竿也在一瞬之間彎成拱形。
妖與人類不同,向來就喜獨居修鍊,一旦佔據了某個地方,再有別的妖物不請自來,那就是挑釁想搶地盤,是以,在具霜墜海的一瞬間,海底就有磅礴妖氣席捲而來。
在他出現的那一霎,具霜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時刻注意著具霜動靜的方景軒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這一眼只看見一個身形高大、衣著古怪的男人神叨叨靠在圍欄上。
他臉上覆著厚重的青銅面具,又有妖力作為遮掩,具霜又怎麼能看得到他此時此刻的表情,即便是腦補,也只能大致腦補出他臉上橫卧一個大寫的「卧槽」的畫面,除此以外的東西皆腦補無能。
具霜還是頭一次聽方景軒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整個人都有十分恍惚的感覺,莫名覺得有些不真實。
具霜不知道該怎麼與方景軒解釋,她所說的吃是那種正兒八經的吃,而不是他所聯想出的非正經的「吃」,糾結著糾結著,又覺得他倆此時所維持的姿勢過於不正經,索性伸手去推方景軒。
這根海竿堪稱是他的壓箱神器,曾替他在塞席爾群島釣上過一條四十多公斤的吞拿魚,那也是他最輝煌的戰績。
臨近下船的時候具霜和-圖-書往方景軒所在的房間深深望了一眼,不禁感慨,資本家果然都是薄情寡義的,才把人利用完就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這等「洒脫」讓身為妖的她都不禁感到汗顏。
他的手臂遮蔽住具霜頭頂的光,籠來大片陰影,具霜心中「咯噔」一聲響,她下意識閉上了眼,預期中的疼痛卻未落下來,反倒有樣柔軟的物什落在她身上,是沾染了冷香的毯子,她剛要睜開眼,房間里的燈卻被「咔」地一聲被關上,寂靜的夜裡,方景軒的聲音在徐徐回蕩。
具霜只好站在那裡等,直到人群散盡了,才看見立於碼頭那邊的方景軒。
具霜寧死不從,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2、一個要逃命的還整這麼高調,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嘛!

推的第一把,方景軒紋絲不動。
那個所謂的方先生大概就是方景軒吧。
簡簡單單一個字,落入具霜耳朵里,她只覺自己要被這單音節給凍成了冰渣子。
眼見自己的功法三番四次被方景軒化解,黑山道人簡直氣到七竅生煙,竟是直接放棄了遠程攻擊,一路飛馳而來。
方景軒的手恰好搭在具霜肩膀上,壓住了她尚未愈合的傷口,具霜忍不住悶哼一聲,與黑山道人一戰幾乎耗盡了她所有力氣,連帶她身上妖力都有受阻的趨勢,現在的她渾身軟綿無力,甚至連一般的凡人女子都不如,又哪能阻止方景軒的步步逼近。
具霜瞬間明了,感情他是在拐彎抹角罵自己臉皮厚啊!
