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前塵往事

「那你就別回來好了!永遠都別回來!我生日就給自己在門口刨個坑,就地掩埋,你哪天路過澆點水就行!反正我也不是你女兒!」
他會分享自己最近喜歡的歌,還帶了藍牙音箱來。
兩個字,看得他輕笑起來。
「嗯,五次裏面四次都是十分以下,還不如我自己拿腳做。我嗓子就是被罰啞的。」
她已經上了高中,紀鉞參与到了一件大案里,越發忙得不沾家。她經常一個人在街上百無聊賴地走,磨很久都不回家。
他們肩上落了數不清的星月夜。他們聊了很多遠到看不清的未來,她知道他其實上了高中,是極有遠識的一個人,他拿著兩個積木小人給她示範軍演戰術。他跟她說,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需要很多基石——希望我會是其中一員。
「是這樣嗎?」李茗撓了撓自己的寸頭,總感覺被忽悠了,但是……
籃球場上,替他拆信的李茗一口脈動噴出來。
「祝總可以,不過我能理解。」
「我幹得來嗎?」
對方難得語塞。
「我知道。秋神,我建議你還是折星星吧。」
他們待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紀翹還是會跟他拌嘴,但是第二次手術還算成功,她心態平和了些,也能安靜下來跟他玩遊戲了——
如果繁星在一千年中,只在一個夜晚出現,那麼人們將會怎樣相信、崇拜,並長久地記住天堂。
在紀翹拆線后,能接觸光亮的第一天,她提出了個很奇怪的要求,出院前要多躺一會兒。
紀翹趕來,剛好聽見他這一句,剛望向對面,就見那短髮記者圓溜溜的眼睛瞪大:「——忘了你們有合作了!那不好意思,美女,我先走了!下次咱們一起蹦迪。」
他把那塊積木輕之又輕地放到了她的枕邊,好像這東西可以幫她安眠。
他望著,覺得這畫面彷彿一根刺,莫名其妙地扎在心口。
「你什麼時候走?」
「你性格太鬧了。」對方笑了笑,「做這個對你有好處。」
「行了。」
現在的小女生,一個個都在想什麼。這個年紀就想著私訂終身了,可怕。
「唉,你當年就很出挑,現在真是風姿不減當年。」
「秋總……哦不,」對方笑了笑,「現在該叫你祝總了。」
「寧寧,你知道關之琳的別稱嗎?靚絕全港!」駱常寧的同桌是那個前鋒的頭號粉絲,曾經興奮不已地轉著筆評價,「他的話,靚絕Z省有點困難,絕個晴江還是沒問題的!唉,算了,你眼裡除了學習還有什麼啊?不跟你說了!」
話是這麼說,但她眼裡的無奈笑意也還是透著幸福的光。
「她鬧著找你,」紀翹嘆了口氣,「哭得好像我死了。」
下課後,李茗眼疾手快,想拉住人,結果還是趕不上他速度快,他還差點撞上六班門口的人。
她低頭接過飯碗,喝了口粥。
但她又那麼清楚地記得,記得他說,他喜歡的名人說過的話。
護身符是棕色的,四分之一個手掌大小。
她記得清楚,對方說過,高考前會回原籍考試。現在離高考都不到五個月了,八成是要回去的。對方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陷入沉默。
「我現在去買土。你等著。」
「祝秋亭你能不能要點臉!」
體育課代表,體育課代表……找人家去好了,他還來費時間照顧她幹嗎。
夜色里有難以取捨的一瞬,途徑少年人的愚鈍。
親自見一眼就知道。
少年也笑笑:「多吃點,我教你。」
「不是,」祝秋亭把先跑過來的祝霄爾抱了個滿懷,懶懶地望了對面老同學一眼,「我最近在跟你家家屬合作,你們最近好像有點摩擦,如果跟你聊太久,影響了報價,我會吃虧。」
https://www.hetubook.com.com秋亭看了眼,眼角含笑,又對老同學道。
他沒打算跟對方產生過多交流,對方……
她這晚沒再聽他唱睡前歌,自己就側對著他睡著了。
但他不會。

體育課代表把自己掛到單杠上,笑得璀璨自信:「行了,別說了,我知道了。簡單得要死!她喜歡什麼?」
欠小鬼頭人情,真是這世界上最煩的事。
「好好學習,保持通信。」
紀翹甚至有錯覺,好像在模糊的黑暗裡,感覺到了凝視的目光。
像蝦米一樣窩在床上的女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雙手環胸,雖然眼睛看不清,但依然一股捨我其誰的架勢。
他盯著她黑色的發旋、柔順的長發,顧左右而言他:「她跟我挺像的,家庭……之類的。」
