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較沒意義的勁兒

他抬起頭,嫌惡地瞥了我一眼。
起床一照鏡子,我被自己嚇了一跳。
那種恐慌和無力和從來沒停過的不安感,沒有一刻不在糾纏著我。
喬諾眉毛擰得要打架,那張習慣似笑非笑的臉也全無笑意,冷得讓我有點害怕。
我和關月、關夏三個人默契地同時瞪大眼睛,喬諾在我們的注目禮下,鬆了松領口,然後用一種特別沉穩又有力度的語氣說,「給您打電話,只想告訴您一件事。」
「有有有。」關月狂點頭。
在這之前,我關上浴室的門,把水龍頭打開到最大聲。
「蘇靜安,你別說了!」關月過來緊緊地抱住我,我的眼淚真的剎不住車了,像一場猝不及防的雨。我們兩個像是兩隻小蘑菇,緊緊地挨在一起,像小時候無數個春夏秋冬一樣,她被爸爸罰了我會抱著她陪她一起哭,我被蘇遠打了她也會安慰我陪著我一起釋放情緒。
這聲小姐姐像個巴掌似的一下就把關月打醒了,她揚起眉毛就衝過來把桌上的卡片扔到了垃圾桶里,「誰是你小姐姐,見誰都叫姐姐!這裡是我家,我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這樣的事情像是空氣里翻湧不盡的塵埃一樣,數也數不過來。我也開始明白,既然不再是溫室里的小花朵,就要變成荒漠里的食人花。
「蘇靜安,我把你接回來,好吃好喝養你為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你跟你那個沒用的媽之前過的什麼生活,你自己難道不知道?你以為你把我給你的錢偷偷拿去給她花我不知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倒還得寸進尺!」
他的確是不在乎的,他又不喜歡我。
「有我這種朋友,你還有什麼值得哭的!」
這就是我的人生。
我忙推開了喬諾,往後縮了縮:「別看了,我沒洗臉有眼屎。」
很多年前,當我第一眼見到艾晴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是一朵覆蓋在我人生中,代表著災難的烏雲。她和她的父親,第一天來到我的家,林芳做了很多平時不會做的菜——她顯得特別高興,甚至唱起了歌,完全一副陷入愛情中的小女人模樣。當天晚上,就讓他們住了進來。艾晴和我擠在一張床上,我很不開心,但我知道我不能表現出來。而第二天當我放學回來的時候,發現她把我的小豬儲蓄罐打碎了,把裏面的硬幣都拿去花了。
其實董銘陽,甚至是之前的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能哭得像是一個撒潑耍賴的小朋友。蘇遠並不是沒打過我,但這種突如其來、毫不留情的一擊,把我重新組裝好的自尊,再次擊碎成渣。沒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知道這種從天上掉到地上,再努力爬到天上的那種易碎的心情。
「你說你,怎麼騙他不好,偏偏他在你家的時候,你撒謊你在家裡休息,我真是服了你了!」她恨恨地搖頭,「這麼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騙了喬諾以後還有好果子吃的人!」
「我們先走,今天靜安就住在這兒吧。」他轉過頭對關月說。關月點了點頭,起身要送他們。而我像個局外人一樣,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咬著用那些錢買來的棒棒糖,手裡掐著零食,坐在床上看我哭。林芳開始還是安慰我的,後來見我哭個不停,就懶得理我,跑去和艾和親熱。而最讓我心寒的是,她居然跟和圖書艾和說,這孩子就是死心眼,你別放在心上。
「你不怪我嗎?」
「知道就好,走吧走吧。」他不耐煩地揮手,像在趕垃圾。
「哎哎哎,你別急啊,我可不是要來你地盤撒野的!」
我當然不能讓關夏知道我經常在這兒,所以我自然而然地裝出一副並不常來的樣子,甚至還做作地發出感嘆:「哇,關月,你家又裝修了嗎,怎麼感覺跟之前不一樣了!」
生平第一次,我忍不住自己的哭聲。
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只有我是多餘的。畢竟林芳,這幾年從未想起過我的生日。可她為了艾晴,辦了生日宴。很多事情,我不去在意,並非真的不在意,而是沒有一個對比。一旦有了對比,那些曾經信誓旦旦的自以為是,便會瞬間土崩瓦解。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我和關月異口同聲。
「廢話,當然是因為你!你看不出來他今天一天不爽都是因為你嗎?」送走他們后,關月趴在沙發上一邊看時尚雜誌一邊吃著榴槤開始訓我。
「大老遠就聽見你在這嘰嘰喳喳!」關夏白了她一眼,順便神色不悅地瞥了瞥我。知道此時不是他對手的我恨不得躲起來。於是,我站起來裝作一副內急的樣子。可我忘了前有狼後有虎,跟著關夏進來的喬諾一手把我拽了回來。
