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炮灰男配被刪除之後

「不,我失憶了。」俞驍陽笑著說,「但我對衛總是……神往已久。」
「還沒撲倒衛風,你捨得死嗎?」
安嘉魚拱手道:「望陛下賜教!」
「不能睡,不能睡……」安嘉魚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咬住自己的手,可是咬得多狠都沒有痛覺。
俞驍陽看了眼後視鏡,低聲笑道:「能送兩位美女回家是我的榮幸。」
衛風沒有回答,他再次看了手錶,說:「三十分鐘了。乾淨的衣服在浴架上,換上我們去醫院。」
看到有做好的醬鴨和燒雞,她又買了一些。
「你記得我?」衛風將安嘉魚擋在身後,從容應對。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除了爬山那次,我們在別的地方也見過幾次,算得上投緣吧。他對我毫無敵意,奇怪的是,我也覺得他很熟悉,就像認識多年的好友。」
「沒有可是。」
本尊俞驍陽的管理方式頗為靈活,只要本職工作完成好,就算上班時間出去逛街他都不管。安嘉魚手裡的項目本就接近尾聲了,她這幾日閑得有點坐不住,所以包攬起下午茶的派送。下午茶大多是俞驍陽買單,他卻從來不喝,說是改喝茶了。
安嘉魚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跟在管理員身後去了冷庫。
另一邊,俞驍陽哼著歡快的小曲兒回了家。
她道出來意:「你好,我是新銳廣告公司策劃部的小安,過來看看產品,順便和你確認明天廣告拍攝要用的樣品。」
什麼叫作「我就來看看你」,好像他和衛風很熟似的。以前他是慕容曜的時候,明明還追求過她,將衛風當成情敵。
「如果我把你的劇情也刪除了,你會不會也消失?」安嘉魚玩笑道。
根據安嘉魚的描述,俞驍陽絕對是最大的嫌疑者。
他疑心慕容曜假裝失憶,可剛才一番試探,卻又打消了這個可能性。他在書里和慕容曜曾多番交手,對他的性情頗為了解,完全確定現在的俞驍陽不是慕容曜。
「大叔,這門怎麼沒鎖?」
雖然安嘉魚也覺得現在的俞驍陽有點熟悉,但她還是吃醋啊渾蛋。於是,心情不爽的她回了兩個字:「呵呵。」
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后,衛風解除了安嘉魚的禁足令。她心裏內疚不已,一恢復自由就跑回公司探查「敵情」。
從消毒、清洗、照明等設備,到冷庫的結霜情況,她都一一檢查,無一遺漏。等她檢查好,拿著筆記走向門口,卻悲催地發現——門被鎖了!

管理員擰開冷庫的把手:「這裏平時連個人影都沒有,我一般早上開,到了下班時間再鎖,東西丟不了,放心吧。」
安嘉魚的呼叫持續了十幾分鐘,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她只好認命地拿出手機向衛風求救,奈何經歷了半個多小時的低溫后,手機觸屏已經失靈了。所以說,關鍵時刻還是磚頭一般的諾基亞靠譜!
「倒不是不好,總監這樣子怪親切的,只是感覺哪裡怪怪的,就好像,我以前不認識他一樣。」小寧回答道。
有個不斷要作死的女朋友,簡直心累。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走進倉庫后,一股寒氣迎面而來,安嘉魚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看了眼牆上的溫濕度器,氣溫——20℃,濕度96%,溫濕度倒是符合規範。
安嘉魚下意識地扯了邊上的毛巾護住胸口,整個人盡量往水裡藏,直到水沒過嘴巴。她剛要說話,就「咕嚕嚕」地嗆了一嘴巴水。
大家爭先恐後地自我介紹,生怕說晚了,俞驍陽就記不住他們。安嘉魚站在人群里,看著笑容爽朗、說話語氣帶著幾分懶散的俞驍陽,更加堅定他不是慕容曜。那個俞國的太子完全不是這個畫風。慕容曜沒有他開朗,也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他總是西裝革履,一副嚴謹專業的模樣,看似溫和,卻從不會和下屬玩鬧。
一個是向日葵,一個是高嶺之花。
冷庫的位置略微偏僻,計程車足足開了一小時才到。她下車后,環顧周圍,只有一間孤零零的倉庫,既無人煙,也無其他建築,一片荒涼。她忍不住有些擔心,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叫到車子來接。
