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烤麵包用的，英文名叫Toaster，港島那邊管這個叫多士爐。」李衛東開口答道。

除了師範、衛生、財稅、鐵路、郵電這幾大類的鐵飯碗中專以外，普通中專的畢業生，所分配到的工作並不盡如人意，可能幾年後都要下崗。

只聽張隊長接著說道：「李廠長，工地這邊出了點事，有個工人砌瓦的時候，不小心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當時的中國是連續多年的貿易逆差，原本貿易逆差好不容易降到了37億美金，眼看著就能收支平衡了，結果在1989年的時候，又升到了66億美金，直接漲了30億。

30億美金，放在後世根本算不上什麼，2020年中國的外貿出口已經超過了2.75萬億美金，區區30億美金，連個零頭都算不上。

到了後來，建築公司連臨時工都懶得請了，直接把工程承包給包工頭去做，公司只負責技術性的工作。

「喂，是李廠長么？」聽筒里的方言味很濃厚。

「李廠長，摔下來的這個工人，其實不是我們建築公司的正式職工。」張隊長猶豫了數秒，才開口說道：「這個工人是我們從農村招的臨時工，工資一天一結的那種。這種臨時工出了事故，我們公司頂多給一點慰問金，肯定不能給算工傷的，也就不會給報銷醫藥費。」

李衛東從懷裡掏出了兩千塊錢，遞給了張隊長，開口說道：「我來的匆忙，也沒有專門去取錢，就拿了兩千塊，先用著，不夠我再去取。」

當時城市當中那些有眼光的家長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有可能的話，還是會送自己的孩子去上高中考大學，而不是直接上中專。哪怕是考一個大專，分配到的工作崗位也要比中專強得多。

方振宏已經上到高三了，而且沒有幾個月就要參加高考，如果這時候輟學去工地搬磚的話，的確是太可惜了。

剛來到手術室門前，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小伙便沖了過來，直接跪在了李衛東面前。

方振宏低著頭，沉默不語。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只見柳大偉推門走了進來。柳大偉身後還跟著幾個人，諸如彩蔡前進、蔣愛國也都在其中。

等到九三年以後，各種政策逐漸的寬鬆，出口就變得容易了許多，而廣m.ｈetuboｏk•ｃoｍ•ｃom交會也逐漸的回歸了展會的性質。

這個張隊長是建築公司施工隊的，名為「隊長」，實際上就是個工頭。李衛東的自建宅，就是這個張隊長負責建造的。

至於拿錢資助方振宏，純屬是李衛東的同情這孩子。

老方能夠想明白這一點，送方振宏去讀高中，也是難得的。

馬德興聽了這個價格后，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開口說道：「如果市場零售價是100美金的話，那麼成本怎麼也得七十多美金吧？那你打算賣多少錢？」

「對，是我！」對方開口答道。

李衛東一看這架勢，立刻開口說道：「領導，你們有要是要談，我就先告辭了。」

至於一台多士爐賣四十美金，李衛東會不會虧本，那就不在馬德興的考慮範圍之內了，他只管出口創匯，不管企業能不能賺到錢。

「我本來還在琢磨，該創造一個什麼樣的機會，來談專利費的事情，沒想到你們主動來講價了！還真是想啥來啥！」

這一次，李衛東除了帶來了空氣炸鍋之外，還帶來了多士爐。只不過這一次，李衛東的目標並不是賣貨，他對這一屆的廣交會，已經有了全盤謀划。

李衛東找的市建築公司是國企，建築工人也都是國企職工，按說這種工傷，是應該給報銷西藥費的。

1989年的時候，中專畢業生的含金量已經大不如從前，主要是很多企業的經營情況並不樂觀，即便是國企也出現了發不出工資的情況，中專生分配到企業的話，除了可以混一個「農轉非」之外，並沒有很光明的前途。

就比如中國入世以後，很多歐美日的家電品牌都開始在中國設立工廠，利用中國的廉價勞動力進行生產，然而他們的產品，卻並沒有因為使用中國的廉價勞動力，而在售價上有所降低。

這與勞動力是否廉價其實沒啥關係，主要是因為西方始終是秉持根據市場需求定價的原則。

在李衛東的記憶當中，今年中國的外貿形勢是非常嚴峻的。

所以李衛東寧願自己掏點錢，給老方把腿治好，迷信點講也是花錢消災，趕走晦氣。

李衛東乾脆就拿出了三百塊錢，算是資助方振宏的學業，可以讓他安心的完成高考。

「這種多士www.hetubook.com.com爐，並不是新產品，在歐美國家已經出現了幾十年了，所以我們想要把產品賣出去的話，肯定不能賣得太貴。賣貴了的話，人家還不如自己生產呢！所以我琢磨著，一台多士爐，賣四十多美金！差不多是國外生產的六成！這樣外商覺得有利可圖，才會來買咱們的產品。」李衛東開口問道。

