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舊日時光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這才是我啊。」

徐向陽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沒有剛才的半分氣勢,反而更像是懇求。
竺清月將雙手放在欄杆上,十根指頭緊緊攥著,用力到指節發白的程度;她同時側過頭來望向徐向陽,眼神無比熱烈、無比真誠。
徐向陽被竺清月盯得很不自在,儘管他覺得自己的態度很認真、說法更沒有錯,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撇過視線。
徐向陽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艱難。
她又說道:
竺清月小聲嘆了口氣,又問道:
他搖了搖頭,回答道。
但是班長大人時常都是那副遊離在曖昧間的態度,好像是在開玩笑、又好像是在諷刺,所以他才沒有認真對待吧。
女孩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輕柔。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自己,卻只感到了深深的苦惱。
「如果先向你告白的人是我,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嗎?說不定,我和你會成為戀人,而你和星潔就只是『普通好朋友』的關係了。」
「我只是在回憶而已……」
「我沒有。」
或許異性朋友是存在的,但是到了他們倆這種程度還說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的話,未免顯得自欺欺人。
但是,這種感覺又與那時候所感到的緊張情緒不完全一致。
「我當然知道。」竺清月點點頭,一雙眼眸清澈有神,好像很無辜的樣子,「但這與我說的告白有關係嗎?」
「你既然知道還這樣說……!」
竺清月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
就在這時,又有一陣風越過水麵吹到岸邊,這回卻不像剛才那麼和煦溫暖,反而顯得陰森森,有種刺骨的冷。
他深吸了一口氣。
徐向陽眉頭緊鎖,沒多少猶豫就拒絕了。
他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因為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和說「我想談戀愛」沒什麼區別。後來還專門問了,結果是被班長大人用「討厭他人限制我」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了。
徐向陽點點頭。
她笑得更開心了,越是這樣,徐向陽就越覺得喉頭髮緊。
這就更讓徐向陽感到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法接受。
「有沒有把我當成女孩子來喜歡,所以,你盡可以拋開戀人的事情來回答我……」
「但是徐向陽,我告訴你,我和你、和星潔都不一樣。」
女孩的聲音中有著一種沉穩的魄力,哪怕是面臨告白失敗的窘境,都不會讓人看到她虛弱的一面,一點兒不像是個十來歲的姑娘。
「在星潔回來以前,我想聽到你的答案。」
反倒是沒和她熟絡起來的那段時間,徐向陽有時候還會想入非非、自作多情。
徐向陽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乾脆放下了無謂的自尊心,無所顧忌地亂說一通。
徐向陽深吸了一口氣。
「你這是……在向我告白?」
「我……我沒什麼可說的。」
班長大人輕輕點頭,隨後微笑著反問道。
「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它是慾望也是衝動,有的喜歡本來就是悖離社會準則的。」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這姑娘偶爾會做出驚世駭俗的大胆發言,以至於總是掛在嘴邊的「喜歡」都算不了什麼,徐向陽聽在耳中也不會產生別的想法,只會覺得是在表達友人間的好感——畢竟,她在自己面前聲稱「喜歡星潔」都不止一次兩次了。
換句話說,這是雙方全都有所屬意的情況下,順理成章發生的故事。
他努力用冷靜的語氣回答道:
竺清月望了一眼水庫的盡頭,笑呵呵地問道。
事實上,與班長大人相處和與星潔那樣的姑娘相處,風格完全是兩個極端,若是不習慣,很容易被對方戲弄得暈頭轉向、焦頭爛額。
