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僵持到最後，江忘更狠，「我不想去。」快刀斬亂麻。
見我進來，劉萌萌終於鼓起勇氣站過來，聲音惴惴地問：「月亮，你去吃飯嗎？我們一起吧……」
可賭氣只是一瞬間，手還是很誠實。
杜婷醒了大半，見我進來就緊緊依著我，彷彿抓到救命稻草。
由此我懷恨在心。發誓他不聯繫我，我也不聯繫他，誰的錢不是錢啊！這個暴發戶的兒子，差評！
十一點半下課，我本來餓得要直奔食堂，忽而想起什麼，回了趟宿舍。
想想又茫茫然道，「不過，其實和鋼板關係不大？」一陣波瀾不驚的聲音繼續說：「患者需要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摔、還得摔N次、還得存活下來，這個傳奇故事究竟要腦洞多大才想得出，居然有人信？」
起初我是被安排進行演繹的，膝蓋受傷后，只能安靜地坐在泡沫板前，去猜測對手抽的什麼牌。
不，我不配做人還不行嗎……
顯然他的答案是，一定要和我作對。
剛入園子，便見到一展特別引人注目的雕塑。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然後通過機械運動不斷使他們接近，好似擁抱。
家住本地就是好，每逢大假小假就能往回竄，壓根不用體會什麼叫獨在異鄉為異客。
所以，不知不覺間，變成我主動……
「算你狠。」
「林月亮，挺聰明啊。」她陰不陰陽不陽地：「知道陳雲開去了北京你沒戲了，立馬換目標，改頭來禍害我們江天才，簡直令人髮指。」
常婉估計經常出沒科研流動站找江忘，以至於周邊路過的知情者們都眼神曖昧。常婉沖每個眼神曖昧的路人笑，似乎在回應他們的猜想並非空穴來風。
他仗著自己天賦異稟正睡大覺，突然被叫起來，嘴硬心軟的我便側過頭去，沖他擠眉弄眼提醒他。
猶豫間，手機的和弦鈴音響。
半夜三更跑來收拾爛攤子，還被數落一通，我已經不想說話。
「沒有。」
「你拿的什麼呀？」去食堂的路上，劉萌萌沒話找話。
更不願我們之間的革命感情被任何流俗的事沾染。
「誰知道呢，護理學院也有男的啊。」
他沒有對不起我。於他，我自是不願虧欠。
鏡子里，她疑似橫過劉萌萌一眼，給劉萌萌嚇得條件反射縮脖子，最終卻難得硬氣了把：「我、我飯卡里還有錢，我們可以去薔薇餐廳吃排骨！」
我心下咯噔——
他只說了一句話：「im not happy anymore。」
「我沒聽見你讓我帶錢，顧著穿衣服去了。」
我手忙腳亂在背包里翻一陣，而後看見屏幕上蕩漾著「陳大爺」三個字。
杜婷：「不過成果若出來了，社會地位差不了。就拿江忘說，他從事腫瘤研究，如果在攻克某種癌症的道路上能有所突破，名垂青史妥了。但好多科研人員一輩子都在做同一道題，你懂伐。」
這下不止我，連劉萌萌都懵了，「婷姐……」
遊樂園風格像黑童話，但設施和小品內容還是蠻適合兒童的。不過那些演員實在不容易，得戴上厚重的頭套蹦蹦跳跳。加上周末人多，有小孩兒跑上台去拉扯，看起來危險係數極大。
她已經語無倫次。
總之這麼歷史性的時刻，我不配擁有姓名，是嗎。
江忘來得很快。過程沒費什麼周折。刷卡、交錢、走人。
直到人民醫院六十周年紀念，江忘從北京落地川城，到學校接我。常婉在小吃店見到他，驚鴻一瞥，模模糊糊喚起印象，這才鬼使神差坐在了男孩對面。
當晚凌晨四點，我接到杜婷的電話。
但杜婷壓根不給我以身相許的機會。
她卻兩手一抄，比我們更趾高氣昂地往外走：「廢話少說，我很餓。」講完又想了想，道：「蹭完這頓就要勒緊褲腰帶還錢了，求不要再給我添堵。」