「那是當然……呃?」安嘉魚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立馬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怎麼可能!是部門的女同事一直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什麼失憶的總監完全變了一個性格,比以前親切多了,也幽默多了……這是她們說的,不是我的評價,陛下你不要吃醋哦,再說要吃醋也是我吃醋,俞驍陽對你可比我友好多了。」
《中華外科雜誌》《中國醫藥雜誌》《國際內分泌代謝雜誌》等等,全是和醫學相關的書籍,難道俞驍陽大學讀的是醫學?不對呀,聽說是金融。一個金融精英竟然對醫學產生興趣,簡直匪夷所思。
既為俞驍陽擔憂,又擔心自己的前途。
「隨便拍。那你先看,我一會兒過來鎖門。」
燈變綠了,車子重新上路。
「所以?」
便是衛風,也被俞驍陽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
「你換個角度想嘛,我回去上班,也可以趁機觀察俞驍陽。」安嘉魚眼珠子一轉,「這個就叫捨不得皇後娘娘套不住狼。」
到了建於半山腰的溫泉山莊,安嘉魚的心情漸漸變得明朗起來,此處山明水凈,空氣清新,遠離了城市的喧囂繁華,安逸舒適。而且這個溫泉山莊的主打特色之一是山中野味,新鮮、美味,完全滿足了安嘉魚的口腹之慾。
「安嘉魚!」
不科學的衛風淡淡道:「放你那裡我睡覺都不安心。」
他盯著日記,露出了一個彷彿溫柔的笑:「南有嘉魚,好久和圖書不見了。」
「他不像慕容曜。」他試探了一路,如果他是慕容曜,不可能不露破綻,「雖然目前來看,你的危機是解除了,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待到夜色漸濃,月朗星稀時,俞家二樓的某個房間亮起了燈。
「我可以拍照嗎?」
而俞驍陽看到衛風,卻露出了一個彷彿好友重逢的笑容。他摘下墨鏡,笑著對衛風伸出手道:「衛風,你好。」
如果慕容曜不消失,那麼死的那個人就會是她。
「你幹嗎送我鑽石?難道這是分手費?」她把鑽石推出去,嚴肅地說,「如果鑽石和你只能選一個,那我還是選你吧。」
「有人嗎?有人嗎?」
安嘉魚幽幽地嘆了口氣,果然Boss做事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玫瑰紅酒、星空氣球之類的浪漫,他根本就不知道吧。先前被關在冷庫的時候,她還幻想了好幾個求婚的場景,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如果書里的炮灰配角全部跑出來找她算賬,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經過檢查,醫生表示應急處理做得不錯,凍傷的位置不會留疤,替不安的安嘉魚排除了毀容的可能性。上藥后,她的臉和手都被紗布纏起來,看起來就和木乃伊差不多。衛風在一旁看著,眼底閃過濃濃的心疼和內疚。
和上一次的情形不一樣,這次俞驍陽是先繞路送安嘉魚回家。
安嘉魚一拳擊中他的膝蓋:「你不說我也知道!」
說謊都不打草稿!這絕對有陰謀!
「並不是。」俞驍陽坦誠道,「聽說你帶女友來這裏泡溫泉,我就來看看你。你們還要在這裏玩幾天?可以讓我加入你們的行程嗎?」
策劃部的氣氛一片低迷,直繫上司再次昏迷不醒,而這一次又不知道要多久才會醒來。他們都在猜,上頭可能會派人來接管俞總監的工作,如果換了其他人來坐總監的位置,會不會對他們的工作產生影響呢?
她豎起耳朵聽他們聊天,一開始衛風好像是在試探俞驍陽,可後來話題怎麼就轉到興趣愛好上?而且俞驍陽下車的時候,那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態是怎麼回事啊?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拍了拍衛風的肩膀。安嘉魚以為按照衛風龜毛的性格,肯定會甩開他的咸豬手,但是他沒有!
「我以為正常女生的關注點會是『留疤』。」
俞驍陽回辦公室后,小寧湊到安嘉魚身邊道:「我覺得總監的變化好大。」
當初衛風堅決反對她留在新銳,是因為慕容曜的關係,既然他已經消失了,也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便由她去了。
「第一,他是假裝失憶的慕容曜;第二,他是真失憶的俞驍陽。」
難道……慕容曜根本沒有消失!
何以解憂,唯有男色。
不行,她得撐到衛風來救她!
