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蕭綱如果知道蘭欽膽子這麼大,完全不把建康的安危當回事,用兵奇險。那麼蘭欽這個大都督估計也要當到頭了。軍事從來都是為了政治服務的。
「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寧為赤縣所歸?」
呵呵,在皇權面前,任何親情都是蒼白無力的。尤其是蕭氏裏面的那些兄友弟恭之輩,沒一個省油的燈。
「噢?還有事?」劉益守好奇問道。
「本王好心邀請劉益守共舉大事,他竟敢發檄文嘲諷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益守小聲問道,懷疑自己是不是臉皮太薄了。
正在這時,斛律羡騎著馬匆匆從壽陽城方向而來,等到劉益守身邊的時候,他才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將腰間竹筒雙手呈給對方說道:「主公,蕪湖最新戰報!」
這件事肯定是不能裝聾作啞的,畢竟,劉益守遲早要把蕭統後人這張牌打出來,現在怎麼能跟蕭繹同流合污呢?
毛喜看了這篇檄文,心裏有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難道王偉就不怕蕭繹派刺客暗殺他么?
「說實話,在下也認為是蕭繹做的,也只有他有這個實力和想法。別人都做不出來類似的事情。有心思的如蕭綱之流,沒能力沒辦法。有能力的如我們,沒有類似的打算。蕭續退場后,對於蕭繹來說少了個競爭者,怎麼看都是賺的吧?」
劉益守和陳元康二人便來觀看這篇即興發揮寫成的「大作」。
「這件事肯定是蕭繹做的吧?」
「這麼看來,那大概就是蕭繹沒什麼好說了。斛律羡,你再派落雕隊裏面的斥候去石城看看,確認一下。蕭繹幹掉了蕭續,不會再低調行事了。」
「走,回府。」
陳元康若有所思地說道。
「蘭欽用兵勇猛果決,不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路數。蘭欽在石城埋伏一隊人馬,以現在蕭綱搖搖欲墜的權勢來說,大概還是有點困難。所以埋伏蕭續的另有其人。」
劉益守一邊走一邊思索,要是論心狠手辣,蕭衍幾個兒子裏面,蕭繹絕對是遠遠領先其他兄弟。再加上蕭繹的出兵路線,在過安徽和_圖_書時就已然和蕭續高度重疊。
知道說漏嘴了,劉益守故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看著王偉和陳元康二人問道:「蕭繹既然這麼問了,要怎麼回話呢?」
「蕭繹有沒有弒君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我們入主建康后,前任天子的懸案可以解決,而我們解決了蕭繹,就是給前任天子討回了公道,這就是所謂的名正言順。至於蕭繹有沒有弒父,只要他輸了,即使沒有弒父,也會變成兇手。這世道就是如此無情。」
蕭歡這張牌可以先不打出來,但是必須要提前跟蕭繹做切割,劃清界限。畢竟,以後可是要把殺兄弒父的髒水潑蕭繹身上的。既然蕭繹是「壞人」,那痛斥他的自然就是「好人」了。
正在這時,毛喜從門外走進來,將手中書信交給劉益守說道:「湘東王蕭繹的親筆信,送信之人已經走了。屬下剛剛就是去跟對方見面了。」
他拔出佩劍想砍東西,又不知道要砍什麼才好,氣急敗壞的將佩劍丟到地上。
劉益守忍不住吐槽道。
劉益守轉過頭對斛律羡說道。
因此這波「襲擊友軍」,極有可能是蕭繹的手筆,這廝也確實幹得出來類似的事情。
毛喜非常肯定,蕭繹看到檄文會暴怒,就像是毛喜也不喜歡別人說他長得丑一樣。他自問心胸還算寬闊都很介意,蕭繹這種陰暗賤人就更別提了。
蕭繹的怒氣已經完全壓制不住,現在徹底爆發了!
王僧辯跪下拉著蕭繹的袖子懇求道。
「主公,兵法有雲:主不可怒而興兵。激怒蕭繹,讓蕭繹憤然出兵,似乎對我們沒什麼害處。倘若蕭繹忍不住攻打壽陽,我們正好狠狠教訓一下他,也讓世人知道我們的實力如何。」
「依在下之見,我們不但不能裝聾作啞,而且還要將這封信公開,然後也大張旗鼓的回復蕭繹,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的態度。」
當然,劉益守估計,蕭續之所以放心從石城出兵,攻打石硊戍,必然是因為蕭繹有某種程度的許諾,彼此間是有「口頭協議」的。
這話十分在理,劉益守微www•hetubook.com•com
微點頭說道:「那必須得把嘲諷拉滿了,狠狠扇一下那位不忠不義的湘東王耳光,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陳元康亦是贊同劉益守的想法,此番偷襲,唯獨蕭繹做得出來。
但是如果這篇檄文是激將法的話,似乎也並無不可。起碼沒帶髒字,對吧?