轉過頭，發現杜婷正用比語氣更陰森的目光瞧著我，「林月亮，我錯看你了。」
就算聽見了，她是哪裡來的自信我有一千八？我幾乎兩個月的生活費，姐。
我當即反應過來，他剛才肯定看見我了，立馬清下喉嚨：「杜婷想把錢還你，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只有我來。不過我看你挺忙，就想換個機會……」
「我就知道是這樣！從小你就見不得誰比你好！陳雲開不過給我撿下文具盒，你就立馬回去告狀，說我亂花錢買卡通貼紙，你這個小心眼兒、叛徒！」
這就無怪乎她為何與流動站的各學生以及工作人員都相熟了。
因為在他向我解釋了打百來塊鋼板的可行性后，還給我致命一擊：「不過，比打鋼板更讓我覺得神奇的是，居然下了二十幾次病危通知書？」
想打入敵人陣營找機會報復我？
那頭，劉萌萌整個身體被推到牆壁上，撞得悠悠轉醒。
「得看和誰比。」萬事通·杜不以為然道：「搞科研的與經商大佬比財富，肯定以卵擊石。不過和你我相比嘛，我們才是卵。」
不過那塊蔭影罩住的，是兩個人。
常婉被拒，卻沒知難而退，甚至有點激進：「你手裡都有什麼活兒ｗｗw•ｈeｔｕbｏok•cｏm•ｃoｍ、重要不重要，能瞞過我哥和外公？找個好點的借口敷衍我，或許我會罷休。」
江忘評估了下可行性，實誠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於是那日比賽結束后，校園論壇出奇熱鬧。
我怎麼覺得她在罵人呢？
這個道理，在我與禾鳶PK無數次又無數次和好以後，他深以為然。
哪知我運氣挺好，江忘就在大樓門口。
「月亮、你現在能不能來一下拉圖KTV？就在雲光廣場……我也不知道找誰了，我和劉萌萌都在這兒，我、我……」
聽說喜歡一個人最明顯的表現，是你特別樂意欺負她。
「也對。」他終於大發善心。
大家問他，為什麼？
只要地獄有她。
「雲光廣場，拉圖KTV。」
好吧，我狹隘了。
那頭尾音上揚，竟略帶嚴穆，差點顛覆往日形象。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跑什麼？」
仙女是不會那麼小氣的。
所以在電話撥錯的第一秒我就迅速掛斷了。不過借他的福，走神間，我總算成功穿過停屍大樓抵達校門口。
一見橄欖枝來，我立馬傻傻攀上去，「那要一起去遊樂園嗎？城郊新開的那家！上次比賽迎來的體驗卷還沒機會用，獎勵你聽話！」
是……
「不是叫你帶錢嗎？！」
這麼有底氣的講話，估計連陳雲開都做不到。
那我這傷春悲秋的心情該何處安放……
反正比賽到了最後，權利不用白不用，掙扎總好過等死。
「是的，你高興就好。」
我不再快樂了。
我和江忘約的早上九點出發。
「默契指的是心意相通，配合得特別完美。」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我首先答。
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睛，即便流淚也一定是很美好很美好的畫面，美好得足以讓我為他打家劫舍。
陳雲開聽了半天，不知作何感想，有那麼十幾秒沒講話，最後扔下兩個字：「無聊。」
「當然，不是說融入群體不好，而是你太急進了。難道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教會你，交朋友也要講究價值觀？三觀相同的人交往起來完全不需要費力氣。你還真以為人家當你是太陽、是宇宙中心，你散發點光芒別人就心甘情願圍著你轉啊？像你這樣，成日大把大把撒會費、參加宿營、團體活動一刻不缺……學東西反而成了走馬觀花，你覺得值得嗎？你真的開心嗎？」
