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ume 09
04

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會不會有人比我更愛謝昕濤。但是我能確認,一定不會有人比他更愛我。
因為在謝昕濤面前可以不戴面具不編謊言的開始,最終仍然演變成謊言促成的結束,和帶著秘密的逃離。
謝昕濤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對我說:「愛愛,我媽出車禍了,我要馬上去醫院。」
「為什麼是你?程天愛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不是答應你跟你一起走嗎?我根本看不清離開之後會遇到什麼我都答應跟你一起走了,你為什麼這麼過分要傷害我媽媽?她不就是不喜歡你不就是讓你覺得看不起你嗎?全世界那麼多人不喜歡你你就要一個一個全對付了?」
我在謊言里遊刃有餘的過了這麼些年,只有這一次,我說著那些虛構的事情和語言,流著真實的淚,用我最真實的心,和愛。
「為什麼?」他的聲音遲緩而猶豫,「為什麼?理由是什麼?」
「那些人?程天愛,你做了什麼?」
「我……誰讓你媽不喜歡我啊,她對我那種看不起我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憑什麼看不起我啊她是不是一直守寡所以對你有變態的佔有慾?你幹嗎那麼生氣啊,真奇怪,我不就是嚇了她一下而已么。」
閉眼,再睜開,同時深呼吸,完美的甜蜜到能膩死人的標準笑容就能夠閃現。
從此以後,只能回憶,不能回去。
他用力地掙脫掉,力氣實在太大了,我甚至倒退了一步。瞬間響起的各種物品落地的聲響里,清脆的碎裂聲音,大概屬於放著我的照片的相框。
他推開我,看著我的眼光透著極度的hetubook.com.com複雜意味,一貫走平和路線的他此刻看起來,好像有些虛弱……有些憔悴……有些被打擊到的疲倦感……
「沒事啦,那些人知道輕重的。」
「程天愛,你剛剛說的話,說清楚。」
不會有了。
我在演戲啊,我在cos韓家怡成為一個高舉好人牌的聖女啊,我在挑戰我人生的新高度新境界啊,咬牙忍住,怎麼都要忍住,心裏還猶豫個鬼啊。程天愛什麼時候也變成一個優柔寡斷膽小得要死的人呢?不應該啊。
那些在我世界里出現過的幸福的輪廓,也許只是類似於幸福的幻影。它是讓惆悵得不到幸福的感覺更加深刻而立體才存在,從來沒有真正的幸福能夠被握在手裡。
說我要去紐西蘭過日子我要去海外釣金龜為了對他負責就不耽誤他終身了?
我發誓,我再也不諷刺那些明星太好賺錢了,演戲其實是一件需要和靈魂搏鬥的體力活。
「咔噠」。
我還沒有學會在他的愛里降落。也許永遠都學不會了。會遺憾嗎?會失落嗎?會覺得無力覺得不甘心嗎?會難過嗎?
但是他不一樣,他那麼好,他一定能找到屬於他的不會被搶走的幸福,會有人比我更愛他,更珍惜他,更懂得他。
欲擒故縱慾迎還拒,我知道了,那本什麼《孫子兵法》肯定也是孫子在偉大的生活里,在和他女朋友鬥智斗勇的共同戰鬥里揣摩出來的,難怪人家都是那是必勝的秘籍呢。
上樓,重新走回謝昕濤家時,我一直在思考,我要怎麼開口,才不會顯得和圖書奇怪和不符合邏輯。
「還不知道,醫院說要我馬上過去再說。」他以我從未見過的慌亂穿著鞋子,「我先過去,你自己回家好么?」
「呃……我……其實……那個……謝昕濤要不你快去醫院吧。」
他的語氣緊張急切,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焦急。
在一起是因為愛,分開卻不一定是因為不愛,所以我應該給他一個理由。
即使內心真的愁苦異常,我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戳著自己大笑起來——程天愛你明明就一直是以冷血混蛋拿感情當兒戲不嚴肅地面對男女之間的事作為主打形象的吧。
我愛他,成了我對他最後的秘密。
我腦海的燈泡,瞬間亮了起來。老天爺不知道是不是轉變了對我的態度,這場出現在恰好的時間縫隙的車禍,正好可以成為他放棄我的理由。
「當然,所以你放心吧,頂多是小擦傷而已,你媽沒事。哇塞你的表情幹嗎這麼嚇人啊?不是因為這樣的小事就想跟我分手吧?」
其實我仍然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好不好,所謂的為了別人委屈自己,為了感情讓自己受委屈,對我來說是全然的陌生的事件。
「好啦好啦是我做的是我找的人啦。」破罐子破摔的姿態倒是現在這齣戲里我最駕輕就熟的部分,我戳著他胸口嚷嚷起來,「是我告訴他們你媽在這裏,所以你媽離開的時候他們就跟著了。不過我只是想嚇她一下哦,你放心啦,我有叮囑他們不可以太嚴重,太嚴重我不付錢!」
我已經決定關上心裏那些找不到出口,也不想要明確方向的思緒。https://www.hetubook.com.com
人生是一個又一個的瞬間。有些瞬間,不過一秒,就足以將一切推翻,將溫暖變成嚴寒。
說他媽的我跟你黏糊了這麼多日子你還不跟我滾床單姐姐我不伺候了?他要是立馬貢獻呢?
