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是每個反派都有覺悟

「都快十二點了,要不我們一起吃午飯吧?」安嘉魚一直想好好感謝吳茜,不過她是大忙人,想請她吃飯,她也騰不出時間。
「菜不好吃嗎?你這一口牛肉吃了兩分鐘。」
衛風輕輕「嗯」了一聲,又問:「明天需要陪咱爸媽去拜年嗎?」
「怎麼辦,我忽然有點想哭。」
安嘉魚很好奇婚房裡什麼樣,可是衛風神神秘秘的,連位置都不告訴她,更不要說參与裝修了。她試圖向吳茜打聽,但吳茜的口風更緊。
此時別墅外面響起警笛的聲音,俞驍陽憤恨地瞪著衛風,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捂著胳膊跳窗而去。
「是你!」
「現在的醫學日漸發達,一定會治好的。」
聚餐副本——
因為名分已定的關係,這年的春節衛風是在安家度過的。他的到來,受到了安家上上下下所有親戚好友的關注,紛紛上門打聽他和安嘉魚的戀愛史——在回老家之前,安嘉魚已經和衛風統一過口徑了,首先是他主動追的她,其次是認識時間長達四年,最後一畢業就結婚,不是她恨嫁,而是他怕她跑了。
俞驍陽煮茶的動作十分優美,如行雲流水般,但安嘉魚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
這個聲音溫柔而熟悉,安嘉魚循聲望去,只見俞驍陽慢慢地從樓梯走下來,臉上帶著冷漠和鄙夷,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安嘉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吳茜走到她身邊,低低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脫掉她的手環,戴到自己的手上。安嘉魚想掙扎,全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換上自己的衣服、鞋子。她戴上口罩后,頓時就變成了另一個「安嘉魚」。
當初的電影院,眾目睽睽之下,她就是這麼被人誤解的——只是此時此刻,要去掉「誤解」二字,因為她確實是色心大起。
難道是跟變態共度一生的機會嗎?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呆愣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好看嗎?」
「噓——」他修長的食指在唇邊停頓了一下,「安靜地聽我把話說完,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不然……我會忍不住提早撕票的哦。」
「我以前也不想那麼早生,可有了兒子后,我覺得我的人生才有了意義。」
大門虛掩著,並未關得嚴實,她輕輕一推就開了。
「等一下,我有話要說!」安嘉魚顫著聲音喊道。
安嘉魚默不作聲。
「看樣子,你心情很好。」
機會?哪有什麼機會?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沒人通知她!
安嘉魚吸吸鼻子:「我要跟你道歉,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以為那些虛構的情節只屬於小說。還有,我要懺悔,如果不是我手賤,你就不會遭遇不幸。明旌,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你能原諒我嗎?沒錯,我就是貪生怕死,可你要是殺了我,就會永遠變成通緝犯,未來的日子只有逃亡,你真的願意這樣度過餘生嗎?你的生命如此寶貴,怎麼捨得這樣糟蹋?你放了我,我可以保證以後再也不寫文。」
「他甚至對命運心懷感激,多可笑啊,曾經踏著手足屍骨登上太子之位的慕容曜,居然如此天真。如果他不是這麼天真,或許就不會消失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再次進入書中的世界。畢竟他來到現實世界后,你寫了那麼多本書,他都沒有進去,可偏偏那本叫作《來自深海的人魚》卻是一個意外。」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不要露出這麼無辜茫然的神色,因為你,他被困在那個虛假的世界,飽受劇情的控制。」
安嘉魚努力瞪大眼睛,可是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她手裡的水杯應聲掉到地上,隨即身體軟綿綿地倒在沙發里。她腦中尚留幾分清醒,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吳茜在她喝的水裡下藥了……可是為什麼?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可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吳茜為什麼要綁架她。是為了勒索衛風?還是另有隱情?
他定定地看著她:「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他不是慕容曜,那他為什麼還要殺她?又為什麼用那種語氣叫她南有嘉魚?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難道他是在為慕容曜復讎?
