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獨與我為鄰

他的承諾很真摯。我看了看他的眼睛,掩蓋住眼中的難過,無奈地一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不停地搓手,等它們恢復了知覺,然後低頭,以手為梳,拿發圈綁起自己的頭髮。別人不是很想觀看我的「殘疾」嗎?如果是這樣,讓他們去說,讓他們去笑,我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在看清我五官的那一剎那,他眼睛亮了幾下,拔腿就朝我跑來,接著,他看到我狼狽的模樣和無神的眼光時,喉嚨里發出了心痛的嘶叫。
「我、我不是凶你,阿淵……」沈星沫的眼神忽然就軟了,湊過來想抱我,我想到於心娜找我麻煩的原因,一下沒了理智。
那天下起了小雪,我值日完回家,粉蝶似的雪花,打著旋兒飄飛,悠悠蕩蕩撲向大地,落在我的身上。
背道而馳,如此便好。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答應。」
可是,它不該屬於我,我受不起。
我的心一瞬間安靜下來,五臟六腑也彷彿失去了知覺,無數個嘲笑的聲音在我腦子中炸開,我冷靜地看著她們hetubook.com.com獰笑的臉龐,胸口鮮活地跳動著,告訴我我還活著,不會死去。
「我們是朋友。」沈星沫在學習和生活中多次幫我,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心思,對我而言,我把他當作朋友。
我不知道於心娜打的什麼算盤,我與她並無過節,她在這條巷子里堵我,擺明了沒安好心。
「你幹什麼!」我沖她大叫,跟在於心娜身後的小太妹立刻衝上來,揪住我的頭髮,強迫我揚起頭面朝於心娜。
天氣越來越冷了,有不少人裹上了羽絨衣。
雪花拂著我發熱的肌膚,化成滴滴水珠流到眉毛嘴唇上。潔白的雪花悄然無聲地落著,飄飄洒洒,紛紛揚揚,地上很快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我走進一條巷子,於心娜穿著一身火紅的呢子裙迎面走來,在她背後,跟著幾個吹著泡泡糖的小太妹。
「喂,你喜歡沈星沫?」於心娜走上前幾步,站到我眼前停住,高傲的樣子,忽然讓我想起了林靜湘,不知道林靜湘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呢?
hetubook.com.com「林靜淵,原來你真的是個『殘疾人』,你怎麼有臉去勾引沈星沫!你配不上他。」當目光掃到她眼睛里惡毒的笑意時,我終於發現,改變不了,無論怎樣我都改變不了。
「離我遠點,求你。」我嗚咽著說。
我沒有把握考上好的學校,而生活壓力讓秦芳蕤變得更加刻薄,她責怪我是個沒用的包袱,為了補貼家用,秦芳蕤在附近的超市找了份清潔員的工作,理解她付出的辛苦,我平時小心翼翼,多做家務事,盡量不惹她。
我站起來,一個人往前走,遠遠我就看到一個人,他穿著厚厚的灰色大衣,圍著白色的圍巾,深如寒潭的星眸不確定地看著我來的方向。
就算這樣,我也沒有哭。
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耳,那隻受過創傷的蝴蝶長大了,還是那麼醜陋,可是誰也不能剝奪它生存的權力。
沈星沫的手剛觸碰到我的身體,我把他狠狠地推到了地上。沈星沫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抬起手,我看到他的掌心血肉模糊。和圖書
沈星沫總是來向我借東借西、問問題,這些曖昧的舉動讓一些尖酸難聽的言語流入我耳中,我不願生活被打擾故意疏遠他,沈星沫不退反進的態度讓我心生反感。
我掙扎著去揮開她們,身後兩個高個子,走到我背後,毫不留情地踹了我一腳,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麻了。
為什麼要招惹我?沈星沫,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生活。
「娜娜,你不是想看她耳朵,呶。」有人架住我的胳膊,有人壓住我的肩膀,最終把我屈辱的一面暴露在空氣中。
聽到這句話后,沈星沫的身子明顯一震,他認真地看著我,好像有千百個問題,可是他最後什麼都沒問,有氣無力地點頭。
我不該碰的。
「誰乾的?」他兇巴巴的,質問是誰欺負我,我委屈地看著他,眼淚發了瘋地掉下來。
那天晚上,秦芳蕤哼著小曲,完全不在乎我一身傷從哪兒來。
「朋友?」於心娜嗤笑,一臉聽到笑話的表情,「哪個男生吃飽了飯會跟你做朋友?林靜淵,我聽說你耳朵不好,難道你和*圖*書智商也不好?」
絲絲涼意浸入我的心脾,我不想聽到她說這種話,也不想惹怒她,有些生氣地偏頭看著牆。
而我決定冷漠地與沈星沫劃開界限,來自於一個女生——於心娜。
這個冬天才剛開始,我卻已經覺得太難熬了。
左耳嗡嗡直叫,冰涼的雪花飄落在上面,刺骨的雪水順著耳朵的輪廓流下,我下意識地躲開於心娜探究的目光,就在同一時間,於心娜猙獰地笑起來。
不管是十歲還是十七歲,這個世界的惡意,從來沒有變過,我改變了自己,改變不了他們。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我撿起落在地上的圍巾,拍掉上面的雪花和泥土,一圈一圈繞在脖子上,那是她們為了讓於心娜更好地觀看我,搶下來扔到地上的,此刻我需要它保暖。
就這樣吧,就這樣。
於心娜不斷地諷刺我,說夠了,扔下我,像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帶著一幫小太妹揚長而去,我跪坐在地上,手和腳凍得沒有了知覺。
林靜湘憑藉驕人的成績獲取了保送升學的特殊資格,她選擇讀本地的和圖書A大,接下來半年,林靜湘怎樣讀,都能去她心儀的學校。
「啪」的一聲,腦後的透明發圈忽然斷開了,烏黑的秀髮散落在肩上,重新蓋住了我的耳朵,我看著眼前這個男生,他的心純潔透明,如這滿天飄飛的雪花。
於心娜冷哼一聲,掃了掃我的耳側,突然走上前,伸手來掀我的頭髮,左耳露出那一剎那,她尖叫一聲,連忙後退,不可置信地指著我:「你你你……」
我的心底有個聲音,不停地勸著我,靠近他會受傷,靠近他不會有好下場的,溫柔的刀子,總是比鋒利的匕首更有殺傷力,因為它常常讓人疏於防備,沈星沫就是這樣的一把刀。
親愛的左耳,對不起。我在心底輕輕地說。
「林靜淵,巧呀,你也走這裏。」於心娜塗著鮮艷的口紅,她抄起雙臂,一臉不屑地打量我。
眼角餘光看過去,我身後也站著兩個女生,個子高挑,打扮時髦,看起來不像學生。
令人感激的是,她竟然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而且主動跟我說起她心情好的原因,不出所料,是因為林靜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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