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怎麼回來啦?」
此前我做過準備功課,搜索了許多告白大法。最值得借鑒的一條就是「出其不意」,聽說成功率較高。
我以為,只有電視里那種聲勢浩大的別離才能激起我心中漣漪。卻不料,那些朝夕相對的故友,他們僅僅只需要一個背影,就能讓我措手不及。
剛換鞋出門,冤家路窄地碰上禾鳶與陳雲開。
禾鳶那對剪水雙瞳微閃,「我,就不多說了,早有逃離的心。至於江忘,雖不愁吃穿,卻來自離異家庭,外面風言風語你也聽過一些。別看他平日連句重話沒有,其實很難搞……」
他居然讓我贏,這太神奇了,我卻更失落——他連嘴都不願意跟我鬥了,暴風哭。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拆二代。」小區里遇見陳雲開,我表情欠打說。
可如果僅僅是這樣,為何到十八歲生日這天,禾鳶的話還言猶在耳,弄得我心煩意也亂。
雖然不懂,但我知道沒阻止的餘地,撇唇作罷,「行唄,那我送你去公交站。」
我滿腹疑慮回到家,竟發現被我媽鎖起來的電腦又重新出現在了書桌上。我歡天喜地登錄QQ,看見江忘萬年空白的簽名檔里出現了五個字——
因為等禾鳶與陳雲開背起行囊北上的時候,我們都沒能見到江忘一面,更別提得到一句遲來的生日快樂。
關了電腦,我睡不著。
幸虧那時的舊小區沒攝像頭,沒能錄下我的滑稽。所以沒人知道,從小區鐵門到單元樓這段距離,我曾好幾度伸出胳膊向前,試探又試探,卻始終不敢往那指尖上湊。
起初我爸不同意,覺得家屬院的環境和配套設施不如新的公寓樓盤。沒成想前陣子傳來消息,說家屬院這塊地要被征了,政府出資支持醫院擴建……
「喂,過來。」
他不一定會來。我差點脫口而出。
禾鳶勉強提起興緻,「請開始你的表演。」
按理說,他應該來。但以往每年都是我傻兮兮提前通知他,逼他準備禮物,從沒試探過他到底記不記得我的生日。
為了斬斷這不上不下的煩惱,我翻來覆去,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聽說十八歲以後,就是另段旅程的開始。很明顯,我的新開始可能與陳雲開無關了,因為他要和你去北京。你們在北京一起生活,一起學習,或許未來還定居首都……」
但我最終只能將他兩送到檢票口,沒法兒去站台追著火車跑,活生生錯過一場痛哭流涕的表演。
儘管我嫉妒禾鳶,但我身邊能坦然講心事的姑娘,思來想去就她一人。
別說他去北京,就算去東京,那也是他的自由。大清早亡了,娃娃親這些封建殘留物早被時代洪流洗刷得乾淨,玩笑話當不得真。
今年,我故意沒說。
晚餐即將開飯,我爸說忘了買飲料。陳大爺終於有了反應,主動提出跑腿。我見機會不錯,跟出去。
至於那些被我當做籌碼的、與陳雲開之間不可複製的記憶,即將被另段更深刻的記憶覆蓋了。
不過,離別那天,在我被陳雲開拉著飛奔於人潮洶湧的火車站時,我一下覺得他很有先見之明:丫的,得虧不是高跟鞋。
醫院六十周年紀念那晚,下了出租后,我們四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陳雲開要考去北京的事情。
我想象的畫面是,我出其不意衝上去,抓住陳雲開的手。他會掙扎,但掙扎不掉,最後只能順從我。接著他一頭拎飲料,一頭拎我回家,完https://www•hetubook•com•com美。
我側頭,見女孩唇畔的弧度彎得漂亮。
一時間,我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等江忘打電話來時還萎靡不振。
「啊……好的……抱歉……」
不管好壞。
夜。
「親生女兒算什麼?」陳媽柳眉微挑,「我一看見月亮,就好像看見當年的自己,連成長軌跡都和我年輕時差不多!」
他兩就是來找我的,陳雲開請吃宵夜。
十八歲的意義特殊,連陳叔陳媽都刻意抽出時間幫我慶祝。陳阿姨更是送我一個好大的美少女蛋糕,和一隻鍍金的小皇冠吊墜,被串在鏈子里。
「滾!」
欣慰的是,在全世界都緊鑼密鼓地籌備高考和未來時,沒心沒肺的我也受到感染,強打起精神迎戰。
「買買買!」我豪氣衝天。
公交站就在小區外,距離燒烤店不過百米。
黑暗中,陳雲開似曾睨過我一眼。
在十八歲那天。
雪白紙片洋洋洒洒的姿態格外清晰。忽來一陣風,半空中更是千樹萬樹的「梨花」開,撲撲簌簌。
我儘力過,所以我不後悔。
因為川城人都習慣過農曆生日,光記住幾月幾號沒用,得查詢今年的陽曆日子是多久。而江忘的腦子一般只放藥物、實驗、儀器,這些冷冰冰的東西。
我慎重其事告訴自己,魚和熊掌雖然無法兼得,至少要爭取到一樣,才算不負青春吧?
