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然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他們翻了很多電影出來看，紀翹不想去家庭影院，祝秋亭陪她在客廳沙發上，拉緊窗帘，用投影儀投在牆上看。

紀翹把頭髮從他手裡搶出來，站直身子，扯了個官方微笑：「想讓我陪嗎？理由？報酬？」

祝秋亭動作頓住。紀翹卻又折回來，垂首用鼻尖輕蹭了蹭他的。

林域沉默幾秒：「好，我讓黎幺回來辦。」

周舟一把抓住祝秋亭的領子，把男人摜在外牆上，他眼裡帶著血絲，一字一句道：「你到底為了什麼？怕她揭露你的罪行，還是怕你做的那些臟事都被抖出來——」

紀翹反問他：「你覺得呢？」

她小幅度地活動了下臂膀，順手拿起了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的光照得她眼睛刺痛。

不過,他倒霉了些。拜祝秋亭所賜，家和事業一起煙消雲散了。

接下來整整一周，紀翹十分安分，能躺著絕不坐著。那個休假從來不超過三天的人，也難得地把手機關機，休起所謂的年假來。紀翹無聊之際，想起祝緗放暑假了，問祝秋亭人什麼時候能過來，雖然她肩動不了，但還是可以陪祝緗玩的。祝秋亭說已經送去國外參加夏令營了。

當晚，周舟拉瞿然去大排檔吃烤串喝酒，瞿然負責烤串他負責喝酒。

說這話時，他又極主動，慢條斯理地耐心吻她，這句低沉的話便融進了彼此的唇齒間。

祝秋亭剛才講電話，並不是講給對面的人聽，是給她聽的。

如果祝秋亭堅持不處理紀翹，傑森不介意用孟了奚作餌，把她引過來。到時候，她離開的過程恐怕會比較煎熬。

整個空間像被深河般的暗色包裹起來，兩個人坐在那兒，不拉窗帘不放光，就可以與整個世界隔離。

紀翹見他沒答，也不介意，把車裡音樂音量調大了些，本來就是連著她手機藍牙。

傑森確實挺愉快，不過跟紀翹無關。換作陳翹、李翹也是一樣，他確定了一件事：祝秋亭本質上並沒有任何變化。這樣的人才適合做一個完美的搭檔，有利益驅動力，才適合當他稱心如意的工具。

他只說了一個字，好。

祝秋亭停下動作。

「你到底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她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只問了兩句話，目光尖銳。

祝秋亭本來也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看了開頭后，卻專註沉默地看了下去。她也就沒睡，轉頭跟著看了全程。

祝秋亭根本沒有管他什麼反應，上句話音剛落，下句已經好整以暇地出口：「沒記錯的話，周警官，你受傷那陣子，沒敢去醫院，住處和護工都是她找的吧？」

紀翹唰地拉開他們上身的距離。貼得太緊，她氣都捋不順了。

有便宜不佔是傻蛋，但作死得有限度。

「有時候，」祝秋亭昂頭，靠在沙發靠背上，望著天花板，聲音不高，「我也分不清。」

今天只有她帶了吧？

整座城市還在極深的夜裡沉睡，主幹道上，一輛不起眼的獵豹黑色吉普車穿過夜色，向著遠處疾馳。

正好放到一首老歌——

成思國神色複雜地望著他，沉默半晌后，起身去把門關緊上鎖。

直到祝秋亭的手無意識地從她背上滑下，落在她腰間。最後落下之前，被她扣住了手腕。

最開始，為了得到傑森的信任，他可以在雨林里待上兩天兩夜不動，蛇從他小腿蜿蜒爬上，漸漸地纏緊，更緊。祝秋亭可以看都不看，槍口無聲掉轉朝下，膝蓋和蛇同時報廢。在他看來，這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選擇。膝蓋治好還能用，蛇要是送他一程，他可不會復活。

紀翹也許還有取悅祝秋亭的價值，但她的心思昭然若揭，那點過往大概率已經被蘇校或其他下屬發現了。這事傳出去，祝秋亭現在的位子也別想坐了。讓一個這麼危險的女人待在身邊，對外，祝氏股票得跳水；對內，祝家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但鬼使神差地，她還是任他去了。

這樣互相有聯繫的對話，有時候一年也不會有一次。

不過三秒內，她又迅速全副武裝了。幹嗎被剝光，知道又如何？她當著他面也敢承認，是動過殺心。

吃完飯，紀翹又翻出一部正宗冷門催睡片。之前她睡著了，祝秋亭看完了電影，在晚飯時漫不經心地誇了她選片的品位。

她很快鎮靜下來，本來想試著開口，卻發現嗓子有些干，乾脆又閉上了嘴。

紀翹身下那一塊躺熱了，她自動滾到右邊涼快的區域，抬腳蹬一下他，懶懶地道：「餓了。」

她打開車窗，探出頭看了眼深綠的指示牌，省際高速，繼續往下開兩個小時，會過跨海大橋。

之前幾天，電影放完了，他都會摁下遙控打開窗帘。

他不用想也知道，在她心裏，傑森和他是何種關係，也許她不關心。在紀鉞的事上，他們也許都參与過，他們就是一丘之貉。對她來說，大概知道這點就夠了。開過一段路口，天色驟然變得溫柔許多，祝秋亭給了林域答案：「廠不用留，把姓楊的拉出來，讓他看著。」