到時候,壽陽這裏就可謂是「這邊風景獨好」了。至於能做什麼,大有可為四個字就能概括。
……
陳元康十分確認地說道。
劉益守忍不住一陣唏噓感慨。
「不要在意那些有的沒的。」
劉益守指著「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寧為赤縣所歸」這句話問道。赤縣就是天下、華夏、神州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項羽眼睛雙眼瞳都敗了,你個獨眼龍還想得天下,做夢去吧傻鳥!
「好嘞主公,論罵人的話,在下是十分在行的。我現在就有想法,來來來,我這就寫檄文!」
唯有我蕭繹手握雄兵,率軍勤王討逆。劉駙馬既然是「自家人」,何不跟我一起出兵,南北夾擊建康,待入建康后,我為帝王,你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不美哉?
劉益守拍了拍王偉的肩膀說道。
陳元康不愧是個資深硬幣,這招「激怒你犯罪」,實在是用得不要太好了。
「果然,機會從來都是為有準備的人服務的。」
王偉興奮地說道,在書案上鋪開大紙就奮筆疾書!
湘東王蕭繹的自我感覺也太良好了吧?不過是毆打了「友軍」一番,還讓蕭續給逃走了,你踏馬得意個什麼勁啊!
劉益守擺了擺手,轉身便走。他要把幾位智囊集中起來探討下局勢,可以預見,如果蕭續不死,他已經提前退場,準備「第二場」的時候再蹦躂一下。
……
「主公,現在從這裏渡江,要經過劉益守的許多領地才能到壽陽,我們的動靜估計他們很早就能知道。再者劉益守既然敢發這種帶著侮辱的檄文,定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此番出兵我們不佔優勢,主不可怒而興兵啊!」
三個聰明人一致認為的事情,還是可以「和-圖-書姑且認為」是這樣的。
劉益守點點頭,算是跟眾人達成了一致。
蕭綸兵微將寡,且名聲臭不可聞,還與你劉駙馬有仇,已經是冢中枯骨。
「蘭欽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啊。」
劉益守暗想自己如果哪天失敗,估計史書上會編排自己「面首」起家,靠著下半身的本事才能身居高位。大概也就跟嫪毐一個評價吧。
其實他很害怕哪個不開眼的,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思,給自己來那麼一下,打亂春耕的計劃。今年梁國各地烽煙四起,到秋天的時候,估計很多地方都會歉收。
「君才(王僧辯表字)!立刻領兵渡江,從江北出發,攻打壽陽!快去,現在就去,一刻都不要等!」
「主公,這篇檄文發出去,蕭繹必發兵攻打壽陽。」
石城(安慶市)乃是長江中游和長江下游之間的一個關鍵節點,地位可比江州湓城(九江市)。
斛律羡現在管理著斥候隊,因為騎射本領出眾,說話已經很有分量,頗能服眾。再者他還很年輕,莫欺少年窮的道理,這世道很多人都是明白的。
「……湘東王亂起兵戈是為不忠,弒父殺兄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輩,如何能號令四方?天下英雄共棄之。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寧為赤縣所歸?蕭繹敗亡不遠,想入主建康,無異於痴人說夢。不忠不孝的湘東王,徹頭徹尾的禽獸敗類,人人得而誅之!」
而目前還沒有退場的幾位:蕭綱、蕭綸、蕭繹。這幾人估計還有一番折騰。
「是的主公,那個誰,嗯,是蕭續。他帶兵回石城的時候,我們這邊的斥候看到他在石城附近被人水路陸路兩邊夾擊,大敗潰逃。只是離得太遠看不清伏擊他的人到底是誰的人馬。」
劉益守微微點頭,將信交給了斛律羡,然後低頭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這麼寫會不會不太好?」
「主公,這句話就是整篇檄文的精髓啊,去掉就沒什麼意思了。」
「西魏?」
然而,就在幾天之後,兩淮重鎮壽陽那邊發來的檄文,被送到了湘東王蕭繹和圖書的案頭。
說白了,此人格局太小,只在乎眼前苟且之利,成不了大事。
「交給你了。」
看完信,王偉喃喃自語地說道。這不是他一個人的獨有感受,事實上,劉益守和陳元康也這麼覺得。