它們沒什麼意義,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讓你好受些罷了。
七月,驕陽似火。
「嘿。」她踢我幾下,將包裝精緻的小盒子扔給我,「成人快樂。」
還有半個月就是我的成人禮。在這逐漸懂事且敏感的年紀,我已無法忽視一些根本不能無視的細節,卻也毫無經驗去驗證什麼……
「江忘難搞?」我不贊同,「世上沒有比他更好擺平的人。」
果然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十八年來首度嘗到失眠的味道,居然並非因為陳雲開,而是為了那個除腦袋好使外便不再打眼的小弟,江忘。
他的口吻里沒有安慰成分,反而祝賀居多,好像真心覺得我牛叉似地。
我知道,禾鳶與江忘是顧慮我的感受,陳雲開則是不在乎。
陳雲開還是老樣子,不反駁,也不回應,抄著手裝大爺。
不過川城的火車站還挺人性化,一早就開始放有關離別的抒情歌。
真實?
禾鳶趴過來,與我頭挨頭,海飛絲的洗髮水香盈滿鼻腔:「聽說長得好看的都去學醫了。等你開學,進了川醫大,哪兒還會記得誰叫陳雲開?實在沒人選,江忘也不差啊,你考慮……」
他淡定地沖我比大拇指,「牛逼。」
陳雲開狐疑,「什麼事?」
「哦,不——」說著說著,陳媽表情扼腕,「月亮比我幸福。她要嫁的不止魚塘繼承人,還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呢!」
陳雲開的頭髮理短了,看上去倍兒精神,五官輪廓越加鋒利。男孩長身立在樓梯間,頭頂幾乎挨著燈,與一米六幾的禾鳶並肩站著,像格養眼的漫畫。
……就不能讓我這個小公主被呵護久一點兒?
九點過光景,公交站沒人,只有我兩坐在銅製長椅上等候,享得片刻冰涼。
後來我嘰里呱啦一堆,江忘卻好似沒聽,藉著站內的一盞昏燈將我打量,目光比燈熾熱,連愚鈍的我都察覺到。
或許我更嫉妒的是,禾鳶也實現了夢想的一小步,被北電錄取,將與陳雲開一起手牽手,走在和_圖_書首都寬廣的馬路上,從此相依為命。
我連話都不敢講,還有賊膽動手?
我終於轉了下頭,「你別這麼說,不然我真會以為他,那什麼我。」
「等等。」
然而我三番五次從陳雲開手下解救他于危難,他對我特別不是應該的?
我媽端著臉沉默,半天沒個準話,搞得我有點兒忐忑,「您……不希望我考研?」
向陳雲開告白。
煞風景的貨。我咬緊后槽牙。
我一邊剝栗子解饞,時不時塞他嘴裏一顆,搖頭:「這麼晚了,你打車我也得記下車牌號啊,現在的變態司機層出不窮……」
我在床上挺屍,半個字都不想接。
她欲言又止,最終看向我爸,語氣悠悠:「高考這種一分就能幹死千人的戰場,江忘居然說二十八分不算什麼,莫不是喝大了……」
譬如失戀後去遠行、遇見倒霉事去拜佛、明知有些遠方到不了卻還是在日記里給自己打氣加油: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我爸:「順便帶包煙!」
「林月亮!」
可估計只有我自己清楚,在看著他兩拉起行李箱並肩進站的背影時,我的眼睛曾泛起過酸意。
我莫名又有種被抓姦的錯覺,渾身一震,騰地站起來。
他兩結伴進了川城最大的圖書館,不知道買書還是找資料。明明距離那樣近,我卻一下覺得,很多東西都遠了。
江忘帶來的是炒板栗,他們川醫大後街的獨門秘制,栗子被炒得又香又糯,叫人吃過一次就難以忘懷。
「沒事的,月亮。」
至於我對青春的交代……
良久——
我察覺到,我當然知道。
因為,連天才都這樣講。
「反正我沒想過要轉行或者跳槽。這兒離醫院近,挺好。」
「川醫的護理學並非王牌專業,可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大哥威武。」
通知書是經由我爸交到我手上的,那叫個老淚縱橫。我兩擠在我的小房間里,一起神聖而虔誠地打開它,然後看著「護理學專業」五個字,一起懵圈。
還不允許爛尾了?!