祝秋亭跳過了這個問題：「誰找的你？」

她餘光掃到暮色四合的海景，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照顧她的學弟給她寫過的情書。當時她拿回家拜讀，讀到某一句時笑得前仰後合。那封情書寫得太幼稚了，幼稚得狗屁不通。

「報下位置。」

「您自己小心。她不安分。」

紀翹盯著他，沒有慌亂和恐懼，只是目不轉睛地專註看著。

徐懷意說：「他不是這樣的人。瞿然，你跟我說他殺了誰，我都沒法說什麼，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我也不能打包票。但那個姓紀的女孩兒，我一千個一萬個肯定，絕對不可能。」

他出過意外，但不敢讓上司知道，那時就是在調查祝秋亭，卻被一伙人綁架打傷了。最後瞿然託人在呈海路給他找了休養的地方，那人剛好就是紀翹。

「我的肩——」

周舟知道，從祝秋亭嘴裏不可能套出任何話了，他甩手走人，卻在臨下樓前被叫住。

他說得很輕淡，語氣似乎跟平時沒什麼不一樣，就是話題轉移得太過生硬。

但他完全看走眼了。

祝綾三任妻子，十個孩子，在外面蹦出來這麼個私生子來，並不叫人驚訝。

祝秋亭修長的手指夾著煙，還沒來得及打火。

三年暗無天日的訓練，六年漫無止境的蟄伏。

「我想看海。」

「還有！她幫忙就幫忙，過後幹嗎裝作不認識也不聯繫？！」

車窗外，滾著金邊的雲翳從視野內飛閃而過。他們是去哪裡，她沒有問。

那道目光望得他背上冷汗冒起，勉強穩住了心神，才繼續下去。

祝秋亭話頭一頓：「就那麼一說。」

ｈｅtｕbooｋ•cｏm•ｃoｍ祝秋亭說：「安保警告系統。」

瞿然皺了皺眉。

那個工廠的負責人，從人到地，都在傑森的管轄範圍內。祝秋亭前段時間在M國，沒跟他們任何人提過，自己隻身去了北部的KA市。

成思國繼續道：「是他們的人。他還讓我……轉告你一句話。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之前已經失敗過一次，這次，他們不想功敗垂成，有人為此賭上了所有青春和未來歲月。他說希望你停手，不要再偷查這次的嫌疑人了。你安的設備他們撤下了。」

他沒有說完，也不用說完，她知道他要說什麼。

祝秋亭沒再說什麼，把她背回了房間。路不長，他走得也挺穩，她沒有顛得生疼的感覺。進屋時，他順手想開燈，卻被紀翹一把摁住了。

紀翹也勾了勾唇：「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

這次卻沒有。祝秋亭坐在沙發上，她枕在他腿上躺平身體。

紀翹難得主動還回去。這是個無關情慾的吻，觸感熱度與心跳并行。在狹小的空間里，一切感官被無限放大。吻從綿長變瘋狂，他們誰也不打算放過對方，只顧著交換殺意、愛意與永恆。

「不用。」

他們坐在餐台旁，面對著一整面落地窗，晨光照射在地板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那一刻的寧靜讓紀翹有種錯覺，好像人生的某個階段會永遠停留在這裏。那一刻，就像小學的時候，紀鉞心血來潮地給她扎拳擊辮，答應周日帶她訓練，然後一起去吃漢堡，那時她晃著腿，享受被扎辮子的感覺，享受著期待七天之內都是閃光美好的感覺，再往後的未來也因此而值得期待。

如果說祝秋亭的人生除了這個目標，還有什麼別的盼頭。

祝秋亭說：「我很忙。」

紀翹也懶得忍了，抬手環住他脖頸。黑髮散在腰間，親吻時的呼吸落在祝秋亭耳中。他輕扳過她下巴，吻住她嘴角，在最後時刻，他低聲道：「叫我什麼都行，我能聽見。」

當時他跟著祝秋亭，去了二樓室外天台吹風，煙還沒點上，就被人攔下了。

祝秋亭說：「滾。」

祝秋亭越往前開，道路上的車輛也漸漸少起來，快下跨海大橋的時候，公用手機開始響起來。

事到如今，紀翹冷靜下來想，就算動了他，傑森真會放過孟了奚嗎？她當年也對J.r抱著一絲「不能這麼瘋吧」的幻想。事實是，他們抓到孟景的第一時間，就沒打算留下他。

祝秋亭掃了眼屏幕，人卻定住了。

「挺早的。」

這個局得有多大，祝秋亭這種分量的人，才能只是其中的一小環。

紀翹難得被噎，嘴角不由得抽動了下。

叫人驚訝的是，他的模仿能力。

男人笑得眼睛微眯起來：「他不止斷了楊家強所有後路，他把最近娶的人也解決了。」

咣！

這個家裡，除了暗處的安保，只有他們。食材是有，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廚藝竟然還不錯，至少比她炸廚房的技術好得多。

紀翹正從左到右默默掃視這群下屬，腰就被人從後面攬過去。

紀翹沉默了會兒，問他：「你喜歡？」

林域說：「楊家強。」

祝秋亭的側面輪廓，跟他很像，動作習慣、細節，幾乎相差不離。

他們中午出發，開車去的，但沒去市內的海灘。

「周、舟？」

雖然答案已經寫在臉上，瞿然還是問了：「怎麼樣？」

祝秋亭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轉身消失在了牆角。

忽然間，車子一個急剎，在道路盡頭停了下來。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就在眼前，紀翹卻無心欣賞。