出院之後,安嘉魚投入了忙碌的婚禮籌備當中,樂此不疲。
吳茜收起滿桌的請帖:「那我一會兒就去聯繫設計師。」
「衛總客氣了。」
吳茜從洗手間出來后,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有人來過,安嘉魚也沒有提起,畢竟俞驍陽顏值在線,萬一衛風知道后心動了,那她豈不是要哭暈在廁所。
俞驍陽不可置信地捂著被子彈擦過的胳膊,眼底滿滿都是憤怒和失望,彷彿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對自己開槍了。
「這個座位有人了。」
她哭得哽咽,一臉的絕望,拚命掙扎著。她似乎已經聽到了死神的腳步聲,他們拿著鐮刀就站在她的身邊。
「不要——明旌,不要這樣對我——求你了!」
「陛下,你誇得太含蓄了。」安嘉魚佯裝聽不懂。
除夕將近,年味漸濃,大街小巷飄蕩著熟悉的「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好一派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景象。而每年到了此時,結婚的人也就特別多,大約是圖一個喜上加喜的寓意,所以安家二老的意思,也是希望安嘉魚能在年前出嫁。
「可……可能吧。」
安嘉魚「哦」了一聲,見他的領帶有點歪,就站起來幫他整了一下,隨口問:「晚上想吃什麼,我等下去超市買菜。」
衛風一腳踹中他的心窩,冷冷道:「我已經報警了,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
安嘉魚最先試穿了比較難駕馭的紅色魚尾婚紗,這種款m.hetubook.com.com式的婚紗對新娘的身材要求較高,她卻穿出了令人驚艷的效果——不得不說,量身定製的優勢十分突出,婚紗合身不說,還揚長避短了。設計師將胸前做了層疊設計,完全看不出她平胸;她腰細,裙子的設計將腰身的優勢凸顯,並且將腰線往上提高了三厘米,顯得身材比例很好。
吳茜年近三十,那她的愛人生病也有五年左右了吧,安嘉魚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但如果換成衛風出事,她一定會崩潰的。
她到底想幹什麼?
「不,慕容曜已經死了。」他的眼底帶著深深的怨毒,「那個曾經愛過你的慕容曜,被你親手殺死了。」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嚴重的事情。
水開了,他沿著茶壺邊緣沖茶,然後輕輕颳去茶沫:「我沒有失憶之前,三番五次對你表白,希望可以把你留在身邊,以此代替殺戮,可你拒絕了我。而且,上次在餐廳,我給了你最後一次機會。」
吳茜露出苦笑:「可惜婚禮並沒有如約舉行,而是無期限地延遲下去。」
安嘉魚原本打算等過了元宵節再回嵐城,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后,她終於扛不住,提早買了動車票跑回去。
「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了嗎?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安嘉魚驚恐地閉上嘴巴。
「不過你的招數太老了,怎麼看,我都不會放棄比你更優秀的衛風。」安嘉魚難得伶牙俐齒了一次,「所以等你變得像衛風一樣好的時候,再來向我求婚吧。」
俞驍陽的笑容僵在嘴角,他用一種看白痴的目光看著安嘉魚,語氣嘲諷:「我顯然高估了你的智商。我是明旌,被你們拋棄在另一個世界的那個明旌。」
「衛風,你不要執迷不悟!殺了她,我們就都自由了,不用再擔驚受怕!為什麼你要阻止我!」
「你這是在給自己謀福利。」衛風淡定道。
安嘉魚覺得這個畫面有幾分似曾相識的錯覺。
這個猜測讓安嘉魚臉色煞白。
安嘉魚微微一愣,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婚禮延期,吳茜卻打開了話匣子:「我們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同學,一畢業就訂婚,工作兩年後我們領了證,然後開始籌備婚禮。他學設計我學建築,我負責裝修我們的新家,他負責設計我的婚紗,婚禮就定在聖誕節。但是他有一天昏倒了,被診斷出血癌,我從沒想過這種俗套的情節會落在我身上。」
衛風下意識地轉過身,看到俞驍陽正拿著一把槍,指著他的腦袋:「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幫她注射氰化鉀,要麼我就開槍殺死你,然後再送她下去陪你,也算盡了最後的朋友情分。」
安嘉魚急紅了眼眶,不住地搖頭:「我不要死!明旌,你冷靜點!殺人是犯法的!對了,還有衛風,你們是那麼好的朋友,你殺了我,想過他的感受嗎?」
「建議你,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身心俱疲的安嘉魚倒頭就睡。
安嘉魚心裏生出幾分古怪,吳茜從來不會跟她說這樣的玩笑話。不過,也沒深思。
安嘉魚屏住呼吸,汗水沿著臉頰往下滴。針頭泛著銀光,刺眼得讓她不敢直視。她驚恐地瞪大眼睛,拚命掙扎:「不要——不要殺我——」
被安嘉魚這樣嘲諷,俞驍陽卻絲毫沒有動怒。
「沒有慕容曜的記憶,我對你、對衛風的感情也單純了許多。
她放下紅色鏤空的城堡請柬,又挑出一個粉色請柬:「這個呢?」
「還猜不出我是誰嗎?枉我們在那個世界里是那麼好的朋友。」他沖她露出一個溫和而明朗的笑容,「安小魚,我是……」
衛風舉著槍,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許久,還是放下了手。
沒等安嘉魚想出一個所以然,她就抵抗不住藥力,陷進了沉沉的黑暗裡。她最後聽到的聲音,是別墅大門鎖上的動靜。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他微笑著說完這句話,站起來離開了。
「你……」她驚得瞪大眼睛,「你是慕容曜!你根本沒有失憶!」
蒼天啊,這麼尷尬的場面如何化解!