看著她就算了,她跟朵富貴花似的,高貴地往那一坐,就算儀態差了點,人家也會覺得,嘖,挺好看的一個小姑娘,怎麼有點傻。
「好,我不哭了,有你陪著我,我怎麼都開心。」我揉了揉她的頭,讓這一切糟糕的情緒隨著我們的相視而笑漸漸消失。
開門與她面對面的關月身子明顯一僵。穿著無袖背心,破洞牛仔褲的艾晴繞開身形消瘦的關月直接鑽到我面前,一臉得意地衝著我笑。
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上了課後又直接去看電影的原因,我渾身被困意席捲,只想好好洗個澡小睡一會兒。可我沒想到的是,今天蘇遠居然回來得特別早。不到五點鐘,他正襟危坐在沙發正中央,怨氣滿腹地盯著我。我愣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換好拖鞋,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一樣走了過去。
「沒有下次了。」我聽見我聲音顫抖著說。
千般厭惡,萬般噁心卻又不得不屈服的人生。
我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這句話特別神奇,一下就召喚出了兩個我見了都想躲的人。
「蘇靜安,你有必要這麼狠嗎?」她咬牙切齒地問。
說完,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掛斷電話。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究竟有多像眼前這個我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親人。因為他也正用同樣的目光看著我。那種讓你冷到骨髓里,心肝脾肺腎都發顫的目光。
她說什麼我聽不清,因為我哭到乾嘔。但我知道她在關心我,她算是這棟冰冷的房子里,唯一記掛我的人。但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所以很多時候,她只能在事後過來哄哄我。
我總以為,不管怎樣,我都是林芳的親生女兒,所以她去爭寵,我也不放在心上。
我拒絕這樣的對比,所以我很無情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並給了她一個「再笑就撕票」的表情。大約是基於我們倆的情誼,她識相地閉上了嘴,捏過我的下巴,左看看又看看,半晌表情變得和*圖*書憤憤不平,來了一句:「你爹下手真狠,他有病吧!」
我強迫自己不要哭了,洗了個澡,然後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開了門。
「你這臉怎麼回事?」喬諾在我身邊坐下,手捧著我的側臉,湊得很近地看。關月瞬間發出一聲很欠揍的「噫」。
比如,有次我借來班上學習好的同學的筆記抄寫,趁我洗澡的時候,艾晴在筆記的扉頁上,寫了很多辱罵的髒話,還畫了一些極其醜陋的塗鴉,而我對此全然不知。我把筆記本還回去后,那位同學看到了,她大發雷霆,從此再也沒有搭理我。
「什麼怎麼辦啊!」她瞥了我一眼,「做他女朋友唄!」
被打的那半張臉火速地熱了起來,疼痛在皮膚上蔓延,抬起眼帘,我發狠地回瞪著蘇遠。
關月這個祖宗還什麼都不知道,嘰嘰喳喳地幫我罵著我爹,可一個回身,就被關夏按住腦袋,硬生生坐了回去。
也許是罵累了,他重新回到沙發上喘著粗氣,這個時候我特別、特別想問他,看到我被打紅的臉,他有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心疼。然而我終究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光是想,我就已經被自己的矯情噁心得夠嗆。
艾晴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來這裏了。
原來他早就從冰箱里拿出了冰塊,又在關月家衛生間的柜子里,找到一條新的毛巾,把冰塊裹進去,碾了碾,然後輕輕地貼在了我紅腫的臉上。
畢竟我那麼酷。
「那天喬諾來家裡找你,你呢,去哪裡瘋了?是不是又回那棚戶區找跟那群臭小子鬼混?這也就算了,你居然說自己在家?你撒謊前不長長腦子嗎!」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完全沒錯,關月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肆無忌憚地狂笑不止,一邊笑還一邊拍桌子,引得炸雞店別的顧客一直奇怪地看著我倆。
能願意做我這種人的姐妹,她該有多美好。
保姆阿姨就在這時敲了浴室的門。
「靜安,你哭了啊?你哭什麼啊,那個煩人精不是都被趕走了嗎!」關月急得狂抽紙,往我臉上糊。我這才知道我又哭了。
關月被她這個舉動嚇了一跳,但很快暴脾氣就起來了,罵罵咧咧地跑去關門。我有氣無力地坐回沙發上。
我被她誇張的面部表情嚇著了:「那我怎麼辦啊!」
蘇遠?