安嘉魚恢復意識之時,映入眼帘的竟是自己的裸體。她正泡在浴缸里,全身被熱水溫柔地包裹著,一抬頭,就能在天花板中看到浴缸的全景。儘管水汽氤氳,天花板也沒有亮得發光,但是完全不影響她判斷出,浴缸里的人就是自己。
「小命不想要了?」
「走一步看一步。」
何以解憂,唯有美食。
棉棉放下手裡一大摞的文件報紙雜誌,好奇地問:「你們部門最近怎麼開始征訂一些奇奇怪怪的雜誌,難道是公司接的項目換風格了?」
過了十多分鐘,她感覺差不多,就將手機掏出來。
「總監早!」
而衛風和俞驍陽一起爬完山之後,也打消了對他的懷疑。兩人合計一番,覺得可以確定現在的俞驍陽就是本尊,慕容曜是真的消失了。
安嘉魚的死亡危機解除后,生活再次步入正軌。
而俞驍陽的神情就更加愉快了:「我馬術也不錯,你要是找不到人一起跑馬,記得打電話找我,隨傳隨到。」
尤其是撩妹技術,肯定滿級了!
翌日是個難得艷陽天,金燦燦的陽光照耀著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掃去了冬日的蕭瑟之意。安嘉魚閑來無事,將被褥抱到陽台上曬太陽。剛曬好被子,她就看到穿戴齊整的衛風出現在隔壁的陽台。
安嘉魚卻是鐵了心,無論如何也要把項目做完。衛風無奈,又怕發生今天的事情。稍稍思索后,與她約法三章,才同意她回去上班。
衛風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便帶她去溫泉山莊度假。
安嘉魚百無聊賴地翻了一下,喃喃自語道:「哎喲喂,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難道她就這麼沒吸引力嗎?作為一個女生,她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還不如直接凍死算了!
「你慢慢看,都在這裏,我就不幫你們放上報刊架了,你自己放哈,我先走啦——謝謝你的咖啡。」
「咳咳——」安嘉魚適時地出現。
衛風回了一句:「慢走。」
衛風聽到她的保證,就離開了陽台。過了一會兒,隔壁傳來關門的聲音。
「早啊,陛下。」
「你說,他現在到底是誰?」
所以,阿進呢?
「可是……」
安嘉魚捧著沉甸甸的鑽石,不由得發愣,等回過神來,她才意識到,自己被求婚了……這何止是聘禮,還將是她的婚戒吧。可是,她全身被凍傷,現在活脫脫是一隻木乃伊,這個求婚還真是……別緻……
「你怎麼知道身上還好,你個流氓!」安嘉魚篤定,她的衣服絕對是衛風脫的!
小寧攤攤手:「你說得有道理,總監是吉人自有天相,幹活!」
安嘉魚忍不住從衛風的背後走出來:「你不是剛來嗎,怎麼又要回去了?」
安嘉魚素來臉皮厚實,卻也被他們說得臉紅。
佳運食品的冷凍庫在郊外和*圖*書,本該公司派車送她過去,但是等派車單都填寫好了,才發現車隊的車全部外出了,她只好打車過去。
安嘉魚整個人都不好了,為什麼失憶的俞驍陽忽然換了一個畫風。
「兩種可能。」衛風說。
假期的最後一天,安嘉魚一邊戀戀不捨地收拾行李,一邊刷朋友圈,還時不時地和躺在椅子上看書的衛風說兩句話。
衛風放下手裡的碗,思索要怎麼開口,畢竟這種事情他沒經驗。
時間在安嘉魚的忙碌中流逝,眨眼就到了她正式離職的前夕。
衛風笑了一下:「惺惺相惜?倒是有幾分這樣的感覺。」
「大家早上好啊。」他滿臉笑意地跟大家打招呼,看起來簡直就像活力滿滿的太陽,叫人打心裏生出幾分暖意。
安嘉魚可以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小寧鬆了口氣。
衛風斬釘截鐵道:「不行。」
「喝水。」
安嘉魚也緊跟著道謝。
「好呀——那你來接我下班吧。」
「我不知道呀。不是一直都是金融周刊之類的嗎?」作為新人的時候,她還鄙視了策劃部的品位,征訂的雜誌沒有一本是時尚周刊,全是金融、電子、科技等,「我們部門最近都征訂了啥雜誌?」
衛風不為所動:「你的智商情商常年不在線,你的觀察不作數。」
安嘉魚剛想張口拒絕,衛風卻應下了:「舉手之勞,俞先生不用客氣。」
月光灑進窗檯。
在任何公司,競爭都是無法避免的,尤其像新銳這樣的大公司。俞驍陽的能力和才華毋庸置疑,可一個疑是身患隱疾、隔三岔五就昏迷不醒的人,如何能勝任部門主管的位置?不談其他,就說眼前事,俞驍陽手上捏著幾個重要項目,都進行到關鍵時刻,他這麼一暈,後續工作如何推進?
