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十年愛一人,五年換餘生

後台很亂,慕瓷還在卸妝,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本能地應了一聲,回頭時先看到的是那一大捧玫瑰花,像火一樣。
「齷齪!低俗!看美女就和看月亮一樣。」賀昭極為鄙視對方的這種想法,扭頭問沈如歸:「沈哥,你有沒有空?」
好在陸川要求素顏試鏡,慕瓷不用在妝發上花時間。
「謝謝。」
「晚上還有畢業晚會,漂亮姑娘在台上跳舞唱歌,和月亮一樣好看。」賀昭給沈如歸倒酒:「沈哥,你有沒有興趣?」
陸川倒茶的動作停頓了幾秒,抬頭順著沈如歸的目光望下去。
這個人很眼熟,但陸川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一輛卡宴在面前停下來,車窗降下一半,慕瓷腦子一空,連人都沒看清就跑過去說好話:「先生,我有急事,打不到車,能不能請您幫幫忙?」
她這才答應:「好。」
「有同學幫忙抬上樓的。」
「沒有,他今天有事,沒來學校。」宿舍的桌子上放不下,慕瓷只能把花放在陽台,她蹲在旁邊,手指點來點去,數一共有多少朵,「他送玫瑰花,是在跟我表白嗎?」
樓下都是年輕的女孩子,沈如歸口中「最漂亮的那個」雖然坐在角落,但長相和氣質都不錯,就連見慣了娛樂圈裡各種美人的陸川也坦然承認,她在人群里確實很亮眼。
沈如歸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是真的把他忘了。
三個月前陸川就在為新電影的女二號選角,雖然已經有了暫定的人選,但還是想再找找,然而目前為止看到的都還不如之前暫定的那個。
有人打趣:「光看有什麼意思?」
沈如歸身邊沒有女人,但剛才那句話的言外之意也很好懂,陸川認識他的時間不短,不用他明說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所以他說了。
「謝謝。」
賀昭拿到的入場券位置在前排。他開車,校園裡人來人往,熱鬧之中又有些畢業離別的傷感。畢業晚會在禮堂,www.hetubook.com.com學生們排隊入場之前還有紅毯儀式。陸川早在白天的活動結束之後就走了,所以來看月亮的就只有賀昭和沈如歸兩個人。
這天,他回到家后,在書房待了很久,也沒去和陸川談事情。陸川等著他找自己把角色給慕瓷,但他沒有打這通電話,就像白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到宿舍后,她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配文:畢業快樂。
「就幾句詞,我都背八百遍了。」慕瓷喝了口水,調整好心態,「你拿著我的手機,如果有醫院打來的電話,你幫我接。」
「那應該很重吧,你怎麼搬回去的?」
有一本裝滿了,另外一本還有一些空白頁。
慕瓷全程低頭走路,臉都快埋到玫瑰花里,被花香嗆得打了好幾個噴嚏。
沈如歸輕描淡寫地說了三個字:「搶回來。」
陰天,天色暗,他沒開燈。
是真的太誇張了。
現在的沈如歸已經不像早些年那樣會頻繁受傷,黑子跟在他身邊,很多事情都是黑子在做,但關於慕瓷,黑子一無所知。
沈如歸在喝酒,酒杯已經空了,人也有點兒醉,賀昭問完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過去:「什麼?」
「不好意思,你沒這個機會了。」
她已經半年沒有戲拍了,這次機會很重要。
方方給慕瓷爭取了一次試鏡機會,然而當天下午才突然接到通知臨時換了地方。陸川是圈裡最年輕的百億票房導演,也是出了名的脾氣差、不好惹,慕瓷連電話都來不及掛就連忙從學校往公司趕。
睡前,顧澤打了電話,先為今天沒能來學校祝賀她畢業道歉,又說明天補給她。
她和舞伴牽著手謝幕,所有人都在鼓掌,耳邊掌聲雷鳴,沈如歸靜靜地坐著,看著她走向後台了才起身離場。