「啊?」我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滑下來。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再難過也是沒用的,我不是文科生,我不會說那些文縐縐安慰你的話,我只想告訴你,不管這個世界變成怎麼樣,我關月都會站在你這邊,都會陪著你,關心你,保護你!」
我轉過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眼淚像是一場沒法停歇的大雨,慢慢彙集成洪流,一次次地衝擊著自己的心臟。
這麼一想,我覺得我自己很變態。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間隙,他站起身,問關月:「你家有冷敷的東西吧。」
曾經我不止一次地想,大概她就是我的前世情人吧,不願意和我分開,這輩子才選擇做的我姐妹。
「靜安,我從來不喜歡強求別人,包括喜歡。」他放好毛巾和冰塊,整理著袖子,對我說,他的目光如流水,靜靜地流進我的心田。
聽她這番義薄雲天、梁山好漢般的話和_圖_書,我沒忍住破涕為笑。關月總是有這種神奇的力量,能把我從崩潰邊緣拉回來。很慶幸,這一路上能有她。因為有她,也讓我這一路跌跌撞撞走來的人生,並不至於摔得那麼慘。
說來也奇怪,我另外半張臉也跟著紅了。
這麼多年,我以為我能忘記艾晴對我的影響,但我現在才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
再比如,她因為要參加一個同學的聚會,但她沒有好看的衣裳,艾和也沒錢給她買,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她央求林芳,希望她可以把我那件還算值錢的白色連衣裙借給她去穿。我拒絕了,因為那條連衣裙是關月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不允許艾晴玷污它。可我不同意又有什麼用呢,這兩個人裡應外合,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地拿走了它。當它重新回到我的衣櫃里的時候,裙身已經沾染上各式各樣骯髒的污漬。我哭著洗了一整個晚上,都沒有洗乾淨。
他喋喋不休地罵著。
在他把我和我媽趕出家門的一刻,我就不覺得這個男人在我生命中會是父親的角色。
這麼多年來,在外面遇到的一些事,大多也是由我出面擺平。但像這次這樣,我還沒開口,她就開始下逐客令,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一連串的舉動讓艾晴的臉色有點不好。我不知道她是裝的還是真的沒想到會被這樣打臉。
所以,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忍過艾晴。她對我做什麼,我便會一比一地還回去。
不過還好,在我實施行動之前,他就收回了動作,在我對面一米的距離跟我說話。
喬諾「嗯」了一聲,直接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我就這樣,跟著這三個人,來到關月的公寓。
雙眼皮腫成三眼皮不說,被打的那半張臉,也又紅又腫,一碰還很疼。說來也好笑,我忘性大,完全沒有昨天那股悲傷和委屈,只是坐在床上愣愣地想著,頂著這個豬頭,可怎麼去學校。
一瞬間,我明白了蘇遠暴跳如雷的原因以及喬諾的欲言又止。
然而,就在我盤算等會兒怎麼裝可憐把蘇遠對我的惡行和盤托出的時候,我聽見喬諾對著電話說了聲:「蘇伯父。」
可看到我就不同了,別人可能以為我是被家暴后的小媳婦。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活著好辛苦啊,根本沒在乎自己的人,為什麼要那麼努力地活著呢?」