他接過,轉身離開了。
「可以。提前謝謝您。」
「她本來就是女的。」
他微微詫異。
紀翹氣成了一點就炸的河豚,在對方推門進來的瞬間,像顆炮彈一樣衝過去,卻被對方下意識接住。
「哎,姓秋的!今天你一定要說清……」
「你拼第一塊開始,它就是你的了。你要對它負責,要想讓它正常運行,就得……得花時間,還有心血。張嘴。」
她的心愿也從讓紀鉞做頓好的,變成我自己來吧。

對方聲線低沉悅耳,帶著淡淡的笑意,跟平時念課文、念卷子題目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哎……不是,你沒事吧……我……我也不是,那你幹嗎刪我小說啊,那是我唯一的娛樂了嘛!你……你吱一聲。別嚇我啊,我去叫醫生了——」
護身符非常普通,走線也很粗糙,上面綉著歪歪扭扭的「平安」。
另一邊也沒好到哪兒去。
她在街球場也見過他。
「你再考慮考慮?你說你還得帶她去辦公室,累不累——」
全年級聞名的男神看上去整個人都不好了,滿腦袋都是省略號。
一般人可能會尷尬。
「不要。」
「給。」
星光也會溫柔地落在他肩上,好像命運提早就指定過了:這是我選的那個人。
「他有喜歡的姑娘了?」
「哪裡,」體育課代表一揮手,有點無奈,「生活壓垮了我。」
對方不發一言,在挨砸之前,單手接住籃球,猛地砸了回來,但並沒有衝著李茗,只是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然後穩穩噹噹地進了筐。
圍觀的人多了,自然招不痛快。
只有彼此,會在風裡永恆。
他想著,等她上大學。
「是吧。」
「可以考慮。」
等看著她上了大學,他應該也能從父親的意外中走出來。
現在還真是麻煩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知道這件事,會讓他總是擔心。
然後十分鐘都沒出來。
「行了,我知道了。你在這兒的伙食我包了,可以吧?」
「你有這麼空的話,好好考慮一下今天想在哪裡。」
「哎哎,今晚有比賽,你去哪兒啊?!」
「我好了。」
「陳以然,你要不要臉,我今天就做了你替天行道!」
與後來的時光比起來,這一段插曲好像放了慢速一般。
房間里像只裝了他們兩個人的深谷。
只有她知道,她是為了躺在那兒,多看一會兒天花板。
他的告別語沒有親口說,但紀翹看清了。
「她……」他試圖用簡短的語言解釋,「不是普通的那種……那種女生。她喜歡的東西比較奇怪,而且不是你想的——」
紀翹下意識「啊」了一聲。
紀翹說:「我的傳家寶。」
「晚安。」
他試圖介紹自己,猶疑了一下,他覺得這種麻煩能少就少,小屁孩萬一知道他名字,以後好了去八中找他怎hetubook•com•com麼辦。
這個秘密未曾宣之於口過。
「我哪裡鬧了,無理取鬧?」
「這個像……搭新世界。
駱常寧雖然沒說過,但她是服氣的。那些女生特地繞兩條街,跟他上一輛公交車,到底是為了什麼?
紀翹坐在那兒,病房陡然安靜下來,她還有些不適應。
笑容瞬間垮了,他轉身就走。
對方沒說話,良久,她頭頂被溫熱的掌心撫過,然後被很輕地擁抱了一下。
「嗯。」祝秋亭笑了笑,「你也差不多。」
少年短促低沉地笑了笑。
對方很快啞火。
紀翹握著玻璃瓶,沉默片刻后問道。
因為八中的男生經常在這兒打籃球,圍觀他們的人最多。
紀翹問。
她在百名榜上見過他,語文成績瘋狂拖後腿,但還是萬年不變的前三。
尾音幾乎是飄在風中的。
他把書包一卸,大大咧咧地往裡面走,懶散地問道:「加我一個?」
要不是物理受限,紀翹真想翻個巨大的白眼。
好吧。就算是一個還不錯的祝福。
少年俊美修長,側臉被鍍上一層光,他抱著個籃球,有一下沒一下地往空中拋,笑嘻嘻的,夜色好像提前降落在他身上。
他爆了句粗口:「滾回去做你的卷子!」
抱著萬一呢的想法,體育課代表挑眉問道。
後來又過了很多年,已婚的祝秋亭偶然看見一則專題報道,作者全然沒有寫他的私人生活,但是質量很高,把最近一段時間,公司的行動得失都分析得犀利又細緻。
他有些無措,沒有哄過女生,這種外強中乾的更沒有——
問她名字的時候,一問三不知,躺平不說話。
她沒有附任何字條,她覺得他應該能明白。
紀翹沒想到這麼近、這麼慢的一拳,對方完全不躲。
和你共度的所有時光,繁星都如約而至。
「生氣?」
但是班主任讓他去照顧病號,送飯送作業,那初中小朋友不想去——
駱常寧是學習委員,常年排在年級前十。
