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孩臉色稍霽,依舊沒陰轉晴。
大人樂了,「喲,相思從哪兒看出期遠哥哥喜歡你啊?他不是最喜歡搶你東西、揪你頭髮了嗎?」
她個子比我稍高些,卻直不伶仃地杵我面前,跟沒思想的竹竿兒似地,靜靜聆聽我一字一句。
我不由分說踹他一腳。
典型的一頓操作猛如虎,回頭一看0比5,我自閉了。
吃吃逛逛回來,禾鳶已經趁機溜回宿舍,不打算和陳家父母照面的樣子。
主要是……
我哆嗦著說,時機還沒成熟,沒找著好機會向我媽攤牌,希望他也別那麼快告訴江媽媽。
禾鳶劇組定的酒店在半山腰,下山的時候突然來了場雨。
陳雲開尷尬,但還是老實說,「你也感冒了?月亮發燒,等著吃藥。一起去她房間吧,你也吃幾片。」
而有個人在下面狠狠地否認,連ID都不帶隱瞞的——
給一眾大人驚得面面相覷。
禾鳶劇組定的是家溫泉會所酒店,規格不錯,好像是免費贊助,最後會出現在謝幕表上算廣告。
「賓館的飯好吃嗎。」我完全不給面子。
「為什麼?」
他又是慣然溫和地笑,「昨天沒錢買,今天補上。」
如果他對梁欽最愛的弟子下手,把好好一研究生命科學的地方搞得烏煙瘴氣,他外公不會饒過他。
一瞬間我開始懷疑,我和他是不是劇本拿反。
「彼此彼此。」我不甘示弱。
「帥哥,情人節到了,給女朋友買盒巧克力吧?」有個年輕姑娘迎過來說。
等我們拖著行李找到京大醫學院宿舍,已經九點整,陳雲開應該在宿舍窩著打電腦遊戲,可能戴上耳機太入迷,電話一直不接,我只好把江忘派出去,利用那張無害的模子向宿管打探消息。
江媽接受了我的善意,邀請我去江家吃晚飯,估計怕一時半會兒和江忘單獨相處說不上幾句。我剛要答應,我媽打來電話,說我爸親自下廚,弄了他拿手的丸子湯,江媽只好作罷。
「你再不來看阿姨,我就要死乞白賴去你家混飯了。」陳媽扁扁嘴,可憐兮兮對我講,活脫脫一副空巢老人既視感。
「看情況,能脫身就去。」我噼里啪啦回。
禾鳶:你不想純睡你還想做點啥?江忘知道嗎?
禾鳶:「搞搞清楚,這可是我的初吻,和你有半毛錢關係?不就被我親了下臉,不至於!」
熟料片刻,她反應過來:「我去,不對?我想和江忘在一起,憑什麼你來評判有沒有資格?你是他媽?!」
「嘴麻。」
「那也別弄太晚。早點休息,晚安。」
我當然知道,從今天開始,我和他的關係,與從前不會再一樣。
江忘生活上真的沒那麼細緻,常恍恍惚惚丟東西。
「背靠背啊。」
江忘回答得有一下沒一下,「行,睡覺吧。」
今年的春節臨近情人節,走一段兒就有賣花賣玩偶推銷禮物的。
等好不容易摸清路線,出機場已是晚上七八點。春節前夕,偌大的北京反而像座伶仃的海上城,不為人問津。然而視線所到之處皆是壯觀的燈海與長街,完全能想象出它平日的擁擠和熱鬧。
言下之意,他已經猜到我男朋友是誰。
我一個跳躍,一猛子扣了過去。
拿腔拿調、講原則、講自尊的,我本人,居然對一個叫了十年小弟的人……下手了……
「你不回來,陳雲開應該也不回吧?不可能扔你孤孤單單一人在北京。」
陳爸:……
他攏手尷尬地咳嗽一聲,「上次沒坐出租,電視台派車接的。」
「嗯,你熟。」
陳媽太夢幻主義,只要話講得好聽些,她立馬就能意淫一出大戲,包括我和陳雲開穿禮服婚紗進教堂的場景,都能立刻一一描繪出來。於是我倆說要去逛香山,她二話沒說拉住躍躍欲跟的陳爸——
頭頂撒下一陣均勻的呼吸,我動了動脖子,仰起腦袋,果然是江忘。
不過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我,只要我和陳雲開雙劍合璧,就沒什麼局不能破,尤其在陳媽面前。
我不信邪。
他點頭,「他電話關機,所以……」
立刻,房間里的三個人表情各異。
「剛剛我也在現場——」
「Kappa是哪種。」
常婉傻了。