請假去泡溫泉,還在朋友圈爆照秀恩愛,好像是有點不太好啊……而且還是在直繫上司不在期間,簡直有消極怠工的嫌疑。
安嘉魚不死心,各種撒嬌賣萌,衛風還是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安嘉魚不太開心,於是當天的晚飯,每道菜都出現了衛風討厭的香菜和生薑。
她腦補了一場地下交易人體器官活體取腎的戲碼,慌忙摸摸自己的腰部。
「俞先生是一個人來這裏度假嗎?」
衛風。
許是今天見到了衛風的緣故,他的心情格外愉悅。於是便親自下廚給俞家二老做了幾道菜,一家人和樂融融。
安嘉魚脫險后,他就派人去找倉庫的管理員,管理員卻離奇失蹤了。再往下追查,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安嘉魚見過的那個倉庫管理員根本不是佳運食品的員工,甚至沒人見過他,顯然這是一場謀殺。
「總監,我是阿達。」
她一接起電話,就聽到俞驍陽懶散的聲音:「安嘉魚,你去一下佳運食品的冷凍庫,最後確認一次產品的質量問題,我們明天就開始拍攝。」
安嘉魚忽然覺得周遭的空氣有點冷:「別這麼認真嘛,我開個玩笑。我現在就去給作者賬號加密。對了,我的電腦可以藏你這裏嗎?我覺得我的電腦有特殊能力,不然別人寫書都沒問題,偏偏就我遇到這些不科學的事情?」
「衛風……你再不來,我就要睡著了……」
人心惶惶,暗涌浮動。
他擰眉思索,安嘉魚被鎖在冷庫,絕非偶然。如果沒有前兩回的意外,他或許會相信這是巧合。但這世上哪會有如此多的巧合,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如果這是一場有計劃的謀殺,幕後黑手又是誰?有何目的?
慕容曜消失了。
小寧聞言,立馬打開車門,拉著安嘉魚上了車。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義凜然,安嘉魚差點都被自己感動了。
如果書里的炮灰配角全部跑出來找她算賬,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她稍稍想了想,頓時不寒而慄。
「酒店。」說這話的時候,他還看了看手錶。
策劃部的氣氛還算輕鬆,可能是因為總監蘇醒的關係,大家的心都安定了,見到安嘉魚的時候,還有心情調侃她,紛紛詢問她和衛風的婚期。
「行啊。」衛風爽快地答應了。
「對了,郊外開了一家馬場,我記得你喜歡跑馬,就給你留了一張會員卡。」俞驍陽從褲兜里拿出一張黑色的卡片,明顯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直放在口袋裡。
真是令人不安啊……
安嘉魚的眼皮越發沉重,意識也漸漸變得混沌。她努力想保持清醒,可彷彿另一個世界在召喚她,要她不要垂死掙扎,睡過去了,就不會如此痛苦。
俞驍陽坐在雪白的燈下,一手搭著椅子的扶手,一手拿著一本日記,那上面的文字十分古怪,並非任何一個國家的現行文字,更接近符號。
當然,安嘉魚沒膽量真沖他吼,而是弱弱地問:「這裡是哪兒?」
「那我可以回公司上班嗎?我想把手頭的項目做完,就差一點點了。」
「喏,你看,這個保溫箱裏面就是樣品,保證能用上一周,等明天我做好出入庫登記就可以運到拍攝現場了。」他指著一個大箱子說道。
在溫泉山莊小住幾日,安嘉魚終於擺脫了噩夢的糾纏,略略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起來。或許是衛風的開解起了作用,雖然她對慕容曜的消失還抱著濃濃的愧疚之情,卻已經能坦然面對這件事情。
阿進每天都給安嘉魚留言,無非就是「我想約小寧吃飯,她喜歡什麼樣的餐廳」抑或是「小寧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感覺她經常提起俞總監」,要是小寧再不搭理他,她的微信估計就淪陷了,順帶打翻家裡的一缸醋。
安嘉魚並非不關心留疤的問題,只是和*圖*書有衛風在,她一點也不擔心。就好像他們在小說世界里的那段時光,不管前路如何渺茫,但有他在,她便無所畏懼。
「不然呢?」
回去的路上,衛風和俞驍陽相談甚歡,而安嘉魚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後面玩手機。副駕駛位被俞驍陽以「不安全」為理由霸佔了,簡直不要臉!經過短短的接觸,她覺得現在的俞驍陽不可能是慕容曜,因為他不會對衛風那麼……親近。