「追求幸福又有什麼不對?」
「這可不能怪我,因為我不是第一次說了啊。這回是在星潔主動詢問我后給出的答覆,可能相對正式點,但是在此之前,你難道就沒有注意到過我的心情嗎?」
「不是。」
「那倒沒有。」短髮姑娘搖了搖頭,「我只是不想像現在這樣變了主意以後,被人說是『裝模作樣和-圖-書』罷了。」
竺清月用手扯了扯衣領,小聲說了一聲「謝謝」。
竺清月將手掌輕輕貼在了胸口上。
班長大人回答得很自然。
他的心臟正在胸腔內部有力地搏動著,熱血上涌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另外,你還記得學校老師打算讓我去做『禁止早戀』演講時我的反應嗎?」
他當然記得。竺清月拒絕了在誓師大會上做演講,原因是「我不能保證」。
「要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兩情相悅的話,我們倆以後就能在一起啦,不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作為戀人……」
「你是說,你從那時候起就——」
「這才是我啊。」
「是嗎?那我可真的有點難過了。」
「說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面對男生所表達出的激烈情緒,竺清月的回答卻依舊冷靜,毫不退讓。
女孩的目光平靜到徐向陽覺得心寒。
他聽見竺清月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被吹散在風中。
當天的徐向陽,是做好了充分心理準備、並且是由他這邊主動發起;另外,徐向陽也不認為星潔會拒絕。
「你在發什麼呆呀?」
「你幹嘛這副驚呆的表情?」
他本來都覺得自己早就習慣從對方口中偶爾會蹦出來的荒唐言辭了,然而此時此刻卻還是覺得無法接受,只覺得胸口一陣又一陣發悶。
徐向陽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
「等等,我再確認一下,你知道自己不是在說夢話吧?」
「——我不會答應你的告白。」
最重要的是,連他自己恐怕都拎不清所謂的「真實心情」。
「所以,你的想法還是完全沒有變,『只要維持現有的狀態就很幸福』,是嗎?」
「那你回憶完了嗎?」
徐向陽嘆了口氣。
「又是『現在就很好』這種想法嗎?徐向陽,你這個人壓根就沒有半點長進啊。」
徐向陽猶豫了一下,問道。
生氣,難以理解……更有一部分,是衝著他自己來的。
他實在難以理清此刻內心湧現的複雜情緒。
m.hetubook.com.com徐向陽忍不住轉過頭,看見了竺清月臉上綻放的粲然笑容,看不見被拒絕後的傷心或是憤怒。
「還是說,是要等星潔游痛快了回來以後,你才能想起來?」
「好了,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年輕人們間的一句「我喜歡你」,破壞力不亞於一場颶風、一場海嘯,足以重塑人的精神和心理。
「你說過的吧,我們三個人要一直在一起。」
徐向陽沒有去看女孩的表情。只是等待著、等待著,在一陣漫長的無言后,聽見她忽又笑了起來。
因為當他聽見班長大人親口承認喜歡自己,想要談戀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心中那一剎那湧現的喜悅不是作偽。
「不一樣的從我向星潔告白的那一天起開始,就已經沒有什麼餘地了。所以……」
「當然就是沒辦法順著本能亂來的意思!我是人又不是動物,所以你提這方面的事情不是很奇怪嗎?重要的是……」
她拍了拍手,配上那張笑靨如花的圓潤臉蛋,實在是很可愛。
「那時候說的話只是為了證明我有那方面的慾望,而且還很強烈,想要讓星潔好好思考再做出選擇……」
「而且,這種傻瓜般的想法,事到如今都沒有消失。」
「沒有比親手做出讓人後悔的選擇,更讓人傷心的事情了,你說對不對?」
正因為是親身經歷者,才能意識到言語所擁有的份量:
清亮的雙眸正沉默著注視著他,她有段時間沒有做出回復。
「怎麼可能拋得開啊!」
徐向陽努力回想了一下。
「而且,我相信你看得出來。如果我說沒有對你有任何男女方面的齷齪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但……但這和這是兩碼事!」
然而,他的心情卻因此變得異常沉悶。
徐向陽這才突然意識到,「竺清月主動向一個男生告白」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了,在其他同校學生眼裡是一件多麼震驚和可恨的事情。
而這會兒卻是一場突然襲擊。
這姑娘怎麼能在說了這種話之後,還擺和_圖_書出一副沒事人的表情?