常婉:「同學,我這包可不就是你燙壞的嗎?我又沒要求你賠正品,就想要句道歉。怎麼,你們醫學生這麼高貴?道個歉這麼難?連基本素質都不具備?」
當床頭燈扭開,我瞥見禾鳶扭曲的臉。
想起她在江忘面前的膽怯與不自在,以及母子二人間的扭捏作態,不由感慨,往我媽肩上一趴,情深意切道:「媽,謝謝您。」
身為女生的禾鳶敏感,見陳雲開還在和江忘吩咐什麼葯怎麼吃,立馬拽他一把,「人江忘讀少年班的時候你還玩兒泥巴呢,用不著過度操心啦。」
況且,我和江忘開年才二十呢,未來什麼走向大家都不確定。
社會知識。
人需要一點偽裝色。
然而話到嘴邊,我忍了又忍,害怕不是想要的答案,畢竟我一貫擅長自作多情。
他直接聳肩回我一句:「我不想被踢出流動站。」
我則僵在陳雲開懷中,不知該推開,還是該為了吃頓飽飯捨身成仁。
聞小:「我就說是談戀愛吧,你和媽還不信。」
我倆約在樓下打羽毛球時,我隨口說起這茬。
……
「毀了人家上萬的包,道個歉不咋地吧?」有識貨的學生幫腔。
酒店男女住宿分樓層,禾鳶的房間就在我隔壁。不過他們有場雨戲,估計會工作到很晚,意味著這層樓我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我只好打開手機翻小說看。
每次我對他使壞,報復他在解剖課上難為我,他就陰陽怪氣一句,「林月亮,你真的是bad girl。」我並不反駁。
好問題,陳雲開也問過。可如今,妥帖的答案還是沒尋著。
「後天!」
我覺得彆扭,但手腳實在冰涼,於是和圖書半推半就被陳雲開推進了女池的門。
我羞憤得使勁搓臉,「我靠禾鳶,你太色了吧!你不放過陳雲開就算了,你還不放過我???」
立刻我像得知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震驚不已:「你還有初吻?!」我說,「陳雲開是和尚嗎?對我沒興趣,可以理解。對你……」
造謠一時爽,遲早火葬場。
「因為——」小少女還有些奶聲奶氣,「他喜歡我。」
他神色嘩一下變了。
小說有懸疑橋段,我越看越怕,乾脆閉目養神,直到手機震動。
陳媽:「這死孩子……月亮你別哭!」
當她確定陳雲開真與禾鳶在賓館的時候,她頓時有種生無可戀的意思,連兒子也不想認了,「我打小瞧那姑娘,不是省油的燈,他怎麼就豬油蒙心了?!」
「哎喲我去,我倆打小廝混一起,你什麼熊樣兒沒見過?至於緊張得同手同腳?」
思索了下,我從人群角落站出,迅速對上小蔡求救的目光,我卻不著痕迹將視線打到常婉的方向去。
公用的開水房離男生宿舍近,相對有秩序,運氣好還能遇個師兄幫忙做苦力。於是我經常捨近求遠跑這兒來打水,恰巧撞見常婉自己開了隨身保溫杯,對著她的名牌挎包兜頭澆下,接著扯開嗓子取鬧。
初到北京那晚,我差點與禾鳶同歸於盡,因為她奪了我的清白。
禾鳶嘴角抽搐,「你要不來,可能就不純了。」
陳阿姨讓她不好受,她鐵定讓我和我爸不好受,知心姐妹的典範。
快餐店。
飽餐一頓完畢,我忽而想起江媽來。
江忘沒接著,彎腰撿球的時候面色無異地「哦」了聲,「你一會兒把航班信息發我,我也去。」
而此時此刻我想告訴她,初吻又不是什麼好的體驗,就別試了吧。
但我還是屁顛兒屁顛兒地爬起來找充電線,怕中途電量告急短線,然後心安理得地與他通了整宿電話。我更自認為是對方守護神,殊不知那頭有人嘴角翩揚。
「那我想別的辦法賄賂他。」
江忘:……
「萬一我轉角遇到愛,他比你更優秀、更好看,對我更百分百,說不定我這個花心大蘿蔔會移情別戀呢。」我對江忘講。
不過我猜,她背後有常放出招。否則以她沉不住氣的個性,隔三差五不去流動站騷擾江忘都是活見鬼,但她沒有。
禾鳶的眼神立刻有些閃,「哦、哦,那走吧。」接著兩人一路沉默地穿過酒店走廊。
常婉有個觀點錯了,她說我在江忘面前裝白蓮,哪有?