衛風坦然地抱起安嘉魚,將她放到沙發里,開始拯救智商不在線的蠢女友:「媽,家裡有紅花油嗎?小魚剛才在表演防狼術,結果把腳崴了。」
第一次響的時候,他們無視了;第二次響的時候,衛風直接按掉了;第三次響的時候,衛風還是沒有理會。可是手機鈴聲一直堅持不懈地響著,簡直破壞氣氛。衛風忍著火氣去接電話,壓著聲音道:「什麼事?」
安嘉魚居然無法反駁。
「你!你果然喜歡衛風!」
「南有嘉魚,這個故事有趣嗎?」
當然,不是「接」到隔壁的公寓。
她緊張地四處張望,失望地發現,吳茜還沒有回來。
「你難道不知道嗎?」他對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緩緩道,「南有嘉魚。」
這一次,安嘉魚終於聽清了。
正想得入神,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簡訊鈴聲,她解屏一看,居然是衛風發來的信息:「速來和平西路白馬小區13號。」
「拆我的台,對你有好處嗎?」
衛風拿起大衣:「你們倆去吧,我中午約了人談事情。」
這個聲音?安嘉魚抬頭,看到了面帶微笑的俞驍陽,他的頭髮剪短了一些,看起來清爽而明朗,記憶里西裝革履的俞驍陽似乎漸漸遠去。
衛風聞言,神色忽變,他強迫自己改變射擊方向,避開了俞驍陽的心臟。
「我選第三條路。」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愛上了你。哈哈哈,他愛你!
安嘉魚心跳如鼓,整個人都呆住了。
「對了,忘記告訴你,我一https://m.hetubook•com.com直有寫日記的習慣,正確來說,是慕容曜的習慣。他喜歡將一些重要的事情用俞國的文字記錄下來,所以我雖然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這對我並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也不對,還是有一些影響。
他還想臨陣脫逃?簡直不是男人!但是作為一個矜持的姑娘,她只能強忍失望道:「你快去忙吧。」
「明旌?」衛風喊了他一聲。
難道是跟變態共度一生的機會嗎?
「所以,你要如何補償我?」
她欲哭無淚,原來這句話不是「愛的宣言」,而是死亡通知單!變態的腦迴路簡直深不可測!
安嘉魚腦補了一番,得出俞驍陽暗戀衛風,因而對她產生妒忌之情的結論。這就合理解釋了他為什麼要處心積慮地除掉她,明明他們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怨。現在衛風要和她結婚了,他為了破壞他們,又跑出來向她求婚。
衛風下班后,她就忍不住吐槽了這些事情:「我算是明白了,過年就是批鬥大會。你要是還單著,他們一定會叫你快點找對象,苦口婆心地勸你不要太挑剔。如果你有對象了,他們就會催你快點結婚。你要是結婚了,他們就勸你快點生小孩。你要是小孩生了,他們就會關心你什麼時候要二胎,給你科普生二胎的好處!」
現在只是看著婚紗就感動得想哭了,等到婚禮那一天,她會不會把妝哭花?
他看了一眼,說道:「一般。」
「啊?沒有。」安嘉魚把肉咽下去,「對了,最近真的很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幫忙,我一定會把婚禮弄得一團亂。」
難道她要衝俞驍陽喊一句「我們是真愛」嗎?
