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舊日時光
第五十三章 飛躍城市的少女

在李青蓮看來,生活中的林星潔其實是個沉默寡言、甚至會讓人覺得冷漠的姑娘。她不喜歡和別人溝通,更習慣於一個人獨來獨往,對他人敬而遠之;她很感激李青蓮的幫忙,但在面對自己這個大人時還是會很拘謹。
正因為這樣,李青蓮本來還覺得照顧這樣一個乖巧可愛的女生不是一件難事……
林星潔向來很擅長奔跑。她一直都這樣說,這句話亦絕非虛言,迄今為止她僅僅失手過一次,還是因為被意外關在了一棟鬼屋裡。
林星潔往後倒退兩步,深吸了一口氣,衣角和黑長直發一起在凜冽的風中飄揚。
可是現在,這點速度顯然是完全不夠的——
「我們該怎麼辦?」
颯颯夜風在弄堂里呼嘯,路燈光昏黃暗淡,頭頂的月亮灑下的清輝勉強照亮腳下濕漉漉的青石板路面。
「有人過來了……」
長發少女仰起倔強的小臉,用力點了一下腦袋。
「誰還在裏面?」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門,馬上回來!」
可是,過去的每一次奔跑,無一例外都是為了從別人那裡逃離;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力量正在回應著林星潔的思索與願望,愈發壯大的濁流正推動著她高速向前。
「起碼把鞋帶系好,別摔著了。」
「這、這回又是怎麼了?」
在李青蓮喊出聲后,林星潔果然站住腳,目光朝自己看來。
現在看來,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王岳想要阻止,卻只聽見林同學好像咕噥了一句「四分鐘……」,隨後,他便眼睜睜地看著長發少女踩在一旁的牆壁上,整個人輕盈地躍起;
這一連串動作行雲如水,完全能和-圖-書看得出行動者的遊刃有餘。而正因為如此,這群高中生們才更能體會到其中的差距。
「我也沒怪你。」麻花辮女生搖搖頭,「畢竟大家都和你一樣,好像除了等以外,沒別的辦法了。」
校門口一下子熱鬧起來,大家似乎又充滿了希望,就連一直沉默著的郭子軒都抬起頭來,眼鏡底下再度亮起神采。
她要變得更快、更快!
隨著速度的加快,林星潔開始腳不著地地奔跑,像是貼著地面飛行,時不時姿態靈巧地跳上牆根,穿過茂密枝葉的阻擋,在鱗次櫛比的屋檐間前行。
女孩的家庭背景、女孩經歷的過去,李青蓮其實就是隨口問問,她是警察,卻沒有對未成年人盤根問底的習慣,何況對象還是自家弟弟最要好的朋友……
王岳有些慌張地抬起頭。
「裏面發生什麼了?」
林星潔愣了一下,連忙蹲下身開始鞋帶。
已經站在門口的長發女孩用力點了點頭,隨後,她又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
她拿出腕表看了一眼。
那個突然闖入的殺人狂,總不會是一位隱世武林高手的對手吧?
林星潔停下腳步,目光在這群人臉上來回掃視。
寂靜而深邃的天幕下,人類的城市永不休眠,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霓虹光彩與駛過路面的車頭燈交織在一起,一切的一切像是流動的水、像是掠過的雲、像是舒緩的光,自長發女生的眼帘底下流淌而過。
「呃,有個奇怪的瘋子突然闖進來,我們不得不逃走……」
「等等,林同學,那個,那扇門是關著的……」
她在不知不覺間,化作了一股在和-圖-書城市上空刮過的風——
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立刻趕往他的身邊!
對方平常表現得冷淡,只是沒有遇見需要認真對待的事情罷了。
……
從那雙清亮的眼睛里,李青蓮看到了在這個年紀的孩子身上很難見到的堅定。
林星潔已經離開小巷。
漆黑的濁流自女孩周圍湧現,像是那頭黑色長發的延伸;巨獸的嘴巴自空虛的黑洞里探出來。
這姑娘好像只有在小陽面前才會顯得活潑點。
林星潔越跑越快,越跳越高,重力像是對她失去了作用,腳下的世界從立體變得平坦,朝著地平線延伸。
在女孩即將離開之前,李青蓮忍不住說了一句:
但林星潔卻全都老老實實說出來了。
「是……是一班的林星潔!」
「笨啊你。」有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家不是都見到史暉那傢伙被林同學一拳打飛的場景了嗎,你還說這種話?」
林星潔看到了學校,就在她腳下的這棟大樓隔著一條街道的對面。
王岳沮喪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可我當時在教室里嘛……」
「沒、沒辦法啊,我實在是想不出辦法……」
女人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她腳上的鞋子。
李青蓮毫不猶豫地解下腕表,拋到她手中。
突然間,不遠處的路燈光好似電流不穩定般「啪啪」閃爍了兩下。
林星潔開始在水管、消防梯與屋檐之間跳躍,自一戶戶人家晾曬著衣物的窗檯前經過;甚至從這棟樓的樓頂一步跨越十幾米的距離,跳到對面那棟樓的天台上。
隨後是一聲「砰」的輕響,像是有東西落到了地面上。
她沒有聽完這句話,m.hetubook.com.com徑直走向鐵門。
「啪」的一聲,女孩腳上的白色運動鞋重重踏在鐵質欄杆上,直到後者在慣性作用下被踩出一個彎來,才慢慢消去這股沖勢。
「一分鐘……」
徐向陽不會因為只是無聊就窺視自己,而是出於某種理由在呼喚她……