裏面的聲音陡然平靜了下來。
「她也是……被領養的,跟我差不多。我們都是,五六歲吧,從……」
氣得她頭疼。
「我還能好嗎?」
他蹙了蹙好看的眉頭,看著對方,突然想起一個嚴峻的問題:「喂,你談過戀愛嗎?」
有時候打球也不去了,人無聲無息地就不見了。
駱常寧在八中讀書,學校離她家很近,直線八百米的距離。但她最近總繞道走,從東邊的小路直直下去,會路過一個街球場。
封閉訓練開始時,能帶三件隨身物品。
一時之間,他腦海里一片空白。
祝秋亭笑著低應了聲,老同學掛過八中的校友榜。視線掃到她鬆了的鞋帶,他把祝霄爾放到一旁,俯身幫她系好:「怎麼突然想起過來了?」
是輕盈,唯一,靈性。
他走進二院,問了具體病房,在敲門進去之前,聽見裏面傳來中氣十足的怒吼。
那裡貼滿了星星,大概粘了金箔,在黑暗裡會反光。
體育課代表是假小子,長得還挺好,就是一頭短髮,跑得比閃電還快,運動會就看見她一個人在女生組一騎絕塵。
「不能。」
紀翹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她也快三歲了,可以送幼兒園了吧——」
隔壁班躺槍的體育課代表張大的嘴巴可以裝下一個雞蛋。
過了兩秒,他又在她肩頭彈了個暴栗,語氣聽起來平靜,細品有種威脅感:「等你好了再算賬。」
她這拳是收了力,但畢竟是盛怒之下。男生低低地痛呼了聲,人當即蹲了下去。
那一周周末晚上,紀翹收到一整瓶彩色星星。她看不清有些什麼顏色,還是對方解釋的。
「她怎麼了?」紀翹失笑,「看著有點眼熟。」
然後,hetubook•com.com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每周五,這裏都擠滿來看球的女生。
她笑嘻嘻地:「我雖然不喜歡八卦,但是,你追女生的手段的確比以前送星星高超了不少。」
紀翹的聲音很低很低。她最最期待的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聽到對面傳來毫不留情的一聲嘲笑,紀翹瞬間被點燃了怒火:「陳以然你什麼意思?我還幫你輔導過五次作業——不過你聲音怎麼這樣?念課文念啞了?」
這個住在單人病房的女生,眼睛被厚厚的白布蒙上了。
對面沉默片刻,沒接茬。
這個世界確實不太公平,給了一個人絕佳外貌,怕他生活得不好,還要給他智商、人緣和完美的家庭——她見過他父親,偶然一次。晚自習后,那個高挑英氣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來,一把攬過他的肩,開懷地笑著,跟他分享著什麼好消息。
駱常寧寫情書時,心跳如擂鼓,但還是寫下了這句話。
後來不知道誰出的主意,把照片和護身符當著他面毀壞。
她低低地笑了聲:「不過東西你接一下吧,算是離別禮物?我手都酸了。」
卻見她掉頭,爬到枕頭旁邊,從白色的枕頭裡掏了半天,從裏面摸出一個小玩意兒,又爬回去,遞了出去。
紀翹拿著相機在街上走走拍拍,最後選幾張,發到一個永遠也不會回復的郵箱。她發郵件,持續了很多個179天。
她有輕微的光感,有時候紗布繞得不多,紀翹能感覺到夕陽到黑夜間的變化。
紀翹:「我繡的,材料是半成品,盲綉,牛吧?不用誇。放了點特殊材料,能保佑你,不被我影響,繼續前程似錦,還有……叔叔能平安。」
紀翹也不知道,他回晴江時,遠遠地看過她幾眼。
「噝——」
好像這會成為什麼大坎,斬斷他們的友情。
那時正值傍晚,夕陽的光像烈焰,雲層翻滾無聲。
對方單肩挎過書包,路過時隨意瞥了眼,就把內容掃進了眼睛:「就是說,我適合干垃圾場清理的工作。」
根本原因是他們那個前鋒。
祝秋亭兩手捏了捏她臉頰,微眯著黑眸:「說點兒好聽的。」
「不過,人還是……那個嗎?」
他這一走,她心裏竟然有一點……空落落的。本來想說,如果哪天她出院了,勉為其難地請他去家裡,讓紀鉞給他做點粉蒸肉吃。粉蒸肉沒了,紀翹這晚失眠了。
「不累。」
他抬手輕撫了下耳郭,懶洋洋地猜著下一句。對面肯定要哄,女生肯定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這是他這晚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天是第一次,他像鏈子被解開的受傷野獸。
對方鼓起勇氣來的,手裡捏著情書,卻只得到少年一句匆忙的:「抱歉借過——」