天空之上有薄雲飄來,遮住半邊明月,光線霎時暗了下來。
「滴滴答答……」
這個問題,她思索了很久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方景軒自然也不會給她答案,更氣人的是,三天時間剛到,游輪距離海岸還有幾千英尺距離時候,方景軒就已經做好打發她走的準備。
身為一個可以做眼前人類老祖宗的妖怪,具霜表示非常不喜歡這種不清不楚的感覺,她剛準備開口說話,方景軒卻突然翻身壓住了她,其動作之迅猛,使得整張水床都晃了幾晃。
說完這句話,她疲倦地閉上眼睛握著那株墨蘭,再也沒了動靜,呼吸綿長,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1、方景軒嘴角抽搐,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個智障。

夜色太深,凡人的眼睛或許看不到那團近在咫尺的黑霧,具霜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幾乎就要捂著嘴驚叫出聲,那團黑霧卻停在方景軒鼻尖前一寸的位置,竟然開始瘋狂漂移消弭,直至最後,甚至連渣渣都不剩。
她猛地吸了兩口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後擠出個自以為甜美到不行的笑,「大哥,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具霜撇撇嘴,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又有些不服氣,「那你把名字告訴我呀,我可不想每天喂喂喂地喊你,顯得我多沒禮貌似的。」
當即身隨心動,一個挺身就準備起床衝出去,然而她卻忽略了自己此時有多弱雞,身體尚未離開水床,就被男人一把扼住手腕,強行拽回床上,一雙冷若寒星的眸子里倒映出具霜驚慌失措的表情,而後只見他右手高高舉起……
妖的本能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甚至,比黑山道人更值得提防,她對方景軒似乎有種深入骨髓的懼意,這也是她從一開始就被壓制得毫無反手之力的最大原因。
第二把仍是如此,第三把……第四把……
錐子臉女人仍趴在圍欄上咳嗽,陰冷的風一陣又一陣拂過,她被海水浸濕的身體泛起一層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然後她終於發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猛地一抬頭——
儒雅男人只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具體有什麼事,鄙人也說不清楚,還請小姐耐心等等。」
擁有凡人之身的,乃是世間至陽之人,幾乎可以說是黑山道人這種歪門邪道的終極剋星,具霜雖然不走歪路,卻也改不了她骨子裡是妖的事實,她終於在這一刻弄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沒由來地對方景軒懷有懼意,只因他是世界所有陰物的剋星。
她神色越來越緊張,甚至連方景軒都察覺到她的異常。
具霜被方景軒眼神看得脊背發涼,在原地愣了將近兩秒鐘,才靈光一閃,不分青紅皂白指著黑山道人鼻子一通亂罵,「你們這種人真是社會敗類,有手有腳不好好工作,就想著跟人敲詐勒索玩碰瓷!」
反觀那個男人,他雖然也被淋成了落湯雞,卻越來越振奮,像是絲毫未察覺突然捲來這樣的浪有什麼不妥。
好在這艘游輪足夠高大,即便是這樣的浪拍打過來,也沒能給它造成絲毫的影響,船艙內的人們依舊在徹夜狂歡,方景軒踏著虛浮的步伐在人群中穿行,他面色坨紅,一雙冷若寒星的眼眸也在酒精的浸泡之下而變得波光瀲灧。
無邊的恐懼迫使她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她腦袋裡有個聲音在不斷叫囂,在提醒自己快點跑,身體卻像失去控制似的僵在原地。
話還沒說出口,就遭到方景軒冷聲打斷,「不需要。」
具霜眉頭挑得越發高,很快又恢復如常,而後只見她滿臉正氣地拍著胸口,色厲內荏,「難道你覺得我會是那種知恩不圖報的人?」說到這裏,神色又變了變,「古人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自然,自然……」
雖然遭到了男人的嫌棄,錐子臉女人卻仍在糾結魚竿會不會斷這個問題,一雙眼睛時刻盯在彎曲得越發厲害的魚竿上。
「大哥,你想知道我有對象了嗎?」