他睡覺也有關靜音的習慣，起床才發現有通我的未接來電。然而等了一上午，見我沒有再打過去的意思，他終於忍不住打破僵局，主動給我打過來。
陳雲開這傢伙，懶得出奇了。
但其實，我能有多驕傲……
我坐在靠窗的地方，抬眼發現不遠處立著一廣告牌，牌上四個大字在艷陽下發亮：太陽不銹。
江忘聞言也抬頭望去，車輛已經越搖越近，然後我兩一起清楚地看見了最後四個字：鋼製品廠。
她說：「你一下拿不出那麼多錢我能理解，大家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但好歹一個院兒里的，你至少有多少拿多少假裝下誠意吧？我明明告訴你要帶錢來，你白天剛領到獎金六百多，加上你剩的生活費，好歹能給我湊一千？結果？你告訴我身上就一百？還做作地把江忘叫來，感覺像是你多善良、多聖女，以此來對比我的難堪，對嗎？」
「急什麼？不就舉個例嗎。」她表情嘲笑，好像在說我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送別陳雲開那日，在街上遇見他兩，也是常婉打著她哥的幌子才將人約出來。
女孩跳過來，不甚清楚地說。
江忘彷彿能猜到我現在的行為，疑似發笑，「大哥當初怎麼教的，我就怎麼做——」
「江忘當眾唱歌了……」
女孩間的摩擦是容不得男孩插手的。
「太文藝了吧。」我對江忘感慨，「既形象、又富含哲理，這人不去當作家可惜了。」
老實說，如果這錢借的陳雲開的，我興許沒那麼急，甚至可能厚顏無恥地不還了，誰叫他成日拿我開涮？！
她說我和陳雲開無論成長環境還是三觀都相似。就算遇見懸崖，我們也敢往下跳，因為相信懸崖下面會有父母的兩雙手托住自己，所以我們做事隨心不計後果，更不怕得罪誰。
可我忘了旁邊還有一大活人。
教室迎來片刻的鴉雀無聲，接著有人帶頭鼓掌。
江忘恰好從便利店出來，攥著三瓶礦泉水，不知聽了多少。
對面人的眼裡迅速有了殺意，抓扯我頭髮的姿勢蓄勢待發，「你！」
我要做舔狗的時候，你不接受。我給你會心一擊，還把你打舒服了是怎麼的……
果然，她當機立斷起身。
「我終於知道某某的百來塊鋼板怎麼打在身上的。咦，想想都疼。」
一起到白頭
常婉無意間發現照片，觀察了下，不知為什麼，突然很希望這張面容有朝一日能出現驚天動地的情緒。
原因是陳雲開覺得打字麻煩。
然而一想到停屍樓就佇立在必經之路上，我就惴惴發慌，打開手機電筒時不小心撥出https://m.hetubook.com.com快捷鍵4，是陳雲開的號。
兩人不過十四五歲吧，照片上的常放做了個痞帥怪相。至於江忘，眉眼還沒完全張開，只看得出清秀，也對著鏡頭溫和地笑，卻和常放呈現出的溫暖截然不容。
裝文化人失敗，避免做多錯多，我默不作聲直到下車。
「因為——」
畢竟目的是為了祝賀杜婷，買單的自然也是她這個主人家。
我莫名心跳了下，那些看起來特別自作多情的問題越堆越多，卻就是不敢問，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說領到獎金后請他吃飯，接著跑回宿舍。
前不久，作為省會的川城正式帶頭貫徹剛出台的《意見》，全面啟動住院醫師規範化的培訓工作，新晉的醫療崗位和臨床醫師都要接受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
那姑娘趁機蹬鼻子上臉，「正好今兒大傢伙都在，那我們來幫婷婷提前慶祝嘛！就，祝賀她即將榮膺學生會幹部，成為我們川醫大的門面擔當？！」
「你什麼都懂，當我看向你。」