安嘉魚並不委婉的拒絕並沒有讓俞驍陽覺得尷尬,他自顧自坐下,依舊風度翩翩:「你好像有點緊張。放鬆點,我只是有話要和你說。」
她從不知道,原來結婚是件這麼麻煩的事情。明明可以直接領證,卻必須按照習俗從訂婚這個步驟開始走。好不容易把訂婚涉及的禮節都走完了,她又發現,準備婚禮比訂婚更加煩瑣。
「衛總過一會兒就到。」吳茜把盆栽放好,笑了一下,「公司那邊沒什麼要緊的事,再說了,什麼事能比討好未婚妻來得重要。」
安媽媽手裡拿著鑰匙,目瞪口呆地看著「獸|性大發」的閨女。她的身後跟著的來拜訪安爸爸的學生,同樣目瞪口呆。
她以為自己是待嫁之身,這些場合應該就沒她什麼事了。
「既然你不選,那我替你選。女人天性|愛美,而死於氰化鉀的屍體會格外漂亮,那就選氰化鉀吧?」他說完便拿來一個醫藥箱,打開后,取出一支針筒。
「好,你說。」他坐回沙發,開始慢悠悠地抿茶。
她換好衣服,滿心歡喜地出了門。
「哦。」
即便有婚慶公司和吳茜在幫忙打點,但是試婚紗、拍婚紗照、選請帖等旁人無法代勞的環節,還是需要親自上陣。
如果慕容曜沒有死,他又是誰?
「好呀——」
好朋友……
正月初三,衛風因為公事先行回了嵐城,而待業中的安嘉魚則留在老家參加同學會、聚餐、各種親朋好友的喜宴等。年年都如此,卻又避無可避,尤其是一場接一場的、沒完沒了的喜宴,讓安嘉魚的錢包癟了下去。
安嘉魚的腦子一片糨糊。
「你不一定非要殺了我啊……」安嘉魚試圖勸說他,「明旌,我們一直是朋友啊,以後也可以一直當朋友……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我已經封筆了,不會再寫書,你是安全的!」
「哦哦,紅花油啊,在鞋櫃的抽屜里。」安媽媽反應過來后,開始數落安嘉魚,「表演防狼術都能把腳崴到,怎麼蠢成這樣!下次要表演,就在自己的房間玩,公眾場合嚇到客人怎麼辦?對了,你爸呢?」
安嘉魚還矇著,下意識道:「奶奶叫他過去寫春聯。」
衛風剛報了幾個菜名,手機便響了。他接完電話,匆匆出門。
「這麼快!要試要試!」安嘉魚頓時來了精神。
他面帶微笑,溫柔地說道:「但是我有話對你說。」
他是明旌。
「不再看看嗎?」聽說女生都非常重視婚禮,大概是追求儀式感,但安嘉魚挑了一個小時就選定了,「如果這些都不滿意,我們再找一批。」
衛風擋在安嘉魚的面前,將她護得嚴嚴實實。
她說到後面,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心疼。
安嘉魚看著他的背影,高貴冷艷地呵呵一聲。這人哪裡來的自信!憑什麼一副「錯過了我,你會遺憾終生」的語氣?
「很抱歉,你沒有說服我。」俞驍陽重新拿起針筒,一步步走向她。
這是一場謀殺,還是綁架勒索?
還是太天真了!
但是安嘉魚怕冷,死活要拖到五月再辦婚禮。
「早點生好!」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用了,我不喜歡把自己的照片放上去,就按照原來這樣吧。」她可不希望印著自己婚紗照的請柬,被別人遺忘落灰,或者隨意扔進哪個垃圾桶。而且,按她對衛風的了解,他也一定這樣想。
「婚紗送來了,要不要試試?」
其實真的不用特意點出「下次要表演,就在自己的房間玩」……蒼天大地,她在世人心中已經是一隻禽獸了嗎?
安嘉魚腦袋一轉,明白了:「陛下,你真是太機智了!等下個春節,我就已經是一個有婆家的人,可以不用回老家了!」
俞驍陽咳了兩聲,吐出一攤血。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跡,看向衛風的神情變得憤怒。而衛風卻沒有看他,他衝到安嘉魚的身邊,幫她解繩子。
安嘉魚覺得,他能評價「挺好」,應該是過關了:「那就這個hetubook•com•com了,溫馨、簡單、大方。」
四目相對,都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同學會副本——
不對,腦袋也好暈!