「嗯。」
一邊說著話,她一邊已經跑到鞋櫃旁邊,換下拖鞋,穿著白色棉襪的纖足直接一下踩入那雙運動鞋裡,就準備推門離開。
「兩分鐘。」
或許是因為剛才被殺人狂追趕的經歷讓他們心有餘悸,大家總覺得這個身影周圍籠罩著一股可怕的氛圍,只能疑神疑鬼地盯著對方快速靠近校門,不知是不是該逃跑。
她的聲音微微沙啞。
孫小芳說。
「三分鐘。」
「……到了。」
她已經跑過羊腸小道如蛛網般錯綜複雜的舊街區,腳下踩過的建築物從低矮的平房變為中高層的居民樓。
喜歡打架,不守規矩,像男生那樣爭強斗勇——李青蓮很清楚以上絕大部分都是無稽之談,這姑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交流過幾次、相處過一段時間后,早就已經很清楚了。
林星潔腳上的這雙運動鞋看上去已經有些老舊了,有的地方捲起毛邊,但顏色依舊潔白如新,看得出女孩平日里很愛護它。
林星潔從他們身邊經過,望著合攏的校門蹙起眉頭,轉過身來又問道:
與此同時,她的另一隻腳重重踩在花崗岩的牆面上,又是一蹬,再度借力上沖,便相當輕鬆地抓住了鐵門最上面的尖頂。
雖然她還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那道視線的的確確來自於徐向陽,因為上回hetubook.com.com在醫院門前已經感受過一次,所以林星潔記得非常清楚。
李青蓮抓了抓自己的馬尾辮,有點無奈。
面對這位面無表情、氣場十足的長發姑娘,有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蓮姐,能不能……借我一塊表?」
而唯有這一回,是為了某個人才向前踏出步伐。
「……你已經重複這句話十幾次了。」
她輕盈地落到地上。
身為過來人李青蓮知道,面對這樣的眼神,什麼說教都不管用,就算自己的下一句話是不同意,她還是會選擇轉身就走。
……
她當然知道這位被弟弟強行帶回家的女孩子身上的傳聞。林星潔是十五中里赫赫有名的不良少女——有關於這方面的事情,一部分是從弟弟口中得知的,一部分則是林星潔親口說的。
林星潔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大聲說道:
以十幾層樓高的天台起點,她再一次高高躍起,像是朝著天上的月亮起跳——
李青蓮拿著碗筷從廚房裡出來,一臉驚奇地看著「騰」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的長發少女。
他們這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有一個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了路燈底下。
……
直到王岳見到那頭標誌性的漆黑長發正在女孩身後搖曳,才連忙高聲提醒了一句。
姐弟倆的家距離學校並不遠,聽說李青蓮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在搬來城市后把住址定在這兒,本來他們倆可以住到環境條件更好的街區去。
「你這是……」
「星潔,如果你真遇到了『非做不可』的事情,記得一定要抓住機會。」
偶爾有從底下經過的路人聽見聲音,疑惑地抬起頭,卻只能看見空蕩蕩的夜色和*圖*書;偶爾有住在樓房裡的人推開窗戶,卻只覺得有一陣輕風在眼前刮過,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能看見。
她邁開修長的雙腿,開始向著目的地奔跑。
「……一定要去?」
「是,是我們班的班長竺清月和徐向陽同學……」
平常時候,兩人從小巷離開前往學校,一般都是十幾分鐘就能趕到。
她將手放在眉毛上,做了個遠眺的姿勢,眯起眼睛估摸了一下兩邊的距離。
「林、林同學原來真是武林高手啊。」王岳撓了撓後腦勺,語氣里充滿敬畏,「我還以為是別的班級的人瞎吹的……」
巷角的凸面鏡在路燈的照耀下泛著冷冷的光澤,混沌的大潮自道路上流淌而過的怪異景象,在鏡面上一閃而逝……此時,那個黑暗之夢中的景象,正在逐漸與女孩眼前的現實融而為一。
「等等等等,天那麼晚,你一個未成年人要上哪兒去?」李青蓮連忙叫住了對方,有點頭疼似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我可是答應你媽要好好照顧你的,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亂跑……」
校門前的氣氛相當沉悶。學習小組的成員們一個個垂頭喪氣,有的靠在牆壁,有的坐在地上,大家都在發獃,時不時有人發出一聲嘆息。
他們全都看傻了,下巴掉了一地,只能獃獃地注視著林同學翻越鐵門,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
一大堆準備阻止的話語在女人的喉頭打轉,結果還是沒能說出口。
誰都不想開口說話。
一輪圓月,正靜靜籠罩著這座城市。
校園內一片漆黑,更是靜得可怕,無論是那個殺人犯,還是他們的班長和徐同學,這會兒全都沒了動靜,沒人能知道裏面的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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