他帶了兩張照片,一個護身符。
「對不起。」
她在學校見過那個前鋒,他是高三的風雲人物,高二時隨父親工作調動,來到這個小鎮讀書,據說高考前就會離開。
在一個意外的場合,他遇到了撰稿的記者。
「哇——」她吹了聲口哨,笑得很感慨,「你當年可沒說過,聊得來的朋友長這樣。」
「哎,同學,幹嗎呢?」
「許老師讓你給我送作業?因為我們都是各自班級的老鼠屎嗎?」
「你是不是快高考了?」
「我叫……」
「我都快拆線了。你說過的,我們可以一起慶祝。」
「什麼?」
這人雖然脾氣有點兒欠,但意外的還挺對胃口。
會說得這麼清楚,票肯定已經訂好了,紀翹短促地輕笑一聲,沒說話。
她在八卦新聞里沒少看,祝秋亭送東西的架勢,就好像轉移遺產一樣瘋。
火氣大得衝天。
任務就落到了他這個不相干人士頭上。
和圖書紀翹沒說完,對方話頭就堵了上來,語氣里一絲調笑意味也無。
「你真的活在二十一世紀嗎?還是什麼垃圾往你腦子裡倒,你都照單全收?你是垃圾回收中轉站?」
「陳以然。」
「哎,秋總,你看看這寫的啥呀?」
她撐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當然!沒有。」
祝秋亭一手牽她,一手抱祝霄爾。祝霄爾乖乖地含著小胖手指,眨巴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趴在他肩頭。
紀翹時常覺得,自己要被這學弟氣到心梗。偷藏的浪味仙統統陣亡,被醫生批評就不說了。她辛辛苦苦搞的資源,下載到英語學習機上的有聲小說,也英勇犧牲。
他就著檯燈,盯了一晚上的護身符。
顯然也不太好交流。
他手裡捏著一塊積木碎片,捏得指尖有點泛白。
她摸索著牆要往門外走,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紀翹:「總之,還是很謝謝你。如果我真的打擾到你的學業了,你不用來也可以的。」
他默念著這個名字,兩個字那麼簡單,從齒間流淌出來,好像帶著某種讓人平靜,又讓人慌亂的魔力。
那是織出來的小獨角獸,用了三種顏色。
是紅薯干。她嚼了嚼,給予高度肯定:「好甜。」
有時候玩骰子,有時候拼軌道。
他猛地抬頭。
對方沉默了幾秒,低聲道:「你可以,給我打電話。還有……網上也可以——」
還沒詫異完,裏面的人像旋風炮彈一樣拉門沖了出來,跟沒有防備的男生撞了個滿懷——
他的世界在那刻好像突然靜止。
她也確實嫌棄,雖然沒表現出來。
紀翹嘆了口氣:「我太笨了,又很懶,要很多鼓勵才能考得上吧。」
她不服氣,坐在地上的姿勢像大爺,空蕩蕩的病號服小了。女生身高在長,體重卻在下降。
「你現在呢?老婆孩子熱炕頭,生活不錯啊?」
「嗯。」紀翹蔫了,出於本能回擊,「你每天沒事一個無球幻想空投,投到你仙逝也變不成艾弗森。」
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李茗發現他下晚自習的時間越來越早。
「什麼玩意兒。」
紀翹卻道:「我困了。以後再說吧。」
紀翹:「我知道。你不是陳以然,是他同學,對吧?他都告訴我了。他說你爸跟我爸一樣,也是干差不多的工作,人又忙,很少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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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片刻后,他坐在床邊,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說:「可能除了你跟叔叔,我是最希望你早點拆線的人。可能,我們只是要等一個更好的時機。你記得嗎?我說過的,命運安排好了一切。相信我,等高考結束——」
可惜也沒有到時候了。
今天到底為什麼……差點碰了下她頭髮?掌心已經離得很近,最後又猛地收了回來,心跳幾乎驟停。
紀翹手舉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揮,對方一陣風似的旋走了。
最後都沒有了。教官組發現,他就算回擊也只是點到為止,更多時候只是護著頭任打任踢,保證自己基本的安全。
