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無解，想要解決三角債，需要多管齊下，比如我剛才說的調整產業結構，就需要對某些企業採取停產和限產，光是這一點就是一件麻煩事，就憑你這個清理三角債小組是解決不了的。」

「區里怎麼可能還不上！我都說了，這筆錢只是墊付，只要錢能夠流動起來，各企業都把三角債還上，最終這五百萬，區裏面自然就收回來了。」許志龍繼續辯解道。

「三角債可不就是這樣么？企業互相欠債，都不肯還錢，最終全都套死了。只要有一個還錢的，大家都能解套。」許志龍開口說。

「這隻是三角債的表面現象，三角債形成的源頭，並不是企業不肯還錢，而是企業沒錢可還。」李衛東回答道。

李衛東微微一笑：「就算還不上，銀行也不可能真的收走被抵押的企業吧！銀行是國家的，集體企業也是國有資產，你見過哪個銀行去收繳國有資產的了？再說了，銀行又不會管理企業，他們收走企業等於是一鎚子買賣，還不如細水長流等著收點利息呢！」

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我覺得，清理三角債，還需要國家牽頭，地方上配合，像是計委、經委、財政、銀行等多部門協作才行。就憑咱們一個區，拿幾百萬投進去，根本沒用！別的不說，就咱們區里企業的產業結構調整，這就得花多少錢？得牽扯到多少部門？產業調整以後，那些停產減產的工廠怎麼辦？那些工廠的工人又該怎麼辦？這些都需要一套完整的規劃。」

李衛東這次擺了擺手：「錢收不回來的，因為你剛才提出的那種方案，有漏洞！」

「我看未必吧！」李衛東冷哼一聲，接著道：「如果銀和圖書行肯貸款的話，領導還用得著跑到我這裏借錢么？」

下一秒，許志龍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他本來還指望藉著清理三角債的機會，能夠在領導面前露個臉，向領導展示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卻沒想到這是一顆他處理不了的炸彈。

「銀行那邊還在談，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貸款不好批而已。不光是咱們這裏，全國範圍內的銀行，貸款都不好批。」許志龍開口辯解道。

銀行收走企業，不光是不能賣，還得給那些企業職工發工資，最少也得發一筆基本生活費。

比如我們還給別的縣的企業五十萬，他們的企業也得還我們五十萬，到時候只要錢流動起來，大家都有錢還債，三角債自然就不復存在了。」

聽了李衛東的話，許志龍眉頭微微皺起，他開口說道：「按照你這個說法，三角債豈不是無解了？」

不過李衛東嘴上卻不敢這麼說，他只能開口囑咐道：「那麼我先預祝領導馬到功成了！五百萬我雖然沒法出借，可五萬塊錢我還是能拿出來的，這也算是我對三角債清理工作的一些支持了！」

「你可以用抵押物貸款嘛！」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咱們區里又不缺集體企業，這些集體企業有的是屬於鄉鎮，有的是屬於區里，用集體資產作為抵押，去銀行貸款，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然而在八十年代，這套手段卻是行不通的，當時除了國企便是集體企業，這些都屬於國有資產，銀行怎麼敢變賣國有資產！

「我說領導啊，你可真是太高看我這個小電爐了！」李衛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銀行是經常借錢給企業的，他們對各個企業的經營情況，多ｍ•hetuｂook.cｏｍ.ｃｏm多少少有些了解。銀行很清楚，這筆錢借出去，是還不回來的，最終會變成一筆壞賬，所以即便是有區里擔保，銀行也不敢批複貸款。」

「李廠長，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跟你要錢，是借錢。這五百萬，我用完之後還會還你的。」許志龍開口說道：「這五百萬，實際上應該算是你們廠先行幫清理小組墊付的。我們會拿著這筆錢，償還一部分企業的債務。

我已經計算過了，有了這五百萬的話，大概能盤活八十到一百家中小型企業的三角債，而這八十到一百家的中小企業拿到了錢，又能償還更多的三角債。

李衛東所提出來的，雖然不是個好主意，但卻是現階段能夠籌集到大筆資金的方法。

然而許志龍並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他開口說道；「李廠長，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我聽了以後也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不過既然上級讓我們清理三角債，我們就必須執行，不僅要執行，還得認真努力的把事情做好！所以這個清理三角債的方案，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你這個想法倒是可行，我再考慮考慮，或許可以試一試。」許志龍點了點頭。

「不肯還和沒錢還，結果上不都是一樣么？最終就造成了三角債。」許志龍開口問道。

李衛東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領導，你這個想法倒是挺不錯的。不過這五百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既然你有這麼好的計劃，為什麼不去找銀行貸款呢？區裏面做擔保的話，應該可以從銀行里借到五百萬吧？」

然而基礎投資和技術改造，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收回成本的，想要把這筆投資收回來，需要一個過hetubook.com.com程，這就導致了基礎投資和技術改造的資金，無法在短時間內償還，於是就出現了資金缺口，這筆缺口只能依靠拖欠來彌補，這就形成了債務。