具霜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圓形水床上,她手中依舊握著一株墨蘭,衣衫也勉強算得上是整潔。
錐子臉女人討了個沒趣,索性也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等魚上來。
男人臉色瞬變,頃刻間眉開眼笑,眼神中透露出不可言喻的興奮,「上鉤了,這次肯定是個大傢伙!」
於此同時,黑山道人已經沖至上一次被彈開的位置,然而結果依舊是「砰」地一聲被hetubook.com.com彈開,重重摔落在地上。
腦子裡沒由來就冒出「冰火兩重天」五個大字。
具霜想都沒想,就抱起那盆種了墨蘭的花盆準備往門外跑,卻在開門的一瞬間感受到一股十分熟悉的邪氣,那道邪氣自東方天際傳來,暫時還有些微弱,大抵離她還有些距離。具霜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默默關上門,又重新坐回床上,心中思付著,她這叫識時務,而非沒骨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畢竟被意圖不明的凡人關在房間里總比被黑山道人宰了來得好。
她這話一語雙關不要太明顯,方景軒卻毫不在意,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聲線清冷透澈,「方景軒。」
她眼睛微微眯起,把今天所發生的事在腦子裡完整地過了一遍。
即便是持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具霜還是莫名覺得有些忐忑,特別是當黑山道人眼風從她身上掃過時,她手臂上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緊接著她只聽到黑山道人發出一聲冷哼,兩隻蒼白而消瘦的手「嗖」地一聲探出斗篷飛快掐訣。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好吧,具霜終於決定放棄。
具霜也不知道他具體是說多少,心裏想著,管它多少,即便只有一百也都是錢啊,至於要是一百塊都不給,那她就真沒話說。
方景軒亂放冷氣,她潛意識裡的第一反應不是與其對峙,而是發自本能地想要拔腿就跑,然而,她剛剛踏出一步,又突而察覺迎面刮來的海風中似乎沾染了一絲邪氣,那道邪氣比她在游輪上感受到的更為精純濃郁,如果說憑藉上一次的濃度可以判斷出黑山道人尚在十公里以外,那麼這一次,幾乎就已經在十米以內了。
具霜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她不是人,臉皮薄又不能當飯吃。
跟一群亂七八糟的妖怪打慣了架的具霜第一反應是,方景軒準備起身揍她,他甚至還下意識做出了防禦的姿勢,然而……方景軒卻看都沒看她一眼,抄起衣架上的衣服徑直走進浴室里。
方景軒挑著眉,目光又順著具霜的臉一路下移,最終停留在具霜緊緊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掌上,似笑非笑,「你又在勾引我,嗯?」
清了清嗓子,她又試著問看句,「好吧,你給說說,準備讓我怎麼叫?」
方景軒豎起一根手指。
回味一番,她又覺得「不是人」這三個字聽起來怪怪的。
如今再貿貿然回到深山老林顯然是不可能的,她即便是要躲黑山道人,也只能讓人堆里跑。
終於,男人再也承受不住地驚叫出聲,撒手拋開釣竿,「刺溜」一聲跑得沒影。
錐子臉女人的話雖不大好聽,那男人也未免太小家子氣。
方景軒的聲音再度幽幽傳來,「勾引我?嗯?」
具霜覺得意外,這和她所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她總覺得眼前的男人該是那種面癱型的冰山美人,怎麼一睜眼就變成小太陽了呢?真是……好神奇啊。
強風毫無預兆地席捲而來,沾染死亡之氣的黑霧破空而至,與此同時,原本還尚存一絲的天光也消匿不見,夜來得格外突然。
具霜有樣學樣,也朝門口看去,除卻發現門是白色的以外,並無任何收穫。
在月光與身後白熾燈的交疊映襯下,首先闖入男人眼帘的是一顆黑乎乎的頭顱!
海面掠來的風越來越來大,遮蔽住滿月的雲完全散開,呈現在男人眼中的景象也越發清晰。
具霜覺得方景軒這話說得莫名,下一瞬又聽他的聲音再度傳來,「下次可以試試,你的皮一定久煮不爛。」
現在正值深夜,船艙內的酒吧燈紅酒綠,一片喧嘩,越發映襯出甲板上的靜。
具霜由驚嚇轉為驚訝,那一瞬間,她彷彿感受到方景軒身體里鑽出什麼奇怪的力量,一個回合就把那團黑霧幹得連渣都不剩,具霜簡直都要懷疑方景軒是不是傳說中的大神轉世,可這世間真的還有神的存在?