「衛風呢?」安嘉魚笑著問,「公司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衛風給她送上一杯溫開水,她一口喝完:「人心啊!都怎麼了!」
她要爭取時間,等到衛風來救她!
這天,吳茜挑了上百種請帖送到安嘉魚家裡。
「不用啦,我每年的初一都是睡過去的。」安嘉魚咬著蘋果坐到他的身邊,笑眯眯地問,「陛下,第一次上門過年,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怎麼會是明旌想殺死她!
衛風把客廳的幾個箱子抱進來,打開后,將婚紗一一平鋪到床上。安嘉魚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發現實物比設計圖紙驚艷了一萬倍,每一套都堪稱精美絕倫,想到將穿著這樣的婚紗舉行婚禮,此生無憾了!
等安媽媽出門採辦年貨后,安嘉魚一臉壞笑地說:「我要去舉報你,那一箱子的禮物明明都是茜姐準備的。」
她一邊發出猥瑣的笑聲,一邊往衛風身上撲去。
「謝謝安小姐。」
安嘉魚如遭雷擊:「你說什麼?」
俞驍陽看了她一眼,知道這無非就是拖延時間的小把戲,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她逃不掉。
「你是不是懷上了,不然幹嗎急著結婚?」
雖然聽上去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因為每個人都收到了衛風的禮物,所以表面上都十分真心地祝福了他們。送給姥姥外公等長輩的是補品,送給堂弟堂妹的全是電子產品,送給嬸嬸等人的是商場購物券,給叔叔伯伯送了茶、煙、酒之類的。安家媽媽一看到禮物,就誇衛風有心,肯定是特意準備的。
「不要!他是明旌!」安嘉魚慌忙喊道。
「打算什麼時候要個小孩?」
衛風低下頭,壓著她親了又親,最後啞著聲音說:「等我回來。」
「不用客氣,你幫了我那麼多,我都沒機會謝你。」安嘉魚打了一個哈欠,「奇怪,我才起床的,怎麼又困了……」
安嘉魚:「……」
「我不聽!」按照電視劇的情節發展,這個故事必定是個驚天秘密,而聽完故事的人往往是要死的。她不想死,所以她不要聽。
只是環顧整個客廳,卻不見衛風的人影。
「是我。」他微微笑著,「怎麼,很意外嗎?」
安嘉魚覺得自己似乎幻聽了,這個「所以」到底是怎麼冒出來的?她難道走神了,漏聽了什麼重要的台詞嗎?
安嘉魚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白痴,只好轉移話題:「我家每年都看春晚,你晚上要一起嗎?」
「小魚啊,我覺得,你其實可以晚點結婚。不過能理解,畢竟你家那位是高富帥,你怕人跑了也是正常的。」
衛風這次多看了幾眼:「挺好。」
他一邊微笑,一邊客氣地詢問她的喜好,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就在此時,別墅的大門開了,一道身影閃過,衝上前踢飛了俞驍陽手上的針管。
「不不不。」俞驍陽打斷她的話,「要知道,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無後顧之憂地活著。我們之間,必是一生一死。所以,我只能讓你死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給你選擇的機會,你想怎麼死?」
她接過吳茜倒的水,說了一聲謝謝,便一飲而盡。溫度適宜的開水,剛好緩解了她乾澀的喉嚨:「茜姐,你臉色有點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嗎?」
衛風很享受安嘉魚的感動和歡喜,這讓他覺得自己的世界是活生生的,每一幀畫面都能刻在腦海中。
「可惜什麼?」
「我想和你結婚,你願意和我去紐西蘭嗎?」他又重複了一遍。
或許,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遇到她。
「不僅我喜歡,大部分的人都喜歡這樣聽上去就很悠閑美好的生活。」安嘉魚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果然是神邏輯!
她到底要做什麼?
「最近辛苦你了。」衛風說道。
論起臉皮厚,安嘉魚自詡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她湊近衛風,十分不要臉地反調戲回去:「那給你親一口。」
他到底成了誰?