「不過,常婉,你合格了。」
後來我收拾書櫃,無意間翻到一本《蒙馬特遺書》,江忘帶來的,扉頁上有段話很醒目——
院子附近有環衛工在燒麥稈,煙熏火燎的味道飄來,竟沒有從前那樣討厭,反倒平添了歸家的真切感。
然後兩人一起站起來,準備抄傢伙揍我。我在客廳上跳下竄,尤其靠近窗戶的時候響動更大,因為之前有人對我說,其實我在客廳的動靜他基本都清楚。
良久,等緩過那陣不舒服的勁,我才捨得掀開眼,睫毛卻不期然撞上一片淺青色下巴,感官逐漸回來。
江忘下意識避著,有些抗拒這樣的熱情,我只好圓場說他是男孩子,「應該做點苦力。」
結果他什麼都不要,就要江忘給聞小補課,「死小孩馬上要考中學,平常成績還行,如果再努把力應該能上國重七中。每周抽出一兩小時就行,不會讓師兄太頭疼的,您考慮一下。」
我的娘,這世道還有男生能把「我沒錢」三個字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讓準備好一溜推銷語言的姑娘徹底沒轍了,「好、好的。」離開時還下意識彎了彎腰以表歉意。
她秒回,「我選擇遲。」
夜半,無人,八卦時。
所以江忘和陳雲開一樣,是最了解我的少年。
結果手快打錯拼音,把「粹」字打成了「睡」字。
我媽順手拉過箱子,我已經循著香味竄到廚房,就手夾了顆浮在湯麵上的丸子扔嘴裏,被我爸一陣誇:「好傢夥,也不怕燙!」
我說好話哄他,「相隔一幢樓而已,各自在家團完年,立馬就能溜出來看電影。今年的賀歲檔好像很搞笑,到時我請你?」
晚上聊QQ,禾鳶開門見山說。
當江忘打來深夜電話,只為問問我在幹什麼的時候,我竟嘗到了一種控都控制不住的、該死的甜。
陳雲開沒有反駁的餘地,但還是過來拉我的被子,問我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怎麼樣?」陳雲開挑眉問我們,大有邀功的意思。
為什麼講她胡攪蠻纏?因為我目睹了事情全部經過。
他誠實地搖搖頭。
說完我虎虎生風掉頭就走,不管當事人如何瞠目結舌。
少女過分機靈,道:「但他搶的都是別人送我的東西。他揪我頭髮,可能是因為我接受了別人的禮物。」
我媽遠遠一句,「還不是隨你?皮厚。」
「可是……」
她陪常媽媽進行每年的例行體檢,撞見江忘和保衛一起進了院辦主任的辦公室。經過旁人東拼西湊,她聽了個大概,立馬通風報信。這也能解釋,為何梁欽如此迅速地打出那通維護電話。
可小女孩兒也不知隨了誰,一直抓著雞腿啃得津津有味,口齒不清地:「東西好吃就行了嘛。」
陳雲開難得語塞,反應卻很快,「別告訴我你來北京了。」
他來自某縣城,家境貌似不太好,深信心靈雞湯,覺得只有知識能帶他走上羅馬大道,於是一門心思鑽研專業課本,兩耳不聞窗外事。但那些雞湯沒告訴他,為人處事也是知識——
在他面前,我從來都葷素不忌,想什麼說什麼,包括有事沒事蹭他飯、占他小便宜,等等。
至於江忘……
「那我沒來之前?」
此行是瞞著陳雲開與禾鳶的。
他對面坐著個小女孩,天生一對梨渦,笑起來甜甜的。
和_圖_書胡攪蠻纏的架勢快能趕上我。
「還有一景。」看我略失望,陳雲開冷不防道,「香山的月亮好。」
「當年你傻。」
一席話,小蔡總算隱約將我認出,我就是那日在醫院替他擋到的「田螺」姑娘。
「謝謝您雖然嫌棄我爸沒出息,卻還是沒離開他。」
陳雲開這個天殺的,得到了消息還對我不聞不問,好半天沒見著人影。
或許病中真是防備弱,霎時我的心像被什麼浸過,在清晨雨後的陽光中,軟得一塌糊塗。腦子裡當即也什麼都沒有,就只剩一張歲月靜美的天真睡顏。
「阿姨您好,我找下302宿舍的陳雲開。」
香山出名的是紅楓葉,可我們來的季節不對,楓葉已經開敗。
他知道這關過不去,今晚大家都別想消停,只好猛一下拽我過來當擋箭牌,攬進臂彎:「我倆但凡有點兒什麼,你準兒媳還能這樣淡定?沒看她一聽吃的眼睛都放亮了嗎?」
感受到我的誠意,江忘沒再咄咄逼人,「算了,哪有人團圓飯吃一半的。」
我依舊與杜婷鬥嘴,要劉萌萌在我倆之間做選擇,而後和好。
我自詡人精,哪能聽不出他毫不掩飾的失落?