事實上，並沒有17個小時。

「是成副局領來的一個中年人，感覺……不太像是律師，年紀挺大的。單獨跟嫌疑人聊了會兒，就把他帶走了。」

消毒換藥這種事，祝秋亭做起來比她熟練很多。

他剛要說什麼，有個實習警員的電話插|進來：「瞿哥，那個人已經放走了。」

她單方面決定，真的安分幾天，也許這一刻的安寧一輩子也只有一次。

祝秋亭說：「有個年假，」他頓了頓，「第一次休假。」

而監控捕捉到她跟祝秋亭那天離開的車，副駕駛座位上，魯米諾反應檢出了血跡，DNA驗出來，正是紀翹的。

「我要具體|位置。」

等醒來已經是夕陽西下。

吻得難捨難分之際，祝秋亭稍稍離開了些，唇卻依然貼著她的。

紀翹有拔腿就走的衝動，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一天後，飛到大洋彼岸找人的黎幺，根據指示，輕鬆地在一家極火的俱樂部里扒出了紀翹的行蹤。

到最後，祝秋亭只是笑了笑，握著門把手，退出門口前說：「睡吧。」

祝秋亭扣住他小臂，硬生生地掰開。轉身離開前，祝秋亭又轉頭看了眼在原地的周舟，語氣淡淡：「我脾氣不怎麼好，希望我們沒有再見面的機會。」

祝秋亭沒開，把她放到床上，轉身離開。

吳扉僵著一張臉：「都，還行。」

周舟磨了磨后槽牙，聲調不高，語氣里滿是對這種道德敗壞男人的不齒與鄙視：「祝總，您既然已經結了婚，就請對家庭負起責任。就算外面的女人再漂亮，這種行為也是——」

她手有點冰，比平時還要涼些。他的掌心又暖和。紀翹沒有抽出來，心裏又在想，現在不是夏天嗎，何必貪戀這點溫度。

他停在中間地帶，輪廓一半藏在黑暗中，一半顯在光亮處，低眉垂目，像是在考慮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她是很認真地在問。

好像問錯話了。男人最需要什麼？尊嚴。

但又有一點不同。具體哪裡，她很難說清。只是這點本質上的讓紀翹有種強烈的違和感，阻止她動手。

林域只沉默了不到一秒，聲音很快壓到最低：「您不方便？」

祝秋亭本來想找毯子裹她，把人抱回房間，聞言便不動了，緩緩扭頭看她，黑眸深不見底。

周舟的眼睛很圓，長得確實顯小，他平時都會故意眯起顯得凶一點成熟一點。

但她看電影時沒睡著，難得清醒到了結尾。

祝秋亭道：「沒有。」

最後掛電話前，林域說。

她沒回頭，眼裡倒映著的海浪前撞后涌，在岩壁上打出浪花，不遠處的天際還有絲極淡的粉，在太陽掉下去之前，跟天鵝絨般的墨藍混在一起。

瞿然在成副局辦公室坐下的時候，態度恭敬冰冷。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祝秋亭知道如何熬過考核，獲得傑森的青睞，如何假意幫助他，成為他……直至毀滅他。

任何時候都不會暴露致命弱點——這應該是她刻入骨髓的習慣。如果是以前，祝秋亭會直接把她叫起來，讓她自己注意，但這次他沒有。

一切恢復平靜后，紀翹立刻要掙扎跳開，但沒成功。下一秒，她手就被人握住了。對方和_圖_書伸出雙手將她一隻手合在手心，男人垂首，額際輕貼在她……他們的手上。

紀翹不認真聽，會漏了這句話，太輕了。

為首的保鏢是祝家的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禮貌話要說，要求該提還是要提，很是執著。

跟祝秋亭打交道以來，他認為紀翹算是那人的弱點和突破口，一旦撕裂這個口子，就能抓住那人的命脈。

紀翹從床頭櫃摸出手機，給信息欄最上面的人回了一條信息。是個未備註的號碼。

她買了帥哥走秀全展示的前排票，正對著台上的一個金髮小哥吹口哨。對方不僅身材好，還邀請她上台互動，紀翹欣然蹦了上去。

瞿然早早就在那裡等著，但還是沒攔住周舟。本來今天周舟休假的。

掛電話前，那邊傳來了男人的聲音，還帶著兩分低沉睏倦。

其實偶爾不用執著也行的。

也不知道天生還是後天，光看他的態度，彷彿永遠也不會走到任何絕境的地步。無論事態如何，有利或不利於他，那股漫不經心，置身事外的鎮定，永遠清晰可見。

挺好。

過了幾秒，他將已褪到她大腿的睡裙耐心地捋下來，語氣溫和道：「等你好了再說。」

很多老電影，動作片、黑幫片，她最多看三分之二，然後就倒在他肩上就睡了。

紀翹怎麼會記不得那個人長什麼樣？那個人化成灰她都記得。

「祝秋亭，我想問你個事。」

紀翹在他面上掃視，最後忍不住扭頭笑了。

吳扉能看出來，提到那個女的被解決以後，傑森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回頭，她傻了。

