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是穿腸刀

這個司機慕瓷認識,以前接送過她。
焉洐凝視著那雙霧蒙蒙的笑眼,忽然有種被她看透了的錯覺。
他口中的「小五」,是沈如歸?
「我記得你以前不暈車。」
她不知道顧澤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勉強走出浴室時,房間里還有一股酒味。天亮了她才睡著。
「好,我讓劉嫂準備。」
焉洐在很多年前就知道慕依還有一個妹妹。
「沒問題。」
沈如歸是他撿回去的第五個孩子。
劉嫂告訴他,慕瓷在樓上看電影。
裹在身上的那件大衣里,藏著一把冰冷的利刃。也只有她能從沈如歸身上偷走一件東西並且不被他察覺。
最後一道菜——番茄炒蛋出鍋,劉嫂幫著盛飯。
劉嫂每天提醒慕瓷吃藥,慕瓷都會避開她,把葯倒進馬桶。
「這人昨天半夜來自首,自稱是你的『粉絲』,因為喝了酒比較衝動,說只是想見見你,沒想傷害你。」
「還好,四肢健全。」沈如歸說得輕描淡寫。
他和賀西樓合作,為的不就是把她從沈如歸身邊帶回來?
「嗯……有一點兒。」
「唉,」萬爺嘆氣,自顧自地說著,「慕成陽當年也是商界人人敬仰的頭號人物,沒想到最後竟然落了個那樣凄慘的下場。那會兒你應該還小吧,九歲?十歲?唉,也是可憐。」
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可以聊,在外面吃只會尷尬,慕瓷說:「回去吧。」
沉默許久,顧澤自嘲地笑了笑:「慕瓷,你挺不知好歹的。」
劉嫂在旁邊幫腔,說顧澤的手藝比她好。
醫生告訴他,慕瓷懷孕了。
他是走了,但還留下兩個人在醫院。
有些人就像慢性毒藥,失去的那一刻感覺不到有多遺憾,然而在他以為可以放下的時候,與那個人相關的回憶卻又突然破開牢籠湧出,化為刀子,一刀一刀割著他的心。
上車后,她彷彿已經耗盡了力氣,臉色很蒼白。
她看著地上那條狗,恍惚地搖了搖頭。
「不用不用,不麻煩您。」
顧澤正在氣頭上,卻在準備踹門的時候僵住,水流聲蓋不住裏面乾嘔的聲音,她難受成這樣,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慕瓷。」
「哥哥為了你,還真是費盡心思。」
「小瓷,過來。」顧澤繼續往前走,他知道,慕瓷的軟肋就只有老太太,「奶奶現在在私立醫院,很安全。」
「轉過去。」
沈如歸把手擦乾淨,走過去把蓋在慕瓷頭上的外套拿下來,給她披著。
「怎麼了?」
身後的慕瓷不表態也不參与,焉洐就明白她不想跟顧澤走,否則就不會請他送她去醫院。
「好好休息,有需要隨時打電話。」
「職責所在,不必客氣。」
「我參加完活動之後一直在地下停車場等人,23點左右,有一輛車開進來,說有人想請我喝茶,我不認識他們,沒有答應,他們就直接把我拽上車了。我被帶到了那座舊倉庫,在你們趕到之前沒有發生什麼。」
顧澤說:「她昨晚沒吃什麼,胃不舒服,這些有腥味的東西不要再往桌上擺了。」
「小姑娘性子別太急,先聊聊天。」萬爺笑笑,「小五也快三十歲的人了,身邊有個女人很正常,但太把一個女人當回事就不正常了。我還納悶,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勾住小五的心,見到你就明白了。
方方介紹身後的人:「這位是焉警官,剛從臨城調過來。」
顧澤起身走到窗前,忍住了抽煙的想法:「小瓷,別再惹我生氣了。」
慕瓷當著顧笙的面讓劉嫂打電話給顧澤。
焉洐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確認:「什麼?」
顧澤沒有理會。他根本不會考慮她的提議。
「今天就到這裏吧。」焉洐收回視線,「特殊人物,特殊處理,你跟我走。」
「焉隊,早啊。您這幾天真是太辛苦了,我替小瓷謝謝您。」
劉嫂提前把湯燉上了,顧澤發消息的時候只說讓她把菜洗好,他回來做。