噗。
這一覺我睡下去差點起不來。
江忘:「什麼時候動身?」
我不知那人能不能從這樣的場景里感受到多一點的熟悉與溫情。
她第一次出遠門求學,沒經驗,不知道放假需要提前訂票,尤其放春節這樣的大假,以至於火車票早被搶售一空。陳雲開說要給她買機票,她不樂意接受,怕兩人扯上金錢,很多感覺就不再純粹。
「我記得以前,你們女生之間很流行一首粵語歌,怎麼唱來著?」
我靈機一動說:「你和叔叔不也沒去過北京嗎?聽說北京有地暖,比川城好過多了,室內只需要穿短袖短褲,你們完全可以去北京過年嘛。正好兒我也沒去過,我媽之前答應獎勵我畢業旅行的,我可以這次就跟你們去見見世面。」
「現在也是。」
我還真有些想哭。
他毫無辦法說。
女孩間私下的話題偶爾比男生還邪惡,也不知道陳雲開看見這段聊天記錄會不會一掌劈死我,說我帶壞他的小鳶鳶。
他當然沒傻到以為我是為了保護他才硬著頭皮往上的,而是為了不讓江忘受到更嚴重的指控。如果江忘傷了小蔡,那如今深陷牢獄的恐怕就是那個一張白紙般的男孩。
他調整下氣息:「人天生根本都不可能愛死身邊的一個。」
常婉本有些無措的,見我離開立馬腳跟腳而來,到了沒人的地方才不輕不重扯我一把。
這下輪到我爸熱淚盈眶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和以前有改變,那就是他對我的態度百八十度轉彎,居然敢對施壓於我了。
得了一種叫「得不到就更想要」的都市通病。
我覺得這一天把我一生的臉都丟光了,晚飯也沒下去吃。
於是最後那場瓢潑大雪中,我騙了他。我說我很後悔,其實沒有。因為有生之年,我至少接到過這樣一通不需要說話的電話。而它,是他打來的。
「沒幹嘛呀。」
「我可能不回來過年了。」
「哦……在幹嘛。」
「老師傳來一份病歷,我看看。」
「媽,彆氣了,我帶你們吃飯去?」
男孩被我看得不自在,收了姿勢走過來,用球拍敲敲我的腦袋——
陳媽抑鬱了。
我希望他能。
再出來,他和江忘坐在最顯眼的地方,遠遠看著我將浴袍的腰帶勒死緊,不自然地靠近餐桌。
我條件反射說。
香爐峰頂,太陽西落,月亮隱約漏出輪廓。一個下沉,一個上浮,在某時間段遙相輝映著。但誰的光都不熾烈,只是安靜地沉默,千言萬語說與無盡處。
如果他一點兒不懂變通,說話不分場合全憑口快心直,恐怕羅馬的影都沒瞧見就給打死在路上了。
解剖課上到後面,我終於不再輕而易舉噁心嘔吐,甚至在新晉學妹里充大頭,「活人都不怕,還怕死人?」
後來的日子基本沒什麼大變化了。
「你再說一遍。」他牽著我的手微微用力,非攥疼我讓我吃點苦頭才罷休。
終歸無距離了。
看她如此積極,我媽不同意也沒辦法了,畢竟是為了對方可以折翅膀的姐妹。
接著我和聞多又開始唇槍舌戰。
「如果你喜歡的人有男/女朋友,那就做她/他的朋友,其他交給時間。」據說這是常放的情場箴言,坊間更盛傳沒有他撬不來的牆角。
「阿姨,陳雲開回不來,你可以去看他呀!」
靜動脈我漸漸分得一清二楚,采血量也能精準到分毫。我還在在公交站對一位暈倒的老人進行過急救,成功為對方爭取到救護車到來的時間。我開始適應在醫學院的生活,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徹底和它融為一體。
來北京這幾天我幾乎沒歇過腳,泡過溫泉放鬆下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行李太多,我倆花大價錢打車回去。
禾鳶呢,正好借了陳雲開的光,在那位新銳導演手裡接到個微電影的女主角,不日便要去香山拍攝,算正式入行。她心情大好,不自覺多喝了幾瓶。
我默了默,問:「這首歌還有一句,你知不知道?」
我連語氣都不自覺溫柔起來,用整個被子罩住腦袋,企圖隔絕濺在玻璃上的水珠聲。
江忘就最初一下下有些驚訝,接著從頭到尾表現鎮定,陪著陳爸安撫陳媽的情緒。
她回很快:「應該是南鑼鼓的榴槤芝士蛋糕,你喜歡吃榴槤不是嗎?我倆上次買過,味道不錯,說有機會給你捎一塊兒回來的。」
我魔怔一般地湊近那份天真,再湊近……
「我喜歡開先例。你忘了?當年你給我吃石頭,我就真吃了。」
我語似機鋒,以為徹底壓垮了常婉的心理防線。