安嘉魚恢復意識之時,是在一處陌生的地方,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無法動彈。顯而易見,綁匪已經轉移了陣地。她環顧四周,裝潢雅緻復古,窗帘擋住了外面的光線,所以她無法判斷此時的天色,算不出自己昏迷了多久。
總而言之,安嘉魚虛構的故事可以直接叫作《男神讀者與小透明作者是真愛》,活脫脫一出八點檔偶像劇。
茶几上擺放著一套水墨風茶具,俞驍陽開始自顧自擺弄茶具,彷彿是要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他用熱水將茶壺和茶杯洗乾淨后,突然抬頭歉疚地微笑:「差點忘了問,你喜歡喝什麼茶?雪芽可以嗎?此茶清熱降火的效果甚好。」
「今年春節,你可以在婆家過。」他給出一個建議。
此時此刻,衛風並不知道,這就是他和明旌的最後一次相見。
「謝謝。」
雖然春晚一年不如一年,而且外面的鞭炮聲那麼大,也聽不清電視的聲音,但過年不看春晚,就總覺得少了一點年味。
「你你……你是琳琅!」安嘉魚喊出他的名字,「琳琅是你嗎?」
「你怎麼一畢業就結婚,一點當代女性的意識都沒有,能不能有點出息了?找個高富帥有什麼用,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我不想和你說話。」
他下手狠辣,不留餘地。俞驍陽不敵,節節敗退,不消片刻就落了下風。俞驍陽被衛風踹飛出去,重重地砸到牆上,然後倒了下去。
點好餐后,吳茜去了洗手間,安嘉魚百無聊賴地翻看手機里的婚紗設計和*圖*書稿。這些都是衛風從國內外找來頗有名氣的婚紗設計師,為她量身設計的禮服。她大致瀏覽了一遍,特別中意的標上記號,準備挑出十套再和衛風討論。
這種溫柔的聲調,讓她全身發毛。
衛風動了,速度極快,俞驍陽反應過來,對他開了數槍,但他開槍的一瞬,手被衛風錮住,槍口朝上,正中天花板上的吊燈。在安嘉魚的尖叫聲中,衛風動作利索地奪過了俞驍陽的槍,朝他扣動扳機——
安嘉魚試圖掙開繩索,但是徒勞無功,反倒把自己的手腕磨得生疼。不行,她必須逃走,不能留在這個鬼地方!
高雯雯照舊冷嘲熱諷,安嘉魚剛好閑著,就和她唇槍舌劍了一番。
安嘉魚一邊喝水一邊說:「對了,我從老家帶了很多香腸和臘肉,味道超級棒的,明天讓衛風帶一點去公司給你。」
她看得眼花繚亂,還是選不定,最後挑了幾款,徵求衛風的意見。
安嘉魚目瞪口呆,難道他也去到了人魚文的世界裏面?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衛風微微皺起眉,說了句:「我現在就回公司。」
她錯過了什麼?
俞驍陽沒有任何的動容,他擼起她的袖子,找准血管,毫不猶豫地紮下去。
朋友……
他並不喜歡被人圍觀,刨根問底,但為了安嘉魚,這些都可以忍耐。至少別人家男朋友能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為她做到。
「是的,我當時滿懷期待,每個細節都親力親為,希望把婚禮變成我人生中最璀璨的回憶,可惜……」
安嘉魚頓時大駭,她看著神色冷酷的俞驍陽,滿腹疑惑:「你……你怎麼知道慕容曜的事情?你到底是誰?」
兩人一交上手,就認出彼此——果然是你。
半小時后,安嘉魚到了郊外的別墅區。13號處在西北角,距離小區大門有點距離,一路進去,花木繁盛,格外怡人。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要開槍!他是衛風啊,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安嘉魚喊道。
什麼叫作她配不上衛風?她配不上衛風,只配得上他?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邏輯。她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生氣了。
「太遲了。」俞驍陽露出格外惋惜的神情,「我給過你機會的,可你不珍惜。現在一切都遲了。」
陽光灑進來,窗台上不知名的爬藤類植物旺盛地生長,壁爐邊上的小桌子放著許多綠色盆栽,讓這個藍白色基調的屋子顯得生氣勃勃。
安嘉魚傻眼了。
「所以在你正式變成衛太太之前,我向你求婚了啊。」俞驍陽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而且在我看來,我更適合你。衛風那麼優秀,你配不上他。」
底下的評論一下子炸開了。
「你有病啊!」
如果是以前的慕容曜向她求婚,勉強還能解釋得通,可現在的俞驍陽和她壓根就沒見過幾次面。誰會向一個「陌生人」求婚,這絕對有陰謀!