慕瓷認真地看了看:「是他。」
劉嫂有心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提前上樓叫慕瓷。廚房門開著,她到餐廳就能看見顧澤還在廚房裡忙,連衣服都沒換。劉嫂想著,她總歸會有幾分心動。
「跟我鬧呢?」
慕瓷聽得懂,顧澤是在提醒她,如果再不知好歹,惹他生氣,他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
「我只是想回屋睡一會兒,電影沒意思。」她起身,出門前回頭看他,「晚飯可以再做一次番茄炒蛋嗎?」
慕瓷隨便他,他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演,她可以配合:「好啊,這樣劉嫂就能提前回家過年了。」
顧笙在他到家前十分鐘走了,家裡乾乾淨淨,看不出鬧過的痕迹。
沈如歸的心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明明他走之前,她還把那條他藏了十年的紅絲帶系在他的手腕上,輕聲說「我等你回來」。
「自己養的狗,當然越凶越好,但如果發瘋了反過來咬自己人,被教訓了一次兩次還學不乖,就很讓人寒心。」
「小瓷,我來接你了。」
門口傳來拿鑰匙開門的聲響,慕瓷驚醒——顧澤不是沒做過強迫她的事。她坐起來開燈,顧澤已經把門打開了,看她還沒睡,譏誚地笑了一聲,邊往床邊走邊脫衣服。
慕瓷不說話,萬爺也不氣惱,笑著打量她。
慕依低下頭,自知幫不上忙。
「好的,我重新做。」阿姨把蒸蛋端回廚房。
「暈車?」
「再說幾遍都一樣!」慕瓷打斷他的話,「沈如歸,不清醒的人是你,你要往一條死路上走,沒誰攔著,但為什麼非要拉上我?你問過我的意見嗎?還是你覺得我願意陪你賭?
拴在旁邊的狗突然咬著他的褲子撕扯,萬爺也不生氣。
以前情況不是這樣的。
萬爺眯著眼吞雲吐霧,不怒而威的煞氣讓人膽寒:「小五,都是兄弟,你未免太不知輕重了。」
以前他去接她見顧總,她會很開心,路上還會專門繞路去買茶點。
「你死你的,我要活著。」
顧澤給慕瓷盛湯,又給她夾菜。洗了個熱水澡,加上家裡暖氣足,她的臉色紅潤多了。
她被放棄的時候應該還很小。
焉洐攔住他:「顧先生,很抱歉,事情沒有查清楚,還是由我們來保護慕小姐更安全,請你理解。」
「他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現在越來越不聽話了,讓我很不高興。
方方及時進來,阻止了一場爭吵的發生。
「上班也得吃飯,回來一趟不費事。」
「小五這孩子啊,還是不夠狠。
「我沒有不舒服,不去醫院,麻煩你送我去方方家吧。」
「小五,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我養大的,咱們之間有情分,這次只是給你提個醒而已,只要你想清楚了,我也不會讓你為難。」萬爺扔掉煙頭,用腳踩滅。
大概是真的太冷了,手腳被凍得僵硬麻木不說,連感官都弱化了,慕瓷捂住耳朵之後,好像真的聽不太清身後的沈如歸在說些什麼。
沈如歸像是聽不懂萬爺的話,視線落到慕瓷身上,放緩語氣:「冷不冷?」
他越笑,臉上的刀疤就越顯得猙獰可怕。
於是傳到顧澤那裡的檢查結果就只有:輕微貧血,睡眠不足導致經期混亂,飲食不規律導致腸胃功能紊亂,需要配合藥物治療。
司機回答:「小姐還在醫院。」
「把眼睛閉上。捂住耳朵,捂緊了。」
方方打圓場:「要不然,讓小瓷先住我家吧,我爸媽都上班,也就晚上和周末在家吃飯。」
「今天想吃什麼?」
顧澤也到了醫院。在慕瓷做檢查期間,一通電話接著一通電話打到他這裏,他看起來很忙。焉洐沒有開口,是他自己選擇暫時離開幾個小時。
沈如歸脫下外套,蓋在她頭上。
慕瓷那幾句話讓顧澤滿心的喜悅化為灰燼,車停在樓下,他也不再像半個小時前那樣哄著她,而是先進了屋。司機幫慕瓷打開車門之後就一直站在車旁,她不進去,司機就會一直等著。