男人在生意場上難免會逢場作戲,顧澤以前也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男人,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清楚,但至少在和_圖_書外面談生意的時候,他沒有表現得太不合群。
在陸川那裡見到她,是偶然。
陸川的電影,從主角到配角,每一個演員都是他親自挑。
方方是談過幾次戀愛的,比慕瓷懂男女之間這一套。
她想不到別人了。
工作人員說:「不知道,跑腿的小哥送到禮堂外面,找人送到後台,說是給你的。」
書房裡有個保險柜,只能用指紋打開,裏面只有兩本很厚的相冊。
慕瓷自己不願意求顧澤,方方也說不出讓她找顧澤幫忙的話。
「可是他沒有明說。」
方方堵車,要晚到十分鐘。大廳里人很多,正從門外進來的女演員近期很紅,被助理和保鏢護在中間匆匆往裡走,慕瓷被推了一下,踉蹌著站到角落。
沈如歸聽完,除了多喝了兩杯酒,並沒有什麼異樣,晚上還是照常去了酒庄,跟陸川他們幾個打牌。
沈如歸下意識轉身去拿車鑰匙,陸川看了他一眼:「怎麼,有閑心捧女人,卻捨不得花錢?」
「他上周約我明天晚上吃飯,我沒答應。」
沈如歸抽完最後一根煙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窗外漆黑一片。空氣里的煙味很重,不抽煙的人聞了肯定會咳嗽不止,但他自己感覺不到。
沈如歸出門進電梯,直接到地下停車場,把車開出去之後拐過路口,餘光捕捉到站在路邊焦急等車的身影。
這種人某一天突然不玩了,肯定就是有情況了。
方方一激動,直接打電話過去:「什麼叫『應該是顧澤』?你難道沒見著人?」
顧澤聽懂了,笑著說,「我去接你。」
最後一排空了一個位置,沈如歸就坐在那裡,燈光照不到他,他也不知道身邊的人是學生還是老師。
三樓這間書房布置得很簡單,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平時只有王叔會進來打掃衛生,其他人對這裏都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就連總來家裡的賀昭也一樣,他知道任何地方都可以隨便逛,和_圖_書唯獨這間書房不能踏入半步。
方方拍拍胸口:「放心。」
工作人員捧著一大束紅玫瑰進來,大聲喊慕瓷。
三分二十七秒的舞蹈,漫長又短暫。
「還要我等多久?」
陸川也是要去的,早在兩個月前,他就收到了校方領導的邀請。他問和賀昭去幹什麼,賀昭開玩笑,說去看美女。
「這好辦。」沈如歸摸了摸褲子的口袋,找銀行卡。
賀昭的朋友在顧澤手機里看到了慕瓷的照片,開玩笑般問了一句,顧澤只是笑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賀昭知道后,猶豫了好幾天到底要不要告訴沈如歸——說了肯定會有事,不說的話事情估計會更大。
「我早就問好了,陸導本來是去學校選角,變得真突然。」
她本來也沒生氣,只能說有點兒失望,但收到花之後就沒什麼情緒了。
「你早點兒休息,明天去接你。」
「那你就主動點兒唄。」
方方高興歸高興,心裏還是默默吐槽顧總不太細心,要送就好好送。
她數了四遍。
也並沒有很刻意地製造見面的機會,上一次想見她的念頭瘋狂作祟的時候,是遊樂場建好了,但最後他沒有去,和今天一樣,把相冊翻來覆去看過兩遍之後又鎖進了保險柜,天一亮,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後來她確實走了這條路,也當了明星,但離「大」字差了十萬八千里,都快畢業了還是丟在機場都無人問津的那種。
沈如歸低聲笑了笑,醉後身上多了幾分散漫慵懶:「行啊,去看看。」
車開到醫院,她留下一百塊錢車費后急匆匆地往醫院裏面跑,到最後也沒有回頭看司機一眼。
這時,樓下的慕瓷突然站起來往外跑。原本坐在她旁邊的女生也火急火燎地跟在她後面,走到門口才想起忘記拿包,又折回來,神色很慌張,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賀昭笑著說:「去傳媒大學看月亮。」