他將接著一碟螃蟹和一份巧克力蛋糕落到我眼前。
對方不疑有他,嗓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想過往回收:「那你打他女朋友電話唄,他倆住賓館去了。」
今年川城的寒流比往年來得晚。
那姑娘瞬間瞳孔地震。
一到冬天,陳叔叔就會比平時忙,因為魚塘的養殖管理方面需要比平時更加強。低溫天氣,魚兒沒什麼攝食慾望,活動量少,稍不注意就死一片,白白浪費好苗。
晚冬的傍晚來得急,五點左右的光景就霓虹四射。我和江忘坐在後排,被堵在學生放假返家的長龍中,看新春的彩燈一串串在樹梢上亮起,霧氣撲鼻。
然後我就像個傻缺,又說了一遍,似乎手越疼,越表示他在乎。
常婉。
很多我們自己都沒想明白的事情,或許就在一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時刻,悄無聲息剝繭而出。然後我們會發現,不是每一隻破繭而出的蟲子,都能變成蝴蝶的。
我的表情一言難盡。
突如其來的一句讓她老人家眼中不禁泛起星點。
好吧,我還能說什麼?扔下手機,沒一會兒屏幕又亮起:「明天我要去香山拍MV,之前陳雲開說陪我的。正好你和江忘來了,一起上去玩?劇組有免費門票和住宿卷。」
小蔡不知她什麼來頭,不想搭理,誰知圍觀人群越來越多。
禾鳶隱隱約約猜到,但她沒問,我也就出於保命緣故,沒主動提。
出於方便,我們下榻的酒店就安排在同個地點。
這個認知,在禾鳶搶走陳雲開注視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如果我拒絕偽裝,那我和陳雲開早鬧掰,分頭老死連摯交好友都沒法兒做。
她不是不喜歡江忘,她是怕沒辦法向陳阿姨交差。
反正等我面容發燙偷襲成功,他那雙黑漉漉的眼睛已經睜開,無比專註看著我。
「嘻嘻。」我看好戲地笑,「來的人有點多。」
以前我不清楚,他為何這樣做。現在明白了,他是怕被人疏遠討厭吧?不期望得到全世界的愛,至少別被大家討厭就行了。那些看似天生享受孤獨的人,都是融入人群失敗后的唯一選擇。
因為這件事兒我不敢輕易告訴我媽,更不敢告訴杜婷這個大嘴巴,總之所有熟悉家屬院的我都閉口不提,生怕走漏風聲,我媽會將我大卸八塊。
曾經以為它的冬天是青銅,領教過後才發現是王者。只不過我們上車的地方在室內,有地暖,上了車又有空調,渾然不覺,這下總算明白什麼叫寒風刺骨。
個人矛盾上升到專業矛盾,一時人群嘩然。
我有些可憐小蔡。
「正好拿手機。」
我:……
江忘起身去開的門,慣裝泰然自若的人此刻表情也不太自然,而我則瘋了一般裹被子里繼續裝不舒服。
隔著衣裳我都能感覺到,江忘的體溫也被我染熱了。密不透風的小天地中,空氣彷彿有酒味,讓人熏熏欲醉,門鈴什麼時候響的也記不大清了。
來電顯示江忘,我接起,聽那邊窸窸窣窣一陣,「這麼快?」他好像在收拾什麼。
「唔。」
江媽媽提前得到消息,老早就在院門外候著,幫江忘弄這弄那。
他把我的手放置在一個人體最舒服的姿態,自己卻堪堪側身躺在床沿。
表面對誰都和顏悅色,其實內心冰封千里。
禾鳶估計覺得丟臉,以醒酒為由頭呆在賓館不出門。陳雲開領著我們出去逛,他和陳爸陳媽走前頭,留江忘看著不太安分的我,以免走丟。
「林、月、亮!」
出租司機開門下車查看情況,冷不丁灌進車廂的風讓我們所有人打個寒戰。
小蔡:「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把水灑她包上了?真這麼大面積潑上去,她還能好好站在這裏?就為要句道歉?同學你葯管專業的吧?平常都不用動腦子。」
我:「兩份不能再多了。」
我嚇得一個激靈,翻身時候不小心撞到那人,而後聽哐當一聲悶響和悶叫。
我說這番話的目的,不過希望他回去敲打敲打常婉,木已成舟,就別做無用功了,世上比江忘好的大有人在,但常放笑我看不|穿——
「月、月亮?!」
聞多:「呵呵。」
自閉的我和杜婷在圖書館廝混了一陣子,準備期末考試。考完那日,江忘也忙完手中的細胞分裂實驗,與我一同回家屬院小住。
你永遠不知道潘多拉的盒子將在什麼時候打開,這是成長的樂趣,也註定是成長的遺憾。