「這張隊長，跟我說這話，不就是想讓我再掏點錢么！」李衛東瞪了張隊長一眼，他已經識破了張隊長心中那點小九九。

「李廠長，你終於來了，手術室那邊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要交了錢，直接就能往手術室里推。」張隊長開口說道。

旁邊的張隊長接著說道：「老方的家庭條件比較一般，老方的老婆有病，一直得吃藥，幹不了重體力勞動，當年分田到戶的時候，也才分了兩畝多地，靠著種地也就是勉強能吃飽飯，所以老方才進城幹活的。現在老方腿傷了，估計大半年都幹不了種活，這家裡也就沒了勞力，可這一家人總得吃飯吧，所以剛才方振宏就一直求我，讓我帶他去工地上幹活，好歹把給老方治腿的錢，還有他媽吃藥的錢給賺出來！」

在當時的農村地區，初中畢業證就算是高學歷。農村裡成績好的學生，往往也都會選擇中專，而不是高中。畢竟中專畢業后報分配工作，在加上戶口的農轉非，對於農村人而言還是很誘人的。

「小馬，忙著呢？哎呦，李廠長也在啊，這可真巧啊！」柳大偉笑呵呵地說道。

柳大偉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沙發上，隨後指了指蔡前進、蔣愛國等人，接著說道：「我這次也是被他們幾個給拉過來的。」

上高中的唯一優勢就是可以考大學，大學生肯定是要比中專生吃香的，當然高中畢業以後考不上大學，也可以考中專，不過與初中畢業生相比，要多浪費三年時間。

許志龍非要頭鐵去跟三角債硬鋼，李衛東也沒有辦法。

聽了這話，李衛東面無表情，心中卻是竊喜。

「高三了。」方振宏回答道。

八十年代末的國營建築公司，已經逐漸的啟用農民工，這些農民工當然都只是臨時工，而國營建築公司那些正式的建築工人們，逐漸地向領導崗位升職。

「那不ｈttps://wｗｗ.ｈeｔuｂｏok.coｍ•ｃｏm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了？」李衛東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那我就更不能讓你還錢了，高考是可以改變人生的大事，你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抓緊複習，爭取考上大學！」

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你要是真想還我錢的話，就去考個好大學，將來找個好工作，有了好工作，才能賺錢還我，你說是吧！」

國外資本家們選擇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只是為了少給點工錢，自己多賺一點，他們省下的這部分人力成本，肯定揣進了自己的腰包，怎麼可能讓利給消費者！

基於資本家打死不肯降價的緣由，在八九十年代，家用電器普遍是比較昂貴。而一旦中國的企業進入到某個家電領域，那麼這種家電很快就會被賣到白菜價。

八十年代一千多塊錢的電視機，自從能國產顯像管以後，降到了三百多塊錢一台；九十年代四五千一台的微波爐，自從中國能生產核心零部件后，降到三百多塊包郵。而即便是國產微波爐已經降到了三百多，松下的微波爐依舊賣三千多，能坑一個是一個，就是不降價！

「那還猶豫什麼，讓醫生做手術，保住腿要緊！」李衛東開口說道。

中國的家電企業，同樣使用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做出來的家電卻要比歐美日的品牌便宜不少，在市場上就佔據了優勢。

沒錢怎麼辦？裝可憐向土豪要啊！在張隊長看來，李衛東能蓋的起大房子，肯定是土豪。

「別，李廠長，你先別走，我們要說的事情，其實也跟你有關係。你在這裏正好，你要是不在的話，我還得派人去請你呢！」柳大偉笑呵呵地說道。

……

「快起來。」李衛東有些懵圈，他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位老方雖然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下來弄傷了自己，可畢竟是他是在幫李衛東建房子，李衛東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張隊長趕緊上前解釋道：「李廠長，這就是老方的兒子，叫方振宏，對了，老方就是那個受傷的工人。」