他一收到手環發出的簡訊就趕過去,生怕晚一秒見到的就是安嘉魚的屍首。他活了幾輩子,再也沒有經歷過比趕去冷庫的那一路更加難熬的時刻。他到的時候,她已經凍得快失去意識了,但醫院距離冷庫足足一個小時的車程,為了防止她凍傷的地方留疤,他便把她帶到最近的酒店,進行了急救。
「哦,這樣啊,我也正打算回去,可以順便載我一程嗎?」
……
「我可不可以建議你,換個時間求婚,至少在我打扮正常的時候。」
眨眼到了周末。
「下周一起去爬山怎麼樣?」俞驍陽發出邀請。
安嘉魚心中越發內疚,一連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一個身穿明黃太子袍的男人,面容猙獰地質問她:「為什麼要殺死我!」
安嘉魚整個人都蒙了。
安嘉魚看了看手錶,快到下班的點了:「我五點半之前出去,不會耽誤你下班。」
「你覺得這是意外?」
其實前天他就收到了這個消息,只是怕影響安嘉魚度假的心情,便沒和她提。無論對方現在是誰,敢對安嘉魚出手,他必百分奉還!
「嫁!不管你是不是人,我都跟定你了。」
「所以……」
她拚命解釋:「我不想的,是你先要殺我的!」
夢境的最後是慕容曜撲上來掐住她的脖子。每每這時,她就醒了。醒過來后,她便沒辦法再入睡。後悔嗎?似乎並不。慕容曜要殺她,她只能反擊。可每當想起他們相處的種種畫面,她心中的負罪感就多一分。
「咦?」
「你該說『我願意』了。」
衛風見她臉色忽白忽紅,不知道在腦補些什麼東西,無奈地解釋道:「去醫院處理你的凍傷,身上倒還好,但手腳和臉部都受了凍,不好好治療的話會留疤。所以,你確定還要繼續磨蹭下去?」
「安嘉魚,你簡直不知死活!」衛風怒道。
「不過你如果跟我表白,我一定不會拒絕。」
「好的。」
朝她迎面而來的人,赫然是俞驍陽。
「還沒嫁給衛風,你捨得死嗎?」
安嘉魚的驚愕不過三秒,因為還記得管理員說他是五點半下班,於是她用力拍門,大聲喊道:「大叔,我還在冷凍庫裏面,幫我開門。
她打算細細檢查一番,把疑似不合格的地方拍照留存。
「放心吧,樣品我都打包好了,現在帶你去看。」管理員和氣地回道。
她在心裏喊著心上人,以此獲得勇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恍恍惚惚中聽到一聲「哐當」巨響,緊接著,冷庫大門應聲而開。一束車燈從門口照進來,雪白刺眼,她不適地閉上眼,放心地暈了過去……
安嘉魚目瞪口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她覺得衛風有點體貼過頭了,這一點也不符合他高冷傲嬌的人設。
「這樣不好嗎?」芯子都換了,怎麼可能不變。
安嘉魚整理了下思維,將前因後果交代清楚,然後蔫蔫道:「我覺得我可能和新銳的八字不合,隔三岔五地出狀況。幸好我今天沒跟俞總監說留職的事情,從現在開始,我要和這家破公司手動說再見!」
安嘉魚聞到香氣,高興道:「我剛好餓了!」
「再不開門,我就凍死了!
因為手環有定位功能,她還十分機智地將手環放在家裡,以做掩護。
什麼「我們上輩子一定是好兄弟」「雖然覺得有些突兀,但還是忍不住到溫泉山莊見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曖昧啊!難道原裝版的俞驍陽好男色?安嘉魚忍不住腦洞大開,怎麼看俞驍陽都不對勁。
封筆是個明智的決定。
衛風。
「少恐嚇我,現在這個俞驍陽根本不是慕容曜。」這是安嘉魚找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參与的第一個策劃案,之前事態緊急,所以才不敢去公司,現在危機解除了,自然得回去把自己的活做完,要離職也要走得漂亮。
安嘉魚蹦蹦跳跳,試圖以運動的方式取暖,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反而流失體力。想起背包里還有幾顆巧克力,她立刻拿出來一口氣吃光,之後抱著背包,將自己蜷縮成一個球。可這樣依舊沒有用,她冷得直打寒戰,手背上的血管也呈現出可怕的紫黑色。她拚命呼氣,可吹出來的氣似乎都是冷的。
她想了很多很多,可是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困。
「西環路新開了一家日料,晚上要不要去試一下?」
「到底是怎麼回事?」衛風緊皺著眉。
當安嘉魚數著手指等到下班的時候,在公司門口見到的卻是衛風和俞驍陽相談甚歡的場景,說好的國讎家恨、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呢?