她準備迅速逃離案發現場，可惜兩步都沒邁出去，就被攬著腰壓回了沙發上。

在那個時候出現的「私生子」，踏准了時間點。

直到祝秋亭進了淋浴間，她嘴角的笑意才漸漸淡了。

周舟眼睛猩紅地打斷他：「閉嘴——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紀翹知道了多少，他沒去想。

畢竟，祝秋亭對於找他把柄這件事，似乎格外感興趣。而瞿輝耀和HN工廠，剛好有他難得忌憚的一點東西。

總統套房的景色怎麼可能不好，但現在是看景的時候嗎？

雖然沒得到回復，但對方顯然習以為常，只是道了句：「注意安全。」

祝秋亭隨手執起她一綹發，捏在指間摩挲把玩，聞言笑意更深了些，黑眸垂著，情緒藏得很好。

紀翹背對著祝秋亭也能想象得出，男人是如何倚著門框，神態輕淡地問話。

他說這種電影看一部是倒霉，連看數部就是自找的，能在一堆經典里精準挑出，她也算反向選片天才。

「換我了吧。」

紀翹笑得眉眼彎起來，不想讓他看到，又翻了個身轉過去。但還是被他抱進懷裡，他懷抱能收進整個她，契合得像天生如此。

黑暗來襲前的最後一秒，紀翹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好。」

紀翹挑了部動漫，畫面粗糙的哲學動畫片。

不是沒有被人威脅過，這種情形對她來說很常見。

「不該你惦記的，就不要惦記。」

吳扉不敢相信他是這個反應，但服從早已成了習慣，只能低聲問道：「就這樣？那人一而再再而三——」

這句話好耳熟。

「休息吧。」祝秋亭往前兩步，自然地單腿下蹲，「上來。」

對於周舟這種正常人來說，一個人的臉皮厚度上限參照基本就是紀翹。

紀翹語氣沉沉，但問出口時她知道她已經敗了。

「而且你們也知道，主駕駛位確實處理得半點痕迹都沒有，做得太乾淨了。」

「不。」

祝秋亭把人圈在懷裡，眉頭懶懶一挑，語氣卻有些冷：「來參觀？」

杖藜不到閑亭上，恐有秋聲在樹頭。

永遠是他在黑暗裡追逐，她若有似無地躲避。

周舟站在原地，被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怒火如果能殺人，祝秋亭已經消失一萬遍了。

如果有任何牽扯，她是逃不掉的。可深挖下去，他煩躁什麼呢？也許是希望，她只是單純地看上他的地位和財產，做個花瓶美女，在最外圈晃蕩吧。

響了一次他沒接，但鈴聲繼續響。

紀翹笑了笑，斜靠在窗上，下巴微昂起來，額頭往前送了送，頂上那硬物。

紀翹嘴角勾了勾，眼皮輕輕一合：「是啊，怕效果不及時，就沒用。不過，你教過我的第一條，不要心軟——還挺對的。」

「是。」

祝綾當年下過死命令，有些生意主場永遠不能放在國內。

祝秋亭很少自己動手，但整個祝家身手比他好的人，紀翹還沒見過。其中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看上去……相當樂不思蜀。

「別動了。」紀翹稍稍離開他一些，紅唇翕動，接吻也耗體力，她聲線不太穩，「我不習慣。」

通常來說，如果紀翹願意回應，她完全可以被劃到吻技高的分類里。

如果要撈孟了奚，真聽他們的話，恐怕什麼用也沒有。

只有公司內部的人，知道問題出在哪兒。蘇校最近情緒非常不對，接連開除了三位高管，只要在公司坐鎮，整個人陰沉得像快要原地爆炸。

另一邊，徐懷意的聲音聽起來狀態也不好，沙啞又焦急：「瞿然，他在你們警局？」

她一直傾斜著身子，還挺累。現在親完了，她便重新回副駕駛位癱坐著，額頭抵在車窗上。

「你的真名到底叫什麼？

紀翹沒什麼安全感，睡覺時也不會卸掉這層保護。這個習慣還是從他那裡學過去的。

在夜場跟美女喝酒，沒什麼稀奇的。老闆跟美女喝酒，也沒什麼稀奇的。

任何事物細節過一遍他眼睛，所有秘密無所遁形，紀翹的一切也不例外。

祝秋亭說：「因為喜歡。」他的眼神叫她想起月色下的水影，輕描淡寫，想想又俯下身，放輕了音量，尾音帶著點低沉的勾人，「我很惜命。但如果是你來結束，我可以勉強放棄它。我沒有開玩笑。」

祝秋亭把藍牙取掉，隨手扔開。

林域說：「我會負責善後。但這邊的形勢有變，傑森應該也在專註國內了，前段時間維港那批貨被查了，您要不要重新考慮布局。她還要繼續留著……留在身邊嗎？」

「不是我不信，只是你自己覺得呢？可信嗎？」

「瞿然啊，」成思國嘆了口很長的氣，「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再調查這件事了，你跟小周私底下打著配合，要是追究起來，你知道……」

