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說過，李躍和他不同，這句話是對的。但是李卓大概沒發現，或者他不願意發現，被他看做家族希望的，一直想要保護的弟弟，其實比他更墮落，更混亂，更殘忍，更冷酷。
像是透過韓家怡，看到了自己和李卓在一起混的時候的模樣。
我迎著韓家怡帶刺的防備目光，走到李卓身邊：「我有話跟你說。」
「李卓，謝謝你。」我被他逗笑了，抹掉眼淚離開他的環抱。
停在門口，我看著這幅畫面。
「你知道么，從小到大，我哥就是被大家最寶貝最縱容的那個，所有人，所有的，我爸，我媽，我爺爺奶奶最重視最疼的都是我哥，喜歡他遠遠超過喜歡我，就像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一樣。他要做什麼都可以，再無法無天都有家裡替他收拾替他開脫，他可以不上學可以吸毒可以隨便混日子，我卻一定要規規矩矩地讀書不能沒規矩不能隨心所欲不能犯任何錯誤，憑什麼？」他帶著三分戲謔六分冷酷一分痛苦的落到我身上的眼和-圖-書神，讓我心裏湧起戰慄的感覺，「我爸甚至還說，讓我以後好好繼承家業，保障我哥的生活，他們養他一輩子就算了，他們還要我養他一輩子！所以他喜歡的，我都要搶走，我就是要看他痛苦的樣子！」
周瑋也好，李卓也好，謝昕濤也好，父母也好，都滾開最好。
只是李躍忽然鬆開了手。
即使委屈到極點，當著李卓的面，韓家怡倒還真聽話，雖然對我投射的目光里是清晰可見的恨意，她仍然乖乖地把李卓身邊的位置讓給我，遠遠地坐開。
「程天愛，你真的當我透明？」他刻在我視網膜上看似和煦的微笑里，是冰冷的聲音：「你太不給我面子了。我告訴你，我看到的人還沒有敢跟我說一個『不』字的，我耐著心思跟你玩了這麼久，你以為我真的是吃素的？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要不是我哥看上你，你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
「你家的事情和我無關。」忽略掉他陰冷的笑容，我從他身邊繞過
ｍ•ｈeｔｕbｏｏk•cｏｍ.ｃｏm。
「為什麼？」
「去那邊坐。」李卓毫不含糊地指一指長沙發遙遠的彼端，對韓家怡說。
喉嚨還是很難受，嘔吐感一直存在。
「他不理你，你可以理他吧。」他攬住我，安撫似的輕輕拍著我的肩，「你很愛他，是不是？」
「程天愛，你對我也太坦白了吧。你現在在和我說分手，好去和你的新歡在一起么？哎喲，我的心碎了。」
「我最喜歡你這種倔強又狠的樣子，很像我。」李躍狠狠抓住我的手腕，鉗住我的肩膀，滿意地看著我咬得煞白的唇上冒出的殷紅血珠。
李躍離開了很久，我才把呼吸調整回正常的頻率。
香煙的紅光在他嘴角一亮一暗，煙霧形成無法準確預測的形狀，擋住了我離開的動線。
「吐血這種粗活就交給我來做吧。」他笑著說。停頓了幾秒鐘，我聽見他輕輕地說，「雖然我真的喜歡你，但是你要走，就走吧。」
我必須承認，李躍不動聲色地彷彿掌握了我全部的秘密和-圖-書
，然後像是一根扎在我心裏的針，三不五時地刺痛我一下，提醒我有顆不定時的炸彈存在，卻無從猜測他的企圖。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站在他面前。
「嗯。你還好吧。」
我走回去，包廂里仍然熱鬧到不堪，李躍已經不在了。
轉過轉角，我推開一扇有彩色玻璃鑲嵌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最中間的李卓。
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程天愛，你等著，你輸定了。」
而李躍走到我面前，把一杯酒徑直遞給了我。
空氣忽然灌入的感覺反倒更是一種難受，我被忽然湧入氣管的空氣嗆住，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止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並不意外地看到李躍站在門口。
然後我轉過視線，對即使坐得遠遠的但全部心力都放在李卓身上的韓家怡，投射一個確實的微笑。
「為什麼？」我面無表情看著他。
他的眼睛里，除了霸道的佔有慾外，看不到任何東西。
「才不是，他不愛，我也不要愛。」我閉上眼，wｗw•ｈｅｔ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感覺到有滾燙的液體滑過臉頰，「喂。這個時候你應該問我的是，『你還好吧』？」
「我喜歡你。可是不是那種喜歡。嗯，我不愛你。」我靠在李卓的肩頭，輕輕地笑了，「李卓，好奇怪，我和你一起這麼久，什麼都發生了，我卻沒有愛上你。但是有個人，我認識他才不到半年……可是……可是……可是我好像真的愛上他了。」
我一絲氣力也沒有，呼吸都拉扯著疼痛，我乾脆停止了掙扎，閉上眼。
「嗯，我們到此為止吧。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不理我了。」
「你呢？你就不愛我？」他仍然是一貫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好，一點也不好。我以為我會吐血。不過好像現在只能吐出膽水。」
「小惟呢？」沒有接過那杯酒，我問。
有韓家怡在，她應該不會放任小惟不管，我仍然緊張。電話里，李躍話語里完全的威脅感，是不得不讓我緊張的。
「雖然愛上你的人我也見過不少，不過她其實還真的算很愛你。」
「跟我上床。」他輕描m•hetubooｋ.cｏm.cｏｍ淡寫地回答，毫不隱晦。
只是走了不到兩步，我就被用力地拉住，啪地一巴掌甩在我臉上，還沒對那強勁的力道反應過來，李躍已經一把將我按在牆壁上，左手壓住我的肩膀，右手卡住我的喉嚨，用力到我想要嘔吐，卻連喘氣都找不到空隙。
割腕還是被扼死，反正都一樣。
「林一哲送她回去了。」李躍舉起左手的酒杯，和右手的酒杯碰撞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將那杯酒遞給我，嘴角露出一絲帶著寒意的笑容，「知道你會來，她當然不能留下，要保護你的形象嘛。」
做人真是太沒有意思了，我早就懶得對這個世界抱著希望，我早就不該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
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他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聲音里有著毫無轉圜餘地的冷：「因為我哥喜歡你。」
他摟著韓家怡，在蒙昧的燈光下微微側著臉，在說著什麼開心的事情。
李卓的視線落在了門口，對我微微招了招手，韓家怡順著他的動作也看過來，笑容仍然持續在她臉上停留，然後在看到我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