不過到底有姓名沒姓名，在江忘開口的一瞬，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忽然，耳邊飄來語氣森森的幾個字。
為了不讓江忘產生心理陰影，我一路都壓制著靈魂里的自我，想盡量淑女些，結果一路都在出糗。
江忘不疑有他，想想后道：「常婉約我吃飯。周末，去老師家。」
新生運動會我還有一項目要參与，以形會意。
這麼傻的問題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好像我很想知道他兩的談話細節似地，忍不住原地錘爆自己的狗頭。
被搶錢？遇見流氓？還是被流氓得手……
沒錯，連潑杜婷一臉水都沒猶豫過的我，本人，居然在距離江忘不過十幾米的時候，不知道該不該靠近了。
「我拒絕了。」他緊接著說。
老師點點頭，「沒錯，書面意思是這樣。不過，還有別的答案嗎？同學們可以暫時忘記書本上的東西，拓展一下你們的總結和想象能力。」
不過我方負責演繹的隊友還算給力，完全不講究形象，怎麼好猜怎麼來。我連對三個題板后找到了自信，一路過關斬將，甚至逼對手用掉了場外求助權。
我折服於設計師的腦洞，覺得浪漫，江忘卻和我唱反調。
「就會這一首。」事後，他瞧著我，若有所思說。
這麼講，我兩還真挺像，至少我也曾經走在企望弄哭江忘的道路上。
「林月亮你這個心機girl。」一接電話，陳雲開兜頭蓋臉就罵，「為了騙我的長途漫遊費，連半夜打騷擾這餿主意都想得出。」
「你故意的吧？」
他進場遲，坐在最後一排，沒引起什麼注意，大家都被隊員亂七八糟的演繹樂得不行。
身邊多一個人，杜婷好像有了安全感，說話聲音又大些。
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
我仔細衡量了下，驕傲誠可貴，排骨價更高……反正還是排骨重要，所以我當即決定接受敵人的投誠，默不作聲拿了要找的東西就和劉萌萌一起往外走。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
可你甘願當惡魔，
這班公交是遊樂園專線。一般新建的遊樂園都遠離市區，道路越走越荒無人煙。
男孩口吻篤定，「老師不是俗人。」
倒騰的過程我沒注意時間，依舊在鏡子前搔首弄姿，思考究竟脖子上系條絲巾看起來優雅，還是頭戴一頂小草帽看起來俏皮些，背後就傳來認認真真的提議：「帽子吧。」
場外求助權就一次，還得看運氣。如果現場觀看的學生也無人猜出答案，對方的分自動歸我們。
「那你周末到底有沒有事？」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脫口而出。
川醫附院是川醫大的附屬醫院。
真特么……
見我發獃，他居然好像比了個心的手勢，給我加油。我立刻忘記自己還在參賽，猛地轉頭，腦子陷入缺氧狀態。
「川醫這塊肉果然肥，說發就發。」揣過紅鈔票，走出院辦，我感慨。
我憤憤撂手機，而後發現自己的一雙腿早在不知不覺間移動了，方向卻不是去流動站大樓，而是回宿舍，彷彿背後有什麼亟待逃避的畫面。
江忘進去買礦泉水，我和杜婷則一起扶著軟泥般的劉萌萌站在門口等。
我揚了揚一個信封，裏面裝著運動會得來的獎金，「打算再取點生活費，先還一部分給江忘。」我說。
聞言，杜婷渾身一凜，我立馬寬她的心，「以某人的名義還，免得又丟她臉。」
我想，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的事情，估計就是強求。
只想和你