許是方景軒的眼神太過銳利,那男人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他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就這麼不其然撞上,那一霎,具霜只覺四周的空氣彷彿都要凝固,無形的硝煙在虛空瀰漫。
具霜眉頭微微皺起,看方景軒的目光越發赤|裸裸。
和往日一樣,她本與龍蘭在新建好的洞府中修鍊,黑山道人卻無故殺來,不但把龍蘭打回了原形,還一路追殺她至東海。
「大哥,你想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細細聽去,還能聽到他在振振有詞地念著什麼,然而他的聲音太輕,方景軒所能聽到的,僅僅是最後一個被拔高了好幾個度的「破」字。
話一出口,具霜才恍然發覺自己真心是個智障。
那一霎,具霜彷彿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有細小的波紋在她心湖中一層一層漾開。
她有些茫然看著墜了奢華水晶吊燈的天花板,混沌的腦子裡慢慢聚起思緒。
男人此刻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釣大魚上,壓根就沒心思去搭理那錐子臉女人。
明明是黑夜,他一睜開眼就無端讓人聯想到了七月里的似火驕陽。
往後的三天里壓根就沒具霜的用武之地,她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日子過得像豬一樣頹廢。
金烏西墜,太陽已有一半沉入海底,湛藍的海與天相連,霎時被染做萬頃緋紅。
其實她很想對著方景軒劈頭蓋臉一頓大罵,「氣場強大了不起啊,一天到晚板著張討債臉想要嚇唬誰!」然而她似乎並沒有這個勇氣。
眼看魚線越縮越短,那條被他釣上來的大魚終於要露面,男人大腦皮層瞬間興奮到頂點。
理清這一思路,具霜莫名覺得自己有了底氣,再也不用懼怕黑山道人的她終於挺直了腰桿,看方景軒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深意,那生猛的眼神,簡直像是要把方景軒直接拆吞入復。
甲板上。
又盯著那男人看了將近五分鐘,她終於按捺不住,再度朝那男人靠近了幾分,有意無意用自己胸前軟玉蹭那男人手臂。
具霜莫名生出種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凄涼之感,https://m.hetubook.com.com這等悲愴簡直無語淚凝噎,她都想以頭搶地來證實自己的清白。
他說:「睡覺。」
時代在進步,妖怪們也並未如人類想象中的那樣停滯不前,早在幾年前具霜就已經在自己的洞府內安上了無線網,一台手機就足以讓她連上整個世界,要不是黑山道人陰魂不散的一路追殺,她大概能在自己洞府里宅上個幾百年。
具霜與方景軒一路走在前面,那個被方景軒派來攔截具霜、一直處於透明狀態的西裝男終於有了存在感。
具霜深刻懷疑自己被叫人強行留下就是用來做擺設的,不,或許連做擺設都遭到了嫌棄,具霜越發迷茫,那麼,她究竟是被留在這裏幹什麼的……
他左手緊握魚竿,右手飛快轉動漁輪,幾近使出全身力氣的他牙關緊咬,額頭和背部甚至都開始沁出熱汗。
借酒醉之名擺脫那群人、上甲板吹海風的方景軒目光徒然一緊,隨即將視線定在呈大字狀躺在甲板上的具霜身上,忽而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眼看死氣就要掃蕩而來,因等著看熱鬧而來不及躲避的具霜,連忙蹲在了地上,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疼痛落在她身上,此時此刻的方景軒簡直就像個人間殺器,那些死氣還未靠近,離他尚有半米的距離,卻再也推進不了半寸,一縷一縷像炊煙似得消散。
「你不行。」方景軒話是這麼說,人卻已翻身躺下,不再以那種鬼畜的姿勢逼迫著具霜與他對視。
「滴答……」
就在她剛離開不久,那雙手的主人具霜終於卯足了勁翻過圍欄,最終又因力竭而「砰」地一聲癱倒在甲板上,隨即吐出一直被自己咬在嘴裏的墨蘭,將其緊緊握在手裡,有氣無力地喘著粗氣,「媽蛋,差點又被那女人嚇得滾下去。」
實際上具霜卻是明白,方景軒這是想用錢來打發自己,拿了錢,他們好聚好散。
此時的港口人已散盡,微微涼的風自海面吹來,略咸腥,掃在臉上有著尖銳的刺痛感,就像有人在拿柳葉小刀片在臉上輕輕地刮。
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同時又默默在心中唾棄自己,好歹也是只活了千把年的老妖怪,看見個凡人就被嚇成這樣是要鬧那般!