濃烈的酒精味讓慕瓷心裏作嘔,她用力地咬了顧澤一口,推開他,跑進浴室。
風很冷,慕瓷攏了攏大衣,這才回頭看向沈如歸。
所幸,所幸她回來了。
萬爺大笑了幾聲,讓人把門打開。
慕瓷走不了,也不跟自己較勁,進屋找顧澤,他果然在喝酒。
劉嫂把手機拿給顧笙,顧笙直接掛斷:「你還是這麼沒勁。」
「沒事。」
等助理辦好出院手續,顧澤又把每一項檢查結果都仔細地看了一遍,連醫生開的葯都看了。
顧澤當然不可能一天三餐都回來,除非他不想要公司了,只是偶爾晚上能趕回來陪慕瓷吃頓晚飯。
慕瓷慢吞吞地轉了個方向,面對著牆壁。這倉庫荒廢了太多年,發霉了,味道很不好聞。
顧澤雖然交代過,但保鏢和用人攔不住顧笙。
「我怎麼樣會被你看不起?」顧澤的膝蓋跪在床上,捏著她的臉吻下去,「這樣嗎?」
顧澤心裏那株枯萎的和-圖-書花又起死回生:「好,晚飯我做,還想不想吃別的?」
顧澤在慕瓷身邊坐下來,半是強硬半是溫柔地將她攬進懷裡:「小瓷,你不相信我愛你,就說明我做得不夠好,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我慢慢證明給你看。」
「身體不舒服?」
她像個提線木偶,沈如歸拉動哪根線,她就做對應的動作。
方方帶了早飯來,慕瓷還沒醒。
「還是工作更重要。」
她被迫停下腳步,也不看他,只是低著頭,固執地想要推開他。
「但說無妨。」
她從顧澤身邊經過的時候,被他拽著手腕摔在床上,她無動於衷,連掙扎兩下都懶得配合:「顧澤,別讓我看不起你。」
她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焉洐先聯繫醫院。顧澤就在外面等著,門一開,他就要帶慕瓷回去。
沈如歸還是笑:「我就當你是受了驚嚇腦子不清醒,你重新說……」
方方連忙說:「是不是暖氣太熱了?我去給你倒水。」
他的目光越過慕瓷,對上沈如歸那雙陰沉沉的眼睛:「沈老闆,你現在自顧不暇,就別再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小心引火自焚,我勸你好自為之。」
「顧笙不住在這裏了嗎?」
兩輛車幾乎是同時到達警局,顧澤就在審訊室外面。
她不認識什麼萬爺,但也知道對方身份不簡單,會客客氣氣地說聲「請」並不是出於禮貌。
「鬧什麼?」慕瓷目光平淡,「我跟你鬧什麼?我男朋友來接我,有問題嗎?」
「有一點兒。」
空蕩蕩的病房裡寂靜無聲。
顧澤還在病房裡,慕瓷就去廁所換衣服。
被沈如歸護在身後的慕瓷繞過他,朝顧澤走過去。
鈍刀最磨人,越是夜深,越是醉意濃重,他的腦海里就越清晰地回想起對方的好。
「你把電話給笙兒,我跟她說。」
慕依瞞著寧倩從家裡匆匆趕到醫院。
「好餓哦爸爸,我要餓暈了。」
慕瓷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臉上的刀疤,從左眼劈到嘴角,這道疤應該很久了,顏色比膚色深。
沈如歸以為慕瓷是受了驚嚇才不說話,萬元年的手段,他比誰都了解:「沒事了,我們回家。」
「不上班了?」
焉洐在病房外,慕依小跑幾步過去,擔心地問:「哥,小瓷怎麼樣了?」
她以為,這世上有人愛她,等了她好多年,可……就差那麼一點點。
「沒有了。」
「衣櫃里的衣服都是給你準備的。」他不說,她會誤會那些是顧笙穿過的,「洗完澡再休息一會兒,午飯好了叫你。」
到家后,顧澤想抱慕瓷進屋,但她自己先開了車門下車。
慕瓷想起自己小時候,每天總是乾乾淨淨地去幼兒園,灰撲撲地回家,有一次還跟小朋友打了一架,晚上就被爸爸罰面壁思過。
慕瓷睡不著,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離開前沈如歸看她的眼神,有希冀,有失望,也許還有恨意。
顧澤按下電梯,溫聲詢問:「午飯想在外面吃,還是回家?」
他就這麼讓她噁心?