林域本意也不是問那三個祝家人該怎麼辦，在這個地界，自人失蹤那一刻起，就要做好找不回來的準備。

她仍記得信里有一句話：我的心上人，給星星都加溫。

她也就客氣客氣，他竟然能做出來打退堂鼓這種事，紀翹著實驚訝了一會兒和_圖_書。

他下意識覺得不對，但現在也沒有確切證據。

瞿然恨不得跟每一個路過的人解釋，他不認識周舟。

她什麼也沒問，又把車窗關上，摸出瓶水來喝了幾口，蓋上蓋才想起來他。

傑森以為，自己得到一個好用的影子，能幫他在國內處理事務，更能在危險時代替他入獄。國內這塊餅他從來都不想放棄，只是才開始徹底信任他，這人竟敢猝不及防地離開。在傑森看來，祝秋亭為了自立門戶，不惜一切代價跟自己對著干。

祝秋亭拉了手剎，右手扣住副駕駛椅背，冷不丁俯下身來，吻住了她。這個吮吻並不深，但是很漫長，他耐心極了。

第一次知道他時，紀翹莫名就想起背過的《止庵》。當時沒有見過他，她就覺得，單是名字，便挺好了。

二是錯估了傑森，他這次回國，似乎並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拉攏。

「我很想知道。」

她也是仗著傷員的身份，從試探性地提要求，到肆無忌憚地提要求，轉變不超過一天。

紀翹本來就是倚著祝秋亭睡，稍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神態的每一個細節。

祝秋亭沒有要跟她廢話的意思，說得也很簡短：「覃遠成給我看過一個東西，你隨身帶的。但你沒有用，真可惜。」

何況他從以前開始就知道，她的決絕、狠心與細膩。能從當年的傑森手底下逃出生天，來年春天就摸清動向，蟄伏后偷襲了還是新人的吳扉，那次在晴江附近的談判，一行四人，只有吳扉撿回了一條命。

倒不是電影變有趣了，是開頭講，青年主角從朋友那兒得到一個預言，夢即命運。

門無聲地合上了。

警員苦笑：「姓名，年齡。主要是現在屍體確實還沒找到，等打撈那邊出了結果，才能最後定……」

但祝氏剛結婚不久的老闆被拍，妻子也明顯不在，這就很有貓膩了。

「說這話，周警官不覺得可笑嗎？」

祝秋亭直接摁斷了電話，把藍牙耳機碾碎在手心。

現在卻覺得不無道理。

對不起紀鉞，也對不起她這麼些年。

瞿然象徵性地拽了兩把，也就冷著臉隨他去了。

「僥倖吧。」

警員突然想起什麼，對著瞿然和周舟道：「但是鑒定科那邊說，血跡遠遠不到致死量。就算有意外，肯定跟失血過多無關。」

另一處的海灘有J.r的人。而這裏，只是她年少無知時，想跟重要的人來的地方。

瞿然已經點得非常明白，而成思國如果真的跟他們一夥，他這話無異於把自己置於死地。

瞿然的目光清亮坦然：「我願意接受一切懲罰。成局，只要你還是我認識的局長。為了一個案子查了十二年的人，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人家安全著呢，你放心吧。」

他的神態有些漫不經心的冷漠，黑眸凝視著她，像很早以前，每一次她扭過頭時看到的祝秋亭。

「我們雖然是夫妻，但也不會每個小時都跟對方報備行蹤。」

——我會把他帶到的。先讓我看看孟了奚的視頻。

「沒用，他好像對審訊非常熟悉……黃哥親自去了，反正人油鹽不進，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瞿然保持原姿勢很久很久，才眨了一下眼睛，整個人泄了氣，靠坐在椅子里。

「我不太想知道。」

據說對付楊家強這類人，有種殺雞儆猴的法子，把他「奮鬥」的成果在他眼前付之一炬。人心氣一散，也就很難再起來了。

瞿然問：「他都說了什麼？」

黎幺擅長這事。

保鏢隊長07號退出時安慰自己，人生在於勇於放棄。他家服務了祝家三代，這位發火時聲量不高，卻讓人更怵得慌。

紀翹抿了抿唇。

瞿然跟周舟都沒有離開警局，等到半夜，傳來了拘傳訊問的結果。負責的警員出來后，看到他倆輕聲嘆了口氣，很是無奈。

她呼吸都有點急促，雖然幅度很小，他也能看出來。

在關上門之前，紀翹忽然開口，輕聲問道：「你的真名到底叫什麼？」

「不用了，」他把空調溫度調低，「你昨天缺水，多喝點。」

J.r的主要廠區在KA市，總負責人楊家強最近徹底體會了一把這滋味。

其實她的傷口已經好了不少，只要不特意去碰。

「等紀翹再出現，我一定要問清楚，」周舟喝得臉都紅了，話里話外聽著都很委屈，「我怎麼不適合了？！

退出房間時，吳扉有點恍惚。

「怎麼，擔心我要你的命？」

「你現在習慣這樣嗎？」祝秋亭道，「習慣躲避。」

傑森聰明至極，也貪心至極。他哪邊都不想放棄。

聞言，他眉頭微挑，盯了周舟幾秒，忽地笑了：「我能問下，周警官是以什麼立場發問嗎？警察、正義路人，還是受她幫忙的……朋友？」

祝秋亭輕昂了昂下巴，調整了下姿勢，雖然調整完還是任人魚肉的樣子。

他們對彼此隱藏的秘密有無數，可紀翹被他一句話激到氣血上頭時，能問的那麼多，晴江市的「他」是怎麼回事，綁架案發生那一年他在哪兒……

「那次黑賽，到底為什麼要救我？」

這消息吳扉第一時間告訴了傑森。不過傑森聽完，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本來穿著浴袍窩在沙發里喝酒，吳扉說完，他換了個姿勢，望著落地窗外滾滾的江水，饒有興緻地問道：「這裏景色好看嗎？」