具霜挑起眉毛凝視著方景軒的眼,「你是說讓我加入你們公司,成為一名藝人?」
方景軒的臉越湊越近,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
她說這話原本也只是虛張聲勢想嚇唬嚇唬這個凡人,除此,並無他意,沒想到這個凡人竟把一條一條地與她分析起來。
具霜莫名覺得很憋屈,明明她這麼惹人愛,這幾天所遭到的嫌棄卻比前一千年的總和都要來得多。
方景軒神色不變,薄唇微啟,又從舌尖抵出個「床」字。
而方景軒看她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一層深意,只見他嘴角微微勾起,細細咀嚼著那三個字,「吃了我?」
作為一個妖怪,還是那種成日只知道與人鬥毆搶地盤的妖怪,具霜肚子里能有什麼墨水?話才說到一半就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她不禁斜著眼睛睨了方景軒一眼,有些苦惱的樣子,「哎,你怎麼不打斷我啊?」
他猶自疑惑著,並未發現自己回頭的一瞬間,方景軒其實也回頭看了一眼,嘴角的弧度彎得越發大,就像已然洞察一切。
具霜不過望了一眼便即刻收回視線,然後她的神色變得越發凝重,腦袋整整偏離扭轉了四十五度,神色不明地望著西南方向。
「……」
從建國前遺留至今的妖不計其數,其中一部分會像具霜從前一樣選擇隱世修行,另一部分則會悄悄潛伏在人間,大隱於市。
想到黑山道人竟會離自己這麼近,具霜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方景軒等人再說什麼話,她也完全聽不進,一臉警惕地四處掃視,看附近有沒有藏匿什麼可疑之人。
具霜沉默良久,終於放棄掙扎,她一番話說得真誠至極,只差即刻掀開方景軒,單膝跪倒在地,「大哥,您究竟要幹什麼只管說,小的一定捨命相陪!」
那是個極其儒雅的男人,身上西裝裁剪合體,戴著一副銀絲邊眼鏡,面上始終掛著禮貌而疏遠的笑。
具霜這慌撒得太拙劣,只要是個長了眼睛的,大概就能看出她有問題。
「破」字方才溢出口,具霜就被嚇個半死,從她的視角看去,只見一團比剛才還要大還要濃郁的黑霧像颶風一樣席捲而來,其聲勢之大,簡直要遮天蔽日。
具霜:「……」
站在他身邊的女人長了張蛇精似的錐子臉,一頭濃密的大|波浪捲髮像毯子一般覆蓋在胸前,深V禮服下的誘人溝壑若隱若現。
方景軒想都沒想就說:「兩隻。」
只不過她對錢財毫無概念,並不知道自己該拿多少才算合適,思量了老半天,她才裝模作樣的反問句,「那你又能給多少?」
方景軒眼中依舊未起一絲波瀾,卻沒了繼續逗弄具霜的意思,從容不迫地鬆開具霜的手,一步一步逼近黑山道人。
然而下一瞬,她卻赫然瞪大了眼,猛然蹬開被方景軒蓋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他鼻骨修直,嘴唇很薄且稜角分明,即便就這麼雙眼緊閉地躺在這裏,也莫名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就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
男人嫌棄錐子臉女人說話晦氣,聲音有些冷,面色也不大好看,「我這根桿釣你都不成問題,更別說是魚。」
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在腦子裡炸開,男人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又凝神朝那頭望過去。
所有的人都在這一瞬間停下手中事項,凝目望向海面,像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即將破海而出。
現在恰好是下午七點半,正值逢魔時刻。
就等這句話的具霜眼睛一亮,只差蹦起來拍手叫好,「這樣啊,那我們還是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吧!大哥大哥,你喜歡……」
方景軒驟然停卻前進的步伐,回過頭看神色不明地望著她。
這種感覺不過持續一瞬間,具霜就拉回心神,很快恢hetubook.com.com復正常,她挑著眉反問方景軒,「聽你的語氣好像很篤定我會留下來似的,可你哪來的自信?」
「大哥,你想知道我叫什麼嗎?」
「大哥,你叫什麼呀?」這是具霜今天所說的第一句話。
具霜深刻懷疑男人把她留在這裏其實就是用來暖床的,好吧,也只是字面意思上的暖床而已。
錐子臉女人面上有些掛不住,尷尬地笑了笑,旋即又是撒嬌又是賣萌的把話把話圓了回去,「哎呀,人家只是擔心你嘛,當然知道你釣魚技能一級棒啦~」
方景軒見具霜一臉獃滯,聲音又冷了幾個度,卻仍舊是重複那個單音節,彷彿多說幾個字就會要了他的命。