「看把你驕傲的。感覺立馬要開班教學，教大家怎麼認小弟似地。」食堂里，杜婷的嘴賤沒什麼改變，但她看我的眼神變了，我能感覺到。
比賽在室內籃球場舉行，趣味性比擔架傳遞濃厚，現場觀看的人不少。
等他終於弄懂提問，略一默，「默契是……」
KTV樓下有間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才會在剎那之間https://m.hetubook.com.com
「杜婷，你就是個傻X。」我冷笑說。
白天還口口聲聲聚會啊、人緣啊、社團幹事啊……那你繼續翻牆進來啊！
看著「小弟」二字，我心裏堵著什麼氣似地，居然有一瞬間不想接。
於是我就指天誓日，有生之年一定要親眼看看天安門。
江忘一說完，我就覺得自己這個川醫大白考了。
看著杜婷，我不禁再度想起禾鳶。
「打長途又太貴。」他語氣賤兮兮。
懶得到了北京就給我打過一通電話發過一條信息。
而且那天我媽逛街還真給我選了條連衣裙，薄荷綠的蝴蝶袖樣式，光是看看就清涼，盛夏專屬。
「我不想去。」那人毫不拖泥帶水。
一個月不見，女孩漂亮不減，連穿衣打扮也開始正大光明地亮眼。
那時幾大運營商的競爭還沒到白熱化程度，各家都有長途漫遊費。
可因為座位高，我一個餘光過去，恰巧與他四目相對。
梧桐樹下，他用我曾經教授的方法，毫不掩飾地打消常婉的綺念。
OK，得饒人處且饒人，誰叫我成日自稱仙女？
「我、我也要去。」
聽見這句，我一顆心落地，沒想到還有長篇大論——
不堪一擊好不好！
我方隊友將一直在指我，把我都快指穿了，就差那根手指沒戳我臉上了：月亮！月亮！
「等等，是我以為的那個江忘？？？」
「有本事別求我。」這句原是我準備的開場白。
那可真是兵荒馬亂的一宿。
見狀，我心一抽，立馬拉他：「前面好像在表演童話小品，去看看！」
「站住！」
糟了，我看情況不對，立馬踮腳往他嘴裏塞幾顆爆米花，企圖堵住他的嘴。
當我的目光一落到江忘的方向，他便心領神會起身接話筒的時候，我陡然想起陳雲開的那句話來——
只不過她說話的神情多了幾分生澀，一改大姐大的人設，秒變小鳥。
一定要和我作對嗎。
根據新生運動會的獎勵機制，每個項目的贏家隊員都能獲得兩張新開的遊樂園體驗票，以及六百六十六元獎金。
並且常婉對江忘產生印象，並不是我們所認知的高三末期，B中門口的小吃店。而是更早，在常家，那個專門存放小東西和相片的房間里，來自一張常放與江忘的合照。
杜婷被捧得飄飄欲仙，無論對方說什麼都好好好。
結果他好像以為我高興呢，鼓勵呢，更來勁——
與此同時，杜婷正坐在下鋪綁頭髮。
我整天自詡察言觀色厲害得很，殊不知女孩子天生就有捕捉細節的本事，杜婷自然不例外。
尤其服務生告訴我賬單一千八的時候，我到現在還能回味出自己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以及給江忘打電話時哆嗦的聲音。結果他聽了卻沒什麼反應，我一下覺得大哥的威嚴被挑釁。
你什麼都懂，當我看向你。
她得意不減：「喲，你不說我還忘了，姐今晚還有一part活動聚餐，你就自己回寢室躺屍吧。」小鼻孔仰老高。
但我還是竭力想挽回點顏面，「主要我們吧，好像沒學到人體骨骼這塊兒來……」
我可不是包子，立即翻白眼回懟：「你嘴這麼欠也能在社團混得風生水起？」
沒想到他這樣直接，常婉錯愕，「為、為什麼？」
「大哥，你腦補腦補。如果你是主治醫師，在病歷報告上寫：昨日新收病人xx，因主訴病情入院。下一次病危通知書，下兩次病危通知書，三次、四次……估計你們主任沒看完，就會讓你先去掛個腦科，並懷疑你的結業測驗也是作弊得來的。」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杜婷如何忍？