阿姨端上來一碗雞湯蒸蛋擺在慕瓷面前,剛掀開蓋子,她就捂著嘴往廁所里跑。
「慕瓷,愛慕的慕,瓷器的瓷。」
「爸爸,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爸爸您看看我呀,我都餓瘦了。您在吃什麼?好香呀,我也想嘗一口。」
焉洐乘電梯下樓,到一樓后,走安全通道到七樓,單獨去見了醫生。
「哪裡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
沒有人會主動提起她,只在某一年春節,慕依聽著外面煙花爆竹的聲音,說「妹妹今天生日」,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怕惹寧倩生氣,再也不敢多說。
顧澤輕輕地推開房門,電影是她昨天沒看完的那部,正到精彩的地方,她卻走神了。
慕瓷看到了沈如歸,他從黑夜裡走進來,一步一步,彷彿踏在她的心上。
「小姑娘,別怕,我請你來就隨便聊聊,沒別的意思。小五估計已經在往這邊趕了,我們等等他。」
喝茶的地方是座倉庫,潮濕難聞的空氣讓慕瓷手腳發涼。
慕瓷只喝了碗粥。
「謝謝,工作時間不抽煙。」焉洐起身,「我去買兩杯咖啡,需要帶點兒什麼嗎?」
慕瓷出了一身汗,臉色卻很蒼白。焉洐站在旁邊,低聲問:「做噩夢了?」
慕瓷只想離開這裏,隨便對方是誰:「你好,辛苦了,我可以跟你們去做筆錄。」
焉洐把對慕依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上面不只有你的指紋,和-圖-書還有另一個人的。」
「焉隊,來,抽根煙解解乏。」
慕瓷附和:「是啊是啊。」
焉洐也答應了:「小瓷,你可以相信我。」
「可能是沒睡好。」
那天的她漂亮奪目,一身傲氣,像只高傲的黑天鵝。
「你妹妹來了,我怕她自己摔一跤反過來誣陷我。你要麼現在就回來,要麼把她弄走,要麼讓我走。」
彷彿有一條分界線,顧澤身後是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而沈如歸身後空無一人。
他做的菜都很清淡,慕瓷勉強能吃一些:「我吃不了這麼多。」
慕瓷看著車窗外快速後退的路燈:「顧澤,我不是跟你走,我是跟警察走,你別誤會。分手了就是分手了,這次我利用你,就當是你還債了。你不是一直為當時拿我換顧笙的事覺得愧疚,良心不安嗎?現在你可以心安了,我同樣利用了你,今天過後,我們互不相欠,我真的不恨你了,也請求你放過我吧。」
「那你去睡吧。」
「你先回去,我住他那裡。」慕瓷妥協了,「你幫我跟公司溝通一下,我想多休息幾個月。」
她還穿著參加活動時的那條裙子,外面只罩了一件黑色大衣,神色寡淡,顯得薄情。
顧澤開車,慕瓷剛睡醒沒多久,也不覺得困。
她情緒不好,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我那裡更方便。」
她太平靜了,要麼說的是事實,要麼就是來之前就預料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提前想好了答案。
結束之後,慕瓷在地下停車場等,但等到的人不是沈如歸。
她也應該恨他,但恨不起來。
焉洐上面還有個哥哥,家裡人對慕依都不錯,但她知道自己不姓焉,和他們不同,從小就懂得怎麼討好人,一直乖巧懂事,從未回來看過慕瓷,如果沒有和賀西樓定下親事,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想回來,焉洐一時之間竟分不出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睡覺。」
顧笙住院之前一直和顧澤住在一起,她過來頂多吃頓飯。
她甚至沒來得及問問他身上的傷會不會很疼,有沒有吃晚飯……
「顧總,白天那個姓焉的警察來過。」
顧笙譏笑道:「鬧?為什麼要鬧?我只是來看看你有多傷心。我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你也不能,咱們倆也算同病相憐了。」
沈如歸忽然笑了。