方景軒眼睫微微顫了顫,困極了的他聲音不復先前冰冷,落入耳朵里,有著意想不到的柔軟,「別鬧。」
想到這裏她不禁釋然一笑,想著接下來三天總不能一直「喂喂喂」稱呼這個凡人,於是抬起頭來,迎上方景軒的眼睛,「我的名字是……」
具霜莫名其妙就生出一種,他要花錢包養自己的錯覺,當然,他眼睛里要是沒有流露出溢於言表的嫌棄,那種感覺會更強烈一些。
心塞歸心塞,有些事卻馬虎不得,她又即刻問了問,「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與此同時。
眼前這個男人大概是個不尋常的,他非但沒領略這等風情,反倒一臉嫌棄,「你湊這麼近,等魚上鉤了,我又怎麼好使力!」
神是只停留在傳說中的存在,傳聞世間萬物皆可成神,他是萬物進化的最高形態,又脫離六界之外,甚至無人知曉,他是否真正存在。
一輪明月高高懸挂在天上,不停從海面掠來的風讓渾身濕透的男人逐漸感受到一絲涼意。
許是具霜的眼神太過赤|裸裸,以至於讓方景軒感到不爽,他眉眼距離本就比一般人近,容易給人壓迫感,如今再一皺起眉,具霜只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方景軒面無表情,「不好。」
錐子臉女人尖叫聲還沒溢出嗓子眼,圍欄上又突然冒出另外一隻手,正好與那隻湊成一雙。
具霜實在無聊,與那株墨蘭念完經,又開始盯著方景軒發獃。
這下具霜真是一臉懵逼,「叫什麼?為什麼要叫?」
當海面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身時,具霜正捧著已然被種到花盆裡的墨蘭神叨叨地念著什麼,方景軒微微眯著眼瞥了具霜一眼,又翻了個身接著睡。
嘖,果然與人類打多了交道,整隻妖都會變得奇奇怪怪。
方景軒只發覺面具男跳完一段大神后,天色又無端變暗了幾分,與之相匹配的套餐是抽風一樣亂刮的海風。
四百年前龍蘭誤闖黑山地界,不但損毀黑山道人聚陰陣法,並且還折了他五百年修為,正因如此黑山道人才像瘋狗似的追殺了他們整整四百年。
具霜只覺得,活了千把年,從未如此心塞過。
男人這一眼望過去,只看見蒼涼的月光下赫然浮現一張被海水浸泡得慘白的臉。
具霜心急如焚,再這麼弄下去,方景軒非得發現黑山道人的身份不可,甚至弄不好,自己也可能會被拖累,從而暴露身份。
這下具霜具霜終於發現了方景軒身上的異常之處,他並非什麼大神轉世,而是——他擁有凡人純陽之身!
「……」具霜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莫名覺得,她果然無法與人類進行正常交談。
隨著方景軒的出現,那個被儒雅男人弄得神神秘秘的事情也就此浮出水面。
錐子臉女人面色如常地往右挪了挪,低頭喝了口紅酒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原來方景軒是方氏集團的少東家,他旗下一個即將出道的女藝人意外毀容,恰巧具霜與那女藝人有幾分相似,方景軒第一反應便是提議讓她加入。
「小心」兩個字還沒溢出口,黑山道人就像撞上了一塊透明的玻璃似得,被彈出老遠。
最後一個字還在舌尖里打轉,具霜就聽到方景軒蘊含威嚴的聲音,「再吵就把你丟出去。」
建國前遺留下的妖千千萬萬,其中不乏有大能者。
那是個身形高大,面部輪廓很深的男人,正是在甲板上發現具霜的方景軒。
四周徒然變得很靜,海風的嗚嗚聲連同錐子臉女人的咳嗽聲彷彿突然消失不見,男人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裡不停回蕩著,覆蓋在那慘白臉上的長發滴水的聲音。
具霜不知道這個凡人哪兒來這麼強大的氣場,能與黑山道人對峙這麼久,反倒是她已經被黑山道人身上的威壓壓得絲毫不敢動彈,後背更是被冷汗打濕了一大截,那些汗水正凝聚成水珠,順著她寬鬆的短款上衣一顆一顆滴落。
站在他身側的錐子臉女人卻面露擔憂,她眼睛時刻盯住那因承受重物而被壓成拱形的釣竿,「都彎成這樣了,該不會斷吧……」
具霜被他那銷魂的「嗯?」字雷得外焦內嫩,像被雷給劈到似得忙甩開方景軒的手,卻是再也不會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你。」這種蠢問題,而是當做一切都沒發生,再度把話題轉移到黑山道人身上,指著不甘心從地上爬起,又往方景軒身上湊的黑山道人,「咦,他又爬來了耶!」
只是,她再往人堆里跑,也不能跑去做藝人這麼高曝光度的工作呀,除卻整天被媒體和粉絲盯著,不能露出一點馬腳外,還有黑山道人這個不容忽視的存在啊,一個要逃命的還整這麼高調,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嘛!
