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第378章 生命不息,折騰不止

這好像是句廢話,劉益守也不認為自己剛剛把辛纂抓回來讓蕭衍出口氣,對方會把自己怎麼樣。對於愛面子的蕭衍來說,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發難的。
蕭綱在內,東宮近在咫尺,登基順理成章。
不過其實也難說,比如說前世歷史上羊侃對於蕭衍就是忠心耿耿,勝過了絕大部分南朝將領。如今羊侃也是被任命為直閣將軍鎮守台城,很難說蕭衍會不會搞一個「翁婿組合」。
人的慾望被勾起來了,那是絕對不會輕輕鬆鬆就能放棄的。如果之前蕭衍不立蕭綱,那麼其他幾個兒子也不會去想當皇帝的事情,總之太子就是蕭統一脈的後人。
「如此也好吧。朕已經暫命蘭欽接管建康防務,你不願意鎮守丹陽郡,那便讓他鎮守吧。」
「兵法有雲:虛虛實實,兵不厭詐。你乃是縱橫兩淮的大都督,這個道理難道還需要我再教一遍?為師清貧一生,家無餘財,哪裡請得起刀斧手?所謂關心則亂,不外如是。剛剛這一手無中生有,算是為師離世前教你的最後一招吧。」陳慶之輕嘆一聲,然後就不說話了,示意劉益守翻翻他寫的那個冊子。
果然,蕭衍微笑看著劉益守說道:「朕希望你能移鎮丹陽,擔任揚州刺史,都督京畿諸軍事。當然,地盤不可能像你在壽陽那麼大,朕也會補償你一些土地。」
蕭衍沉聲說道,一連串的任命看起來動作頗大,實際上指向異常明白。
有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他壓著沒跟對方說,畢竟,那是蕭衍的選擇,他不好介入進來。
「陛下,前太子仁德著稱於世,其子蕭歡蕭詧尚在,何不立其一為太子,以明正統?」
於是算是自己半個兒子的駙馬劉益守,就進入了蕭衍的視線。
蕭綱、蕭繹、蕭綸、蕭續乃至最小的兒子蕭紀,現在誰都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然而蕭衍再把皇位繼承權轉移到已故的蕭統一脈,試問人走茶涼的蕭歡、蕭詧兩位孫子輩,要怎麼跟野心勃勃的叔叔們斗?
劉益守苦笑道,和_圖_書堅決拒絕。
「嗯,你辦事從未讓朕失望過。」蕭衍微笑點頭說道。
陳慶之身心疲憊地閉上雙眼,事實上,前幾天他都不能下床,今日忽然身體又可以活動了,這便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
「呃,如果剛才……」劉益守想問,如果自己剛才不答應陳慶之,那對方的詐唬套路不就被戳穿了么?
劉益守低聲驚呼道。這簡直不科學,蕭衍沒事換什麼太子啊!
蕭衍板著臉問道。
毫無疑問,這本冊子對於其他人來說,不過是個退役將領的無聊嘮叨罷了,但在劉益守這裏,卻不亞於無價之寶。
蕭衍指了指身旁的軟墊說道,神態親切。
如果說貓要考慮怎麼抓耗子的話,蕭衍此舉就類似於把貓丟到了耗子窩。
蕭衍嘆息一聲,對劉益守的決定感覺惋惜,卻沒有挽留。因為劉益守的回答表明他對於梁國的皇位是沒有野心的,這樣一個人放在兩淮也好,萬一出事,劉益守可以勤王。
不過以蕭梁王爺外鎮的制度,外放藩王造反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蕭衍嘴裏吐出六個字,差點沒讓劉益守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劉益守無可無不可的說道,回去問下蕭玉姈喜不喜歡,要是喜歡就叫這個了。
「來,坐到朕身邊來。」
對方肯定沒什麼詐,蕭衍長期吃素而且還吃得少,身體根本沒什麼力氣,這種魚腩劉益守一個人可以打五個。現在又沒什麼外人,劉益守自然是不擔心蕭衍對他怎麼樣。
蕭衍這次似乎下了很大決心!
……
劉益守忍不住問道,大概蕭衍也是等著自己這麼「捧哏」吧。
此舉就是針對蕭繹而來的。
「沒事,天子對你絕對沒有惡意,你放心入台城便是了。」
當機立斷,劉益守帶著源士康往建康城北而去。他覺得,蕭衍有極大可能是出事了。
蕭衍拋出來一個重磅炸彈!
