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後土娘娘
第049章 公堂即地獄

不知道過了多久,丫頭倚著牆壁睡了過去,等她再睜眼的時候,發現夢山就站在坑外。
她鬆開了手,看了看那個不算很深的陷阱,慢慢跳了下去。
她緊緊地抓著司黃的前掌,用盡全身的力氣,甚至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大人!小人……冤枉啊!」
丫頭有氣無力的說道。
老婦人哭著大吼道:「你的心腸為何可以這麼歹毒?」
她如失心瘋一般的大喊出來,「我身上的傷……我身上的傷是……」
「草民遵命!」
夢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和崔珏說:「其實是家母上了年紀,整個人糊塗了……她現在瘋瘋癲癲,整天都以為我要害她!她以為我是一隻畜生,卻把山上一隻猛虎認作兒子,如此這般瘋癲,真的讓我無所適從了!」
只留下丫頭在坑裡痛哭:「老天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夢山,我與你同為人子,聽完你的所作所為卻大為不恥!」
由於肩膀上的傷勢,她的雙手根本舉不起來,於是就用長滿銀髮的頭顱,一下一下地撞在鳴冤鼓上。
「大人!」
「娘,你認錯了。我不是孽畜,我是您兒子,山上那個才是孽畜。」
崔珏搖搖頭說道:「李能,本官命你速速從縣內召集勇夫,賞金二兩,明天上山殺虎。」
「你……」
丫頭從未想到,自己含辛茹苦養育了四十多年的兒子居然會對自己的生死毫不在乎。
「也好,李都頭……你速速前去驗明一下,看看這老婦人身上到底受的什麼傷。」
「不過我一直挺想看看,人死了之後一直不管會變成什麼樣子,聽別人說會和_圖_書爬滿蟲子,這次就拿你試試吧,我先去睡了,你死的時候別忘了叫我。」
可崔珏正要下令將,夢山卻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哭,不僅崔珏的動作停住了,連老婦人都嚇了一跳。
縣令崔珏聽聞此事大驚失色,趕忙升堂提審,又派人捉拿了老婦人的兒子夢山。
這如地獄般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
崔珏仔細思索了一下,說道:「夢山,這都是你的片面之詞,你說令堂已經瘋瘋癲癲,認了一隻猛虎作兒子,可有什麼證據?」
做完這一切,老婦回到家中將一把鋒利的剪刀藏在枕頭下面,隔了幾天,老婦人看到一群人拿著兵刃上了山,她心裏雖然擔心,但絕不能表現出來,只求司黃能逃過此劫。
老婦人此時的孤獨無助難以言表,她在公堂之上大喊大叫,「絕對不可以上山殺虎!」
「冤枉……」
夢山一扭頭,回到了木屋。
那一天的司黃像往常一樣,叼著一隻山雞來到丫頭家,卻忽然踩到了一個陷阱,不知道是誰在司黃的必經之路上挖了一個大坑,又用藤條編成的暗門隱隱蓋住,大坑底下插了很多竹槍,根根向上,彷彿誓要把踩入這個陷阱的人置之死地。
「夢山……」
丫頭在坑裡足足待了一天,水米未進,好在第二天司黃來了,它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根繩子,一頭扔到洞里,一頭用嘴叼住,終於把丫頭拉了上來。
夢山假惺惺的把老婦扶出公堂,小聲的對她說:「等著吧,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弄死你。」
這一聲喊,崔珏基本上已經可以確信老婦人的神志和-圖-書確實不清。
老婦人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心中憤懣,如今這世道真的變了嗎?還是說,這世道一直如此?
老婦人咬碎了一顆牙,她生生的吞入了腹中。
司黃著急的說。
丫頭一邊躲避著竹槍,一邊來到了司黃的腳下,她把司黃的兩隻後腿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用力站了起來。
夢山也完全不再掩飾自己扭曲的心靈,他斷了老婦人的糧食,想看她活活餓死,老婦人不肯認輸,只得每天趁著夜色到外面拔一些認不出的植物,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去。
「我不走,我不走!」
「回稟大人,這老婦人手掌全是血痕,乃是利爪所傷。雙肩脫臼,也不是人為,像是被龐大身軀踩踏的。小人斗膽猜測,應當是有一隻猛獸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撲倒在地,正準備用前爪攻擊她的時候,被她用手掌擋住了。」
「不……不能給我驗傷!」
司黃本想帶著丫頭到雲夢山的洞穴中養傷,可是丫頭卻死活不去,她讓司黃回山,然後拖著疲憊的身體一路走到淇縣縣衙,擊鼓鳴冤!
怎麼辦?在這一刻她完全慌了神。
「算了……」
一個年過六十的老婦,狀告自己的兒子夢山有弒母之罪。
崔珏一聽這兩個字,整個人瞬間變了臉色,他像一個被當眾指出過錯的孩子一樣,趕忙問道:「怎麼冤枉了?」
可她又怎麼能放棄?司黃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念想啊!