不怕丟人告訴你們，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約會。
「因為……常婉，抱歉，你不是我的菜。」菜不對口，自然沒胃口。
所幸到了現場，事情比想象中好很多。
我忽然想到江忘送的手機，「那我怎麼聽說搞科研的都比較慘？」長時間窩在實驗室，不分黑夜白晝，要是為了送我一部手機省吃儉用，那我……只能，以身相許了。
如果有人覺得和我做朋友讓她難受，那我就識時務離她遠遠的。
如果有人覺得愛我讓他疲憊，我……放他走。
既然有人搭檯子，大家樂意起鬨。
我感覺腦子裡頓時有許多彈幕在盪，以至於我完全沒注意到，那個舉著卡通氣球和爆米花的男孩，眸底有一閃而過的惡作劇成分。
不過比獲勝更讓我驚訝的是，江忘居然跟我一樣，會背歌詞的嗎……
關鍵請客歸請客，那姑娘為怕杜婷反悔，趁大家嗨得七七八八的時候吆喝著走人，將沙發上已醺醺然的杜婷拋下，根本沒想過KTV這種忍龍混雜的地方，萬一發生點什麼……
我不敢說的，她也敢。
結果——
我方勢頭很好，連消帶打地，眼看著要結束戰鬥，江忘突然出現。
可江忘不行。
「你承認了？！」她一下激動起來，顧不得手裡還扶著劉萌萌，一把推開——
這對高中零花錢日均十元的我來說簡直是筆巨款，於是我很有心機地將杜婷一起拉去m•ｈeｔuｂoｏｋ•ｃoｍ.coｍ院辦領獎，企圖在她面前逞點威風。
也正是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在十五歲那年，同樣影響過常婉。
杜婷心高氣傲，就算隱隱察覺出對方的用意，可人大面大，她實在張不了口說AA。
常婉為他的直接錯愕，「為什麼？」
熒幕的光反反覆復地亮，我掙扎著醒來，發現學校兩旁的夜燈還站著崗，透過單薄的窗帘投進房間。
有次我陪他看採訪，這位小品演員曆數出道心酸，說他當年就是因為表演節目不好看，被人從台上拉下，結果摔得全身骨頭都碎了什麼玩意兒，還下了二十多張病危通知書，聽得我都想去給他捐款。
我知道不說個所以然陳雲開不會罷休，乾脆把昨晚發生了什麼，過程經過結果統統實話實講，「你是不是知道總有天我會找你借錢，所以才關靜音的？」
原本我來遊樂園是真心找樂子，這下樂子沒找著，還自閉了。
「江忘？」
女孩神色更彆扭，身上的肌肉卻統統松下去。
就讓我當傻缺不好嗎。
於是常人不敢做的事，常婉都敢。
我只記得萬眾矚目下，他疑似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旋即將話筒輕抵在唇邊，雅人深致唱——
這時輪到陳雲開被點名了。
意識到情況不對勁，我徹底醒了，將床尾的衣裳一把抓過換上，以至於錯過了她那句：「多帶點錢。」
而此時，新生運動會的比賽場。
還有一陣就天亮，現在溜出去應該不會被發現。
不流行誤會了嗎？？
對一個人最狠的報復，就是借錢不還。
誰料想才剛入大學這個小社會，禾鳶一語已成讖。
我三言兩語和江忘說明了情況，他那邊窸窸窣窣地，好像一邊在聽一邊已經在穿衣裳。
常婉的母親和外公那邊是醫生世家，聽說祖上還有人在清朝做御醫。父親那邊則主要干經營，也和醫藥沾邊，與全國各大醫院都要藥物購買進出往來。
他看看我，再看看杜婷，聰明地沉默。
結果那姑娘簡直不是善茬，偷偷在服務員那裡點單了許多並未包含在自助餐費里的進口食品。這不，十幾號人吃吃喝喝地，迅速從幾百塊秒變一千八。
