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嫂了？」我忍不住笑起來，並不是有心諷刺她，但就是覺得這整件事充滿了喜感，不知道李卓出來的時候會不會也覺得，喂，太搞了吧？
警察叔叔都沒有她這種效率和堅持吧。
我都沒有帶手機，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查到了謝昕濤，又是從哪裡找到了謝昕濤家的電話，居然能夠直接把電話打到謝昕濤家，向謝昕濤指名要找我。
死也就死了，被硫酸潑那可不行。我刻意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你難道不希望我去自首？」喉嚨乾澀，我知道自己的聲音太過於暗啞。「我去自首，李卓不是就可以沒有事情了么？」
可是，為什麼要把我放在這個十字路口呢？我是做錯了什麼，讓老天爺一直記得給我疊加試煉和絕望呢？
雖然接到韓家怡電話時，我是非常非常吃驚的。
「我跟他沒什麼大不了的關係，不就是互相打發時間一起混日子么？小姐，你不會以為現在上過床的人都算是男女朋友吧？別的不說，你算是李卓的女朋友么？」我有些不耐煩起來，話語里一點也沒有含蓄，「我不是知心姐姐我不想幫你分析你的愛情現狀，麻煩你搞清楚，就算小惟不在了你沒有朋友了，也不代表我就要為了小惟去做你的朋友。沒事我走了，再見。啊，還是不再見吧。」
即使她再愛李卓，那也是單方面的糾纏，那她也不過是「別人」而已，不是么。
「我希望。可是李卓不希望。我不想再做會讓他恨我的事情。」韓家怡抬頭看著謝昕濤家所有的樓，「你男朋友的聲音挺好聽的，程天愛，你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coｍ看看，你多幸福。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讓人這麼深的愛上自己？」
我是真的，愛著謝昕濤。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以前那些愛戀情傷，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只有謝昕濤。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下著雪，路燈又亮，所以才反射出不同的亮度吧。總之我拒絕對韓家怡做出任何過於正面的評價。即使她和我是小惟曾經最親密的人，即使我明白失去了小惟，又失去了李卓，她受的傷也許非常重。
「我才應該佩服你。」我看著她，「居然能用這種辦法找到我。」
哎呦喂啊這位姐姐，我不是來跟你開聊黑社會阿嫂傳奇的啊！我皺了皺眉，看著她：「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見到我，說吧。」
給自己發一張好人卡吧，一輩子，拿一張好人卡，也不算太遜吧。
「有心要找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能找到的。」她非常走文藝路線地回答我，「李卓雖然進去了，但是李卓的小弟們要找到你，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我真的要放開他嗎？
他媽媽說得對，這樣對他，是不公平的。
我抬起了頭。
我還是錯了，沒有選擇才最痛苦，它要你為了註定的那條路，放掉所有。
「你搞錯了。」我不想和她解釋前因後果，畢竟李卓願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李躍的事情，我不確定。
韓家怡居然擁有瞬間擊沉我的能力，如果以前誰敢這麼告訴我，我保證瞬間就會秒殺他。
我能承認李卓的義氣和對我的保護對我的照顧，可是我不想認為他是為了喜歡我而犧牲了自己，那是太沉重的負擔，hｅtｕboｏｋ.coｍ•ｃｏm我背不起。
韓家怡也說得對，真正的愛一個人，是會為他心疼的。
我能理解她，卻也只能僅止於理解。
時間按部就班地流動著，我茫然地想，我究竟有多少次真的抓緊了他，卻又無奈地只能放開手？
我動都不能動，甚至不能集中力氣思考。
李卓告訴韓家怡？他怎麼告訴韓家怡？李卓一直在看守所不是么？
「我之所以無論如何怎麼都要找到你，是因為李卓要我在警察在找你協助調查之前找到你，告訴你，他要你死死咬定你不知道這麼回事，你給林一哲電話只是玩笑，這樣你就沒有事了。記得說你打給林一哲電話的時候，坐著李卓的車。」
「我求人找了關係，讓我進去看他。」韓家怡真的好像和從前那個我一見就覺得厭煩的她不一樣了，「我知道是你約林一哲去江濱大道的。你知道么，如果他肯承認是你教唆他的，甚至如果他肯承認你也參与了，他家裡人，還有我找的關係，都能把他弄出來的。可是他說和你無關，你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林一哲這個名字。」
他又會不會在某一天問自己，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這就是他該有的生活嗎？
從前到現在，我一直都覺得，李卓是喜歡我的，也很寵著我，但那也不過是找到了個好拍檔的關係，我甚至一直以為，有我這麼合適的玩伴，他在他那個黑暗邊緣的圈子裡應該是驕傲而隨時可以囂張的。我從來不知道我讓他變成了笑柄，我不知道他為我放下了他看得重得不得了的自尊，我不知道他會……捨不得我受傷。