徐向陽的聲音忍不住又大了起來。
竺清月眉眼彎彎,抬起頭來直視著自己。
其實,在與兩位好友的日常交流中,清月也在逐漸改變,那種最開始的時候說著要和人交朋友、結果本人卻表現得若即若離的姿態,才是讓人不適應的,如今的她身上已經不存在這種疏離感。
「不會啊,恰恰相反,我覺得你們倆是好到奸|情正熱……啊不對,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全天下應該找不到比你們更幸福的情侶了吧?」
……的確。
「我想知道的僅僅是你的想法而已。」
徐向陽注意到身畔的女孩微微瑟縮了一下,雙手抱住肩膀,似乎是覺得有點冷了。
「當然有啊!我和星潔明明都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你還問我接不接受告白?難道在你眼裡,我和她像是感情破裂準備分手的樣子嗎?」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讓他不禁聯想起了對星潔告白的那一天;
「但那句話的意思是想要繼續維持當下的這種關係,我不清楚你的理解。」
「當然是要不要接受我的告白。」
兩人有一會兒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欄杆下方的水面發獃。
徐向陽當然會覺得不可思議。
他身邊可見不到能和某個女孩子密切到這種程度的其他男生。
「哪怕一輩子過得不幸,我也一定會將想要的東西抓在手裡——」
何況,正是由於她總能將自己的情緒掩藏得很好,無論面對哪種話題都顯得雲淡風輕,從那副外表底下偶然窺見的真心才更會讓人覺得很寶貴,就算是氣急敗壞都會覺得可愛。
班長大人突然將身子貼了過來,一雙睫毛伴隨著大眼睛撲閃撲閃,像蝶翼般微微顫抖著的;徐向陽懷疑那是不是防水的假睫毛,還是說天生就能有那麼長嗎?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像枚石子,滾落到地上就再也找不見。
「你知道我和星潔正在談戀愛嗎?你還不止一次表達過支持,甚至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你攛掇我去告白的,這些事情你都和*圖*書還記得嗎?」
「你是覺得我的態度太輕挑了?」
「所謂的答覆,是指……?」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嘆了口氣,默默將背包里的外套拿出來,披到她身上。
「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是認真的。我還以為……你不會把我當成談戀愛的對象來看待。」
「一想到居然會因為你們倆在一起而感到開心,就覺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
「就不能,就不能像過去那樣……」
徐向陽倒是不覺得有哪裡不好,因為和她交流真的很開心,少女的一顰一笑都有著令人著迷的魅力,所以就算有時候會在心裏吐槽「真是麻煩的女人」,結果到最後還是變得心甘情願。
「我不會甘心一直落後。從最開始,我就是這樣的人。」
「——真正重要的是,我現在已經是星潔的男朋友,你要我如何回應你!難道是希望我背叛她嗎?這樣做你就會高興嗎?」
徐向陽忍不住扶著自己的額頭,他完全沒辦法表現得像她那樣輕鬆,更不可能笑得出來。
「你的這種想法已經變了嗎?」
這絕非誇大其詞。依照徐向陽自己的人生經驗,正是自從告白那天之後,他生活的世界、他的所知所感,全都煥然一新。
竺清月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慮。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真實心情而已。無論結果如何,我不會嘲笑你。連最要好的朋友都不願意說真話,你還能和誰交流呢?」
「哪裡和哪裡?」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原來是有飄過來的雲層遮擋住了陽光。這種依山傍水的地方,一沒了太陽,周圍環境的氣溫就會迅速下降。
「你不是當著我和星潔的面承認過,對我有那種想法嗎?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不喜歡你還天天和你黏在一塊兒啊?世上哪裡會有這種女生。」
「是啊。」
儘管班長大人的態度說得輕描淡寫,徐向陽卻沒辦法輕鬆地去應對。
竺清月豎起一根手指,指著他的胸口。
她好像是有把疑似告白的話掛在嘴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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