老婦人氣的聲音都在發抖。
「我有證據啊大人!」
「唉。」
崔珏一拍驚堂木,「如今令堂將你這孽子的罪狀一一細數,你可知罪?」和圖書
「夢山,你且說來與本官聽,到底是何證據?」
李都頭在旁算是看明白了,他直接走上前去對崔珏說:「大人,普通驗傷的話不必請郎中,小人就可代勞。」
「大……大人!」
「狗官!」
崔珏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老婦也看了看夢山,他始終覺得夢山說的話更像真實情況。
回到家后,老婦人趁著夜色上了山,喚出司黃,十分認真地告訴它無論誰上山來尋都絕對不可現身,並且讓司黃最近幾個月都不要再來見她了,司黃雖然不知何故,但它永遠相信丫頭說的話。
「孽畜,老嫗不會那麼輕易就死的。」
司黃吼道。
丫頭一臉絕望地說:「你走吧,司黃……」
「至於你這老婦,本官也給你個忠告,早日認清誰是家人,誰是孽畜,免得最後傷了自己。」
隔著好多步,丫頭就看到了只有半身露在外面的司黃,不由地大驚失色,她立即伸手去抓住司黃的前爪,可司黃畢竟是只猛虎,這體重根本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夠撼動的。
「不行!」
「大人,你們若上山尋虎,只要大喊一聲『司黃,丫頭來看你了』,那猛虎必然現身。至於司黃,就是草民的乳名,因為孩童時,草民生得痴傻,總是管娘親叫做丫頭,而娘親看我面黃肌瘦,就給我取了乳名叫做司黃,久而久之,娘親心中就一直記得這回事。各位大人儘管上山去喚那猛虎『司黃』,它若有所回應,就證明草民所說不假!」
老婦人大喊道:「你這狗官不分青紅皂白!老嫗我詛咒你死後永入地獄!」
夢山冷冷地說。
老婦還是不www.hetubook.com.com肯放棄,繼續說道:「老嫗、老嫗身上還有很多陳年傷疤!足以證明是這夢山許多年前就想加害於我!我身上更有刀傷、火傷、利刃之傷!」
「什麼……」
司黃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有什麼東西,慌亂之間它用力一躍,整個身體跳出了陷阱,而這幾百斤的重量根本不是一個老婦人能夠承受的,丫頭只感覺一聲脆響,自己的肩膀好像碎了。
「唉……好險,本官差一點誤判了。」
丫頭用盡全力伸出了手,卻怎麼也夠不到近在眼前的司黃,司黃著急的揮舞著虎爪,甚至把丫頭的手都劃出了一道道口子。
「哦?」
「小人遵命。」
司黃一雙前爪緊緊的把住陷阱的邊緣,後腿不斷地蹬著牆壁,可它體型龐大,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丫頭忍著全身的劇痛緩緩抬起頭來,「夢山……你救為娘出去吧……為娘受傷了……」
夢山指著老婦人說道:「大人可以請郎中來給家母驗驗傷,看看她這一身傷痕到底是我所傷,還是一隻猛虎所傷!」
忽然,丫頭想到了辦法!
本以為證據確鑿,既有老婦人這個人證在,又有一身的傷痕在,這夢山無論如何也難逃牢獄之災了。
「司黃!你快踩著我出去!」
丫頭雖然喊著,但她能感受到司黃正在下落,她的絕望湧上心頭。
在屋裡的丫頭今晚總覺得心裏慌亂,忽然又聽到木屋不遠處有奇怪的動靜,她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跑了出去。
崔珏聽后直呼可怕,自己明明已經做了最英明的決斷,可這瘋癲的老婦卻為什麼總讓他心中不得安寧呢?
老婦人坐在原地猶如https://www.hetubook.com.com晴天霹靂!
「丫頭!」
「不行……我要,救你。」
老婦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麼決斷?這就是大家口中,公正無私的官差嗎?
崔珏嘆了口氣,對夢山說道:「夢山,你一定要好生照顧令堂,至於猛虎的事情,就交給本官吧。」
「救你?」
夢山哭號道。
「丫頭,你走吧,快走吧。」
「不必了……這陷阱肯定是夢山挖的,等他回來之後,讓他來救我吧……你快走……」
老婦人當眾將自己兒子夢山的罪行一一道來,崔珏聽後面色沉重,頻頻望向那個孽子。
「你這……孽畜!孽畜!」
「丫頭,你幹什麼?」
「大人!草民也有另外的證據,證明家母早已瘋癲,于多年以前就認了那猛虎作兒子!」
夢山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我要救你,這陷阱不就白挖了?本想剝個虎皮來換點錢,卻被你給壞了事。」
李能點頭答應,然後派人按住老婦人,雖然她極力反抗,但李能還是仔細查看了她身上的傷勢,過了很久,淡淡嘆了口氣。
司黃又回過頭來看著丫頭,伸出了自己的虎爪,想把她拉上來。
「你……你這孽畜在胡說什麼?」
每一聲鳴冤鼓的響起,彷彿都是這些年來自己心碎聲音的重現。
往後的日子里,老婦人基本都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她夜不能寐,日不能息,彷彿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兒時的夢山拿著剪刀站在她的身邊。
在丫頭再三的勸說之下,司黃終於含著淚離開了。
這一刻,她不再視夢山為兒子,這一刻,她要斬斷四十多年的孽緣。
渾身的劇痛讓丫頭簡直要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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