「程天愛,你把話說清楚。」他慢慢地靠近我,影子拉得好長,遮住了光。
我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
雖然這樣的他,以後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
這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已經不能細想,世界不會等我。
但是事實上,我找不到理由對他說我要分手,我也沒法把那句「我不愛你」說出口,即使我一直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說謊,和沒心沒肺。
我不想要和他分開。我真的很想立刻反悔,承認這又是一場騙局。我不想要讓他這樣誤會我,作為內心和自己拔河的另一個自己,是如此不留情地戳穿我最真實的心意,我本能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
我覺得心一陣一陣強烈地震動,像是要碎掉了。不過謝昕濤說過,從醫學上說來,心臟只可能被壓扁,不可能會碎。
我拉住謝昕濤:「哎呀不要擔心啦,你媽沒事的。」
「真的是你?」感覺到謝昕濤的手輕輕地,掙脫我拉住他的手掌。
任何事情都應該有一個理由,眼淚落下的理由,笑容甜美的理由,在六十億人里相遇的理由,在一起的理由,離開的理由。
世界切割拉扯,我們終於背道而馳。從此我的世界,是封閉的海,我就這樣沉沒沉沒,再也無法呼吸。
明明不久前才語重心長地和我對談啊,怎和*圖*書麼能一轉眼就車禍了呢?
他瞳孔平靜的光芒里,我已經消失在那個世界。我知道,我已經失去他了。那個離棄我的理由,我已經給了他。離開是我唯一該為他做的事情。
這個理由倒是顯得比較可行,雖然搞得自己好像很冷血很混蛋很拿感情當兒戲很不嚴肅地面對男女之間的事情。
說因為我是一個很壞很支離破碎的人?可是從前到現在,他從來都知道,如果一個缺點是一個洞,我就是個篩子。
淚一顆一顆的墜跌到我的衣服上,暈開,吸收,暈染痕迹。
門被打開,他走出去,然後安靜地向關閉的位置靠攏,帶起輕微的氣流,讓滿是淚水的臉感覺到更深刻的冷。
他聲音的頻率,不止是冷靜,已經換頻道向冷酷過渡了。
「我……我說什麼了?」我一把抱住他,拚命撒嬌,「我說了什麼那也是童言無忌嘛,雖然我不止童顏還巨|乳那也可以無忌啊,你幹嗎這麼凶啊。」
曾經那麼親密,曾經零距離接觸過的人,可以變得那麼陌生,那麼痛恨。
恨也是一種感情,可是,這不是我要的情感。為什麼我們不能就簡單的存在在彼此身邊呢?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是說的這個moment啊!
「是從這裏打車回去的時候遇到的?」我也瞬間緊張起來,「嚴重么?」
看看,看看,果然我慧眼挑中的人,思維清晰反應敏捷,稍微露一點端倪他就能透過去看本質,避免了我過於明顯地劇透,導致整體感覺過假。
他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程天愛,我不想再看見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你。」
不就是演戲么,這個領域我根本就是特優生,要定級絕對是特上級。在內心用力地握了握拳,挺胸,腦內象徵性地拍著自己的肩膀,程天愛,你行的!
好吧,總之它扁了還是碎了,我都痛了。
「哎呀說什麼啊?好啦你快去吧我很乖我自己回去。」
有了理由,才能找到正確的出口。
一邊帶著沉重的步伐一邊進行嚴肅的思考的我舉起手打算敲開那扇門時,門像是裝了感應器一樣快速地被從裏面打開了。
太過於靜寂的空間里,心慌的感受越來越明顯。隱藏在背後的猛烈,帶著山雨欲來的沉重壓抑。
「可是醫院說……」
他無力的看著我:「你是不是心理變態?你這樣怎麼能怪我媽看不起你?連我都看不起你。」
原來曾經那麼親密,曾經零距離接觸過的人,原來可以變得那麼陌生,那麼彼此痛恨。
這是我至今為止,說得最費力,最誠懇,卻也最艱難的謊言。從齒縫裡擠出的話語,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
「小事?程天愛你有沒有智商有沒有人性?」預料中的耳光甩在我臉上,從來都沒有遭遇過的強勁力道,耳鳴的同時我感覺到嘴裏因為突然的衝擊力,牙齒咬破的舌頭滲出的血腥味道。
我終於成功地cos了一把聖女。大概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要細細品味屬於聖女的自虐的快|感。
謝昕濤的聲音里,是不需要很聰明,也能感覺到得厭惡,和痛恨,還有倦意。
可是,這些都不要緊,真的不要緊。他幸福就好。
他看著我,很輕聲很輕聲:「你哭什麼?你不是成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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