「不好意思,這樣的鐵腦袋還有我媽。」等我洋洋得意完畢,陳雲開才悠悠道。
陳雲開出門買個飲料,就聽一番告白,夠讓他出其不意了吧?我口乾舌燥跟在後面,揣度。
不過我也喜歡吃水煮魚片——
「京大醫學院有什麼了不起?我是它永遠也得不到的學生!」下樓梯時,我翻看著陳雲開那封最高學府的錄取通知書,嫉妒到質壁分離。
陳雲開離開川城那日是清晨。
然而直到買完飲料進小區,我都還沒膽子說出那四個字。
「那得了。」我更有氣無力,語氣卻肯定:「他不那什麼我。」
等到我真的鼓足勇氣豁出去,陳雲開行走的步子忽然停住,我撞上他挺直的脊樑。
「月亮,你和陳雲開太像了。」是禾鳶的聲音。
「說好的高跟鞋???」收禮物時,我不滿。
言辭間根本沒把他當做一個已經一米八幾的大男孩。
「怎樣怎樣?」晚飯後,禾鳶迫不及待跑來打聽我告白的戰況。
但這和誰更重要扯不上關係。我想,這應該屬於成長的煩惱。
「別告訴我,你沒察覺到,江忘對你是全然不同的。具體哪兒不同我暫且形容不出,只能說,如果今天是我高考失利,他絕不會為了我跨越半座城,只為送一袋板栗。」
我沒能力,也不想去折斷誰的翅膀。
關鍵,我還信了。
比起於事無補的安www.hetubook.com.com慰,自尊心過高的我,需要的正是這麼一針強心劑。它讓我想起高考前兩個月,熬夜衝刺的自己。沒有那個奮力掙扎的女孩,估計上線都懸。
我抓緊機會含情脈脈對他兩講:「歌詞代表我的心。」
明明只走了兩個人。
錯覺?
陳雲開自然不清楚我內心的OS,肩一聳,「趕緊把蚊香買回去,老地方等。」
你們是對的……
「那是對你而言。」禾鳶眨眨眼,語氣陡然曖昧——
說這話時我強顏歡笑,禾鳶的表情卻有點感傷、有點複雜。
講起來一把辛酸淚。
他有一說一,彷彿我真能聽懂。
只是我祈禱著今年川醫的過檔線比往年低。然而可能不夠誠心,川醫過檔分數是降了,但臨床和藥學專業都分別抬高了標準,於是我被專業調劑到護理。
半晌,他忽道,「你最棒。」
考完理綜從考場出來,我大致算出了幾門綜合成績,加加減減,分數和預估差得不多。
掛了電話,我如釋重負,胃口好到吃了三碗飯,卻引來我爸媽的心疼,以為我屬於發泄式進食。
哪知陳雲開這個不怕死的,嘴賤道:「你的心是不是太多了?」
雖然很多人對我講,分別是成長的第一課。
腦子裡不斷閃過禾鳶回首揮別的動作。以及回家路上,撞見的常婉與江忘。
「撒謊,明明還有變拆二代這件事。」禾鳶不留情面拆穿。
但漸漸地我發現,答案是什麼或許只有我自己覺得重要。
我腦袋瓜一下嗡嗡地——
無聲往下砸的「梨花」好多片都落在影子主人的頭頂,卻不滑稽,反倒為他添了幾分清致。那人抬頭往上瞧,與我的視線相對,然後我眼睛噌地亮了幾度,折身便衝出卧室往樓下跑。
「最重要的是,」我唇一咬,「我得給青春一個交代啊,禾鳶。」
晚飯過後,得知我已經從考差的心情里緩過神,我媽又開始差遣我,「買盒蚊香去。」
接著他掃我一眼,而後蹲身,將我錯腳的兩隻涼拖鞋給改正。
只是江忘一走,他那陣打量我的眼神還是讓我念念不忘,搞得我連燒烤都沒吃出什麼味道。
頓時,那隱隱掛在他眼角的老淚就下不來了。
二人同步白眼。
江忘有點為難,「今天恐怕不行,我得儘快趕回學校。老師最近主持了一個科研基金項目,關於Cathepsin-x信號在調節膠質瘤幹細胞輻射抗性中的作用,需要人幫忙展開旁支工作。」
過會兒又搖頭,「你們先把菜點上,我還得做件事。」
「如果你那什麼誰,會忘記他的生日嗎?」
「你為了保持身材,什麼好吃的都不和我搶,包括陳雲開的零食都進了我的肚子。以後你們離開,我交再多的朋友,估計也不會像這樣讓著我。所以,如果陳雲開的緣分是你,我難過難過,也可以接受。但,我挺煩那些兜著心事猜來猜去的橋段……一生說長不長,何必遺憾?所以不管陳雲開對我的感情如何,該說的話,我想去說。至於你,也不用顧忌我的想法,該怎麼搶怎麼搶。吶,現在告訴你就是不想遮遮掩掩地,影響我兩關係……」