衛風出門后,春心蕩漾的安嘉魚在床上滾來滾去,腦內幻想各種小劇場。一個人笑了半天,忽然覺得這樣有點傻,便給自己找了點事情來轉移注意力。她給婚紗拍了照片,發到朋友圈:收到婚紗,突然有了待嫁的真實感。
安嘉魚眼珠子一轉,看著秀色可餐的男朋友,頓時起了色心:「不然讓我親你一口!小衛子,我來了——」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俞驍陽失憶后對她毫無興趣,反倒和衛風惺惺相惜。沒有了慕容曜的記憶,他們就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啊!為什麼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為什麼明旌不和他們相認?現在她該怎麼拯救自己!
此時吳茜抱著一個盆栽,從落地窗外的小花園走進來:「安小姐您來了?要不要先參觀一下別墅,這是衛總給您準備的驚喜。」
「快點,我倒數十聲,你還不做決定,我就替你做選擇。」俞驍陽冷冷地數聲,「十,九,八……」
「你家那位那麼有錢,會不會在外面養小情人?」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明旌,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我已經封筆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我的專欄看看,我掛了公告的。我發誓,以後絕不影響你的生活!你放了我吧。」
「我可沒有讓你選擇。」他微笑著說。
「為……什麼……」她拼盡全力問出來。
如果沒有發生冷庫的那場事故,安嘉魚會邀請他一起共進午餐,但衛風說那是一場謀殺,而俞驍陽是最大的嫌疑者。她知道衛風安排了保鏢保護她,所以並不怕他,再說了,光天化日,他總不會掏出一把刀子捅死她吧。
「你覺得這款好看嗎?」
「可是你毫不猶豫地刪除了關於他的全部劇情。」
喜宴副本——
這個房子將是她出嫁的地方,其實按照習俗,她該從家裡出嫁的,但嵐城和安州市,一來一返至少七個小時,顯然不太實際,所以安家二老拍板,從她的出租屋接親。
為了防止衛風破壞他的好事,他做了諸多安排,卻沒想到,衛風還是來了。
吳茜露出一個微笑,這是安嘉魚第一次看到她笑,平時吳茜嚴肅得如學校教導主任一樣,沒想到也有如此溫柔的時候。
就在此時,衛風的手機響了。
安嘉魚怔了一下,難道這就是衛風給她準備的驚喜?
「你為什麼要綁架我?吳茜是你的人?你們是一夥的!」安嘉魚厲聲道,「你知不知道綁架是犯法的!快點放開我!」
「既然你沒意見,那我今天就煮雪芽。煮茶要花點時間,我來給你說一個故事吧。」俞驍陽用小勺從茶罐里盛出茶葉,放進茶壺。
俞驍陽蹲下來,跟她平視,目光溫柔:「南有嘉魚,再見了。」
「想殺你的不是俞國太子慕容曜,和-圖-書而是成為明旌的慕容曜。但你偏偏刪除了對你有好感的那個慕容曜,留下對你只有憎恨的我,真是傻得可憐——安嘉魚,我不想再被你的文字操控,也不想再回到虛假的二次元。」
當初別離沒有隻言片語,今日亦是不曾話別。
入目就是地中海風格的客廳,白灰泥牆,藍白相間的門窗,地面鋪著赤陶,南牆鑲了一個土黃色的壁爐。屋內隨處可見鵝卵石、貝殼和玻璃珠拼接的馬賽克鑲嵌。窗帘、桌巾、沙發套、燈罩均是條紋格子的棉織品,素雅別緻。
衛風略加思索:「按照我們的形象,做兩個卡通人物替換上去,你覺得怎麼樣?」
吳茜在一旁看著他們的互動,嘴角微揚,眼裡含著羡慕:「圖案的位置可以替換成婚紗照,等你們拍完婚紗照,可以選一張中意的。」
他一邊煮茶一邊說故事:「一個瑪麗蘇小說里的炮灰男配,被反派打死後,來到了現實世界。他發現自己一生的悲慘命運,只是因為他是書里的配角。不過,他並不恨這本書的作者,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她創造了自己。他變成俞驍陽后,過得十分好,漸漸就忘記了另一個世界的恩怨。
安嘉魚的眼淚在看到針筒的一剎那,跟斷線的珍珠似的,一顆顆滾落。她還沒和衛風舉行婚禮,不能就這樣死掉。衛風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一定會來救她。或許,或許他已經在路上了,下一刻就會破門而入。

……
「看你很熟練的樣子,你結婚的時候,是自己親手操辦的吧?」
「當然想過。」俞驍陽不疾不徐道,「你死了,不僅我的危機解除了,衛風也能得到自由。你長得不行,智商、情商都有問題,他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如果不是為了控制你,他為什麼要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呢?當然,或許一開始他會有點難過,不過世界這麼大,美人何其多,沒有了你,他會越過越好。」