「嗯,你再潤色一下,發檄文吧。」
不得不說,陳元康這番話可謂是一針見血。劉益守亦是說不出什麼話來,因為正如對方所說的那樣。是非關乎實力,公道不在人心,便是這世間的道理。
「在下認為這麼寫很不錯。」
蕭繹踢了王僧辯一腳,對著王琳咆哮道。
「抄吧,這是謀略,不是在罵人,你還要多看多學。」
這嘲諷確實是角度刁鑽,而且是在蕭繹的痛點上反覆踐踏。劉益守可以預料,蕭繹看到這篇檄文絕對是暴跳如雷。
「子珩(王琳表字),你把王僧辯給本王丟監牢里!他不肯帶兵出征,你來帶兵,本王要看到劉益守的人頭,越快越好!」
他筆走龍蛇,一邊寫一邊叫好。很快,一篇檄文的草稿便完成了。
「蕭綱大概可以鬆口氣了,如今戰局和我之前預料的差不多。」
「主公,還有件事。斥候當時離得遠沒看清,所以沒寫到戰報里。」斛律羡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決定說出來。
蕭續不明白「協議就是用來被撕毀」這個道理,圖樣圖森破也怨不得蕭繹下手太狠。而蕭繹這樣不注重政治信譽,短期看或許得利,但從長遠來說,其敗亡也不過遲早而已。
看完蕪湖地區的戰報,劉益守嘖嘖感慨了一番。蕭續進攻的勢頭被蘭欽打斷,蕭綱暫時可以鬆口氣了。蕭續和蕭綱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當要對蕭綱下手的時候,蕭續一點都沒客氣。
「如今沒有證據證明蕭衍是蕭繹派人暗殺的,我們這麼寫會不會不太好?」
「為什麼我覺得這傢伙好像已經進了建康一樣啊。」
劉益守感慨說道,幾乎不需要再派人去石城確認,伏擊蕭續隊伍的事情,絕對是蕭繹派人做的,這次動手甚至算得上是處心積慮。
呃,這篇檄文槽點頗多,一時間劉益守都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在信中和-圖-書,蕭繹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伏擊蕭續的事情以展示自己實力強勁,如今蕭續已經敗退江州,再也無力奪嫡。而蕭綱在建康人心喪盡,如今窮途末路。石硊戍之勝,不過迴光返照而已。
王偉自信的說道,將這篇檄文遞給毛喜說道:「抄下來發出去,一個字都不要改。」
如果是侮辱人格,劉益守覺得完全沒什麼必要,因為他不需要在蕭繹這種眼界狹小之人身上找存在感。
王偉有些不舍地說道。
壽陽城外的田間,劉益守站在田埂上,看著遠處賈思勰在指導屯田的農戶們插秧,心中稍安。
王偉疑惑問道,他從來沒聽過這個詞。
府邸書房裡,王偉一臉古怪地說道。當他聽到斛律羡口述斥候的發現時,當即就脫口而出,一番直覺反應,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把信攤開放在桌案上,劉益守等人一同觀看。
斛律羡說得非常謹慎,劉益守微微點頭,明白對方是在擔心什麼。
唯獨毛喜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剛才眾人究竟討論了些什麼。
「這……」
書房裡,蕭繹氣得滿臉通紅。王僧辯和王琳二人如同鵪鶉一般,在書房裡低著頭默不作聲,生怕蕭繹把脾氣發在他們身上!
蕭繹成功伏擊了蕭續,收攏了對方的俘虜,重新整訓,軍勢大振!麾下諸將無不盼著攻克建康后,在富庶得不敢想象的建康城內大肆搜刮一番。
「不必改了,這樣最好。」
你沒有實力,你就是壞人惡人。勝利者會拚命往你身上潑髒水。
劉益守直覺上就認為那不可能是蘭欽的兵馬。本來就是要決戰了,不集中兵力,反而分兵去敵方出兵地點埋伏,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那隻能說蘭欽是藝高人膽大,劉益守自己也要跪下唱征服。
蕭繹動作好快!
「面對西魏你唯唯諾諾,面對兄弟就重拳出擊,這獨眼龍真不是個東西!」
蕭繹對著王僧辯怒吼道。
劉益守拍了拍毛喜的肩膀說道,不以為意。
「那就看看這位志得意滿的湘東王會說什麼吧。」
書房裡劉益守、王偉、陳元康三人心中不約而同冒出這樣的念頭來,彼此間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