「從一開始我就是那個最多餘的人,我知道蘇遠一直想要兒子,所以他從來都不喜歡我,他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可我還有我媽,可現在,我明白,我媽也並不在乎我。」
蘇……伯父。
「放心吧,沒給你希望,喬諾這麼多年跟個活菩薩似的清心寡欲,沒對誰這麼在意過,現在好歹知道他不是同志,作為他的表妹,我也放心了。」她心滿意足地咂咂嘴,還想說什麼,門鈴就在這時響了。
畢竟她不知道她抱著的這個姑娘,早已被歲月換了面龐。
傻子都知道,喬諾有點兒不開心。
煮好的熱湯擺在書桌上,還散發著溫暖的熱氣。我把湯喝了下去,鑽進被窩,眼睛一閉上,一整個夜晚就這樣走了過去。
「你走吧,以後也別隨便來別人家找我,這樣很不禮貌。」我靠近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記住,我不是你姐姐,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可能是。」
和-圖-書「不是我狠不狠,而是——不該是你的世界,你就不要硬闖。」
鬼知道他給誰打電話,我只知道我整個人是懵的,但懵了一會兒我的小心機又鑽了上來,這不正是裝可憐的時候嗎?
喬諾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關家這對兄妹都是一副內心八卦無處安放還要裝出一臉淡定的神情。關月機靈,什麼都不問,關夏想說什麼,卻被喬諾搶了先。
「如果你再對蘇靜安使用暴力,喬氏集團將立馬中斷和貴公司的一切商業合作。」
看起來風風火火、雷厲風行,但是一遇到事比誰都慫。
我和她都以為是喬諾他們落了東西,可一開門,卻嚇了一跳。
我承認,在聽到喬諾兩個字的時候,我原本憤怒到極致的情緒,霎時間偃旗息鼓。
最嚴重的時候,我和艾晴還會打起來。
「沒事沒事,你別急,我沒事!」我忙擺手,不想讓她看到如此脆弱的我。
關夏揚著下巴,像只傲慢的公雞。難為他了,看見我狼狽的模樣卻不能懟我這件事對他來說一定很難熬。
這個客廳大得有點過分,以至於這聲耳光在我聽來居然有了迴音。
我沒站穩,差點撞到他懷裡。
我沒有反駁他的任何一句話,也允許他在我的尊嚴上踐踏。
怕一切都是假的,更怕一切會輕易被收回。
我真的很想把枕頭扔在她頭上,什麼叫「居然真的」,我那麼配不上他嗎?
關月的公寓是關夏租的,本市最貴的地段,看夜景最合適的樓層。兩室一廳,上等裝修,沒事的時候,關夏會過來住幾日,而更多的時候,是我賴在這裏不走。
關月看出了我的不服,把榴槤放在桌上,擼起袖子給我說理:「哎,你別不服,從小到大追我表哥的千金小姐太多了,沒一個像你這麼偷懶的,見他時臉上連個粉都不塗,還讓他這麼記掛。你是有張不錯的臉,可你也不是天仙,但我表哥是啊,他就是神仙!」她攤著手,一副驕傲的模樣。
我做得好,他給甜頭,做得不好,他打我罵我,我都認。
「蘇靜安,你了不起,你行,我倒要看看你神氣到什麼時候!」她用那種看仇人的眼神最後看了我一眼,然後拎起包,朝門外絕塵而去,臨走還不忘狠狠地砸了一下門。
他來拽我的時候,我不是沒有驚訝,只是這種情況對我來說並不少見,我骨子裡的淡定和冷靜很快就衝出來抵禦了我的慌張。
似乎預料到了我的反應,她一下子笑得特別開心:「姐妹嘛,別這樣!反正周日回來聚聚也好呀,媽媽也很想你嘛!」
這個人精看出我一副要發飆的樣子,趕忙嬉皮笑臉地翻包,然後從裏面拿出一張卡片,放在了桌上:「喏。」
可我不敢想他這樣的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我。
「媽媽告訴我的啊!」她一臉無辜,極其自來熟地坐在了沙發上。我氣得從沙發上彈起來,特別想擼起袖子給她一耳光。她在我媽那兒怎麼胡作非為我都無所謂,但居然敢來關月這裏,那下次她是不是直接要衝到蘇遠那裡告我一狀?