「不知道,慕小姐沒有見他。」
「餓了吧?先喝湯。」
慕瓷回答不了,也沒有力氣回答。
「他不敢見你是因為愧對你,為什麼愧對你呢?因為他在認識你之前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慕成陽在死之前還出過一場車禍吧,據說間接導致車禍的人當時還是個未成年。」萬爺說話只說一半,「別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我會告訴你,就有十足的把握,我自己十幾年前處理過的事情,當然不可能記錯。」
「他又來幹什麼?」
整場影視盛典慕瓷都心神不寧。
顧澤耐心不足,但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足。
她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顧家自然不會允許。
「焉警官,這兩天給你添麻煩了。」慕瓷主動說,「我在醫院睡不好,還是想回去。」
「如果有辦法忘了你,我早就忘了,你不知道你讓我多難受,我比你更想讓自己忘了你。」
「好吧,那我就不進去了。」
面對焉洐複雜的目光,慕瓷不以為意,俏皮地眨了下眼:「焉警官,麻煩你幫我保密哦。」
他就在原地,等著慕瓷回去。
「可能是早上吃的葯太苦了,胃裡有點兒不舒服。」
焉洐看著他們走遠,看著電梯門從兩邊合上。
她還是說「沒有」。
慕瓷上了焉洐的車。
醫生把檢查報告遞給他,上面很清楚地寫著妊娠時間。
「還好,就是之前受了點兒驚嚇,最近又總失眠,再加上她的身體底子差,需要安心靜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焉洐簡單地陳述了一下「病情」,「寧姨給我打過電話了,你先回去,小瓷的事情我來處理。」
沒有茶,只有一個年近六旬的男人。
「還有,我想住院休養。」
他要睡這裏,慕瓷就把地方讓給他。
「我不願意,沈如歸,我不願意。
對方說,萬爺請她喝茶。
「看一下照片,強行把你拉上車的是這個人嗎?」
沈如歸的下巴繃緊,他握住慕瓷的手腕。
她似乎這才注意到房間里多了一個人,愣愣地看了他許久才說話:「你不用回家陪他們過年嗎?」
每當這個時候,慕成陽再也沒法板著臉,又生氣,又想和-圖-書笑。
「賀公子那邊還挺麻煩的。」顧澤慢條斯理地說。
病床上的慕瓷忽然驚醒:「沈如歸……」
「是我的,我用來防身的。」
「到醫院后,讓我的經紀人陪著我去做檢查就好了,希望其他人能迴避。」
「我知道她需要休息,但焉隊是不是干涉太多了?」
「姓名?」
「站一個小時,亂動就不許吃晚飯。」
「小姑娘,你說,我應該怎麼懲罰你呢?不如,在小五到之前,告訴你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等你聽完,也許就能明白,為什麼在同一座城市,他只去見了你幾次就從你的生活里消失了;為什麼他在你身上費盡心思,卻不告訴你;為什麼他那麼想靠近你,卻要等到你和別人在一起了才忍不住下手。」
隔著門,顧澤問她:「小瓷,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們彼此都好過?」
「她……怎麼樣了?」
被他視若珍寶般擁到懷裡,慕瓷卻是麻木的,渾渾噩噩,但依然試圖回想過去那些年她到底造過什麼孽。
司機以為她心軟了,可下一秒又聽到她說:「就算喝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挺好的。」
慕瓷表示配合,抬起頭朝對方笑了笑:「焉警官。」
她病懨懨的模樣讓人心疼,顧澤突然有些後悔那天酒喝太多,嫉妒心作祟,被激怒后那樣對她。
萬爺說完就走了,其他人陸陸續續跟著離開。
慕瓷禮貌地說:「我們沒有那麼熟,你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那個時候慕瓷太小了,還不懂死亡是什麼。
「你能嘗一口我就很高興了。」顧澤放低姿態,「味道怎麼樣?」
方方沒有能力瞞住顧澤,但焉洐可以。