「我沒改過名字，只是不姓祝。」

徐懷意語氣很堅決：「我不是來問合作對象的，我是來問朋友的。」

祝秋亭沒說話，手在她發間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好像身上趴了只慵懶嬌氣的小貓。

房間里沒有燈，紀翹只瞥到他側影，神態藏在陰影里，晦暗不明。

紀翹氣得不輕，右臂下意識使力，扯到已經裂開的肩上傷口，手臂便倏然滑落，擺動時不知碰到牆壁哪處，聽到了「嘀」的一聲。

她手臂不小心碰到按鈕，窗戶稍微落了點下來，海風強勁地湧進，她的髮絲被吹起，聲線卻慵懶得像調情。

周舟怒目而視：「你？！」

如果她是普通人，或許會悸動到找不著北，她多想那麼做。只是紀翹早就習慣了，習慣從信息里提取核心，辨出弦外之音。

祝秋亭大概是在確認他名字，見周舟沒回頭，也沒否認，道：「你不適合這個職業。」

姓楊的老闆在製造線上待了多年，還沒被人這麼明晃晃地耍過，對方就那麼大搖大擺地進去了？！連人都分辨錯，他也不用再多混了——傑森沒有多做吩咐，楊家強就已使盡渾身解數，想要將功補過，畢竟一家老小還在傑森手下。

對面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

祝秋亭沒有站直，只是平靜道：「紀翹，你可以再多動幾下。我不介意多試次書房。」

因為他的猜m•ｈeｔｕｂoｏｋ•cｏm.cｏｍ測若屬實，祝秋亭麻煩就大了。

「別動。」

瞿然掛了電話，換好了警服等待。他本來以為到早上才會被叫去，但成副局的電話十分鐘內就打來了。

不提還好，一提周舟火更大：「誰知道啊？估計就當縮頭烏龜悶在家裡唄！外面都把她看成什麼了，她也不知道管管那渾蛋……」

十二天，任何眼線、監控，都沒有出現紀翹的身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祝秋亭開口，但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

申城有江，最後匯入長江再到東海，開車四十分鐘就到，但要去海灘，得開將近一個半小時。

無關仇恨，無關前路，無關糾葛，只問心。

「你——」

「做人呢，」祝秋亭微微一笑，「要講點兒良心。」

紀鉞從前完全沒有文藝細胞，整天風裡來雨里去，閑時卻喜歡上背詩，逼著上中學的她也一起課外「加餐」。

周舟差點被氣暈。

周舟一直沒吭聲，此時冷不丁開口問道：「是不是他再過17個小時就能出來了？」

「抱歉。但為保險起見，紀小姐，請您先出——」

祝秋亭面色平靜，任他動作，並沒有上手撥開他。

重抬起頭來時，祝秋亭望向她：「你能安分地待十天嗎？」他柔和地撫了撫她的發，「安分，別老離開了。」

他沒問完，就聽見祝秋亭應了：「嗯。」

他們對祝秋亭的調查，其實有了些眉目。但紀翹到底在其中起什麼樣的作用，知不知情，知情多少，瞿然現在都不敢確定，這讓他有些煩躁。

「今天只有我們，」祝秋亭左手沒進她發間，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眼角，聲音低了些，「你也帶著？」

是個正經的請求，柔軟又帶著憧憬。

紀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說：「這樣啊……但我還是想知道，你叫什麼？」

必須說，這樣招眼的深刻輪廓，幫了她大忙，太好記了。

這是明白白在說，她在他面前，沒有藏住一絲一毫。連那些中途放棄的計劃，他都極其清楚。

「紀翹，」祝秋亭輕聲道，「我確實挺喜歡你。不過，也就那樣吧。我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至於以前那些話……」

「試唄。」認輸從來不在她字典里，只是這兩個字，怎麼聽都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等一下掛。誰想的？把她……」祝秋亭幾乎是笑了，「送到那個洲去避？」

她今天穿的睡裙是淺色軟緞，最後的理智繃著一根弦，她下意識抓住他。

那邊也不含糊，很快道：「發你手機了。」

「在她手裡的意外」這一句，讓紀翹剛剛幾乎臉色慘白，血從頭涼到底，像被剝光。

她的指腹有些涼，聲音也低了許多。

現在也不眯了，他睜大眼睛邊喝邊喃喃自語：「一顆心可以碎兩次嗎？」

夢境和現實的分界點，她又何嘗分得清。紀翹也知道，安分一點的意思。像其他人一樣，像中間沒有深淵一樣，平淡地待在一起，哪怕只有十天。

紀翹晃了下水瓶：「喝嗎？」

還有十分鐘就到了，是舟市附近的小島，他找了個遊客少的地方，淺灘海深，海鮮不好吃，看海景日出日落是極好選擇。

這人數，她帶什麼也沒用。

但萬一又裂開了呢？

他是千方百計，匍匐前行，也必須達到目的的人。

他能判斷出紀翹情緒不佳。一般為了避免失控，她通常會及時離開。

祝秋亭聽她語氣這麼彬彬有禮，又帶點陰陽怪氣，也不火大，只覺得人很可愛。

當時他還沒摁下攝像按鈕，氤氳迷幻的燈色下，男人懶懶地抬起眼，彷彿透過了無數身影，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準確地望進他鏡頭裡。