「剛才不是說了么，銀行不肯貸給我啊！」許志龍開口說道。

李衛東則是搖了搖頭，開口解釋道：「銀行不批貸款，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五百萬貸出去的話，區里根本還不上。」

而收到還款的企業，這錢也不是白拿的，他們要拿著這筆錢，去還給他們的債主，債主再收了錢，再還給下一家債主，如此周而復始的話，最終三角債就會被清理掉。

「領導，想要去解決三角債的問題，首先要找到三角債的根源，你不會真的以為，三級債的根源就是我欠你錢，你欠他錢，他欠我錢這麼簡單吧？」李衛東開口問道。

八十年代末，國內的銀行還沒有真正的進行商業化經營，銀行和企業都是國家的，銀行借錢給企業，相當於是左手倒右手。如果企業的貸款到期還不上，那就延期慢慢還，實在不行的話就只還個利息。

……

我所列舉的這三種情況，都不是給錢就能解決的，這是產業結構的問題，如果不去調整產業結構，這就是個無底洞，再多的錢也不夠填的。

「什麼漏洞？」許志龍急忙問道。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九十年代企業倒閉潮的時候，銀行開始出現了大批的壞賬爛賬，最嚴重的時候，有些銀行的壞賬率甚至一度達到了40％。

許志龍張口就要借五百萬，頓時惹得李衛東冷笑連連。

像你說的那種讓資金流動起來，盤活三角債的方案，聽起來彷彿是可行的，但是實際操作過程中，錢到了那些虧損企業和落後企業的後和-圖-書上，會變成新的債務，根本就不會流轉到下個債主。

李衛東說的都是後世國家清理三角債時，所總結出的一些結論。

對於銀行來說，你只要能還上利息，我也就不要求你還本金了，畢竟12.78％的利率，堪比後世的P2P網貸，這種暴利，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李衛東話里的意思很簡單，這五萬塊錢就算我送給你了，你就拿著這五萬塊錢，趕緊走人吧！

「可要是還不上，該怎麼辦？」許志龍開口問。

所以銀行收走企業，不僅無利可圖，反倒是會背上一個包袱。站在銀行的角度上，寧願要一筆壞賬，也不要一個包袱。

這就像是雞生蛋、蛋再生雞，到時候不光是能解決咱們區內的三角債問題，我還能藉此向其他縣區的企業追債。

李衛東卻開口說道：「領導，有句話我還是得再說一遍，三角債真的不光是錢的問題，而是多方面造成的，這真的不是你這個層級能解決的了的。我是不建議你去硬來！」

許志龍卻搖了搖頭：「李廠長，這五萬塊錢真的不夠解決問題的。其實我來找你借錢，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咱們區里的企業，都有三角債問題，就你們沒有啊！」

「我都說了，最近的貸款都很難批。」許志龍開口說。

「這個嘛，銀行那邊的貸款也是有的。」許志龍有些含糊地答道。

「得咧！良言難勸該死鬼！你非得自己頭撞南牆，我也沒辦法！」李衛東心中暗道。

李衛東只好解釋道：「我這裏簡單的介紹三種情況，你就明白了。首先，作為企業，總要是搞一些基礎建設吧？總要是搞一些技術改造吧？這些都需要錢吧？

在未來，銀行收走了抵押物，可以直接拿去變賣，算是和圖書收回了一些本錢。

我們區里的三角債清理工作小組，是我親自領導負責的，到時候我會追蹤還款的去處，確保企業拿到錢以後，會還給下一家債主。

「領導，我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李衛東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覺得，這麼大一筆錢，還是得找銀行貸款！」

許志龍覺得，李衛東說的很有道理，他終於開始意識到，清理三角債到底有多難，至少憑著他一個許志龍，是解決不了的。

李衛東卻沒有理會許志龍的辯解，他開口說道：「領導，你難道就沒有仔細想想，為什麼銀行不批給你們貸款？難道區裏面做擔保，在銀行那裡還不值五百萬么？」

最終的情況就是，這些企業抱著價值幾百萬的產品賣不出去，同時欠著幾十萬的債務。如果從資產的角度看，這種企業還很檢查，畢竟只要把產品賣出去，輕鬆可以還清欠款。但是從市場的角度看，那些所謂的產品，都是些過時的廢品。

而且那時候的利息也真的很高，1989年時，一年期的固定資產貸款利率高達12.78％，貸款一百萬，光是利息就要還十二萬七千八，試想一下，一個正常的經驗的企業，毛利潤才有多少？

「可問題總得解決吧！就算霸王硬上弓，也得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許志龍開口說道。

即便是企業連利息都還不上了，銀行也不願意收走企業，主要是銀行不願意付出管理成本。

等這筆款項到了最後一家債主的時候，他們的還款，會由我們三角債清理工作小組收回，到時候再原封不動的把這五百萬還給你，我另外再給你一些利息。

所以當時很多企業貸款，只還利息，不還本金，因為光是還利息就很困難了。