朝她翻了個白眼,我嘆了口氣,躺倒在沙發上:「你可別這麼說,別給我希望啊!」
我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警戒地看著他,剛想問他發什麼瘋,可呼嘯而來的一記響亮m.hetubook.com.com的耳光把這句話狠狠地攔了回去。
「哦,對了!」她轉過頭去看還是一臉驚愕的關月,「小姐姐,你也一起來呀,帶著你的朋友們,多熱鬧熱鬧嘛!」
從那以後,我和艾晴之前的矛盾從來就沒有斷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我默不作聲地忍耐,而她則變本加厲地破壞我的生活。比如,明明是她帶同學回來玩,打翻了家裡唯一一套還算值錢的高腳杯,她卻把那些碎片偷偷藏在我的床底下。林芳找到后,不管前因後果,認定了這件事是我做的。而艾晴在一旁裝好人,還像朵白蓮花似的為我求情。
我把冰冷的目光移向她:「你過生日關我屁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我只想聽你願意告訴我的那部分。」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樣。
面對至親的人,我已經絕望得連埋怨都不會,真是可憐又可笑。
直到後來,我遇到了董銘陽。在董銘陽的照顧下,艾晴才收斂了她的行為,沒敢明著跟我興風作浪。我想我很多為人處事的心機,大多都來自於艾晴的「悉心教導」。艾晴知道我不會再懦弱忍讓,便開始裝乖,討林芳的歡心,利用林芳對她的關愛,來刺|激我。
不管怎樣,生活都要繼續,不是嗎?
我哭了一晚上,那些錢是我辛辛苦苦攢的,為了去買本喜歡了很久的散文集。
他像個專註又溫柔的醫生,而我則像個五歲的小學生,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看著他。此時的他與我面對面,大概只有十幾厘米的距離。我的另一半臉火速地燒了起來,但我不能讓他看出來,所以我深呼吸,用說話來緩解我的緊張情緒。
「行啊你,蘇靜安,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人都是傻子?!」他氣得在原地不停踱步,恨不得把我踩在腳底下碾碎,「你平時在家裡耍小聰明就算了,你還敢在喬諾面前裝模作樣?」
我也挺恨這樣的自己,動不動就哭,成什麼樣子,明明我可是在黑暗裡摸爬滾打過的人。關月太了解我,嘆了口氣,把抽紙一丟,攬著我的肩膀:「這些事兒你沒必要在意,你媽不在乎你,可自有人在乎你啊!而且說實話,你媽不在乎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是那麼聰慧,聰慧到我動用所有歪門邪道的心思,都無法欺騙的地步。
「我就是覺得,是不是她離開了我,過得更好。」我苦笑,「也許我就是個累贅,因為我,我媽被趕出來,而沒了我,她有了愛情,有了新的家。」
垂著眼帘的他忽然抬眼看我,說實話,我很怕他這樣看人,特別是看我。那股緊張感又細細密密地爬上來,我發誓他再這麼看下去,我就推開他逃走。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僵,他陰沉著臉不說話,也沒人敢說話。關月嘬著吸管,發出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
關月是個紙老虎,她最拿手的就是窩裡橫。
「啊什麼啊,這不正是你要的嗎?」她從鼻子里哼了兩聲,「哎,我都吃醋了,我那麼優秀的表哥,居然真的讓你沒兩下就搞定了!」
想到這兒,胸口驀地有種說不出來的悶。我低著頭,萎靡不振地看著大理石地板。
喝著水的關月不理我,倒是關夏給了我一個白眼,說:「你別裝了!」我尷尬地咳嗽兩聲,一旁的喬諾漾起淺淺的笑意,托起我的胳膊,說:「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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