褲腰很窄，他根本不用碰就知道是什麼。

瞿然臉色有些難看：「還沒滿24小時，他律師這麼迫不及待？」

沒一會兒，她歪著頭，靠在車窗沿上睡了過去。祝秋亭手扶著方向盤下端，鬆散地靠在椅背上，扭頭看她，又很快收回視線。

傑森晃了晃酒杯，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那是什麼表情？沒了就再建啊。不過，姓楊的事還用問我嗎？」

他的火看來不小。

讓祝秋亭花錢花精力不難，讓他花時間並不簡單。連祝秋亭也不能保證，他的時間是完全屬於他個人的。

「怎麼了？擔心安全啊？那邊官方有接應的人，放心吧。」

他脖頸喉結處被她兇惡地卡著，嘴角卻揚起極淡的弧度：「救你？可能因為我不喜歡看美人狼狽。」

傑森：「但他一直這樣啊。」

紀翹頓了頓，輕哼一聲：「你沒帶？」

她用只有他們才能聽得見的音量說。

但這次她沒有，紀翹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右手猛地抓起他領口，手肘一橫，小臂用力發狠地卡住他脖頸，步步逼近，將祝秋亭徑直推到了牆上！

傑森抿了口酒，心曠神怡地望著遠方。過了許久，他輕聲道：「他離開太久，也該回來了。完美的贗品，也只是贗品罷了。」

早晨起來時，她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她一抬眼，差點吻住男人下頜的位置。祝秋亭眼內含著一點笑意，垂眸瞥她一眼。紀翹盯了他一會兒，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他喉結，小獸一樣發狠用了力。好一會兒她才離開，氣喘吁吁地拉開了距離。祝秋亭微微皺眉，望向她的黑眸里情慾意味極濃，他掌心環住她腰肢，把人往前扣了扣，紀翹卻側頭一躲。

但他想都沒想：「好。」

祝秋亭好像沒聽見，只是徑直往前開。

祝秋亭難得失笑，點頭：「也是，不可能。」

只要她腦子還沒壞，就准能記得起祝秋亭以前那個脾氣，嘖。

祝秋亭好像不需要任何幫助，從他決定為了這個任務踏進來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成為一座孤島的全部準備。

「我叫紀翹，你呢？」

但祝秋亭這次沒有手軟。對於這點，傑森非常滿意。剩下的唯一麻煩，就是找到瞿輝耀了。

她在家就只剩三件事，吃飯、睡覺、換藥。祝秋亭閑著也是閑著，沒事就在她跟前晃，看她換藥，看她吃飯，還有心情嫌棄她纏的新紗布太丑。紀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直接把紗布卷砸過去，他也樂意上手代勞。

她朝那個極小的按鈕望去，沉默了片刻：「是什麼？」

昏暗的車內，祝秋亭睜開眼，語氣放緩，重音卻清晰得很。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聽見身後的門被暴力破開。紀翹嚇了一跳，但一秒也沒耽擱，飛速地在腰上摸武器，摸上的一瞬心裏暗叫不好，為了換藥方便，她回來就換了睡裙，腰間空空如也！

或者哪怕，他能早一點發現。現在距離他們出遊那天，已經十六天了。

今天要來海hｔｔps://ｍ•ｈetubｏok.ｃｏｍ•ｃｏｍ邊，紀翹穿得非常輕便，短袖外套搭一件擋風的長薄衫，黑色牛仔褲。

她望進他眼裡，忽然抬手拽住祝秋亭衣領，就著枕他腿的姿勢，把人拽得彎下腰來，吻住他。

傑森不知道的是，祝秋亭做什麼都好，從踏出二十歲開始，他活著的每一天，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目的——讓傑森回到國內，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祝秋亭開著車，抽空瞥了她一眼，額角有細小汗珠。

而且他還有個驚天獨家，並沒有爆出來。

紀翹越發謹慎的性子，就是被他的陰晴不定磨出來的。

對方的姿態、側影、步伐的距離，所有的動作細節，被綁架那次，都深深刻在紀翹心裏。

瞿然擦著頭髮上的水珠，嘆了口氣：「我是不是給你提過醒，跟他合作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算了，不說了。你要說祝氏股價跳水了？這我知道，你那兒還好吧？」

祝秋亭沒說話，油門踩到底，車駛下了大橋，午後的光直刺入眼。

瞿然拍了拍他的肩：「先回去洗洗吧，後面工作有你做的，不急這一時——」

以祝秋亭的人脈，誰來保釋他都不奇怪。

等她猛然扭頭時，電光石火間，腰間已然一空。

瞿然拐回家剛洗完澡，就被徐懷意的奪命連環電話催得不得不接。

「剛剛你也從下面上來的。那裡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你覺得哪一個比她漂亮？」

祝秋亭凝視著她的背影，視線垂落，望見她攥起的拳緊了又松。

沒有其他，唯手熟爾。但他們親密那麼多次，心無旁騖的親吻次數並不多。

只是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里還有清清楚楚的聲音。對方猶豫了幾秒，還是囑咐道：「這次明著告訴那位警員了，他應該不會再阻礙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留給你的時間也不多了。J好不容易到了國內，如果得知半點風聲再逃回C國，也許這輩子……都等不到他再踏進來了。」