「我可以坐下嗎?」他格外紳士地問。
衛風從安嘉魚的身後抱住她,看著鏡子中的人,緩緩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吳茜一直都是我的人。」他十分大方地幫她解惑,「她現在應該戴著你的手環,假扮成你,引走了那幾個礙事的保鏢。你猜,衛風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你失蹤了?」
「安嘉魚,你有沒有哪裡傷到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俞驍陽很滿意她的表現,繼續講故事:「我說到哪裡了?嗯?那就從他昏迷住院開始說起吧。那是你曠工的第二天,他正在公司開會,忽然就昏倒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當年車禍的後遺症,可實際上他進了二次元,並失去了全部的記憶。」
「你和衛風離開之後,我一直被困在你寫的書里,直到所謂的男女主死亡,那個世界崩塌了,我才得以重回俞驍陽的身體。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了嗎?」俞驍陽的神色再次恢復冷酷,「你刪除了慕容曜的劇情,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可惜我命大,只是失去了那部分的記憶而已。反正也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刪除就刪除吧。」
「說起來,我的槍法還是你教的。」俞驍陽又倒數了兩聲,「雖然不算精湛,但這麼近的距離殺死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什麼時候的事情?」
安嘉魚整個人都是蒙的:「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綁架我?」
「以後要是……你可怎麼過?你可得留個心眼,離婚也得多分割點財產。」
「我沒……衛風小心!」安嘉魚喊了一聲。
她覺得現在的俞驍陽有點神邏輯。
當初別離匆匆,今日卻是狹路相逢。
吳茜謙虛地回答:「客氣了,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且超出工作時間以外的,都有雙薪補貼。」
凱旋后,她爬起來整理房間。
是秦晉?還是衛風的助理?難道是女主角,所以他回來之後就恨上她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簡直就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啊!等等,他失憶后對衛風那麼……那麼親昵,難道他真的……
「就五分鐘,在你的同伴回來之前。」他說道,「我打算辭了新銳的工作,然後去紐西蘭定居。找一個綠草藍天的地方,蓋一個木屋,院子里有鞦韆,門口有風車,養一些可愛的動物,看日出看夕陽看星星看草原。你說,這樣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好?」
見識了俞驍陽的暴力行為,安嘉魚才發現衛風是多麼善良。他只是要求修正自己的結局,然後就回到二次元,從未想過傷害她。哪怕後來因為她的關係,他又回到了小說中的世界,可仍舊願意收留流落街頭的自己,幫她尋找回去的辦法。
「唉,門不當戶不對,我都替你擔心。」
她錯過了什麼?
餐廳?安嘉魚努力回想了一遍當時的場景。
她以為衛風會回她一句「胡說八道」,結果他面不改色地承認了。
——不過你的招數太老梗了,怎麼看,我都不會放棄比你更優秀的衛風。所以等你變得像衛風一樣好的時候,再來向我求婚吧。
午餐選在棠閣餐廳,因為只有兩個人的關係,便沒有預訂包廂。她們坐在大廳最角落的一桌,剛好靠窗,外側放著一架屏風,阻隔成一方安靜的空間。
「不用啊,這張我就很喜歡了。」安嘉魚手裡的請柬是粉色封面,中間有一個小蝴蝶結,封面上半部分是一對新郎新娘的卡通形象,裏面的格式排列簡潔,沒有任何繁複的花紋,只要把受邀請人的名字填上就可以了。
此時大門開了。
安嘉魚的心臟怦怦怦亂跳,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一開始俞驍陽對她那麼溫和,但那次昏迷醒來后卻多次對她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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