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在曹髦看來,都是不怎麼可能出賣他的人。
最近兩年,司馬昭的兩個司馬炎、司馬攸都嶄露頭角。
又召見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
曹髦入宮拜見郭太后,郭太后亦垂淚不已,但也僅僅是流淚。
司馬炎剛剛成年,何曾就有評價: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
司馬家掌權不是一天兩天,現在頒布占田令、五等爵制,士族、黎庶皆願為之效死。
這還是只是明面上的封戶,還有蔭戶、隱戶……
「臣妾告退。」皇后盈盈退下。
很多土地人口已經事實上歸士族豪強所有,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建起一座座塢堡、莊園,不管司馬家承不承認同不同意,士族豪強們不可能再吐出來。
實力相差實在太大了,一旦失敗,禍福難料,危害更甚。
被囚禁在宮中如金絲雀一般的日子,他也過夠了。
啪嗒、啪嗒……
王沈是王昶之侄子,東郡太守王機之子,王機曾參与陷害曹植之事,所以得魏文帝器重,算是深受魏恩。
魏制:會天有雨,朝會延期……
曹髦忽然想讓皇后留下,陪他在這裏等待明日的來臨,儘管他和_圖_書是皇帝,但偌大曹魏江山壓在他身上,一個不滿二十歲的青年,心中誠惶誠恐,然而一直到皇後走遠,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事實上,事情的成敗,曹髦已經不在乎了。
司馬家為了篡位,什麼都拿出去賣了。
這也是為何曹髦欣賞楊崢的原因,天下,你可以取,但堂堂正正以力取之,而非司馬家無所不用其極。
每每想到這些往事,曹髦都心如刀割。
司馬家不僅僅只有司馬昭一人。
這一刻,曹髦心中再無猶豫。
蒼天必會庇佑!
這其實也是曹魏最後的反抗。
士族,他已經不指望了。
曹仁、張遼到死也只是縣侯,夏侯淵、荀彧不過是亭侯。
曹髦操勞國事,無心女色,兩人多年無子。
君臣皆淚流滿面,不過有人是真的,有人是假的。
下雨了。
司馬家也被推上巔峰。
計劃早就醞釀多日。
黎明將近,陵雲台的更漏發出一聲一聲清脆的響聲。
即便再忍下去,等下去,曹魏也不會有起色。
賣的還是曹家的東西。
卞皇后的姑奶奶正是魏武的卞夫人。
青銅更漏的聲音更大了。
陵雲和-圖-書
台中,皇帝曹髦看得青筋直冒。
這無疑是中原士族的一場盛宴。
以前很多中立的士族,也開始上書魏帝曹髦。
王業與王經一樣,出身寒門。
他整個人也陷入無盡的寒涼當中,憤怒、仿徨、怨恨隨之涌了上來,「蒼天庇佑?這蒼天從未開眼!」
黑暗終將褪去,黎明終會到來。
「陛下,夜已經深了,還請入宮安歇。」卞皇后溫婉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很可能士族會再推舉一個司馬相國、司馬大將軍、司馬太傅來。
洛陽。
誅除權臣當然需要一個計劃。
曹氏與卞氏同病相憐,一樣被士族們捨棄。
用自己的血濺司馬家一身,讓他們知道大魏還有血性在。
司馬昭大封群臣,郭家也在其列,司馬昭還未封公,郭太后的從兄郭德已經是廣安縣公,封地七十五里,邑一千八百戶!
「大魏若亡,朕先殉之!」曹髦轉身,不再看三人。
王沈、王業二人沉眉不語。
卞皇后將一件錦裘披在曹髦身上,順從道:「陛下有少康之志,蒼天必會庇佑。」
司馬父子卻大手筆真給,直接封邑而非食邑,形同在中原大地上弄和-圖-書出一個個小諸侯國。
王經苦勸道:「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為天下笑。今權在其門,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為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衛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
「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自出討之!」曹髦盯著三人道。
中原正式進入士族狂歡的時代。
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曹髦身上,淹沒了他心中所有暖意。
不過皇后的話給了曹髦一絲慰藉。
三分食一,即毎一民戶的戶調和田租以三分之二交給朝廷,其餘的三分之一則交給受封的王公。
曹髦整個人都愣住了。
而且司馬昭也不怎麼器重三人。
司馬家也不避諱,以封地中民戶的戶調為「諸侯秩」,以民戶的田租為「侯奉」。
曹髦卻並沒有透露出去,「公等靜待即可。」
能讓曹魏再延續幾年的唯一可能,就是拔劍而起,魚死網破。
曹髦刀劍般銳利的眼神溫軟了許多,「朕不困,皇后先去歇息。」
司馬昭其實對皇城屬於管制和_圖_書,所以曹髦能在宮闕中訓練士卒。
三人卻全都跪在地上。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什麼說的。
曹髦將懷中詔令擲于地,「行之決矣!死有何懼?吾寧死也不願苟存!況不必死邪!」
不,不是更露的聲音,而是雨點砸在青石上的聲音……
曹髦拜別太后,回到陵雲台獨坐,望著夜空。
「陛下計將安出?」王沈問道。
人不多,只有三百,但對付司馬昭和他身邊的十幾甲士足夠了。
名為五等,實則是十等。
當然,這麼封也是迫於形勢。
每戶五人,一千八百戶,圈禁人口將近萬人……
司馬家這麼弄,只是在法理上予以承認。
明日是朝會的日子,只要司馬昭入宮,李昭和焦伯訓練的甲士就能將他砍成肉泥!
曹魏封侯只是虛封,食邑多少戶,只有收稅權,而無治權、兵權。
王沈與王業都是陪同曹髦多年之人,曹髦能用的只有他們。
所有士族都站在司馬昭一方,一個郭太后也無能為力了。
侯、伯、子、男又分為大國、次國。大國侯,封邑一千六百戶,地方七十里;次國侯,封邑一千四百戶,地方六十五里。大國和*圖*書
伯,封邑一千二百戶,地方六十里,次國伯,封邑一千戶,地方五十五里。大國子,封邑八百戶,地方五十里,次國子,封邑六百戶,地方四十五里。大國男,封邑四百戶,地方四十或三十里;次國男,封邑二百戶,地方二十五里。
三人告退。
這是曹髦一生中少有的溫馨時刻,「皇后所言正是,蒼天必會庇佑朕,庇佑大魏!」
即便殺了司馬昭,曹髦也知道自己的結局。
更無恥的是士族們爭相吹捧:非人臣之相!
雖然規定了土地和戶數,但士族豪強們真正圈禁的人口和土地,洛陽朝廷根本查不出來。
占田令只是開始。
令李昭、焦伯在陵雲台下布置甲士。
司馬昭以賈充正法律,裴秀議官制,建爵五等,公、侯、伯、子、男,郡公之下,又有縣公,封邑一千八百戶。
「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司馬公乃至德之人,陛下理應禪讓,再續堯終舜始之德,陛下亦有堯之賢名,且司馬公不絕魏嗣,不斷陛下天下之禮,依山陽公之舊事……」
此刻,這個溫婉的女子並不知道明日曹魏的命運將迎來巨變,她只是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