第一個拍到照片和視頻的記者被獎勵了。

成思國回到座位上：「剛才接他走的人，你不好奇是誰嗎？」

瞿然輕嘆了口氣道：「我現在不知道怎麼開口，你明白嗎？如果你只是擔心他的安危，那大可不用擔心，我們不可能虐待他。估計再過一會兒，他律師要來了。如果你是擔心其他……姐，你要擦亮眼睛。」

但很快，瞿然發現，他的所有煩躁，其實沒有任何意義。紀翹早在那之前，跟祝秋亭駕車去了舟市的海邊，就再也沒回來過。

瞿然臉上浮現出諷刺混著厭惡的神情，但語言仍然克制。

「你說實話，」紀翹雖然聲音不大，但可以稱得上字字千鈞，「男人是不是……年紀一上來——」

紀翹側著頭倚在車窗上，喉嚨那一側完全朝著他，是大忌，按常理，她不會犯這種錯誤。

只是從前在她身後被保護的人，是現在面前這個人。這麼一想，顯得這一刻很魔幻。

與祝氏合作的公司總覺得，祝氏最近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氣壓，但看看股價和財務狀況，也沒什麼大的異常。

有一分鐘，他們之間都沒人說話。

申城七月的夏天已經很難熬，祝秋亭被傳喚這天，他下午六點四十分以後才到的警局，毒辣的太陽開始漸落西山。

那頭是林域，他只問了一句：「您前段時間有去KA市……」

過了快一周，忽然上了娛樂八卦頭條的男人讓大家恍然大悟——萬能蘇總解決不了的事和人，還能是誰？

一是錯估了祝秋亭，為了自身利益，他什麼都可以犧牲。

剛才動作拉扯間，肩上的傷口已經開裂，只是覃醫生給她綁的紗布厚，血還沒滲出來。

這樣的人不久前幫了瞿然他們，卻連瞞都懶得瞞他。

那就只有……

十分鐘不到，紀翹就發現了，他去了她最後磨蹭很久，臨時決定改的地址。但她讓他自己選，之前想好的地方要近很多。

祝秋亭扣上藍牙接起：「說。」

秋亭。

很快，祝氏在M國的駐地被偷襲，三個負責人失蹤了。

她背得不情不願，大部分卻也進了腦子。

他養傷那段時間，跟紀翹來往還算緊密。周舟那時每天除了瞿然也沒其他人能交流，有事沒事給紀翹發簡訊，報自己位置。

祝秋亭轉身，靠著欄杆，低頭吸了口煙，聲調懶散到有些性感。如果周舟是女的，甚至會錯覺這男人在調情。

稍微靠近了周舟一些，祝秋亭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

祝秋亭沉默幾秒后，給了她確切答案的同時，手指微動。

他綁起紀翹的長發，指尖偶爾會劃過她脖頸。輕微的觸碰，讓她心尖驀地收縮。

紀翹本來不想回答，越想越覺得不對。

走廊燈柔柔地亮著，屋裡一片漆黑。

紀翹完全沒料到，她甚至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周圍食客都注目，瞿然趕緊把他扶正：「我都忘記問你了，你去查了沒啊，她人最近在哪裡？」

他不是第一次處理意外，但他是第一次碰到認識的人成了刑事案中的被害人，而且他本可以……本可以阻止的。

「周警官，有句話還是要勸你。」

她卻問了兩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

「有時候的確會這麼想。你可能不太清楚，祝秋亭，」紀翹摸出自己那瓶水，指甲在瓶蓋上輕敲著畫圈，叫他的名字時，聲音很輕，「有時候看著你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我覺得怪沒意思的。」

對方叫周舟，稱自己是警察，簡短自證后，冷著面孔單刀直入：「祝總，有點事想問您。請問，您的妻子紀翹，現在人在哪裡？」

何況，他在她出發前，提供的兩個目的地之間選擇了這個，或許就是天意。

他說，然後從玻璃茶几上摸了兩顆薄荷糖，塞給她一顆，自己一顆。

祝秋亭攏了把風，火光一閃把煙點燃，直接截斷了他話頭。

「我們去看海吧。」

他語氣很是悠然，紀翹反應過來后翻了個白眼，哼笑一聲：「滾。」

紀翹垂眸，有些呆愣地望著他，等反應過來后，手腳並用地飛快爬了上去，單手攀著他臂膀，毫不客氣地拍了拍他結實的腰，「駕」到了嘴邊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主角在夢境中醒不過來，只能在夢中遇到一個個角色，冗長大段的倫理哲學說教。為了睡得舒服點，她準備好了毯子——單人的，嫌她品位差的人不配蓋毯子。

男人只愣了一瞬，很快反客為主，吻著吻著，把她拉了起來，唇舌交纏，無聲又激烈，恨不得將她吞吃入腹。

車速慢下來，貼著護欄開，紀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將座椅角度放低了些，似笑非笑地問道。

人摔地上了。

出口那一刻，她在自己這裏，已經輸了。

「你有想過，我為什麼沒帶它嗎？」

後座的男人仰頭閉目休息，似乎已經陷入了沉睡。

看來是他錯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