慕瓷聽過太多憐憫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太好。慕小姐,顧總這段時間其實挺不容易的,每次見完您,都會喝一晚上酒。」
「你是說沈如歸嗎?當然會有他的指紋,那是他的東西,我從他家帶出來的,一直放在車裡,昨天太害怕,就帶在身上了。」
「寧姨讓你去賀家拜訪,來都來了,就去一趟。至於小瓷這邊,你別太擔心,有什麼事我再告訴你。」
「可是……」慕依不放心,「我想看看她。」
慕瓷有心理準備,想調查她,其實不難。
顧澤拿掉那件大衣扔在地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慕瓷穿。車開遠,進入市區,道路兩旁的路燈明亮。
「你幹什麼?」
「那我慢點兒開。」
顧澤心情不錯,也願意哄著慕瓷:「你如果喜歡吃,我天天回來給你做。」
她不想吃,但還是起床穿好衣服,下樓坐在餐廳里。
慕瓷什麼都沒有,聯繫不到任何人。
外面停著很多輛警車,倉庫被層層包圍了。一身西裝的顧澤從車上下來,溫和地笑著,朝慕瓷伸出手。
「聽說你姓慕,慕成陽的小女兒?確實是長了張禍水的臉,很漂亮,也難怪小五把你護得這麼緊,瞞了我大半年,連請你來喝杯茶都這麼不容易。」
「你們查清楚就好了,我相信你們。」
顧澤堅持要進病房,焉洐不放心他和慕瓷單獨相處,索性三個人都在病房裡等著。
她只知道父親睡著了,身上蓋著白布,連鼻子和眼睛都被蓋住了,她覺得這樣肯定不舒服,想去把白布掀開,但被寧倩打了一巴掌。
十分鐘后,焉洐才撕掉那份檢查結果,原路下樓,買了兩杯咖啡,乘電梯回到病房時,方方已經幫慕瓷辦好了住院手續。
焉洐還是那句話:「事情查清楚之前,我會一直留在醫院。」
所有人都在哭,有的真哭,有的假哭,她好像也應該哭,但哭不出來,因為她以為父親只是太累睡著了。
顧澤打開車門,慕瓷上了他的車。
方方擔心了一晚上:「沒事吧?」
顧澤出門前留了人在家裡看著她:「我問過你公司的負責人了,你兩個月內都沒有工作,好好在這裏休息吧。想出國度假也可以,我抽空陪你去。」
「別推開我,小瓷,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顧澤站在她身邊,左手圈著她的腰。焉洐雖然看得出她很勉強,但她自己決定跟顧澤走,他阻攔也不合適。
顧澤眉頭緊皺,正要說什麼,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屏幕,轉身去走廊另一頭接電話。
萬爺知道慕成陽不奇怪,就像他說的,慕成陽曾經也是個人物。至於慕瓷和沈如歸年少時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他只要想查,自然有辦法查出來。
「我陪你。」
她的變化很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瘦得厲害,妝發穿搭也不像以前那樣精緻。
醫生是他認識的朋友,可以信任。
「不許耍賴,站好!」
「沒事了。」
「我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還有,昨天晚上你穿過的那件衣服里有一把刀,可以解釋一下嗎?」
「你不用陪我。」
但幸好方方昨天報了警,警方需要她配合,找到了顧澤家。
「是嗎?」
萬爺一改威嚴之態,朗聲大笑。
在路口等紅燈時,顧澤伸手摸了摸她憔悴的小臉:「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就有時間陪你了。」
「小瓷,你不是外人,這裏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顧澤收起脾氣的時候還算溫柔。
「這麼多房間,隨便你睡哪間。」顧澤坐在沙發上看她,「你在他那裡的時候,是一個人睡還是兩個人睡?」
還罰什麼站,他的女兒,只要平安快樂就行了。
她不知道這樣有多傷人。
她在醫院出了一身汗,只換了衣服,這時問道:「我能不能洗個澡?」
「我睡哪間?」