「回去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這玩意兒撕了。」我說,「沒有這個儀式,總覺得明天又要五點四十起床似地,都不敢縱情浪!」
我禁不住抬頭,沒想好說什麼,背後就傳來陳雲開驚天動地的吼叫——
永遠答非所問,妥妥直男了,氣得我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掄起剛買的飲料砸死他。
不過撕教材的事必須瞞著我爸。
我媽居然輕言細語摸摸我的頭,「這次考不上,我們可以復讀。」
家屬院有幾十個年頭了,迎來送往一批又一批。結果不知我媽哪根神經搭錯,有了點小錢后,居然死活要將家屬院的房子買下,理由是員工買醫院的房優惠極大——
誰能預料,我和陳雲開的第一次分別,全然與淚水無關,只有一個滾字?
那日,去火車時,我們還是雞飛狗跳的熱鬧三人。再回來,鬧騰騰的家屬院已如一座空城。
我捧著臉看那萬千輕盈,心終於跟著輕了起來。
他教一輩子的書,愛書可能比愛我還多,即便沒用處了也見不得我這麼糟蹋,於是我只能躲在房間里偷偷進行這個做作的儀式,自嗨取樂。
陳雲開眼紅,「我的娘,你這陣仗,別是要在今天公布她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吧。」
「我兩什麼關係,不就是情敵關係嗎?」我的內心戲豐富得讓禾鳶彆扭,忍不住哼了聲,打斷。
兩個問號在我腦海里交閃。
與此同時,一輛疾馳而過的出租被招停。江忘趁機鑽進後座,面無異色與我告別,「幫我恭喜他們,改天再約個時間一起慶祝。」
總之那一整晚,我都鬱鬱寡歡。
細看諸處好。
為了將就禾鳶,他也選擇坐火車。我去送他們,臨出門前還穿上了陳雲開送的生日禮物,一雙粉色的耐克運動鞋。
但沒想到,這一課,比預想中難過。
家屬小區專供員工,所以月租低廉,但房間格局卻不怎麼樣。加上日子久了,連我爸都鄙視這裏的環境,其他人更瞧不上,鮮少有我媽這樣的鐵腦袋,實打實將它買了下來。
甚至那整個暑假我都在傷春悲秋地想答案,玩樂的心早退潮。
好吧……
我的意外比我爸少。
「護理?」
他側身,朝我招手,讓我站到他的位置去。
反正那年夏天,唯一值得我高興的事,估計就是接到川醫大的錄取通知書。
於是廢棄的卡車邊緣帶,只見兩個青春少艾的姑娘晃著小腿,各懷心事沉默。
我立定,因為興奮和急切,氣息不太穩。
我感到自己的喉嚨滾了下——
突然我就不想告白了。
禾鳶篤定,「當然不會。」
想到這兒,我有點惆悵,卻生怕被人看出,只好不斷熱場:「看這畫上的教學樓,和川醫大沒什麼區別嘛?有的樓估計還沒我們新呢。」
這個問題直到禾鳶離開我也沒回答。
但人生中總有些事情,是你明知做作卻還是想去做的。
一時間,禾鳶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是瞧著過於喪氣的我,忽問:「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究竟是因為告白沒成功而傷心,還是因為沒接到祝福電話……」
「買條花鰱做水煮魚片,江忘喜歡。」當日去菜市場採買,我媽念念不忘她的乖鄰居。
但我已經聽不進去她到底要表達什麼。我只知道,我很棒。
我拎著裝板栗的袋子猛點頭,「你路上小心!」
回到小區,經過那顆越來越茂盛的大樹,我情不自禁停住了腳。
陳雲開:「耐克不產高跟鞋,怪我囖。」
「禾鳶,其實真正捨不得的是我,你知道嗎?」