「指不定哪天嫂子就成為娛樂圈的當紅炸子雞,我們這些做朋友的都跟著沾光。」
「……」
陳雲開好像又長高了,快和江忘差不多。因為長期運動的緣故,身體線條比原來更好。他五官有稜有角,一雙眼睛也好似學會了殺人這招,一看見我就死死鎖住。
興許彼此太熟悉,除了增加的牽手環節和偶爾偷襲的親吻,日常里我倆跟平時沒太大區別。我們終於可以不需要找理由就能和對方聯繫,以及每一天發生的事情都好想和對方分享。
她的口氣一下叫我想起了聞多。
不開玩笑,有幾秒,我覺得小蔡緊下了拳頭是要揍我,就像他對江忘下手那樣,但我並不害怕。我甚至逾越雷池主動上前,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講:「被冤枉的滋味怎麼樣?」
我不確定江忘究竟是被吵醒的,還是根本沒睡熟。
我倆趁亂溜走。
本來我是為陳雲開當說客的,一下子,也不忍心她大過年的連兒子都見不到,話在嘴邊繞了繞,忽計上心頭。
他頓了下,竟撒起謊:「吃飯呢。」
「真的,純睡?」我半信半疑。
酒店外,禾鳶終於也熬得兩眼通紅地回來了。
陳媽一想,也是,臉色稍霽。
可我根本也沒想隱瞞,我來就是為了給常放定心丸。
「不用掛電話。」江忘及時出聲:「深山野林,我有點害怕。」
「那你去江忘面前拆穿我啊。」我底氣十足懟常婉,「然而結果只會是他更感動,覺得我這個大哥簡直盡職盡責,說不讓他被欺負hetubook.com.com,就真不讓他被欺負。或許我某些行為不那麼正確,但他依舊會選擇站在正確的反面,與我一起,和世界為敵。」
禾鳶也表示難以理解,「都說上了大學就可以自由談戀愛,童話都是騙人的!」
他秒懂,崩潰了,不自覺一句粗口:「FxxK。」
周邊人潮攢動,聲討他的聲浪一波接一波,什麼話難聽怎麼說。
「有完沒完?就不能給孩子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不能和我過過二人世界?你是不是膩了?不愛我了?想離婚?財產怎麼分有計劃了嗎?兒子那份絕對不能變……」
有天在食堂狹路相逢,我開玩笑說,我有男朋友了,歡迎他撬撬看。
我:那我倒是願意和他不純粹一點的。
可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山間蟲鳴鳥叫,我有些害怕。
陳雲開說的好景是看日落月升。
他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我沒能在轉角遇到某君,給我驚心動魄的熱情,倒是經常在川醫大各種角落偶遇他。
「你就是吃定我。」
我看得正起勁,一個瘦瘦高高的人影先回來了,遮住我視線。
聽說江忘也沒下去,拿看病歷當借口。
當晚是陳雲開室友請客,非要他把禾鳶叫上,說想認識漂亮嫂子。
這世上能讓人心甘情願疼的東西,除了愛情,估計別無其他。
容易丟臉啊!
你說奇怪不奇怪,聞多居然是最先知道我和江忘談戀愛的人。
果不其然,打禾鳶的電話,他接了。
以前年紀小,很多細枝末節的情緒沒辦法理解到。如今剛剛好,什麼都是朦朧的,每句話彷彿都有弦外之音,能迅速挑撥著一顆心砰砰砰地跳。
陳媽偏頭看我,那眼神好像在說:月亮,是你告訴我北京比川城暖和很多???
我沒反應過來,懵懵地瞧著他。
江忘連猶豫都沒有,「不好意思,我沒錢。」
「喂,林月亮!」她叫,「沒看出來啊,你比我腹黑好多!成天在江忘面前裝得跟清純少女似地,生怕誰把你欺負了,哪成想你不算計別人都阿彌陀佛。」
他向來這樣,直來直往得毫無神秘感,卻總是能莫名戳中我的萌點,以至於我忍不住叉腰笑看他。
我倆僵在同一個被窩中,被角還掖著,想逃都沒地方逃,於是只能大眼對眼地注視著彼此,感受睫毛帶來的一陣又一陣微風。不知過多久,我感覺唇上又有了滾燙觸感,靈魂頃刻出竅。
頭晚吹了風受了涼,泡完溫泉也沒什麼用,後半夜暈暈乎乎發起燒。
「雖然他燙壞你的包是事實,可人這麼多,一個大男人拉不下臉面道歉也正常,這位同學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面不改色講。
究竟冷到什麼地步?