忽然看到小寧剛更新的狀態:男神終於蘇醒了,可是他又失憶了!
衛風淡淡瞥了她一眼,把腳挪開,繼續看書。安嘉魚等了等,有些坐不住了:「那你說說看,我們接下去怎麼辦?如果他是慕容曜,肯定會繼續追殺我!」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衛風淡定道。
於是安嘉魚一整天都在思索,如何含蓄地向俞驍陽表達自己要留下來的意思。
衛風收到手環發來的心率變化的簡訊,擔憂安嘉魚出事,穿著拖鞋就出來了。看到她全須全https://m.hetubook•com.com尾地站在那兒,才鬆了一口氣。
安嘉魚:「……」
「安嘉魚,堅強點!」
「也是。」
安嘉魚收拾完行李,忽然想起跟廚房預訂了兩斤臘肉,便下去取了。
「總監,我是小寧。」
安嘉魚一進家門,就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衛風,而他身邊的茶几上放的正是手環。看了眼衛風冷得掉渣的臉色,她立刻乖覺地認錯道歉。
安嘉魚透過車窗,隱約看到馬路對面正在過紅綠燈的阿進。這一幕太熟悉,簡直是向她示警一般。
衛風朝她看過來:「你不是最喜歡睡懶覺,怎麼起這麼早?」
安嘉魚默默地上車,繫上安全帶。
此時浴室的門被緩緩推開,來人正是衛風。
「冷死了!」
「你霸權主義!」安嘉魚氣呼呼道,「你也說了危機解除,為什麼還不讓我回公司。知不知道我們大中華還有一個美德就是負責任!我的工作都還沒交接完,怎麼能當縮頭烏龜躲在家裡。」
「這是聘禮。」
大家都明白,策劃部即將發生大變動。
他乾脆直接將東西拿出來,安嘉魚反射性地伸出包紮得圓滾滾胖乎乎的手,捧住他遞來的東西——這是一顆粉鑽,閃爍著柔和的光,和柯伊諾爾的鋒芒畢露截然相反,它溫柔、安靜,像是春天的柳枝,冬天的雪,讓人心頭柔軟。
又或許,這是故布疑陣?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好叫他們自亂陣腳。如此一想,安嘉魚頓時毛骨悚然,又添了幾分警惕。
她腦內的小劇場一個也沒發生。
不正常的女生:「……」
「但是你還沒有問我要不要嫁給你?」
她憋著一肚子的疑問,想等衛風主動解釋,可是他似乎在思考什麼,默不作聲。她不敢吵他,等到家后才問:「這個俞驍陽有問題嗎?」
安嘉魚:「……」
「我送你們回家。」俞驍陽搖下車窗,話裡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懶散,「看到在寒風中等車的美人卻不伸出援手,可不是紳士行為。」
衛風接過會員卡,道了一聲謝謝,居然沒有推拒。
他不僅來醫院探望安嘉魚,還給衛風帶了禮物,一對十分精緻的袖扣。從他進病房到離開,就只隨口問候了兩句,之後一直和衛風說話,約他跑馬看畫展,態度依舊熱絡而親近,滿滿的好友既視感。
為了掩飾自己的激動,她佯裝自然地道謝:「你又救了我一次唉。」
「我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嗎?」為了平息他的怒氣,安嘉魚指天發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把手環摘下來,要是做不到,就罰我穿書一百遍!」
見安嘉魚一臉戒備地看著他,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失憶了,很多事情記不清。」
沒有傷口,反倒是手指有點僵硬。等等,她暈倒之前,明明看到了衛風,那她的衣服是誰脫的?