一個宮人端著盛滿豆粥的小碗,來到蕭衍身邊。
劉益守雙手攏袖行禮道。
劉益守猜得不錯。
和圖書不過一敗軍之將而已,天子可以任意處置。」
「蕭衍如果要出手對付我,早就出手了,犯不著在建康動手,落人口實。」
劉益守看出了陳慶之的猶疑,於是問道:「師父可有什麼要交待的?」
「子云不在了,朕憂慮京畿無人看護,暫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其實蕭綱比較無辜,事發之後他的親信被查出來參与此事,可那人已經被蕭繹收買,是聽從蕭繹的指示。然而,那件事誰又說得清楚呢?蕭綱說此事跟自己無關,蕭衍會信么?
……
劉益守本來只是有此一說,沒想到蕭衍竟然真這麼想,他竟然以為把太子之位「改回去」以後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蕭衍似有心事,不過病根好像不在劉益守身上。
劉益守站起身對陳慶之行禮,對方卻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快滾」。
「陛下,微臣實在是難以擔當重任。蘭欽將軍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如將其調回,鎮守京畿。」
「嗯,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朕決意換太子!」
陳慶之並不是個文采飛揚之人,這本冊子記錄的是他從領兵出征以來所遭遇的敵情,以及應對之法,後面還有點評得失。
等劉益守告退以後,蕭衍這次嘆息一聲,幾個兒子的那點心思,真是一點隱藏也沒有了。此番換回蕭統一脈,也算是「撥亂反正」吧。
「主公,我們這麼單槍匹馬的入台城,會不會不安全啊。」
蕭衍一直在嘆息,劉益守不知道對方跟自己說這些有什麼用,難不成讓自己這個北來之人守建康?蕭衍這心未免太大了點吧?
果然,只要是名將,都不希望自己這身本事後繼無人,希望如同孫武韓信一般,兵法流傳後世。
「辛纂朕已經命人斬首,將首級送往荊襄曹氏那邊,你不會怪朕多此一舉吧?」
進城的時候啥事也沒有,出外城的時候反而盤查森嚴,聯想到蕭衍剛剛給了自己兩個州的調兵權,絕不可能算計自己,那麼答案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臨機和圖書決斷,就是講求一個「快」字,快魚吃慢魚,而非是大魚吃小魚。這本冊子裏面也記載了陳慶之當時的想法以及應對,算是言傳身教,耳提面命了。
「陛下,太子乃是國本,不可輕動啊!」
等劉益守千恩萬謝的離開后,陳慶之這才幽幽一嘆。
蕭衍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是深明大義,也不枉朕把女兒下嫁於你,此言深得朕心。沒錯,朕當初就是思慮不周,才導致宗室猜忌惡鬥。如今朕便要撥亂反正。」
「放在這裏就可以了,朕等會吃。」蕭衍不耐煩的說道,對於這個打斷自己思緒的宮人有些不滿。
蕭繹在外,荊襄手握重兵,負責勤王清場。
「陛下,可是京畿出了什麼事么?」
如何能斗得過?
「你這奴婢,為何還不退下?」蕭衍迷惑不解地看著眼前這位面目猙獰的宮人問道。
「尚未取名,乳名囡囡。」
「好了,去台城吧,天子在等你述職。」陳慶之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帶著源士康來到建康外城,還未出籬笆(建康外城郭沒有城牆),眼尖的源士康就看到有一隊人馬在盤查來往行人。
「師父,今日一別……」
「那她的名字朕來取好了,就叫劉敬言吧。」蕭衍很「隨意」的起了個名字,很難說是不是之前想了很久的。
劉益守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蕭衍此舉也太兒戲了吧?當然,以蕭衍晚年的種種作為看,他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朕的太子,參与了上次壽宴下毒之事,如此你也認為朕不該換太子么?」
「師父說笑了,天子乃是在下岳父。在下若是造反,豈非是白眼狼一般的人物?」
似乎明白劉益守的疑問,陳慶之嘆息道:「縱橫兩淮的強藩,若是真要造反,必定是國家天翻地覆。別說是一百刀斧手,就是一萬精兵,亦是難扼其勢。此情此景百年來不斷上演,多你劉某人不算多,少你劉某人亦是不算少。當年天子亦是作為強藩在襄陽起兵,始作俑者和*圖*書其無後乎?所謂盡人事知天命,為師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值得羞愧的?」
劉益守老實答道。
聽到這話劉益守差點吐血!