「他是有這個打算,陳阿姨好像不同意,兩人在電話里鬧挺不愉快,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出租師傅那一嘴地道的京片兒給陳叔叔樂得,連暈機癥狀都有所緩解。
快餐店裡,江忘大概不想因為同樣的話題再和我爭執。等聞多帶著聞小回桌,他主動答應聞多的請求,並留下聯繫方式,「如果補習時間有變,我會提前通知你。」
哪位情感專家說的?所有戀愛都是從無聊的對話日常開始。
我先熱,后冷,交替著受煎熬。迷迷瞪瞪中感覺有熱源靠近身體,我急忙湊過去,八爪魚似地嚴絲合縫貼住它,生怕它又退開似地。
很想打一個不用說話的電話。只要你在電話那端,我可以枕著電話筒就好。
大人開玩笑:「相思,期遠哥哥又生你氣了。」
兩個沒經驗的人,只能一下下地試探淺啜。蹣跚學步的過程煎熬極了,可誰都不想停止似地。
常婉得病了。
相思小姑娘卻底氣十足,「他不會生我氣的。」
我:「解剖報告一份。」
還有學妹為此在校內發過帖子,八卦他是不是談戀愛了,因為只有戀愛才能讓一個人的行為在短時間內反常起來。
而後陳雲開摁電梯的指尖也微一顫抖。
從前他在我這裏借的鉛筆,沒有一支完好無損回來過。那些鉛筆五顏六色,很好看,上面還有奧林匹克的字樣,是陳雲開競賽得來的,我好不容易才搶來。
陳媽壓根不理。
陳媽應該在家裡憋連好久,也思念陳雲開過久。一聽我的建議,她眼睛蹭蹭放亮,恨不得立馬衝去收拾行李。
沒去醫院那段時間,江忘基本都和常放混在流動站實驗室里。我後來還聽說,醫院事件當日,常婉也在場。
去往電梯的路上,有個小男孩不小心將禾鳶與陳雲開撞開,正是昨天我在自助餐廳里看見的那個,他後面不遠依舊跟著小女孩。
原本事情沒鬧開,醫院對他只是私底下勸退,並未大肆渲染。可他故意和江忘起衝突,人多口雜,一傳十、十傳百,以後還有多少大醫院敢要他?
正因為如此,我才默認了江忘的保護色。
可是人家推銷員說,巧克力應該買給女朋友的。
「那個替你收拾爛攤子才沒造成重大傷亡的人,讓你逃過了滅頂之災。你非但不感恩,反將自己受的不公待遇歸咎到他身上,說些捕風捉影的東西讓他淪為話柄……當你這麼做的時候,應該想到有今日吧?畢竟報應不爽。」
我和聞多以及他弟在街上偶遇,小傢伙眼睛賊溜,一下把聞多拉我們面前,與我面面相覷。
本來我計算著讓陳雲開請我吃頓好的,怎麼也得全聚德起步,畢竟我幫他解決了家人、愛人這樣的世紀難題。可看看現今狀況,我的大餐估計沒著落了,不論為盤中餐已足夠幸運……
坐定,江忘和陳雲開分別去拿吃的。我捧著熱可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看前邊親子桌的小孩兒鬧脾氣,說香山一點也不好玩,沒遊樂園有意思。
於是我第二天去串門的時候,只有陳阿姨一人在家。
這個彼此彼此戳到了江忘,眼見著他的神色逐漸明朗。
我:「福爾馬林一https://m•hetubook•com•com杯。」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醜媳婦遲早見公婆。」我給她發消息。
少不更事的時候,我還覺得陳雲開喜歡我呢。他這麼自命清高不可一世,竟然肯為我和其他小夥伴干架,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嗎?不料到頭,我洋相出盡。
當我和陳媽陳爸大包小包地落地首都國際機場,而江忘弄不清究竟上哪兒打出租打時候,我用力憋住我的笑意。
「多純?Kappa那種?」
這不,臨上飛機前,我未雨綢繆,讓他把錢包給我保管。沒料今天我起床晚,出門匆忙,自己都忘了帶錢包,江忘的自然也沒能倖免。也不知道我們兩個窮鬼哪兒來的勇氣,敢身無分文走進王府井。
好吧,算他有良心,沒徹底忘記我這個小青梅——
他對江忘說話的語氣明顯比我軟很多,太勢力了,我當即翻白眼:「你倆是一個專業嗎?哪門子的師兄。」
那時我才知道他的房間就在我樓上,307和407。於是我抬起頭望著天花板發獃,就好像能看見他似地。並且暗自猜測,他會不會也正呆坐著,想我。
我的主意,想給他出其不意的驚喜,結果這坑差點沒把自己給埋了。
及至聖誕前後,一個個才裹得跟粽子似地。
就跟段子似地,兩車主啥都沒說,互相留電話、拍照,接著扭頭上車,一邊打電話對罵一邊開走。
她努力搓眼,想確認不是幻覺。