方方看慕瓷有些心和圖書不在焉,以為她是緊張了:「不知道要等多久,你再熟悉熟悉台詞?」
慕瓷大學畢業那天,學校舉辦了很盛大的活動,賀昭想辦法弄到了入場券。剛開始他沒說,某一天晚上幾個朋友聚在一起喝酒,他順勢提了一句。
沈如歸一頁一頁翻過,看著照片上的少女慢慢長大,從校服到禮服,從運動鞋到高跟鞋,從只能在一群模特後面當背景板到出演影視劇里的小角色,站在她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這麼多年,她的生活里沒有一絲一毫是和他相關的。
今天有很多人送花,慕瓷表演前也收到過同學送的,但所有的加起來也沒有這一束多,她只抱了一會兒,胳膊就酸了,後台也沒有能暫時存放的地方。
「看吧,男人就是不能慣著,你喜歡他黏著他,他不把你當回事就算了,還有可能把你當備胎;你一冷落他,他就知道著急了。」方方立馬改了策略,「慕小瓷,你先穩住,看他今天晚上會不會再次約你,別提花的事,等他開口。他如果去學校接你,你再答應。」
大概過了三個月,這段戀情傳到了賀昭的耳朵里。不是因為他沒事幹就愛操心別人,而是他的朋友太多了。
椅子上放著一份節目單,倒數第二個節目是雙人舞,他只看見寫在前面的一位表演者:慕瓷。
慕瓷捂著發燙的臉,小聲說:「五百二十一朵。」
方方問:「多少朵?」
賀昭是知道一點兒的。
「上車吧。」
天上的月亮又圓又亮,沈如歸坐在車裡看了兩個小時,畢業晚會都快結束了才進去。賀昭在車裡打遊戲,車裡全是玫瑰花的香味。
她把花帶回宿舍的路上,從身邊經過的人都會多看幾眼。
她穿了一條很飄逸的白色裙子,光著腳,連頭髮都被燈光照得發亮。
相冊里有的是照片,有的是裁剪過的雜誌,有的是用白紙列印的文檔,每一頁都整整齊齊。
慕瓷曾經在不懂人情冷暖的www.hetubook.com.com年紀大言不慚地說,她將來要當大明星。
沒有卡片。
助理在陸川耳邊說了句什麼,他示意工作人員休息半小時,自己起身回到辦公室。沈如歸沒把自己當外人,已經在喝茶了。
醫院通知老太太情況不太好。計程車一輛一輛開過,沒有一輛是空車,慕瓷心裏著急,這個時候也忘了自己還在跟顧澤鬧矛盾,邊攔車邊打電話,但電話里始終是忙音。
「五百二十一朵,那不就是『我愛你』的意思嗎?你們倆之間的窗戶紙也該戳破了,這都多久了。」
「是你,還是你的秘書?」
沈如歸站在落地窗前,眼眸低垂著,在他的視角,樓下的大廳一覽無餘。
他總是很忙。
賀昭眼睜睜地看著另外三個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沈如歸不說散,誰都沒走。
方方發微信問慕瓷這花是誰送的,她說:應該是顧澤。
然後,兩人在一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畢業后,她搬到顧澤的房子里住。雖然這段戀情沒有公開,但顧澤身邊的人都知道。
旁邊的陸川插了一句話:「畢業典禮在白天,你們準備去看哪門子的月亮?」
「可能是還有別的安排吧。」
第二天早上,賀昭才試探地問:「沈哥,你打算怎麼辦?」
「送我的?」她茫然地接過來,玫瑰花實在太重了,她雙手抱著都很吃力,「誰送的?」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杯子里的茶都涼了。
老太太還在住院,需要錢,很多錢。
「給錢就行,」陸川臉上沒什麼表情,「錢到位,導演都能讓給她當。」
今天他也不是特意找借口見她。
「兩三個小時吧。」陸川也坐下喝茶,「如果選不到滿意的,明天繼續。」
另一個是誰,叫什麼,他不關心,也可能看到了,只是沒有記住而已。
「誰?」
「她不行嗎?」
衣服上沾了煙灰,他用手隨意地拍了兩下,起身時雙腿有些麻木,因為他在書桌前坐了太長時間。
「最漂亮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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