不過李衛東還是從兜里拿出了三百塊錢，遞給了方振宏。

「領導，您怎麼親自跑過來了，找我的話，給我打個電話，我立刻就過去了！」馬德興趕緊請柳大偉坐下來。

張隊長交了錢，受傷的工人被推進了手術室https://m.hetubook.com.com。李衛東也跟了過來，想要了解一下受傷工人的情況。

「原來是受傷工人的家屬。」李衛東扶起了年輕小伙，接著說道：「還錢的事情先不著急，等你爸養好傷再說。」

「領導要找我，知會一聲就是，我隨叫隨到。」李衛東也客套了一句，隨後開口問道：「領導，你有什麼指示？」

若是老方因為沒錢治療而失去了一條腿，李衛東心中也會過意不去的，最起碼住進新房子的時候，想起這件事會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謝謝你救了俺爸，俺明天就上工地賺錢，把錢還給你！」年輕小伙說著，直接給李衛東磕了個頭。

「指示談不上，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幫他們一個忙。」柳大偉又指了指蔡前進、蔣愛國等人，接著說道：「你那個空氣炸鍋的專利費，20美金一台實在是太貴了，能不能降一降？」

像是多士爐這種簡單的小家電，後世大品牌的產品，也能在百元以內買得到，在八十年代末的美國，卻要賣到接近一百美金。

在九十年代以前，出口商品也是受到國家嚴格管制的，國內的普通企業想要出口商品，廣交會幾乎是唯一的途徑。

「哦，四十美金的話，賣兩萬台，也有八十萬呢！」馬德興很滿意點了點頭。

「李廠長，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種新產品吧？」馬德興望著多士爐，接著說道：「這東西我見過，是烤麵包機吧？又一次我接待外賓的時候，陪著外賓吃早餐，就看到外賓用這個東西烤麵包！」

「那行，我現在就過去。」李衛東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開口問道：「張隊長，你們建築公司都不給工人報銷醫療費的么？」

「人倒是沒事，就是腿骨折了。」張隊長開口說道。

李衛東開車來到醫院，張隊長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張隊長從旁邊介紹道：「方振宏這孩子在咱們青河一中上高中，學習成績可好了，全班第一名，以後說不定還能考上大學的，老方也是為了供他讀書，才出來上工地幹活的。」

「對，我是李衛東！」這濃郁的方言味瞬間讓李衛東識破了對方的身份，於是李衛東開口問道：「是張隊長吧？」

……

「今年的廣交會可不容易，到處都是陷阱，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就是屍骨無存。我得好好的謀劃一番！www.hetubook.com.com」李衛東拿出紙筆，寫上了一個價格，然後又劃去，又寫上了一個新的價格，陷入到沉思當中。

現在的李衛東要為下一屆廣交會做準備，畢竟廣交會才是李衛東安身立命之本。

「先去了建築醫院，建築醫院的大夫說治不了，現在已經在市醫院呢！」張隊長回答道。

「夠了，肯定夠了！」張隊長拿著錢直接去窗口|交費。

「讀高中啊？高几了？」李衛東開口問。

「行，你在哪個醫院，我去給你們送錢去。」李衛東開口說道。

中國企業大舉進軍家電領域之前，市面上家用電器的售價普遍是偏貴的。

「這個嘛，人是送醫院了，得動手術才能保住這條腿。」張隊長開口說道。

「人沒事吧？」李衛東立刻問道。

「這東西的市場怎麼樣？」馬德興開口問。

「馬處長，你想啊，老外頓頓得吃麵包，所以這種多士爐，肯定是有市場的。」李衛東接著介紹道：「我已經做過市場調查了，這種多士爐，在美國市場的零售價接近一百美金！」

這樣日後搬進新房以後，李衛東心裏面至少會舒服一些。

就在此時，桌子上的電話聲響起，李衛東走過前去，接起了電話。

「骨折還說沒事？快送醫院啊！」李衛東開口說。

以當時的消費水平，兩千塊錢治療一個骨折，再加上後續的康復治療，都是綽綽有餘的。

畢竟對於普通人而言，高考是決定一生命運的時刻，而對於方振宏這種農村學子來說，高考更是鯉魚跳龍門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然而在1989年的時候，中國全年的出口也就是五百多億美金，30億美金，佔到出口總額的6％，國家不知道得賣多少寶貴的稀土才能賺到這30億美金。

在那個年代，一個農村娃能上高中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若是能培養出一個大學生，瞬間就成了全村人的希望，整個村子集資也會把他送進大學的校門。

張隊長沉默了兩秒，才開口說道：「可是他沒錢做手術，我跟幾個工友們湊了一湊，還是不夠，所以我想看看，李廠長能不能先借給我們一點錢，讓他先把手術做了，保住這條腿！」

「拿著這錢給你媽買葯、再給你爸買點營養品。你也不要想著去工地幹活了，回學校好好學習，然後參加高考。」

又到了春季廣交會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