「醫生說了你要多休息,你就算每天聽修真小說、練口訣,眼睛也不能好得快一點——」
幕後的人拍板說:「以後問題不大。他瘋起來,比J有過之無不及。」
這一切像默片倒帶,總在他眼前出現。
「在天上。」
門輕合上的瞬間,紀翹睜開了眼睛。
三天後,秋亭才從主治醫生那兒知道,還不到致殘的程度,雖然在比賽場上流了不少血,角膜受損,但視力還是能恢復的,只是要好好休息,還得接受一次以上的手術。
剛開始覺得很無聊,她不太理解他為什麼喜歡。
「等你生日後吧。」
到時候,再說。
紀翹只愣了一秒,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一秒給了非常乾脆的一拳。
接著,她猛地一拍男生的肩膀,自信萬分道:「摺紙星星!折上一千個,我不信好不了!」
紀翹坐在床上,頭耷拉著,收起平日張牙舞爪的翅膀,瘦削的肩膀也垂下來。
紀鉞以為她氣得不吃飯,是因為學弟沒來。
那初中的小朋友,在周末時借過他一次籃球場地,遞過他兩瓶水,這人情就算欠下了。當時他信誓旦旦地保證,小朋友有什麼麻煩來找他。
讓紀翹說句對不起很難,但看她坐立不安,耳垂微紅,明顯理虧的樣子,還挺好玩。
是那時候出主意折星星的隔壁班同學。
駱常寧甚至分不清,她是喜歡還是嫉妒。
暮色四合的時候,紀翹會接過他遞過來的零件,摸索著拼。
她還見過少年「多管閑事」的瞬間。
剛開始的半個月簡直就是災難。
黑夜裡,他們走向月色和星辰,霜白的月光曾照過千年的夜,萬物存在過又逐漸消逝,像水消失於水。
如果要用幾個詞概括這個人——
「圖坦卡蒙的面具,就埃及那個。」
她剛開始給他寫信,對方還會回。聽說他家出了事,紀翹花了一個月,做了份禮物寄去。從那以後,對方反而音信全無。
李茗「呸」了聲,籃球砸向他:「滾滾滾,不就是去做好人好事賺社會實踐分嗎!」
「喝完就走吧。」
當記者這些年風裡來雨里去,非常懂得人情世故,瞭然地笑了笑:「你這樣比較好,有助於家庭平和幸福。」
他的陪伴固定得好像會持續很久,流淌的水一樣,緩緩地將她包圍起來,托住了。
想騙吧,已經過了那個好騙的年紀了;毀約吧,看著他們亮閃閃的期待眼神又不好意思。
紀翹沒什麼反應,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輕笑了下:「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下次手術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八十,我總是那麼倒霉,遇到小概率也正常。畢竟克完我媽又克我自己,不過老頭沒事就行……」
「哼。」
那初一的小鬼頭根本沒細說,甚至沒提過,對方是個盲人。或者說,在即將盲的路上飛奔了一陣子了。
但願我可以沒成長 完全憑直覺覓對象
對方身形高她不少,胸膛堅硬溫暖,身上有很淡的茉莉花香,是某個牌子洗衣粉的味道。
他吹著小米粥,有一搭沒一搭地道:「她說這首是專輯里最好的,我聽著還行。你覺得怎麼樣?」
他們在酒店的咖啡廳就近喝了一杯。
紀翹懷疑自己耳背了,這一本正經的道謝里,好像藏著許多笑意。
這點那小屁孩倒提過,那個語氣怨念衝天。
駱常寧擔心,不知道要不要插手管閑事,最後發現他一個人出來了,背後是一連串呻|吟痛叫,他連皮都沒擦破。
有一次放了首《有心人》。
「紀翹。」
紀翹:「哦。」
秋亭,這個擁有優雅名字及相反氣質的少年——他停下腳步,回過頭溫柔道:「拯救地球。」
署名還有點眼熟。
「……銳意進取,明亮善意。人生無常,有時都像巨大的垃圾場,但你的存在,是對這種悲觀看法的乾脆否定。」
「你去你該去的地方吧。」紀翹忽然笑了笑,「我想,大學應該很好。具體有多好,你到時候記得告訴我。」
祝秋亭低頭喝了口咖啡,嘴角勾了勾,姿態難得鬆弛:「一個。」
紀翹想,我那麼年輕,年輕到所有感情都應該淺得像水一樣,只有學習和紀鉞是最重要的。
他話音剛落,她就看見有個風姿綽約的大美人進了旋轉門。大美人嚼著口香糖,屁股後面跟著個會跑的崽。
「那……」
「隔壁班體育課代表很喜歡。」
一共一百七十九顆。他在這裏待過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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