安嘉魚站在陽台看了一會兒,見到衛風的那輛悍馬駛了出來,緩緩開出小區,於是她立馬提著背包衝到街上,打了一輛車直奔公司。
過了好幾年,安嘉魚才知道在傳說中,粉鑽還有另一個名字——丘比特的心臟,因為它可以給佩戴者帶來絕世良緣,這也是衛風為什麼會選擇粉鑽求婚的原因。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但安嘉魚遇險絕對不是一場意外。
「嗯,我也很久沒出海了。」
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
他戴著墨鏡,穿了一身休閑裝,一手拿著手機正在通話,一手拖著行李箱。他看到安嘉魚的一瞬間,手慢慢放了下來,朝她直愣愣地走過來,面露困惑地問了一句:「你看起來很眼熟,我們是不是認識?」
正在思考措辭的衛風:「……」
她不是聖母,在面對生死抉擇的時刻,沒辦法大義凜然地犧牲自己。她對這個世界還有諸多的留戀和不舍,不想被自己筆下的男配殺死。
剛剛喝飽水的安嘉魚,還是乖乖地接過水杯,邊喝邊觀察衛風的反應。他似乎和平常沒有差異,簡直不是男人!
「老天你玩我嗎,居然沒信號了!」安嘉魚欲哭無淚,這都是什麼事啊,難道她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災難體質?
為了轉移話題,安嘉魚立刻和衛風彙報俞驍陽的狀況。她一口氣將今天觀察到的變化說了一遍,連氣都沒喘一下。
窗外車流如龍,車燈和路燈相互輝映。在一個紅燈前,俞驍陽緩緩停住了車,他似乎察覺到安嘉魚探究的視線,轉身沖她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安嘉魚,你從上車到現在一直盯著我,你這樣,很容易讓我產生誤會的。」
下班后的公交車站,安嘉魚一如既往地和小寧等車,卻再次等來了俞驍陽。不過他那黑色SUV已經換成了寶藍色的超跑,在車流中格外顯眼。可能和慕容曜的出身經歷有關,他的幾輛車子都是十分低調的款式,不同於現在的張揚。
正想得入神,她桌上的電話響了。
一路上,俞驍陽時不時的幾句玩笑惹得小寧開懷大笑,連連誇讚他有幽默感,還說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如此親切。而安嘉魚卻覺得,他完全就是勾三搭四的節奏。加上他今天在公司接觸的女人,他至少誇了十個人漂亮、有氣質、可愛,他還幫助理小A沖了咖啡,給同事B買了蛋糕,下班前幫秘書C叫了計程車。
「你可是一個拯救了一個世界的人,怎麼能死得這麼窩囊!」
是的,根據安嘉魚一天的觀察,現在的俞驍陽不僅很張揚,還很風騷。
安嘉魚住院期間,來了幾波的探望者,策劃部的同事基本都來了,送了一籃水果,以及公司聊表心意的紅包——畢竟這是工傷。阿蔡在外地出差,跟她視頻了兩次,每次都是hetubook•com.com哈哈哈哈哈,說好的閨蜜情誼呢?
安嘉魚在值班室見到了管理員,是個年近半百的大叔。
衛風緊繃著臉不說話。
「總監你身體恢復了嗎?」
安嘉魚的內心有點小蕩漾:衛風居然帶我來開房!
安嘉魚蒙了:「去醫院做什麼?」
安嘉魚見他默不吭聲,頓時腦洞大開:「你愛上別人了?是我認識的人嗎?你不用擔心傷害我,我會很堅強的,畢竟在這世上沒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而擁有最大嫌疑的俞驍陽也來了。
安嘉魚慌慌張張地跑到他身邊,臉色煞白。
可如果意圖謀殺安嘉魚的人是俞驍陽,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呢?
俞驍陽又變回了植物人。
「公司有事,叫我回去處理。」俞驍陽用愉快的語氣說,「真是太遺憾了,難得出來度假一次。衛風,你送我一程吧,我付車費。」
這不是她放不放心的問題,而是儲藏環節是否合格的問題,她在思考,是否有必要把這個發現反饋給俞驍陽。
她以為衛風會讓護工來喂她吃飯,結果卻是他親手一口一口喂她喝完一碗粥,雖然動作僵硬,卻沒有任何尷尬。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再約。」俞驍陽很識趣地道別。
「那你嫁嗎?」
如果他是慕容曜偽裝的,那麼安嘉魚就危險了。連刪文都不能讓他消失,還有什麼手段可以對付他?其實在他的猜測里,還有一種情況,他是失憶的慕容曜。這是比較麻煩,但又不算最糟糕的情況。
安嘉魚呆了一下,腦袋裡一片糨糊。她把手機遞給衛風,茫然地問:「什麼情況?現在蘇醒的俞驍陽是本尊還是慕容曜?」
如果是慕容曜,那動機和目的就都有了。但慕容曜的劇情已經被刪除,他蘇醒之後也變回了俞驍陽,又為什麼針對安嘉魚?