所以，程天愛，m.hetubook.com.com把所有的不舍都放下吧，已經連累了李卓，還要繼續連累謝昕濤么？
這一刻，我才確認，我真的懂得了什麼是愛情。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心口發痛的時候，除了把他緊緊地擁住之外，放手是另外一個方向。
「林一哲。」韓家怡輕輕吐出來的三個字，成功地拉住了我已經打算離開而踏出的腳步。我回過頭，她看著我，聲音並不大，也沒有什麼情緒起伏。「我知道林一哲的事情李卓是替你做的。」
私奔or不奔，其實在韓家怡離開的時候，就已經不成為一個問題。
喂，這是栽贓，這是嫁禍，這是污衊。要說林一哲那張說謊的臉是我指使李卓毀掉的，我絕對承認，但是如果把話說成是李卓為了我做的，這也太惡劣了。
看看，看看，老天爺就是最愛這樣和我嬉戲，真令人髮指。
它是苦的。
她提出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完全就是對我直接而徹底的諷刺。
「他為了讓我死心，全部都告訴我了。他說李躍是罪有應得，你也知道他一向信奉盜亦有道混混也有底線這樣的道義。他不能讓你自己去動手，他說他捨不得，他居然說他捨不得你，看不得你受苦。」韓家怡的聲音一點也不慷慨激昂，甚至分貝都沒有太高。卻像是蘸了鹽水的鋼鞭，帶著百分百的殺傷力，和折磨。「明明你從來就擺明了只是和他玩玩，明明你就不喜歡他，你不但不愛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不斷地和幾個男人有關係讓他在圈裡被人看不起被人說管不住自己女人，你說不是愛情他就不用愛情束縛你，你想玩他就讓你玩，你說要走他就www.hetubook.com.com讓你自由，你說要毀了林一哲他就什麼也不管的自己替你動手，程天愛，即使你只是稍微有點良心，你也應該想一想，他為什麼要為你做這麼多，他為什麼要為了保護你，而苦了自己？」
深藍色的無垠天幕中，雪花像是千萬顆淡青色的流星，帶著細微的光芒落下，速度比人以為的要快很多。
佔據所有視線的下落雪花，美得驚心動魄，就像愛情。
我遇到的問題，都是我的問題。而他不過是遇到了一場也許本來就不該發生在他命運里的愛情，讓他短暫地脫離了他原本的生命與記憶的軌跡而已。
「說過了啊，我真的很佩服你。」她說著剛才見到我的第一句話，那種可能更加靠近於慘淡的微笑仍然附著在她臉上，有些凄厲的美感，「你這麼沒心沒肺，李卓還是那麼喜歡你。」
我從來就不知道，有人這樣重視我，有愛這樣靠近我。
李卓愛我？
「我愛李卓，所以我決定等他。三年，五年，或者十年，我會一直等他，你欠他的部分，我想讓他從我這裏感覺到。」韓家怡簡直像個聖女一樣，幾乎散發聖潔的光芒，「你知道嗎？因為他的笑容，而覺得很幸福的時候，也許只是喜歡他。因為他的傷口，而覺得心疼的時候，那才是愛。程天愛，你真的，有愛過任何一個人嗎？」
「你應該知道，如果你要這個位置，輪不到我。」
「程天愛，我真的很佩服你。」
從陰影處走過來，站在我面前的韓家怡，帶著一點摻雜了無奈的微笑，她被路燈照亮的臉有一種和從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即使說再多謊，惹再多事，有時候很冷血ｈtｔｐs://ｗww•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m.ｃoｍ，但我也還是有心的，有心，就會痛。
高跟鞋敲打著地面的聲音有些尖銳，而高跟鞋的主人的聲音，落入耳朵里，也不能不覺得有些刺心。
如果這樣，我們曾經的遇見，是不是只會變成淡薄的在歲月里逐漸消褪的影子？時間過去之後，「程天愛」這三個字，和這一段短暫的交往的記憶，對他而言，會不會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我看著韓家怡，神經稍微繃緊了。她對李卓居然有那麼深的感情，我還真怕她潑我硫酸。
我腦海里反覆播放起遇見謝昕濤之後的一切事情，他一直充滿元氣和生命力的笑容，如果為了我摻雜寒冷和寂寞的感受，我一定會討厭我自己。
一直亮著燈的窗口，謝昕濤所在的房間流淌的光，這些都讓我覺得安全。
我也許會在某一天問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嗎？這就是我給謝昕濤的未來嗎？
像是忽然之間成熟了很多，眼睛都變得比以前更亮了。
或者其實本來就根本不該有任何意義。
如果我要求謝昕濤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如果我把他拉扯出他原本平穩的人生軌跡，現在這麼寒冷的夜裡，他會不會就只能陪著我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角落受凍？
還是那句話，別人再痛，不代表我就不痛，我只能專註在我自己的痛苦上而已。
燈光下，韓家怡離開的影子被拉扯得好長，落成陰影，把我關在裏面。
「我知道你覺得他是為了他弟弟去報復林一哲。」韓家怡的表情還是帶著淺淡的笑意感，「可是李卓告訴我，如果不是擔心你會自己動手，如果不是為了你，他不會去動林一哲。」
雪落在我鼻尖，冰涼了一瞬，溶成水滑落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