聞小和江忘就坐旁邊,一個啃漢堡,一個吃薯條,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倒是我和常婉在學校里遇見過一次。她存了心來找小蔡麻煩,想為江忘出口氣,被我撞見。
逛完我心心念念的天安門和一些必打卡景點,城區里確實沒什麼玩的。
和他在一起后,我才發現,原來我的運氣差得可以。
他的語氣慎之又慎,目光也若有似無地從我臉上滑過。等我要仔細琢磨,他已經直視前方,好像剛剛什麼都沒講過。
男孩惱火不已,怒叫她的名字,「葉相思,你這隻豬!」
「不過,上次陳雲開經過川城說有東西給我,到底是什麼?」我默認禾鳶應該知情,毫無保留說。
「可真是禽獸啊。」聞多說。
江忘情急中啪一下打掉我手裡的石子。意識到上當后,黑曜石般的眼珠閃啊閃地——
「如果,」他無端一頓,「你實在不想阿姨太快知道的話,就這樣吧。」
儘管設想過這天的出現,可我沒想過,走出最重要那一步的人,會是我。
「怕大哥走丟,北京我熟。」
無奈我認床,根本沒睡踏實,半夜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摸黑過來,吧唧一下親在我的臉上。
為了逗他開心我簡直豁出老命,當機立斷彎腰撿起幾顆小石子,佯裝要吃下去。
「謝師兄!」
我從小守到大的男孩,如果一定得有人傷害,也只能我來。
唱完,我還趁其不備,一筷子搶下常放碗里的排骨,氣得他直蹬眼。
不過酒店要求妖魔化,進門必須換酒店拖鞋,來來往往穿梭的人都身著酒店浴袍,基本都是剛從溫泉池裡出來,準備去自助餐廳吃晚飯。
「沒事,我明天串門的時候勸勸。」
醫院事件就是頂好的例子。
半晌,我不情不願道:「如果有天我逼不得已離開江忘,或是他選擇離開我,你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了。我不放心把他交給別人,至少你和我一樣,有迫切想維護他的心。」
而後常婉驚呆、小蔡暴走。
敢情還記著那段。
與此同時,我聽到那邊筆記本開機的獨有音樂,下意識問:「你不睡?」
期間聞多帶聞小去找廁所,我趁機問江忘,「你願意接這差事兒嗎?」
聞多:「呵呵。」
江忘很明確地看看我,笑意融融的:「是很好。」他說。
我倒並非缺那頓飯,就是吧,我可能很早很早就對他起了心腸,就總下意識把我的懶、我的賴、我的壞統統展現給他。如果我不壞,怎會騙他當小白鼠吃紅薯?
他手裡觀察的細菌標本到了尾期,分裂結果特別重要,連我兩的聯繫頻率都明顯減少。
沒等宿管回答,一位疑似陳雲開室友的男生從樓道兒上下來,拎著兩瓶RIO,打量了江忘幾眼:「雲開的朋友?」
前幾日也遇見相似情況,江忘興緻頗高問我,今年春節在我家吃團圓飯,還是他家,「或者兩家並一家,也行。」
突生變故,陳雲開自然不敢再與禾鳶一間房,只好把我推過去照顧她。她是因為喝醉了,死活不肯回宿舍,陳雲開才在飯館附近開了間房供她休息。
「純的。」
「實在不行,我在家吃一半,空一半肚子陪你和阿姨!」
「什麼事?」
她打著噴嚏,與明顯從外面歸來的陳雲開碰上。一看他手裡拿著專治感冒發燒地盒子,立馬感動得無以復加,以為他刻意為她去買的。
結果他有多少給我掉多少。
他成日泡在實驗室,跟冬天的魚似地,運動量少,又瘦,我生怕他不鍛煉容易生病,死活拉他出門放風。
但江忘沒空深想。
更怪的是,我和江忘之間的相處沒有絲毫扭捏。
北京的冬雨更不得了,我和陳雲開冷得瑟瑟發抖,連鄙視對方的心情都沒有。
「來煽風/來點火/就擊倒我么?」
一到家門口我就把行李箱扔得乒乓作響,生怕鄰居不知道混世女魔王回了家。
我直奔主題,「你倆在哪兒?」
道上沒什麼車,出租司機忙著多掙一單,車速很快,一不留神在岔路口和拐出來的私家車蹭上了。
「這兒沒有純巧克力,勉強用蛋糕代替吧。」江忘一邊入座,一邊面無異色說。
聞多:「『喝』……」他反應過來,「你妹。」
還好清晨時候江忘來敲房門叫我吃早飯,見遲遲沒反應,才通知酒店工作人員刷開我的房間,及時用毛巾給我敷頭降溫。
北京的商場雖然迎來冬眠期,王府井大街上卻滿是插著糖葫蘆的草把子,節日氣息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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