建康內城西明門前,源士康拉了拉劉益守的衣袖,有些擔憂地問道。
「走,從北面玄武湖溜出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罷了,反正都與我無關了。」
「謝陛下賜名。」
明白這一局遊戲自己全面落於下風,劉益守亦是領悟了陳慶之這招不是兵法的「兵法」。
「請陛下放心,此事微臣一定辦好。」
能打,又是女婿,而且也不太可能投靠北面,更不可能登基稱帝或者投靠其他皇子。這樣的人用來鎮守京畿,難道不合適么?
蕭綱隨即下令全城搜捕劉益守一行人,同時宣布繼位為天子。
陳慶之淡然說道,就像是剛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蕭玉姈生了個女兒,劉益守再怎麼混賬,也不可能讓這個女兒當皇帝吧?
小心翼翼的坐到蕭衍身邊,蕭衍笑眯眯地問道:「長城公主生下一女,起名字了沒?」
劉益守雙手攏袖,對著陳慶之深深一拜。
劉益守忽然好奇問道:「院子里真有刀斧手?」
這年冬天,臨近春節。蕭衍被人刺殺于台城顯陽宮,太子蕭綱接管了宮城,並有宮人指認不久前面聖的劉益守身懷利刃,行刺天子后揚長而去。
冊子里有不少行軍紮營的布置圖,還有臨陣指揮的戰術選擇,這正是劉益守最缺乏的東西。
「陛下,這……」
「陛下可是有什麼難以決斷之事?」
不過倒是有件事挺讓人在意的。
「廢太子一事,你無須勸朕了。」
劉益守暗暗揣摩,自己這一年來似乎沒什麼事情對不起蕭衍的,如今兩國閩浙與廣州地區叛亂此起彼伏,蕭衍實在是犯不著讓兩淮也烽煙四起。
被人引到顯陽宮,源士康和劉益守隨身的佩劍都被扣下,孤身一人進入大殿,就看到蕭衍正坐在軟墊上數佛珠。
「陛下,請用膳了。」
自從上次壽宴下毒和*圖*書事件后,蕭衍就很少出台城了,也不像從前那樣,興緻來了就去江北的寺廟講經。
蕭衍嘆息問道。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事情做這麼絕,可是曹氏那邊的面子不能不給。
劉益守低聲問道。
蕭衍幾個兒子當中,蕭綱與蕭繹因為文學上的愛好,彼此間的關係比較好,而且他們同樣看不慣「浪子」蕭綸,還有最受寵的幼子蕭紀。
劉益守沒什麼要說的,他跟辛纂又不熟,再說對方早就料到有此一劫,求仁得仁罷了。
「此事切不可張揚。等接回蕭歡與蕭詧二子,朕即會宣布新任太子。一切就拜託了。」
劉益守小心翼翼地說道。這個答案是標準答案,換成立別的王爺,那都是包藏禍心。
「微臣不敢受此任命。」
蕭衍擺了擺手,把劉益守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然而現在蕭衍要把蕭綱廢掉,再把蕭統的兒子們立為太子,以為這是「撥亂反正」,那就大錯特錯了!
光州、義州,都是挨著安豐州,靠近河南之地,這裡是防備荊襄那邊起兵的第一道防線。看樣子,蕭衍不但是要把蕭歡或者蕭詧扶上位,似乎還有「削藩」的意圖啊!
「朕把光州、義州兩個州的刺史之位給你,你自己安排。都督兩淮與河南諸軍事。沒事就算了,有事的話,你可以便宜行事。順便,此番離京后,你親自去一趟荊襄,把蕭詧與蕭歡二人接回建康。」
這一對組合讓蕭衍都感覺後背發涼。
「主公,情況有些不對勁,這些人的軍服,並非禁軍制式,倒有點像是邊軍的。」
「這次讓子云(陳慶之)請你來,其實也是朕怕你誤會,唉!」
劉益守訕訕笑道,將陳慶之手裡的冊子拿了過來,對方果然就直接鬆手了。
蕭衍左思右想,感覺廢太子一事刻不容緩了,必須要提上日程了。但他不敢跟群臣商議,蕭綱在朝中也有眼線和親信。
蕭衍抓起劉益守的雙手,用力地握了握。
「微臣領命。」
他有點理解為何陳慶之可以在北伐時面臨強敵最後進退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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