聽說他們流動站都是帶薪學習和實驗。我不清楚具體金額，但他好歹進去一年多，應該有點余錢。畢竟看杜婷的意思，她不想驚動大人，否則也沒必要找我來。
今晨，我不僅讓她在江忘面前丟了臉，還潑她一臉水，現下更搶走了她的小跟班，這下不僅是要扯我頭髮，完全可以拚命了。
江忘思忖片刻，「周末得去附院值班坐診，還有幾個病例報告要寫。」他歉然一笑，委婉拒絕。
反正等我趕到，劉萌萌這個弱雞已被灌得人事不省。
周末。
有種別回川城！
「所以他不是GAY啰！」
翌日大早，我亢奮地爬起來收拾，洗澡洗臉洗頭髮，還動用了禾鳶送的生日禮物，一瓶丹桂香水。
我定定審視劉萌萌半晌，卻沒發現什麼做作的跡象，女孩臉頰反而真有几絲暗紅。看樣子，她估計是覺得我凌晨說的那番話有些道理，一語驚醒了夢中人，想示好。
川醫大的科研流動站是衛生廳籌建的重地，有嚴厲的進出制度，我沒員工卡，只好到了樓下給江忘打電話。
杜婷鄙視，「這才哪兒跟哪兒？就上次開學典禮上台致辭的那個，記得吧，助學金好幾萬。」
哪怕你在全世界面前都是謙謙君子，但在她面前，你總忍不住化身成魔。
於是，我並不知道在接電話的時候，有人發現了我。
對對對！張宇啊！《月亮惹的禍》啊！
然而我這根稻草實在弱不禁風，剛看見賬單上的「天文數字」，瞬間就瞠目結舌，禁不住咽下喉嚨，「如果，我告訴你，我身上就一百零九塊……」
扔了手機，我翻身要下床，聽筒里卻傳來疑似哽咽的聲音——
與此同時，坐我們附近的乘客統統遞來一個眼神，頓時我臉上大寫著尷尬。
……
江忘的聲線和張宇厚重的嗡鳴不同，是淺淡溫謙的。
「場外求助！」我一慌，自作主張開口。
所以為了面子，這筆錢也得先湊出來還上！於是我吃完午飯就去了科研流動站。
換套路了？
信息是張天安門的照片。碧藍如洗的廣闊天際，烈烈飄揚的五星紅旗，和如樹如牆立得筆直的子弟兵。
逐漸地，我察覺攥著板凳的手指都出了汗。
「至於杜婷，和你們差不了多少。」禾鳶講：「她做事目的性強，自身又優秀，很難屈服誰，出社會遲早吃苦頭。」
當然，這所有的所有，後面我才知情。
常婉是常放的親妹妹。
猶記得念中學時，老師讓我們解釋「默契」的含義。
「你特么好不容易考進川醫，繼承你家衣缽，卻不琢磨怎麼學習，反而將時間花在賺取莫須有的群體認同感上，不是傻X是什麼？」我難得正兒八百地——
但凡干過這行的都知道，光是個醫藥代表就能賺得盆滿缽滿，常家什麼家底不需要刨根究底。
醒來就發現我動作快得跟剖腹自殺似地，不由分說搶過江忘手裡的一瓶礦泉水，擰hｅtuｂｏｏｋ.ｃom.com開，從頭到腳澆了杜婷一身，引起兩聲尖叫。
眼見連連失利，自詡心理素質過硬的我也忍不住緊張了。及至最後一道關於歌曲的決勝題，我因為太想贏而弄巧成拙，我方演繹的隊友都要把自己的臉打爛了，而我模模糊糊意識到他在演繹什麼，可答案就是具象不出文字。
高個兒青年被一顆梧桐的蔭影罩住。他側對我，身著白大褂。輪廓弧度流暢，眉清目淡。
「啊、這個，馬、馬到成功？不是？那……」
遊樂園建設得挺有意思，風格和迪士尼類的大相徑庭，反而更傾向於黑童話主題。
頃刻我有些難以言喻的緊張，明明捧著電話、曬著太陽，牙關卻彷彿給凍得打不開，好半晌才找回聲音：「怎、怎麼拒絕的？」
太陽不鏽鋼製品廠。
某某是我爸特喜歡的一小品演員。
江忘雖然被衛生局納入科研流動站的人才計劃，卻也得抽出一點時間參加培訓環節，走走過場。
「這麼不留情面，不怕梁教授徇私給你穿小鞋啊。」我掩飾著喜悅，嘴上嘟囔。
怎麼現在都流行直接的嗎？
就這麼接連錯失好幾個題板，讓對方厚積薄發追平了比分。
可我睡意實在太兇猛，只想快點兒解決麻煩，於是到嘴邊的話一變，言簡意賅地：「等著啊。」
