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後土娘娘
第048章 丫頭與司黃

「看起來我猜的沒錯了。」
鄭硫知道后怒不可遏,痛打了丫頭一頓。其一是因為丫頭此舉直接斷送了好多天的口糧,其二是她犯了獵人的大忌——放虎歸山。
聽著這些污言穢語從自己的兒子口中說出,丫頭整日以淚洗面,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生因何如此悲慘?兒時被一個老男人拐走,好不容易有了精神寄託,卻又是另一個索命的鬼!
一晃又是好多年,孩子也已經十多歲,在這十多年來,丫頭一直瞞著孩子他的來歷,只說自己就是他娘,至於他爹,早些年上山打獵,至今都沒回來。
一人一妖,抱頭痛哭。
「官爺,你對我們倆有恩,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就由老嫗告訴你吧。」
從兒時起,夢山就喜歡捉昆蟲,然後把活著昆蟲的腿一根一根地拔掉,看它們全身顫抖的樣子。
丫頭給孩子取名夢山,她沒有姓,也不知道該讓孩子姓什麼,想到孩子來自於旁邊的雲夢山上的猛虎,故而取名夢山。
丫頭的心涼了一大截,這一年的夢山才十一歲啊!
司黃也發現,每次自己開口說話,丫頭就會很開心,所以它隔三岔五的就來找丫頭說話。
這一走,再也沒有回來。
杜羽敲門之前回頭看了看虎妖,發現它盯著木屋,神情格外緊張。
虎妖跟在他身後,眼睛警惕地望著四周,很快,杜羽帶著他來到了山下的木屋。
這一次的「獵物」居然是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類嬰孩。
丫頭上山找到了猛虎,她想知道hetubook.com.com司黃到底從哪裡得來的孩子。雖然不害怕這隻從小看到大的猛獸,但丫頭也無法與它交流。沒法知道嬰孩的來歷,丫頭犯了難,只能到淇縣挨家挨戶的打聽,可也問不出來到底是誰家丟了孩子,反而沒過多久,縣裡流言四起,說獨自住在縣外的丫頭不知道和哪個男人生了個野孩子,如今找不到爹了。
終於有一天,丫頭在睡夢中,忽然感覺胳膊一陣刺痛,她睜開眼,發現夢山拿著一把帶血的剪刀,而她的胳膊也被剪刀劃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也幸虧有了這隻野兔,丫頭沒有餓死在這最冷的時節。從此,每隔兩三天,幼虎就會送一些獵物到丫頭的門口,丫頭眼睜睜的看著司黃慢慢長成一隻猛虎,而司黃也見證了丫頭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一個大姑娘。
司黃給了丫頭活下去的動力,她也不再管夢山,畢竟夢山年近四十還依然遊手好閒,每天都去縣裡閑逛。丫頭與夢山像是變成了兩個陌生人,很久都沒有說過話。
果然,第二天,第三天,他依然沒有回來,就算大雪已經停了,他還是沒有回來。丫頭每天吃著屋外的雪塊,整個人已經餓的面黃肌瘦。她心裏不知道什麼滋味,說是難受,但又哭不出來。
可這嬰孩是哪裡來的?
「司黃——」
可讓司黃不解的是,每次它跑去跟山上來打獵的獵戶說話,獵戶卻都倉惶而逃。
老婦人飽經滄桑的眼神一陣閃爍,微微m•hetubook.com.com張開了嘴,徐徐道出了一個分外悲涼的故事——那是四十四年前,雲夢山下搬來了一家獵戶。
丫頭大為震驚,她把夢山拉過來,語重心長的和他說:「夢山!你不可以傷人!更何況我還是你的母親!」
丫頭趕忙把嬰孩抱回了屋子,想辦法給他暖了身子,又做了點米粥餵給他,看著嬰孩漸漸恢復了呼吸,她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老婦人看到虎妖,一下子就撲了上去,而虎妖也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老婦人聽后,慢慢地站起身來,她一開門,把杜羽讓進屋子裡,然後給他倒了一碗花茶。
司黃開口說話的時候,丫頭面無表情,或許她已經被這苦難的生活折磨瘋了吧,從小看到大的一直猛虎,怎麼會開口說話呢?