男人嘴角微翹,似笑非笑望著具霜的眼睛,「真乖。」
他大有深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碼頭上哪裡還有黑山道人的蹤影,彷彿先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那個奇怪的面具男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具霜妖力雖受阻,五感卻仍比尋常人來得靈敏,不過須臾,她就聽到嘩嘩流水聲從浴室里傳出,大概是那個凡人正在洗澡。
想到這裏,具霜又忍不住撇過頭去,偷偷瞄了方景軒一眼,卻不其然對上方景軒的目光,具霜先是一愣,隔了好久才回過味來,他這個眼神似乎又在嫌棄人啊……
爾後她和*圖*書十分清晰地看到方景軒眸色暗了暗,連同身上氣勢都變得冷冽,具霜莫名覺得周遭彷彿在一瞬間就冷了好幾個度。
既然具霜這麼乖巧聽話,方景軒也就收起了要給她教訓的心思,盯著她沉吟一番,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她說:「再過三天這艘游輪就會靠岸,接下來的三天你要隨時跟在我身邊,我說什麼,你就要做什麼。」
海上赫然刮來一陣咸風,原本平靜的海面突而掀起一波浪,迎風拔高數丈,「轟」地一聲砸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具霜哭喪著臉,晃了晃被她蹂躪得不成樣子的龍蘭元身,開始實力甩鍋,「就是你!害得我忘記種它了!」
她已經混在了人群里,在即將離開港口的那一刻,突然有人攔截在了她身前,「請問這位小姐方便等人嗎?我家先生有事與你交談,嗯,他姓方。」
方景軒卻是看都沒看黑山道人,眼神依舊鎖定具霜,直至黑山道人再次爆沖而上,才微微側目,睨了他一眼。
感受到他眼神里所蘊含的深深惡意,具霜當即怒了,「不是你讓我叫|床嗎?我都義務替你多叫了兩聲,你還敢嫌棄?信不信我吃了你!」
具霜原本還想再湊近些,仔細看看,方景軒卻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那一瞬間,具霜只覺驕陽刺眼。
具霜越說越開心,眉眼彎彎,笑容且甜且舒暢,她面上的笑容還有繼續蔓延擴大的趨勢,卻在下一瞬徒然收緊,不為別的,只因方景軒正面無表情地朝她逼近。
此時此刻偌大的甲板上僅剩兩個人,一男一女,都二十齣頭的年紀。
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自圍欄下傳來,忽地被海風撕扯開,統統灌進錐子臉女人耳朵里,她終於再也忍受不住,卡在嗓子眼裡的驚叫聲霎時噴涌而出,貫徹整個夜空,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磕磕絆絆逃走。
洗完澡看到具霜一臉乖巧趴在窗上發獃的方景軒很是十分意外,他原本以為具霜會趁此機會偷偷溜走,也想趁機給她個教訓,讓她明白自己身無分文又身份不明地待在這游輪上究竟能不能活下來。
具霜又是一顫,不由自主往後挪了挪。
具霜尚未吐槽完,方景軒就起身貼了上來,像是一隻鎖定獵物的豹,一雙寒星般的眼直直望著她,彷彿一眼就能望到她心底。
方景軒終於忍無可忍,翻身瞥她一眼,聲線且冷且淡,「閉嘴。」
她已經舉著高腳杯在男人身邊站了足足十五分鐘,男人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過海面,同樣的姿勢維持太久,使得她腿部微微有些腫脹發麻。
「床?床?床?」重要的事強調三遍,具霜一臉迷茫地連叫了三聲床字。
方景軒什麼也沒說,就這樣冷冷注視著她。
具霜一拍腦門,嘖,果然是在妖怪堆里待久了,差點都要忘了,人類和妖族是不一樣的。妖族不分男女,向來只以實力說話,倘若你有實力,即便是女身,一口氣收上百來十個侍夫都不成問題,反觀人類,成日抓著男女有別大作文章,從來都在強調男人與女人就是不一樣。