杜婷身形一動，我就做好了全方位的戒備。我能如此機警，不得不感謝陳雲開這個跆拳道業餘選手往日對我的操練。
回到宿舍我根本沒時間補眠了，腫著兩隻眼睛抄起書就往學院走，忽略劉萌萌好幾次欲言又止。
看著那些獎狀，陳雲開嗤之以鼻，「知道天安門長啥樣嗎？你就愛得深沉。」
等等，那彆扭的聲音和表情什麼來頭？我抬頭錯愕地看著她。
但我此時顧不上落井下石。早上還有兩節醫學生理學，我必須儘快趕回學校，思來想去只好給江忘打電話。
「人體一共206塊骨骼，顱骨29塊，這個部位通常不能打鋼板。脊柱骨7、12、5、5、1一般也不用內部固定。所以綜合來講，雙側四肢骨骼、肋骨、盆骨、髖關節、膝關節等全部粉碎，是可以有上百塊的。然而要造成這個傷情，難度係數太高。摔一次不可能，得全方位不停地摔，至於存活幾率……」
彼時，站在川醫大科研流動站那幢大樓前，瞧著某副歲月靜美的畫面，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躊躇的情緒。
他兩的外公，亦是江忘的博士生導師、腫瘤界大牛，梁欽。
無非是杜婷的快嘴得罪了她們社團某姑娘，那姑娘故意整她，把她捧老高，說杜婷是團花，是實力擔當，「今年川醫傳染學的分數僅次於腫瘤。婷婷你簡直了，這次學生會大換血，肯定有你的位置。」
咋地？
所以收到照片的時候我還挺感動，發表了大串心得跟獲獎感言似地，假裝關心他在外面習不習慣，什麼時候放假，回川城嗎……云云，結果發過去的信息石、沉、大、海。
「我懂，但我問的不是他！」我心虛地飛快反駁。
兒時我常常代表班級表演兒童節目，一首《我愛北京天安門》就是我的拿手好戲，每次都能得獎。
博弈到最後，常婉完敗，弄得我都替她扼腕了一把。可實際上，我心花怒放。
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我要做那隻橫渡大洋的海鷗……
這三個字對杜婷的意義我不清楚，但它對我很重要。
這麼給力的提示，我有想法可硬是沒講出！差點白費了送分題。
開心嗎？
我！
回宿舍的路剛走一半，我手機又響。
沒辦法，誰叫陳雲開只是魚塘繼承人，常婉卻是集團繼承人！
鑒於我還是醫學院菜鳥新生，被他這麼反一問，立刻信心全無，「難道不能打？」
「聽說是為了幫護理學院的贏得比賽。」
況且大家聚餐的KTV是綜合自助型娛樂場所，人均七十多元，她咬牙算算，大不了這個月喝白水當減肥了。
曾經我很喜歡一部青春小說，儘管它後來被文人大家們批得一無是處。但我始終記得裏面某個角色，他堅持要離開熟悉的朋友，孤單地遠赴異國。
「喂？」我依著聽筒，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露異常。
不過那時的常婉還懵懂，並不知曉它的意義，很快將這段小插曲遺忘，繼續自己的生活。
一上出租，我就開始發揮想象力了，猜測杜婷和劉萌萌到底怎麼了。
楚楚可憐中又帶點堅強。
他表情天真問。
對我而言，無論朋友還是戀人，我只信奉一個原則：合則來，不合則散。
「百來塊鋼板？」果然，江同學不淡定了，「搞……裝修？」
「不停靠近，不停分開。親近過又失去，比從未擁有更難受。」他眉間縈著不知名的憂鬱。
注意著她兩的轉變，我莫名想起三個字：受虐狂。
回頭髮現倚門而站的江忘，正靜靜看我表演。
常婉喚他，見他的視線從某個方向上收回，立馬又說：「周末是家宴，外公組織的。之前我也奇怪，幹嘛叫你？後來經常在他嘴裏聽見你的名字，都是引以為傲的語氣，估計已經那你當自家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