可問題是,現如二人的口糧還能夠撐到春暖花開日嗎?鄭硫有一瞬間的衝動,想把丫頭殺了吃肉。
不論丫頭在夢山身上付出多少愛,她都得不到任何的回應,隨著夢山漸漸長大,這種日子更加的恐怖了。
聽到這句話,丫頭心裏一揪。
丫頭出門一看,臉色瞬間就變了。
風正狂,雪正盛,一隻幼虎在屋外的大雪中瑟瑟發抖。
一切的變化,要從那一天說起。
同樣都是人,為什麼他們和丫頭的反應完全不一樣呢?初開靈智的司黃完全想不通。
一天到晚,丫頭感覺自己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孤獨感,無助感,絕望感終日圍繞在她的身邊。
再三考慮之後,鄭硫還和-圖-書是決定披上風衣,連夜追趕那隻受了傷的幼虎,它畢竟後腿有傷,又餓了好多天,相信不會跑出很遠,於是在這大雪狂傲的晚上,鄭硫走進了雲夢山。
杜羽給虎妖包紮好了傷口,帶它下了山。
再長大些,夢山發現了隔三岔五來送獵物的司黃,於是總用利器去偷襲司黃,司黃從小看夢山長大,自然不忍心傷害他,只能不斷的逃跑,它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也自然無法將這件事告訴丫頭。
老男人叫做鄭硫,而小女孩沒有名字,男人一般喚她丫頭。
丫頭捧起那一隻還帶著體溫的野兔,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說是一家,其實只有兩口人,那破舊的木屋裡只住了一個年邁的老男人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姑娘。
丫頭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夢山身上,可夢山,卻像是那索命的鬼。
杜羽敲了敲門,說道:「丫頭,我把司黃帶來了。」
丫頭在家整整等了一夜,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或許從今之後,她再也見不到那個骯髒的老男人了。
木屋門緩緩打開,老婦人探出頭來,她的眼睛很紅,彷彿剛剛才痛哭了一場。
這幼虎不知為何獨自在這山上遊盪,不見其母,於是鄭硫當機立斷,只用了一箭就射中了它的後腿,然後用繩子綁住了它的四肢,扔在後院里。
丫頭並沒有感到害怕,只覺得欣喜,這樣一來,她就有伴了,她的伴並不是那些可怕的、心懷惡念的人類,而是這二三十年來相依為命的司黃https://m.hetubook•com•com啊!
丫頭一怒之下離開縣城,準備在城外獨自將這個孩子養大。
終於在第四天早上,丫頭被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她披上衣服打開房門,忽然看到了那一隻活蹦亂跳的幼虎,那幼虎嘴中叼著一隻野兔,看到丫頭之後,幼虎把野兔放在了她面前,然後頭也不回的跑掉了,肥胖的小身影在雪地當中留下一串串腳印。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發生了一件事。
不忍心吃掉幼虎的丫頭在這一天晚上,解開了綁住司黃四肢的繩子,把它放走了。
二十歲的夢山,開始嚮往縣城裡的生活,那裡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比這山下的木屋精彩得多。他在縣城裡還會聽到關於丫頭的流言蜚語,大家滿嘴污穢的調侃著夢山的母親,編造她勾引男人的謠言,夢山覺得很有意思,他跟著大笑,然後回家學給丫頭聽。
每隔一兩天,鄭硫就會帶著弓箭上山打獵,丫頭就在家門附近采些野菜,二人的生活雖然清苦,但也算溫飽不愁。
縣上的人們本以為這是一對父女,可是一打聽才知道,女孩是鄭硫不知從哪裡拐來,留著當媳婦的。
丫頭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依然瑟瑟發抖。
這一天,鄭硫看著外面的大雪,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對女孩說:「丫頭,未來幾天都上不了山了,明天咱們把那幼虎宰了吃吧。」
不知從幾歲開始,丫頭已經習慣了司黃隔三岔五送來的獵物,彷彿它就像家裡出門打獵的男人一樣。
夢山聽后冷冷一笑,然後和圖書問道:「為什麼不可以傷人呢?為什麼人可以傷動物,卻不可以傷人呢?為什麼你是我的母親,我就不能傷你呢?」
丫頭給幼虎取名為司黃,因為它身上的毛髮黃的發亮。
直到有一天,司黃開口說話了。
眼看這一年的大雪就要封山,鄭硫一邊看著天氣一邊盤算著,什麼時候能把這隻幼虎宰了,撐上幾天。或許它那身皮毛,還能給自己添上一頂新的帽子。
杜羽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想知道所有的事,包括你們倆,包括你死掉的兒子,包括你和縣令大人之間……到底都發生過什麼事?」
老婦人抬起淚光縱橫的眼睛,問道:「你想要什麼?」
那天,司黃像往常一樣,把今天抓到的獵物放到木屋門口,然後用自己的後背蹭了蹭門,離開了。
鄭硫的打獵技巧高明,每次上山總是能滿載而歸,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年的冬天,他從山上捕獲了一隻幼虎。
直到過去很久,丫頭才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麼的不可思議,原來司黃真的會說話了。
若等到來年春暖花開日,幼虎長成,必然會下山報復。
杜羽安靜的看了很久,然後緩緩說道:「你們倆的心愿我都完成了,我保護了司黃,也讓司黃見到了丫頭,那麼你們是不是也該完成我的心愿了?」
而丫頭對這隻小老虎起了興趣,經常趁著鄭硫不注意,偷偷的帶一點肉乾去喂它,還給它細心的包好了傷口,抹上了草藥。或許在這間孤單的木屋裡,她把這隻小老虎當成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