此起彼伏的問候都帶著濃濃的歡喜,俞驍陽一一回答后:「雖然我失憶了,不過看到你們就覺得很親切。」
佳運廣告策劃項目即將進入到拍攝環節,其他相關工作交接給了其他同事。從8月末入職到現在,滿打滿算不過五個月,但到了此刻,她卻有些捨不得。於是,她便和衛風商量,既然危機都解除了,不如就繼續幹下去。
這顆12.76克拉的粉鑽是衛風費了很大心思才找到的,因為粉鑽本就稀少,加上這顆鑽石雜質少,實為罕見。
安嘉魚心頭一跳,貌似自然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我起來鍛煉不行啊。倒是你,再不去公司,就要遲到了。」
俞驍陽笑了兩聲,懶洋洋道:「好吧,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開門啊!
把安嘉魚送到病房后,衛風去給她辦了住院手續,然後又拐到附近的粥鋪買了晚飯、水果,以及她喜歡吃的慕斯蛋糕。
「你可以試試。」
說來也巧,她一回來上班,俞驍陽也出現了。
待俞驍陽走遠,車子發動了,她忍不住問:「為什麼你倆一副很熟的樣子?難道爬一次山,就爬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一手雞鴨,一手臘肉,沉甸甸的重量讓安嘉魚的心情好了起來。往回走了幾步,她忽地呆住了——
「這位先生,你搭訕的手法也太落伍了吧。」安嘉魚佯裝鎮定地說完這句話,拔腿就想往回跑,此時卻見衛風從廊道的那頭疾步走來。
她親了他一口,試圖以美色攻略他:「所以我明天想繼續去公司上班!」
安嘉魚開始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幻想衛風單膝下跪求婚,然後她滿含眼淚地說「我願意」……一直想到她結婚的場地、酒宴、穿什麼樣的婚紗,不過衛風當過皇帝,可能更喜歡她穿鳳冠霞帔嫁給他……
她搓搓手,揉揉臉,原地蹦躂了兩下。她似乎能感受到冷意正慢慢透過她的衣服,鑽進她的身體里,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噴嚏。她一咬牙,把手機貼身放進懷裡,一邊打哆嗦一邊用最原始的辦法拯救手機。
文件收發室的棉棉聞著咖啡的香氣尋來了,安嘉魚慷慨地把俞驍陽那份給了她。
「總監,你能不開這樣的玩笑嗎?」安嘉魚微微加重了語氣,以表明自己真的不喜歡他的幽默方式,「我盯著你看,是因為你開車速度太快了。為了我們的人身安全,建議總監可以適當放慢車速,生命寶貴,只有一次。」
安嘉魚拍拍她的腦袋:「古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的俞總監會好好的,不要太過擔憂,有時間多關注關注阿進。」
衛風眉心微皺,想到安嘉魚作死的性格,有點不放心,便又囑咐了一遍:「在確定俞驍陽完全無害之前,你老實待在家裡,不要到處亂晃。」
安嘉魚沒有遭遇任何的意外。
安嘉魚壓根就是他命里的劫。
「鎮定點鎮定點,安嘉魚,千萬不要慌!不要慌!你的手環還在,衛風一定會來救你的!」她自我安慰完,又差點哭了,「可是這裡是郊區啊,開車都要一個小時……我肯定會被凍成冰棍的!」
衛風給她遞上一杯溫水:「觀察得這麼仔細,上班沒幹別的了吧。」
她拿出手機,饒有興緻地把這個發現告訴了衛風,但他似乎並不驚訝:「畢竟他不是慕容曜,興趣愛好相差較大也不奇怪。」
為安嘉魚操碎心的衛風:「……」
「知道了!」安嘉魚沖他揮揮手,「陛下你快點去上朝吧。」
「周末有空嗎?一起海釣怎麼樣?」俞驍陽的眼底滿滿都是欣賞和笑意。
「總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的腦中閃過一張張的臉,最後定格在慕容曜的身上。
「謝謝總監,這個天氣在路邊等公交車真的好冷。」小寧搓搓雙手。
「胡說八道。」衛風淡淡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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