軟軟的像裹著糖。
具霜莫名覺得自己很方,也不知道方景軒究竟想玩什麼花招,踟躕一番,還是忍不住開口去詢問那個儒雅男人,「請問方先生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水主陰,黑山道人原本修的就是邪門歪道,按理說他不該懼水才是,卻在看到具霜握著龍蘭元身墜海的一瞬間即刻放棄追殺。
那個柔軟的聲音又自黑暗中響起,「怎麼了?」
方景軒:「……」
還沒念到興頭上,具霜就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正在注視自己,於是……她念得越發勤快,「大哥大哥,要不咱們聊聊人生吧,啊,你喜歡陰天呢還是晴天呢?你喜歡咖啡呢還是熱茶……」
「大哥,你是幹什麼的呀?」這是具霜今天所說的第二句話。
黑山道人不敢貿然行動,懸於半空沉思許久,終於還是選擇就此離去,具霜亦因此得以喘息,那蟄伏深海的大妖物不過用神識微微掃了具霜一番,便不再搭理她,任由她在海中漂浮。
嘖,真是個磨人的小凡人。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連甲板上又多出一個人不懷好意盯著自己也不知道,還夢到自己無意間得到某天材地寶,一夜間妖力大漲,虐得黑山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
隨著方景軒的步步逼近,原本癱倒在地的黑山道人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立馬從地上彈了起來,也沒即刻拔腿就逃,目光透過那枚青銅面具,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方景軒,方景軒靠近一步,他便後退一步。
這一刻,她莫名覺得自己想和方景軒說話,一時間沒能把持住,張口就來了句,「嘖,身邊躺了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你也能睡著,就不怕我半夜拿刀子捅了你?」
方景軒嘴角抽搐,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個智障。
幾點孤零零的寒星散落在天邊閃爍,方景軒不動聲色收回端視夜空的目光,破空而來的黑霧赫然在他眼前漂移,卻不能再進一步。
躺在床上糾結許久,她又忍不住睜開眼睛,凝視方景軒幾乎融入夜色里的睡顏,具霜想,他大概是真有些倦意,想睡覺了吧,否則他的眉眼又怎會突然變得這麼柔和。
率先闖入她視線的,是一隻煞白細長的手,十指尖尖,彷彿隨時都能捅進胸腔,掏人心肝。
「哦。」具霜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然後又換了種方式繼續念叨著:
具霜覺得壓力更大,卻已經擺出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昂首挺胸,一路拽著方景軒往前走。
那刻意拖長的尾音聽得具霜心肝直顫,她終於忍不住出口,「你哪隻眼睛看我勾引你了!」
錐子臉女人被淋了個透心涼,一頭濃密的大|波浪捲髮像剛從水裡撈上來的海草似的不停滴著水。她剛要喘氣,又有一道波浪迎頭砸下來,這波浪雖然沒前面那一波大,錐子臉女人還是嗆了一口水,她連忙丟開高腳杯,趴在圍欄上捂著胸口拚命咳嗽。
也不知道方景軒究竟是怎麼想的,不但沒戳穿她,反而出乎意料地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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