顧澤是會做飯的——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不和家人住在一起——只是做得少而已。
方方只好答應:「行,應該沒什麼問題,你也別有心理壓力,還是身體最重要。」
「小姑娘,你好,初次見面,先自我介紹一下,大家都稱呼我一聲『萬爺』,你可以跟著小五叫我『萬叔』。」
顧笙其實不是顧家的養女,是私生女,是顧澤同父異母的妹妹。
慕瓷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書:「為我?我以為是為你,所以你還是直接找他鬧更有效。」
「小瓷,車裡冷,先別睡,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顧澤說,「還是去趟醫院比較保險。」
「跟你走之前,能送我去趟醫院嗎?」
「下次早點兒通知我。」顧澤脫掉外套上樓。他沒把焉家的人當回事,因為知道慕瓷不會和姓焉的走得太近。
他堅持道:「還是按照我們的規矩辦吧,顧先生放心,我們會把慕小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她好不容易睡著了,現在不要打擾她。你不回去,寧姨就會過來,她對小瓷什麼態度,你比我清楚。」
「終於清凈了。」顧澤幫慕瓷擦汗,「在醫院每天有這麼多人煩你,還是家裡舒服,住著也方便,我們回家慢慢把身體養好。」
她確實懷孕了,因為她身體不好,顧家人不敢冒險讓她做手術,但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顧家就找了個上門女婿,連婚禮都沒辦,只倉促領了證。
慕瓷翻身背對著他:「醫院就很好。」
「一個人睡什麼睡?」慕瓷關上門。
顧澤趕人出去:「小瓷需要換衣服,麻煩焉隊先迴避。」
「謝謝,再見。」
萬爺看得興緻盎然。他有了個很好的籌碼,不是嗎?
顧澤溫和地笑了笑:「理解,我當然理解,只是小瓷不在我身邊,我不太放心。我家距離警局不遠,你們需要配合,隨時可以上門,應該不至於耽誤你們的工作。」
顧澤的不滿沒有表現出來,但也不像昨天那麼客氣:「焉隊,你這是什麼意思?」
感覺到沈如歸突然停下腳步,身上的氣息也變了,慕瓷抬起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焉洐給慕瓷倒了杯熱茶,旁邊的輔警準備記錄。
「焉警官,我還想請您幫個忙。」
阿姨在門外叫她下樓吃早飯,說是顧總交代的。
顧澤不喜歡她這副恍惚的樣子。
慕瓷怔怔地看著白色天花板,神情恍惚,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沒有不舒服,我就是渴了。」
「關於昨天的事,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越詳細越好。」
「你的臉色很差。」
有工作人員在路邊掛燈籠,慕瓷才意識到馬上就要過年了。
焉洐偶爾能在一些影視作品里看到她,而在現實中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慕依和賀西樓的訂婚宴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動靜。
她不是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晚上睡在這裏。
顧澤回來得快,也不知道是擔心誰受委屈。
水聲終於停了,她也虛弱地跌坐在地上。
這個理由焉洐沒辦法反駁。
阿姨愣在旁邊,不知所措。
好在除了台上那幾分鐘,她都在台下當觀眾,偶爾直播鏡頭掃到她,她微微出神的模樣反而給人一種歲月靜好、氣質溫婉的感覺。
顧澤離她最近,也聽得最清楚。
慕瓷等啊等,沒有等到顧家人拿著銀行卡甩到她臉上讓她離開顧澤,卻等到了顧笙。
慕依離開不到十分鐘,顧澤就來了,照樣被焉洐擋在病房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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