她掰著手指點,「你看,成績不上不下,是吧?勉強考上醫學院卻只能學護理,對伐?將來嫁給魚塘主的兒子,不也就是塘主夫人了?」
「做作。」陳雲開吐槽。
所謂的老地方,是家營業近二十年的燒烤店,m.hetubook.com.com就在家屬院外不遠。其味道正宗,孜香麻辣,許多外地遊客都做了攻略慕名而來。而我,更是燒烤愛好者,當即鳥啄米點頭。
他完全忘了。別說禮物,連句走形式的生日快樂都沒有。
瞧著那份來自贏家的施捨,我更是懷疑人生。
從這個角度望去,那一輪月亮正好與單元樓下的一盞路燈倚著,有點怪模怪樣。陳雲開賤兮兮道:「和你挺像,好胖。」
得知我的偉大計劃后,禾鳶懵圈,「江忘讓你失眠,你卻向陳雲開告白,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這棵樹好像不會再長高了,恰恰遮住江家的窗,繁青茂盛。看了沒一會兒,那茂盛忽然變成一簇簇的烈火苗,迎風舔著我靈魂中最脆弱的地方。
我邊說邊自我認同地點頭,「況且,如果未來我不能嫁進陳家,陳阿姨就不會再給我那麼多壓歲錢和禮物了嚶嚶。」
「陳雲開,如果未來你成為孤家寡人,好好想想為什麼。」我學著我媽那恨鐵不成鋼的口吻,狠狠一下踩在他腳背上,看他原地起跳,冷笑。
初相見,朱粉不深勻,細看諸處好。
緊張得迷迷瞪瞪的我聽話地移了腳,而後發現,他讓我看的是頭頂月亮。
如今戶都封了,拆遷已成定局。
這個姿勢能讓我看見男孩頭頂殘留的幾張紙片。我順勢捻起扔掉,一如當年他孤零零坐在鞦韆上,我為他摘去雪花那樣,動作自然而然。
「你和他身上都有種迷之自信,一看就是被父母無限尊重、悉心寵愛出來的。是這些尊重與寵愛給了你們勇氣去做任何事,包括任性。譬如陳雲開一聲不吭就敢把志願往北京填。譬如你睡一晚便下決心要為自己的青春畫起點或句點。這些,我做不到,江忘也做不到。因為我們做不到,才被你們吸引吧?」
江忘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袋,一貫的溫眉善目:「怕你想不開。」
忽略成績不上不下……勉強考上醫學院……這些言論,我還真有點被幸福砸暈的意思,差點就轉身問陳雲開:「談戀愛嗎親?算計你家產的那種。」
何況,他是要往更多更美好的地方飛去啊。
「良心小弟!」我接過袋子讚歎,而後拉他的衣袖,想將他帶去小區外的燒烤店:「走去宰陳雲開,他請客吃燒烤!」
這麼講,在房價逐漸飛漲的川城,她好像是撿了個便宜。
人民醫院前身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9x軍醫院,地地道道的公立三甲。
最終,我決定,開不了口……就動手吧!
「不用,媽,我想通了。上大學后我多讀點專業書,爭取考個臨床研究生,不也一樣?江忘說了,不過差二十八分,這點小差距未來可以彌補,他會幫我。」
他比我更先回神,將那頁薄薄的紙翻了又翻,不願相信。
本院員工福利總體比許多地方好,唯一讓人詬病的是附屬居民小區,就我口中常常念叨的家屬院。
「關係不大,就是突然開竅了?雖然陳雲開老和我作對,長得還是很帥的嘛。」
「不不、當然支持。」
「難道不是?」她發出靈魂反問。
遠遠聞到香味,我舔了下唇,被江忘發現,攏手輕咳:「不然你先去吃燒烤?我可以打車。」
「怎麼就差不多了?」
沒一會兒,視線所及處有道影子,高高長長地。不過眨眼的功夫,它已經由遠及近到了樓底。
我還沒說話,她看我一臉斗敗公雞的頹唐,放心了,翻起白眼來都止不住地眉開眼笑:「還以為你多成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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