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是否也和我一樣，被那片深海吞噬了愛人，所以才再也無法面對大海？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琥珀色的雙眸里映著這個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是不想去考慮，還是根本不願意去考慮？」
我回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已經黑了。就算過了這麼久，可是猛然看到深海的圖片，我仍然無法保持平靜。
「嗯？」我側過頭來看他。
他說，如果深海的夢想已經實現，那就陪他去森林。
「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放棄了辯解，「回家吧，在雪變得更大之前。」
我知道這很殘忍，就像是讓我一定要去面對深海里的宮旭一樣，很過分。
第一個帖子是個置頂帖，記錄這個潛水論壇成立以來加入的成員、潛水成功的照片……
心情慢慢平復了下來，我的大腦還是清醒的，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一直到半夜，媽媽才終於安心，打消了要帶我去醫院的念頭。
「因為，我想完成一個夢想，一個早就應該被完成的夢想。」我閉上眼睛，宮旭的樣子在腦海中漸漸清晰。
風無聲地卷著雪花，天與地都是白的。和-圖-書我站在雪地里，仰著頭看著木司南。
然而我沒有料到，一直到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來臨，他都沒有回來。
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世界上，不止有海洋，還有草原、沙漠、森林，還有很多很多的風景。如果止步于海洋，錯過了其他風景，那多可惜啊。」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點開了這個帖子。
我最終克制住了心中的膽怯，撥動滑鼠往下拉，終於看到了帖子內容頁。
最初的照片，拍自十年前。看到那張照片的一瞬間，我的眼睛瞪到了最大。
當時我並未覺得他的話有什麼奇怪的，然而現在回想起來，他每一句話，說話的語氣，甚至是當時的表情，都是那麼意味深長。
「呃？」心猛地一顫，我不自然地偏過頭去。他看出來了嗎？看出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完成宮旭的夢想，然後將來會如何，根本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我是沒有資格去考慮未來的。
雖然照片已經是十年前的了，但是我仍然一眼認了出來，照片上的這個少年，就是宮羽。
「怎麼……」我下意識和_圖_書地呢喃了一聲，這張照片太讓人意外了。
「你可以去的。」他打斷了我的話，「既然你沒有想到除了深海以外的地方，我就大發慈悲，把我的夢想借給你吧。拾雨，我陪你去深海，你陪我去森林吧。」
我不配啊！
吃了葯，我站在窗戶邊。窗外是無盡的黑暗，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夜深了。
「是啊，如果完成了你的夢想，那就來幫我完成我的夢想吧。」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如果深海的夢想已經實現，那就陪我去森林吧。」
十年前的宮羽，正是十八九歲的年紀，他是這個論壇的創始人之一，那時候這個論壇不過只是幾個愛好者一起創建的。
一學期就這麼結束了，然而我想成立的潛水社，因為沒有指導老師而一直無法成立。
「為什麼？」他追問。
照片上是個陽光開朗的少年，眉目里還有一絲青澀，身形纖瘦，他身後是一片廣袤的海洋，整張照片都洋溢著一股青春氣息。
我必須強迫自己重新愛上那片海，就算那片海域吞噬了宮旭，我也要再次愛上它，並且再次擁抱它。
「嗯，回家和-圖-書
吧。」他說著，抖落了傘上的積雪。
考試結束那天，天空下起了一場大雪。我和木司南並肩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雪花被風吹著落在臉上，涼涼的。雨傘根本擋不住多少雪花，就算撐著傘，頭髮上還是沾了不少雪。
好起來之後，我也曾去見過張醫生。他告訴我，我的病只有不受刺|激，保持心情愉悅，才能降低發病頻率，所以平常一定要注意維護好自己的情緒。
此時的他穿著黑色的大衣，大衣將他高挑的身形襯得越發挺拔，他走在風雪裡，像個無懼風雪的天神。
宮羽，那個說討厭潛水的高數老師，他曾經像向日葵追逐陽光一樣，深愛著那片海洋。
既然曾經深愛深海，為什麼會讓愛變成了恨？
「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創辦潛水社嗎？」他問我。
這樣怎麼行呢？我是要完成宮旭心愿的人啊，他要潛入一百五十米的深海，我卻連看照片都膽怯。這樣，怎麼行呢？
「拾雨。」他再次喊住了已經往前走了兩步的我。
為什麼？
我將滑鼠往下滑了一頁，第二張還是宮羽的照片。照片上，他明顯沒有什麼城府https://www.hetubook.com.com，至少不像現在，全部的心思都藏在那副細框眼鏡的背後。
「完成夢想之後？」我說，「之後的事，我沒有想過，我也不想去思考那麼多。在完成這個夢想之前，我不想去考慮以後的事。」
「拾雨。」他撐著傘朝我走來，「如果完成了那個夢想，就來幫我完成我的夢想吧。」
我沒有別的辦法找到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耐心地等。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翻出了放在柜子里的葯。我想了想，倒出一粒，就著溫水吃了下去。不管怎麼樣，今天這情緒來得特別急，不吃藥，我怕我會發病的。
「我去不了森林的。」我低下頭，不讓他看到我眼底迅速聚集起來的濃濃的悲傷，「我今生的終點就在深海，別的地方，我……」
這些照片里，會有宮旭嗎？
「然後呢？」他問，語氣有些茫然，「完成夢想之後呢？」
我是沒有資格去別的地方的。
他說，潛水是一項很危險的運動。
「你的夢想？」我怔怔地看著木司南。
可是我已經管不了了，說我自私也好，卑鄙也好，怎麼樣都好，我就是想要創辦潛水社。而
和圖書且照片上，宮羽的笑容那麼燦爛，他明明那麼喜歡潛水。
我想起來，他說的是他不喜歡潛水，而不是他不會潛水。
我想無論如何，我都要讓宮羽答應做社團的指導老師。但是在這之前，我得弄清楚，他為什麼那麼厭惡潛水。
我推開窗戶，冷風吹進來，我深吸幾口氣。這一次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折回去，輕輕挪動滑鼠，屏幕頓時亮了起來。
如果他可以繼續潛水，那該有多好。
屏幕上，那張深海照片仍然停留在那裡。
我輕輕點了點頭：「是的，無論如何也要創辦潛水社。」
如果那時候沒有意外，宮旭應該成功破了自己的潛水紀錄，他上岸之後，會對我說什麼呢？
我徹底糊塗了，滿腦子都是疑問。
心跳沉重且緩慢，我感覺腦袋就要爆炸了，我想逃跑，我想砸掉電腦，然而我克制住了。
我本打算第二天到了學校就去找宮羽的，然而被告知宮羽請了一個長假，我們的課都由別的班級的老師代授。
「拾雨。」木司南喊了我一聲。
我沒有繼續往下看，關掉了論壇界面。
我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我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